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之枷————涅

其实，从众王将话题转到他身上开始，波江就将注意力分了一半在他们身上了。
他已经注意到自己成了他们的话题，却不知他们会议论自己的什么--议论自己与格瑞尔之间的关系吗？那个银发的男人见过自己几次，他应该比较了解吧。不过......
波江低下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和格瑞尔真正的关系是什么，他们又会说出什么呢？
"喂，人类！"突然而至的声音把波江吓了一跳。
他抬起头，看到那个美艳的红发女子不知何时已走到他面前，正高傲地俯视着他。
"西塔尼亚之君。"尼雅恭恭敬敬地向女子行礼。
"尼雅，你不用担心。我没准备伤害他，你退开些。"
"是。"尼雅向后退了几步，停下了，冷眼旁观着。
波江忐忑不安地仰视着这个虽然美丽，却带有一股邪气的女子，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不该像尼雅那样向她行礼。
"喂，人类，你叫什么？"西塔尼亚轻点了一下自己纤巧的下巴，开始她的问题。
"樊......樊波江......"波江的声音很低，搞不清是不是被她吓的。
"‘波江'啊......"西塔尼亚点点头，"你和格瑞尔很亲热吗？"
--看，问到了吧！
波江低下头，没有回答。
"喂，人类！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西塔尼亚向来性如烈火，哪容得这种沉默？她立刻忘了对尼雅的承诺，一把抓起波江的头发，逼他扬起头来："回答我！人类！"
而波江呢？他直视着西塔尼亚的眼睛，牙齿咬住嘴唇，仍以沉默相对。
"好！你够倔！我倒要看看你能倔到什么时候！"
"西塔尼亚之君！"尼雅冲到了盛怒的西塔尼亚与倔强的波江之间，张开双臂护住波江，"西塔尼亚之君，你答应过不伤害他的！"
"算了吧，尼雅！"西塔尼亚一掌将尼雅打飞，轻蔑道，"几千年前，你就已经背叛了自己的君主，帮助塞帝打击格瑞尔。到了现在，你又表演什么忠诚！"
"尼雅？"波江吃惊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尼雅，"这是真的吗？"
--他不是格瑞尔最忠诚的部下吗？
"请、请不要乱说，西塔尼亚之君。"尼雅的脸色变了，额角开始渗出汗水。
"心虚了？你大概也听说过我的预知能力吧。"西塔尼亚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以为瞒过了格瑞尔？那个精明得可怕的格瑞尔？"
"我君他......"尼雅惊恐地睁大眼睛，汗如雨下！
西塔尼亚冷哼一声，将目光转向波江，懒懒地挥挥手："别害怕了。本想让你陪我玩玩，谁知道你这么不识趣......你和格瑞尔之间发生的事我大概了解一些，只是，我不懂你怎么可能对格瑞尔献的殷勤无动于衷......"
西塔尼亚忽然很猜疑地瞪着波江，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神情："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吗？"
"不......没有。"波江躲藏在头发后面的眼睛露出痛苦的神色--他真的不愿再回想起那件事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他才不再整日悔恨、懊恼，不再去想那锥心刺骨的痛了！不愿想起......格瑞尔将母亲残忍地杀害......
"原来是这样......"
陷于痛苦中的波江突然听到西塔尼亚这样喃喃，猛然想起了什么："你看透了我的心事？"
"啊，‘读心术'。小把戏而已......格瑞尔应该对你也经常使用这一招吧？"
波江肩膀一颤，没有说什么......
似乎觉得没意思了，西塔尼亚一甩长发，慢慢往回走，口中还念念有辞："真奇怪，明明不是他杀的，他为什么不说清楚？这个格瑞尔......"
"请等一下！"波江愣了片刻，慌忙站起身喊道，"你刚才说......格瑞尔没有杀什么？"
"人类，注意你说话的态度！"西塔尼亚不悦地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回答了他，"杀你那个人类母亲的是塞帝，不是那个傻瓜格瑞尔......你不会现在才发觉吧？"
"我......错怪他了？"波江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呆呆的......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尼雅叹了口气，捂着被西塔尼亚打肿的脸颊站起来，"那天，塞帝之君原本想将你掳来，以侮辱......格瑞尔之君；但他发现格瑞尔之君在你那里，就躲藏起来，打算在那里等待格瑞尔之君离去，好对你下手。可是，你母亲恰巧看到了塞帝之君，想要叫喊......"
"于是，他就把我母亲给......"波江握紧了拳，骨节格格作响。
尼雅点点头："没错。他杀了她，并因此改变计划--没有带你走，让你以为是格瑞尔之君做的......"

