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琴记完本[古耽]—— by:萧九凉

作者:萧九凉  录入:10-26

我说得可对?我大哥心地善良,为人厚道,公子你又怎忍心陷他于不孝不义之地?一时糊涂,自是不会一世糊涂

高官厚禄,贤妻良妾,谁忍弃之?想必公子深明大义,怎会因一己之私,而毁他人前程?
若他日再见,必恭候之,绝无嫌隙

在此遥祝公子身体康健,事事顺心


戴洺仁 笔
短短一信,字字诛心,裴云惜气得浑身发抖,拍下信骂道:“阅过此信,怎还会事事顺心?他戴洺仁欺人太甚!”
一旁许久无话的裴明惜幽幽叹道:“话虽欺人,但理不欺人

我当有自知之明,不会毁人前程


“何为毁人前程?他岂能替他大哥妄下断论?大哥,戴大人分明是爱慕于你,你们既情投意合,何尝不能一试?”裴云惜瞧着裴明惜憔悴黯然的脸庞,心痛道,“戴大人与我说过,你于他是世间绝有的知音,是他心头之好,他岂会弃你不顾?”
闻言,裴明惜为之一颤,不可置信道:“他如此说过?”
“那日在你病榻之前,他情真意切,对我坦白

我闻之骇然,竟不知他已这般情根深种,便觉大哥你实在是幸甚之至,有此良人愿真心相待,夫复何求?”
是啊,夫复何求?裴明惜热了眼眶,悄然泪下,“即便我愿飞蛾扑火,但他已回京,此生怕是永难再见!”
裴云惜急道:“若他再来呢?”
“再来……?呵呵,何日呢……”裴明惜若无其事地拭去双颊泪痕,端起粥碗,“罢了,云惜

有缘无分,何必强求


人这一世,除了天人永隔,便是天各一方,最最痛煞人心!
裴云惜默默地咽下清粥,只当那盛夏两月,黄粱一梦


而这日,除去清晨的一封诛心之信,裴家便被裴文惜中举的喜讯所侵染

屡考屡败的裴文惜此次竟以乡试第一的好成绩中举,裴何氏激动地连连擦泪,直呼“吾儿成材”

裴云惜与裴明惜亦是真心为他高兴,裴文惜却道:“二哥,若不是那日`你在贡院外对我的一番诚心之论,我怕还仍在虚游


裴云惜欣慰道:“你能认清前路,二哥自当为你高兴


这下子,裴宸惜与裴玉惜总算是无法再奚落他们三哥是书呆子了,裴府打算设宴款待各方高朋好友,裴云惜亦是请了贺廉,算是兑现那夜的邀请


宴会当天,裴文惜是当之无愧的主角,被众星捧月围在中间,敬酒之人络绎不绝

裴何氏在一旁大肆吹嘘裴文惜的文采,说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裴宸惜听见了,大喊:“我三哥弹琴可难听了!不及二哥半根手指头!”
裴何氏脸色一变,作势要碾他

裴宸惜吓得赶紧跑到裴云惜身边,“二哥二哥,快护我!”
裴云惜正陪着贺廉喝酒,见他扑过来,嗔怪道:“宸惜,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裴宸惜一眼便看见了裴云惜身边的男人,好奇道:“这位公子,是何人?”
“我叫贺廉,是你二哥的朋友

”贺廉从容不迫道


裴宸惜精怪地打量他:“哦~莫非是我二哥的相好?胆子可真大,竟领回家了!”
“宸惜!你胡说什么?”裴云惜大惊,一把拍上他的脑门,“这是我的贵客,你再胡言乱语便回房去!”
听到如此严厉的呵斥,裴宸惜一阵委屈,瞪了裴云惜一眼,道:“二哥,你有了相好忘了弟弟!哼!”说罢便独自跑开了


留下两人,一时的诡寂


最后还是贺廉开了口:“云惜,你有龙——”
“正是,贺大哥

”裴云惜愧疚道,“云惜不敢多说,怕大哥瞧不起我


“咳,怎会?大哥不是那般不开明的人

这等癖好在京城那是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我又怎会大惊小怪?”贺廉自诩是见过大世面的,但得知裴云惜的性癖,不由得多想了一层,“云惜待我这般好,应不会是……?”
“啊……?”后知后觉的裴云惜似乎听出了别样的意思,顿时慌张,摆手否认,“不不不,贺大哥误会了,我怎会对贺大哥抱有非分之想!不过是真心实意想与你做朋友的!”
“哈哈哈……云惜你何必如此慌张,大哥不过是逗逗你罢了

