宫城忍住笑忍到内伤地说:"对。他最近好像变得有点多愁善感,非常关心我们的个人问题。"
越野很以为然地说:"这就是所谓的铁汉柔情了,真是不感动都不行。我突然觉得,南非常有做好丈夫、好爸爸的潜质。"
樱木大笑起来:"小宫,小越,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有同感呢。"
南烈今天心情不错,但还是听不下去了:"喂,你们三个,当着我的面诋毁我,想死啊。"
宫城笑着说:"岂敢。我们是在夸奖你。"
南烈哼了一声,正要说什么,突然"啊"的叫了起来。
越野拍了拍心口:"南,你怎么也学得和樱木一样,勿惊勿乍的。"
南烈突然想到早上岸本的那个电话,他看了看表,已经快七点了。
以藤真的作风和效率,今天晚上肯定要进行案情分析,不知要熬到几点。
先打个电话给岸本吧。
"没什么,我要打个电话。"
樱木说:"神秘兮兮的。"
南烈没敢在他们面前说今天岸本去注册结婚。
他不知道眼前这三个活宝听了,会有什么反应。
上次的事,已经让他心有余悸了。
他正要掏出电话,越野突然说:"南,今天是4月10号,是你生日啊。"
樱木猛拍了一下桌子:"对啊,去年今天,我们四个喝得烂醉,你们还记不记得?"
宫城笑着对南烈说:"恭喜恭喜,南,你又老一岁了。"
南烈怔在那里,他的确是彻头彻尾地忘了自己的生日,于是故作不在意地说:"都什么岁数了,还过生日。"
"话可不能这么说,毕竟一年才一次。这样吧,等开完案情分析会,我们去喝酒怎么样?"宫城威胁地看着樱木和越野,"老大生日,谁说没空我砍谁。"
越野耸了耸肩:"就是遇到地震海啸,我也会奉陪的。谁叫我是南的拍档呢?"
樱木毅然决然地说:"我就更不用说了。"
南烈看着他们三个,刹那间,觉得很感动。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男人之间的友谊,或者是兄弟之情。
当然,也不能排除他们三个自己很想喝酒这个因素。
不过,这时的他,没让自己往不好的方向想。
可惜......
他抱歉地说:"你们肯陪我喝酒,我当然很高兴。可今晚不行,我有别的事。明天晚上,怎么样?"
越野他们六只眼睛齐刷刷地向他看过来,樱木说:"头,你这么说,太过份了吧?难道你......"
越野接着说:"......已经有情况了......"
宫城最后说:"所以重色轻友?"
南烈忙说:"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是岸本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叫我去,他一大早就打电话给我了。所以,我再次郑重声明,我可没因为他是我同学就偏向他。"
樱木失望地说:"真是扫兴。"
南烈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对不起啊,樱木。明天晚上,我们一醉方休吧。"
藤真这时走到他们办公室外面,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突然之间,他非常羡慕南烈。
他好像从来没有和身边的人,无论朋友还是同事,形成过这样亲密无间的关系。
不知道是他无意中和周围的人保持了距离,还是周围的人有意和他拉开了距离,他和身边的人总是有点隔阂,就连一直是他同学的花形也不例外。
他想起了今天下午遇到的岸本和叶子。
于是,他发现了一个业已存在的事实:原来,关心南烈的人远远多于关心他的。
难道,是他给了别人一种无需关心的错觉?
总之,没有多少人觉得他也需要关心。
反倒是南烈,即便周围的人都在关心他,还是觉得不够,还是想要更多。
就像个欲求不满的顽童。
对于藤真来说,没有人关心不会死,但有人关心,毕竟是一件好事。
但这种事是不能强求的。
他想到这里,定了定心神,走了进去。
(十六)
藤真走进一股办公室,习惯性地拍了拍手,众人都向他看了过来。
樱木一见到他,便坐回原位,双手枕在脑后:"开会了。"
藤真摇头:"今天晚上我不打算开案情分析会,你们可以回家了。"
宫城、越野和樱木顿时忘乎所以地欢呼起来。
南烈有些吃惊地看着藤真,问:"为什么?"
宫城他们三人听了南烈的话,也安静了下来,均觉得自己为免过份"真情流露"了。况且,以这个案子受到的关注程度和藤真雷厉风行的作风来看,藤真实在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这样的决定。
"首先是因为,由樱木负责的、有关北川高校的各种调查名单还没出来,现在分析案情没有多大的意义;其次是因为,我希望今天晚上,你们能把这个案子好好理一理,在明天早上的案情分析会上,都能拿出建设性的意见。就这样吧。"
他说完走了出去。
藤真一走,越野说:"真可惜,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狂欢,南却另有节目。"
"那么,我们自己去Happy Hour吧。宫城,你去不去?"樱木说。
"当然去。"宫城转向南烈,"南,你明年的生日,别指望找我们陪你。你太伤我们的心了。"
越野和樱木附和说:"就是嘛。"
南烈这时正在发呆,听了他们的话,忙说:"你们别这么小气,我说了......"