"不知道格瑞尔重视他到什么程度呢？"西塔尼亚仍不时将目光转向波江，"他的漂亮劲儿的确能使每个妖魔都对他着迷，但......格瑞尔对此是否更为执着呢？"
"既然有这么多疑问，就用个方法来检验一下吧。"慕利微微一笑，黑色的眸子闪过奇异的光彩。
"怎么检验？"西塔尼亚比较了解慕利的为人，兴趣一下子被提起来了。
"你看着--"慕利眨了一下眼，将手指向波江......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波江抬头问尼雅。
"大概要抵偿一些我的罪过吧。"尼雅低头瞪着地面，"格瑞尔之君也不希望你恨他......"
"尼雅......"看着尼雅被破坏得惨不忍睹的半张脸，波江有些歉疚--想一想，是他的出现才将尼雅的最爱夺走的，让格瑞尔的注意力始终围绕着自己......他是掠夺者啊！
............
"小心！"是格瑞尔的声音。
波江转过头，不明白是什么使激战中的格瑞尔分了神，却骇然发现塞帝正趁隙攻击！
"格瑞尔！前面！！"
"呀--！"
--是格瑞尔被击中了吗？
不。他躲过去了，虽然很惊险。而且，那声惨叫就在自己身边......波江转回头，只看到一片飞溅的鲜血，以及裹在血雾中的一个正在倒下的人......
--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倒下的人......不是尼雅吗？
波江呆呆地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尼雅，像是要寻求答案般又将目光转向格瑞尔--他在看着什么人。他向那人投以凶狠的眼神，也咬紧了牙。那个人是......
波江循着格瑞尔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个意图袭击自己的人竟是那个最为儒雅可亲的慕利！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波江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向下一看："尼雅？！"
波江急忙俯身抱起血淋淋的尼雅："太好了，你没死！能坚持住吗？我去找人救你......"
"不要......"尼雅带血的手紧抓住波江的衣袖，"听我......说......"
"尼雅......"望着尼雅坚持的眼神，波江只好点了点头，"你说吧，我听着。"
说话前，尼雅先吃力地扭头看了看战况，不无担心地喃喃着："两王势均力敌......格......瑞尔之君......又要顾忌你......不妙啊......"
再转回头来，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刚才出手的......是暗黑之王......不知为什么......你......要小心......"
"我知道了，"波江真担心说话时断时续的尼雅会随时死去，忍不住又劝道，"我先找人帮你治伤，治好了再说，好吗？"
"傻瓜......有谁会救我......"尼雅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嘲讽。
"一定......"波江闭上眼，自欺欺人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沉默中尼雅粗重的喘息更加明显，他喘息了一会儿，接着说："他......为你......做了好多......"
"我知道......"波江低下头--格瑞尔......
"你不能伤害他......"
"嗯......"
"还有......"尼雅伸出手来，波江赶忙握住，却吃惊地发现，他握得好紧，好疼，似乎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这只手上了！
"告诉他......我挡了这一击......他......可以原谅我了吧......"
"尼雅！"感觉他的手松开了，波江立刻反握住他的，好像这样就能留住他的生命一般！
尼雅的眼睛疲倦地闭上了，嘴角却浮起一抹苍白的笑，带着几分自嘲："我好爱他......他却......好爱你......我......恨......"
"尼雅！"波江不放弃地摇着他，喊着他，尼雅的声音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最终消失了。
似乎要给这世界留下点什么，一滴泪从尼雅微闭的眼中滑出，沿着他的脸颊，静静地流淌下来......
"尼雅......"波江轻轻将他放在地上，心里明明很难过，却哭不出来......
--我不要你可怜！
他似乎听到尼雅在这样说，所以，他只能默默看着他的遗体......
忽然，尼雅的身体里冒出了星星点点的金光，像要将他融化般......
"尼雅？"波江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尼雅在光中消失......
最后，连那些光也飘散在空气中，无影无踪了......
--好美，这就是妖魔的死亡吗？走得如此美丽，如此干净，不管生前做了什么，外貌怎样......
波江一时感慨万千，低下头，才发现尼雅受到攻击时被削断的一缕金发还留在血泊中，便小心翼翼地捡起，在衣袋中收好......

"那孩子好帅哦！"西塔尼亚陶醉地合握起双手，半闭起双眼，"又细心，又体贴......这么温柔的情人，我都忍不住要爱死他了！"
"那就从格瑞尔手里抢走他啊。"梵黛尔调侃她。
"我才没那么愚蠢呢！"西塔尼亚狠狠瞥了梵黛尔一眼，"前面有一个那样爱人类的格瑞尔做前车之鉴还不够吗？这种会危害妖魔界安危的事他都做了......不过，慕利怎么会想到攻击波江来检验格瑞尔的真心呢？"
"可惜有尼雅碍事。"慕利优雅地弯起薄唇，目光闪了闪，仿佛在对正盯着他的格瑞尔挑衅，"我倒真希望看到格瑞尔因绝望而疯狂的样子......"
西塔尼亚轻蹙蛾眉，谨慎地低下头，以防慕利发现--真不愧是七王中拥有最温柔的外表与最黑暗的心的暗黑之王！格瑞尔的可怕，在于他的力量，这是能防的；而慕利的可怕，恰恰在于这内与外的强烈反差--这才叫人防不胜防啊！