”贺廉大笑,对上他的眸子,清澈如水,毫无杂念,想来他确实没有撒谎


宴后,裴云惜领着贺廉在府中闲逛

贺廉打量裴府,雕梁画栋,亦是个家底殷实的府邸

即便总听裴云惜叹息家中生意跌宕,但祖上之财却还厚实,吃穿不愁

不过见裴家五子,除却中举的裴文惜,其余人亦是平常,丝毫无大器之才

贺廉眼珠一转,生出些别样的念头来


“云惜,今日见了你三位弟弟,却未见你大哥,莫非他不在府中?”
“我大哥?啊,他,他抱恙在身,还在屋中静养,娘亲便不让他出来招呼贵宾了


说到裴明惜,又是一声长叹,裴云惜以为那日裴文惜中举会冲淡戴洺洲一行人离去的噩耗,哪知当夜裴明惜又起了烧,整个人晕晕乎乎烧了几日,人都瘦脱形了

病中,裴明惜紧锁眉头,煞是痛苦

这令裴云惜相当心痛,暗道若大哥能与戴大人终成眷属,他愿替了大哥担起家业,终身孤寡,只愿大哥能得幸福


天不遂人愿,想得挺美,可事实残酷

横亘在戴裴二人之间,是一道等级的鸿沟,戴洺洲愿为裴明惜放下高门身份,舍下荣华富贵吗?聪明人会怎么选,一目了然

因此裴云惜不怪戴洺洲不辞而别,当日他的一番肺腑之言足以表明他的真心,那便足矣

正如裴明惜所言,他们可能真是有缘无分吧


过了几日,裴明惜渐渐病愈,裴云惜抽空回了一趟九曜山

进门便被方摒一顿好骂,说没他这个徒弟

惜音瘪着嘴站在一旁,想劝又不敢劝

裴云惜跪了一上午,方摒才气消,忿忿道:“起来吧,人跪坏了还不是费神我?你道花花世界多好,修琴之人是这样的吗?我看你的琴根已消磨得差不多了!”
裴云惜低头忏悔道:“师父所言极是,惜琴知错,愿受责罚


方摒最是吃不消他这傻徒弟的耿直,摆摆手道:“随我来琴舍


进了琴舍,方摒指着琴桌上面的一把琴道:“那日薄公子随你下山,便再也没来过,这把琴,你替我送到他府上吧

惜音说你们似乎相识


裴云惜讶然抬眸,见桌上那琴,正是他呕心之作,寄情


“薄公子没有将它带走?!”
“怎了,你为何如此吃惊?”方摒睨他一眼,“莫非那薄公子不要这琴了?”
“不……师父,是,是那薄公子他……”裴云惜咬咬牙,垂下眼帘,低声道,“他已回京,怕是不会再来了