他话还没说完,宫城他们三个已经嘻嘻哈哈、一溜烟出了办公室。
南烈怔了一下:"真是,跑的比兔子还快。"
南烈关上门走出办公室,站在走廊里,犹豫着要不要去藤真的办公室一趟。
他甚至想厚着脸皮去告诉藤真,今天是他26岁的生日,希望能和他一起过。
他是真的想让26岁生日这一天,成为他人生的分水岭。
但是,他想到藤真刚才严肃的表情,他害怕自己会弄巧成拙,让这一天成了自己的伤疤,那样的话,就真的要绝望了。
尽管人们说,绝望的人以后就不会轻易失望了,但他仍然是个宁可挂在绝望的悬崖边缘挣扎、也不愿意真正掉下去的人。
有希望总是好的。
所以,他打消了去见藤真的念头,决定去分享岸本和叶子的幸福。
南烈来到岸本的饮食店,岸本没料到他真的能这么早过来,高兴地说:"南,你真的来了。"
"你和叶子注册结婚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来?我是这么没心没肺的人么?"
岸本笑着说:"你的确是没心没肺,不过,是对你自己,不是对别人。生日快乐。"
南烈怔了一下:"原来你也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
"你这么说,就太伤我的心了。"
南烈今天是第二次听到身边的人这么说了,他只好道歉说:"对不起,岸本,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叶子这时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着说:"南哥,还好我们了解你,否则真会伤心的。"
南烈看到她,笑着说:"叶子,恭喜啊。"
叶子开玩笑地说:"恭喜我什么?"
"你和岸本不是今天注册结婚么?当然是恭喜你们从此幸福美满、白头到老了。"
叶子认真地说:"没有注册结婚。"
"什么?"南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岸本,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茫然了。
岸本解释说:"我们是骗你的。否则,你今晚会来么?你这种人,一有大案子就像鬼上身一样,恐怕连自己姓什么都记不得了。"
叶子笑着点头:"所以,应该是我和岸本祝你生日快乐才对。"
南烈看着他们,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良久才说:"谢谢你们。"
"有什么好谢的,我们是死党嘛。"岸本向叶子示了示意,叶子心领神会地走进里屋,拿着一盒蛋糕出来。
她把蛋糕放在桌上,然后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取出一束鲜花,递到南烈面前:"南哥,这是我和岸本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一走出这个门,就能遇到你命运中的那个人,由那个人陪你过以后的每一个生日。"她顿了一下,"你别多心,我们并不是不愿意为你过生日,是希望有特别的人为你过生日。"
南烈接过花:"我明白。这是我第一次收到鲜花,我还以为只有女孩子才能在生日那天收到花。"
叶子笑着说:"那可未必。岸本常说,男人26岁一枝花。所以,你在生日这天收到花,没什么可惊讶的。"
"南,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南烈这才发现,店里除了他之外,没有别的客人:"岸本,你今天晚上又不做生意了?"
岸本浑不在意地说:"这个饮食店偶尔一两个晚上不做生意,还不至于会倒闭,你大惊小怪什么?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像叶子说的那样,明年找个人为你过生日吧。"
南烈心想,是有这么个人的,这一刻,他觉得生活从来没有这么值得期待过。
他们都喝得有点醉熏熏时,岸本突然说:"我们今天下午遇到了藤真。"
南烈听到这个名字,立即醉意全无:"岸本,你没对他乱说什么吧。"
"怎么会?我一听叶子说他是你的顶头上司,巴结他还来不及。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对他非常的和气,和气的都有点不像我自己了。"岸本不无担忧地说,"南,藤真会不会还对高二那次全国大赛的事耿耿于怀?他有没利用工作之便报复你?"
南烈摇头:"没有。他这个人是公私分明的。"
叶子颇以为然地说:"看得出来。我们告诉他今天是你的生日,他就没让你加班了,还真是个有人情味的上司。哇,毕业于名校,事业有成,人又长得俊,简直是太完美了。"
岸本嗤之以鼻:"长得像女孩子就叫俊?你们女人真是没眼光。"
叶子看着他:"岸本,你是因为嫉妒他,才看他不顺眼的吧。"
"我为什么要嫉妒他?"
叶子正要辩驳,南烈说:"叶子,你刚才好像说,你们告诉过藤真,今天是我的生日,是吗?"
叶子点头说:"是啊,有什么不对么?"