"你要注意他到什么时候，格瑞尔？"格瑞尔转回头看了看塞帝,又漠然地将目光移走了。
塞帝充满邪气地笑着："难得能与你这么痛快地打一场，你却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这样的打斗有什么意思嘛！"
"谁管你有没有意思，想让我认真，就拿出些本事吧。"格瑞尔不耐烦地回答，语气仍是低沉、冷淡的。
"说大话，"塞帝的眼睛再次闪现寒光，"你现在只顾留心你的宝贝，我稍认真些，你非死即伤！......呵呵呵呵，让你的宝贝魂飞魄散，是不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呢？"
话音刚落，一道电光呼啸而至，虽让塞帝险险躲过，却也伤到了他的肩膀。
"哈！被我说中了？"塞帝捂住伤口，疯狂地大笑，"你怕那个人类第二次死去，就无法转世陪你做恋爱游戏了！"
"闭嘴！"被塞帝的疯狂惹怒的格瑞尔不再留情，连连发起进攻，将塞帝逼得一退再退！

"格瑞尔！不要打了！住手！！！"波江不自觉地握紧双拳，向格瑞尔大喊。
--尼雅死了，我不要你也死！
--"原来你这样关心格瑞尔......那为什么格瑞尔仍未得到你呢？"
"谁？！"脑中蓦然响起的声音令波江紧张地四处张望，却找不到说话的人。
--"你只要听着就行了，不必管我是谁。"脑中那声音又继续说了下去，"你知道你闯下了什么祸吗？"
"我？"波江疑惑地摇摇头，"我不懂你的意思。"
--"妖魔的空间，也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异空间'的其中之一。这个空间向来是由七种力量相互作用而存在的；一旦其中的一种力量消失了，那这个空间就会--‘嘭--'能想象出来吧？就像一个破掉的气球--一切都会毁灭，包括这个空间，它将不复存在......"
随着这个声音冷冰冰的讲述，波江仿佛看到了一个爆炸场面，其威力狂猛得足以毁掉一切--他颤抖起来了......
--"现在要说到主题了。"那声音停了一下，似乎要提醒波江注意，"七王即代表着那七种力量，格瑞尔为了你与塞帝交手......不论谁胜谁负，结局都不容乐观。"
"什么......意思？"
--"他们之中必有一人会战败而死，魔界会崩溃......这也是格瑞尔长久以来忍受塞帝杀害你的前世的原因。"
"这次是......"
--"是他杀了你。"
"不----------------！！！！！！"

"格瑞尔，这次你是来真的吗？"望着一双因充血而呈现栗红色的眼，塞帝被无法战胜的恐惧与激战的快感刺激得浑身发抖，"长久以来，我都在等着你展现真正的力量。这次，你终于因为一个人类的死而发挥出这力量了......好！很好！"
"你疯了......"格瑞尔阴沉着脸，冷冷地打量着狂笑不止的塞帝，"为什么一定要与我作对？"
"因为我喜欢啊......"塞帝眼中含着疯狂中的冷静，一抹邪魅的笑容就挂在他的嘴角。
"你--"格瑞尔咬着牙，"真是不可理喻！"
两人对峙着，浓重的杀气弥漫在四周，似乎宣告着--一场大战即将展开。

--"这是最后机会了。"那个神秘声音又在波江脑中响起来了，"你要看着他死吗？"
波江默默无语地望着不远处的格瑞尔，眼神让人捉摸不定。
忽然--
塞帝手一扬，一团黑雾弥散开来，隐藏起他的形迹，也遮挡住格瑞尔的视线。
格瑞尔的眉毛微微一挑，两手在空中画出一个圆，长袖一甩，一股旋风即从他胸前奔涌而出，直向眼前黑雾冲去！
--"来不及了。"那声音悠悠响起，似乎已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 至于以后会怎样，就不想，也不能管了，"既已开战，我们也只能拭目以待了。"

此时，黑雾散尽处，竟不见塞帝的身影！
格瑞尔的眼睛睁大了些，似乎有些吃惊，但也只是一瞬；他飞快地转身、飞踢，然后落地，眼睛迅速向左右瞄了一下，便倏地失去了踪迹。
紧接着，塞帝在格瑞尔消失的地方出现，擦去嘴角的血迹，显然刚才的攻防战已遭到格瑞尔的攻击，但似乎受伤不重；他凝神听了一下，嘴角上撇，又露出一抹邪气的笑，同时将手从肩上向后一挡......
不迟不早，他接住了两根手指--格瑞尔出现在他身后！
电光石火间，两人已不知对拆了多少招。
塞帝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斜瞥着对手："格瑞尔，不错嘛！"
"哼！"格瑞尔甚至懒得跟他说话，手指又挟着电光击向他的下巴，逼得塞帝不得不抽身躲避......

"别......别打了......不要打了......"波江紧握着拳头，口中喃喃着，汗水不断从他的额头上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