“回京?”方摒捋了捋胡须,“怪哉,他曾道,此琴甚合他意,必将藏之


裴云惜低头苦笑,怕是他得知此琴乃我所制,打消了念头


随后一月,裴云惜潜心修琴,在九曜山上起早贪黑地练琴

方摒时而指点他琴艺,时而拉他下棋

天气渐渐凉了,宅中竹叶亦是青黄交错,纷纷而落

惜音每每扫地,都要悲春伤秋一番,道年华似流水

裴云惜却是过了最为平静的一段日子

或许这般无欲无求的生活才是他最后归属,什么寻得有情人,山盟海誓共一生,皆是虚妄


深秋时节,方摒做了个打算,想启程去雁荡山探望陆九骊

惜音收拾包袱随他上路,裴云惜就这样留了下来


“惜琴啊,这把琴既然薄公子不要,你便带回去吧

毕竟是你所作,弹起来得心应手

”方摒临走前如此说道


裴云惜确是爱惜这把琴,等方摒走后,过了几日,他也背着琴下山

到了家门口,却见家中长工陶伯的小孙儿正贴着砖墙摸来摸去

裴云惜上前问道:“小雀儿,你在作甚??”
那唤作小雀儿的稚童道:“二少爷,我在寻宝


“寻什么宝?”
“我在墙里藏了宝贝,可找不着了,呜呜


原来裴府的外墙年久失修,很多砖块松动,可抽出一截

小雀儿发现后便往里塞一些小玩意儿

裴云惜也是闲来无事,便放下琴,帮他寻宝

敲敲打打,来来回回,他终于发现了一块松动的砖,抽出来一看,诶?一封信?
裴云惜取出信,粗粗地看了一眼,却是脸色大变!
“小雀儿,这信是你放的?!”他惊诧问道


小雀儿不解,瞧了瞧信纸,道:“这个……这个是一个不认识的大哥哥叫我交给,唔,交给谁呀?”
想来是小孩子不懂事,忘了要给谁,就把东西塞进墙里了

而那个递信的人也是马虎大意,竟会将这封信交给一个稚童!
裴云惜叠好信,匆匆往里赶,只见大厅里裴何氏与裴文惜坐着


“二哥,你回来了!”裴文惜眼睛一亮


裴何氏道:“着急忙慌的,怎了?你弟弟明日就要进京赶考了,你也不早些回来关心关心


裴云惜哪里管得着这些,急道:“大哥呢?他人呢?”
“大哥他,似乎在账房算账


“诶,云惜,云惜——”
裴云惜背着琴捏着信,火急火燎地冲到账房,一把推开门,“大哥!”
裴明惜被他吓得一抖,字都歪了,“云惜?何事匆忙?”
裴云惜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想笑,又想哭,“大哥你看!你看这信!”
裴明惜接过他手里灰扑扑的信,展开一看——
吾爱明惜:
因事回京,暂不得脱

虽归期无定,然我心似君心,明月皆可照


戴洺洲 亲笔
“大哥——”
裴明惜颤抖着,抬起头看裴云惜,眼中已是满含泪水



第十七章

这封迟来的信,犹如久旱逢甘霖,霎间化了裴明惜的忧愁


他的泪不慎滚落在信纸上,惊得他急忙拂袖去擦

裴云惜上前拉住他,道:“大哥,这信阴差阳错被小雀儿塞在了墙缝里,想必戴大人临行前就已送信而来,怎料下人马虎,出了这等乌龙岔子

大哥,这般你总可信了戴大人的真心罢?”
裴明惜自知失态,仓促地拭干双泪,道:“他若付了真心,我当是欢喜,可……可他也道归期不定,我若等不来……”
“大哥,你真真糊涂!”裴云惜欣然道,“他可不来,你且不动?”
“这是何意,云惜?”
裴云惜握紧他的手,心中涌起莫大的勇气,冲裴明惜灿然一笑,卖了个关子


这日晚饭难得裴家七人聚全,桌上菜色丰盛,为的便是给裴文惜践行

明年开春春闱,各地举子皆赶赴京城应试

临安离帝都虽不近,但比起岭南那带,自然好得多

路上慢慢走,得走上近一月,赶快些,约莫大半月

裴何氏不想裴文惜去的迟水土不服还要适应,盘算着早些去还能安心温习一段时日


“爹爹,我有一提议,不知当讲否?”裴云惜忽然道


全家皆一顿,望向他,裴老爷问道:“何事?”
“方才我听阿眉说道,家中有一单大生意,是要押货进京,给京城最大的茶楼供货,可是?”
裴老爷点点头,裴云惜微微一笑,又道:“这单生意可是戴大人介绍的?”
“没错

”裴老爷狐疑地看着他,心道他的二子又在想什么幺蛾子,“云惜,你问这作何?”
裴云惜不疾不徐,偷瞥了一旁默默吃饭的裴明惜一眼,道:“戴大人因事回京已有一月余,他对我们裴家的恩德如同再造