南烈霍地站起身来,他这时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和傍晚藤真严肃的表情:"对不起,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得先走了。今天晚上,真是谢谢你们。"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我想,我一定能找到一个明年肯陪我过生日的人。"
他说完,在岸本和叶子莫明其妙的目光注视下,走出了饮食店。
南烈骑着机车全速向警视厅驶去。
他从来没有这么急切地想见一个人,紧迫的好像慢一秒就会见不到那个人似的。
在一个十字路口,遇到了红灯,他不得不停了下来,心中很是焦躁不安。
等绿灯的时候,他无意中看到,在前面的一家快餐店外面,一个侧面极像相田弥生的女郎正和一个年轻男人在说话。
他想到越野,不由心念一动。
可以通行后,南烈骑着机车到了快餐店附近,那个女郎刚好侧过头来,真的是相田弥生。
南烈把车停在快餐店门口,走到相田弥生和那个年轻男人面前。
他是很想飞到警视厅去,但越野是他的搭裆,他不能只顾自己,对越野的痛苦视若无睹。
相田弥生看到他,笑着说:"南烈,是你,好久不见了。"
那个年轻男人向他看了过来,眼中充满了敌意。
南烈心想,这个人应该也是越野的情敌。
当然,越野的情敌们肯定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世上,有越野这个隐形情敌的存在。
弥生对那个年轻男人说:"粟山,就这样吧。"
那个叫粟山的年轻男人说:"相田小姐,改天再约你。"
弥生淡淡地说:"再说吧。"
等粟山走开,弥生说:"彦一常说,你们很关照他,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谢谢你们。"
南烈微微一笑:"好说。弥生小姐,好像有好几个月没见到你了,还是这么精神。"
弥生双臂环抱胸前:"难道你希望看到我整天垂头丧气?那不是我的性格。不过是离一次婚而已,我可没那么脆弱。难道是彦一在你们面前说了什么?"
南烈忙说:"没有。弥生小姐,不好意思,虽然很唐突,我还是想问你一个私人问题。"
"有话请说。你不像是个扭扭捏捏的人。"
"你有新男友了吗?刚才那个叫粟山的,应该没到那种程度。"
弥生美丽的眼睛凝视着他:"难道你想追求我?你很不错,可惜,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南烈沉默了一会:"那么,越野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呢?"
弥生怔了一下:"越野?就是以前陵南高校的那个......"
南烈点头:"没错,他既是仙道的同学,也是彦一的学长,同时还是我的拍档。他好像经常找机会和彦一到你家去,你不会真的一点都不明白,他对你的心意吧?"
这些年来,因为彦一的缘故,弥生见过越野无数次,但她不可能像注意仙道那样注意越野,所以,也就不可能明白越野对她的特殊感情,只是觉得他在自己面前显得很不自在,仅此而已。
她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可是......"
"我也知道,这种事最好不要由第三者插手,可是,我太了解越野了,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有勇气向你告白,所以,我只好多事了。"南烈顿了一下,"我希望你别拿他和仙道做比较,越野就是越野,他自有他的好处。"
南烈说到这里,见弥生一直沉默着:"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说着,向自己的机车走去,听到弥生在身后说:"南烈,等一下。"
南烈回过身去,看着她。
"不管怎么说,我想谢谢你。"
南烈笑着摇头:"别对彦一说是我告诉你的。我怕越野知道了后,会嫌我多嘴要我的命。"
弥生点了点头。
南烈回到警视厅,虽然因为在路上遇到弥生,耽搁了一些时间,但想到自己为越野做了点事,他的心情还是很好。
他停好机车,匆匆走进一楼大厅,值班的小田看到他:"南警官,这么晚了还回来?"
南烈随口说:"忘了件东西,顺路回来拿。小田警官,藤真警部走了没有?"
"还没有。"
"谢谢你。"
南烈往二楼走,心想,为了放他的假,藤真加了一个晚上的班,这也许就是藤真为他庆贺生日的方式。
以前,他可能会想,藤真这么拼命只不过是为了升职,现在,他已经不会这样想了。
因为他所喜欢的藤真,并不是他当初以为的、那个唯升职是图的人,虽然,在藤真的言行举止里寻找对他的特殊感情,仍然比查一个疑难案子的线索要难得多,但总会有蛛丝蚂迹可寻。
他边走边想,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他们搜查一课的那层,在灯光幽暗的走廊里,他看到他一直在想着的那个人,正从走廊的另一端走过来。
南烈不由想起了叶子刚才说过的话:他今天一定能见到他命运中的那个人。
是有人说,上帝创造人的时候,把灵魂分成两半,于是他们就终此一生,去互相寻找他们的另一半,有些人会找到,但大多数人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