我是想提议,这次押货进京可否由大哥亲自前往,他与戴大人关系最亲,若能登门拜访以表诚心,戴大人定愈关照我们生意


“这……千里迢迢的?”裴何氏忧心道


裴明惜亦是诧异地盯着裴云惜,后者报以一个劝慰的笑容,继续道:“我并不是空穴来风,想到文惜亦是首次赴京,便放心不下他一人

路上跟着大哥的货队,彼此有个照应,岂不两全其美?倒是大哥陪着文惜在京两月,等春闱结束再归也不迟


“云惜……”裴明惜听他头头是道,自然对他的小心思心知肚明,眼中浮上感激之色


裴云惜拍拍他的肩,笑道:“大哥,这一月来,你消瘦太多,我道你甚是想念戴大人,正好趁此机会去京城看望一番,领略一下繁华尘世,有何不可?”
“嗯,云惜说得有理

”裴老爷沉思片刻,道,“难得明惜与戴大人如此交好,我们家的生意多亏了戴大人,亲自登门拜谢,理所应当

况且文惜尚幼,独自上路确实不便,有大哥作陪再好不过


裴宸惜听他们嘀嘀咕咕,不满道:“我也想去京城!想去看花花世界!”
裴玉惜亦道:“那我也想去!”
“去什么去?你们俩近年来愈发顽劣,真是疏于管教了,等你们大哥三哥走后,我遣你们去铺子里学算账

”裴老爷横眉一竖,威严而立


裴何氏道:“那文惜便跟着明惜的货队一起进京吧,这样为娘才是放心些


裴文惜自然是? 挥幸煲椋罴频贸训呐嵩葡О底缘靡庾牛诘紫伦擦俗才崦飨У耐龋崦飨б嗍俏弈蔚鼗乜此谜獾艿苁治薏摺?br /> 这夜裴明惜在裴云惜房中聊了半宿

两人好似回到儿时,同席而卧,恣意嬉闹

裴云惜细细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大哥,到得京城,你便送上拜帖,择日携礼登门,好好与戴大人诉通情意

我知前路不易,但若你二人情比金坚,总会金石为开

戴家双子不好惹,你最好避开他们

而戴侍郎,我听闻是好官,你无须过度奉承他,不卑不亢则可

倒是戴夫人,当初听霍龄说过,她极爱霍家的水粉,你就买些来送她,讨好她的欢心

哦,你若遇见霍龄,可万万不能理睬他——”
“云惜——”裴明惜失笑,打断他,“你竟是如此心细如尘的人,说得我已没了胆气进京


“怎会?!”裴云惜讶然


自然这是裴明惜玩笑,他道:“日子还长,我自不会如此急切,这事讲求循序渐进,怎可一步登天?我,我只求见他一面,嗯,见他一面……”说着,竟露出寂落神情,“若他已变心,我,我亦不必纠缠……”
“大哥!短短一月他若就变心,也只当我们看走了眼!”裴云惜愤然,“你对戴大人有些信心,可好?”
裴明惜见他说得义愤填膺,顿感自己太过悲春伤秋,于是压下伤感愁绪,点了点头


翌日,裴明惜和裴文惜整装出发,裴云惜一直送他们到城门外,挥手作别,暗暗祈求两人平安归来


明年春天,若能迎来大哥与戴洺洲的喜讯,裴云惜便觉死而无憾


一切尘埃落定,裴云惜忽想起他已许久未去探望贺廉了,也不知这些日子贺大哥过得如何

他来到贺廉的陋室门口,敲了很久的门,等了很久,迟迟未见有人开门

许是贺大哥当差去了?于是他又找到巡逻队,岂料巡逻队的一名官差告诉他,贺廉已辞去差事大半月,早已不干了


贺廉……还是走了?
裴云惜不解,他心道薄肃已回京,无人会捉拿他,为何他还要走呢?莫非……?莫非薄肃回来了?!
这个猜测恶狠狠地锤击了裴云惜的心脏,让他狂跳不止,薄肃回来了?他发现了贺廉把他抓了起来?
为了一探究竟,裴云惜转身又往西大街去,他快步赶着,心内难以平静,一边为薄肃若真抓了贺廉而愤恨,一边又思绪复杂地想,那人既回来了,为何半分动静也不曾有?啊,自然了,他来去自如,与自己何干呢?又凭何知会自己呢?
对于薄肃的莫名指责,裴云惜感到自己很是荒唐,没有任何立场的指责仿若断了线的纸鸢,必定是会飞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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