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手段。”宋由面色冷然,“也不瞧瞧他是因为谁才做了十几年的皇位,如今儿四海升平了就想卸磨杀驴,美的他!王爷,今儿只要您说一句话,咱们小小一根指头就能碾死他——”
摄政王举手让他停下,“宋由,慎言。”
“如今刚刚太*平,本王不想多生事端。”
宋由眉头吊起,“这哪是生事端,王爷您做那个位置名正言顺,再者说了,您不对付他难保他狼子野心——”
“万事总要讲究一个秩序,不可操之过急。宋由,皇位是小,万里江山事大。如今国运刚刚稳定,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曲起手指,不中不轻的叩击着桌面,老神在在。
什么不是时候——还不是懒得进皇宫和那个女人纠缠?
宋由瞧他这样子也不说什么了。
很快公事谈完,他禀道,“王爷,前些日子太后往府里塞的美人还和往前一样吗?”
他点头,又缓缓铺开了一卷宣纸,手里拿着一只笔垂头思量些什么。宋由只当他要处理正事,便马上离开——
摄政王自己调好了水墨,粗粗几笔先勾勒出大片摇曳生情的菡萏,再加荷点缀之后便描摹起了人影,昨个儿光景虽暗,他却生了双鹰眸将一切扫落的清楚——待茶盏变凉,他也落了笔,仔细欣赏起了自己这幅墨迹还未干的画作。
这几年朝中以瘦为美,宫中送进王府里的也都是些瘦竹竿儿,看着就令人生不出什么旖旎心思。他摩沙起自己的下巴,看着卷轴中的丰腴美人——美人衣衫半敞,两只白鸽一样的燕乳小巧精致,泛着玉石一般的润泽,与朦胧月色恰好映衬。
她那时看他应该是怎样的神情?羞怕?
想到这儿他突然又将她的眉眼补上——该淡而不疏的眉,小巧圆润的琼鼻,鼻尖儿微红。吊起来的杏核眼儿,脸微微圆润,看见他的时候应当是又羞又怕的。一蹴而就完成了整副画作,他盯了一会儿,便又举起一边的策论看,但那副画只要放在旁边他心就痒痒——将策论压下,他很快又重新举起了那副卷轴。
——
管家在书房外守着,很快厨房的丫头提着食盒来了。
“行了,给我吧”,将丫头打发下去,管家提着食盒轻轻扣门,“王爷,到晌午了。这几日盛暑,厨房做了些消暑的点心?”里面儿半天没回应,管家等了一会儿才听见里面窸窣的医疗摩擦的声音,再就是男人低沉的嗓音,“进来。”
摄政王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向阴沉霸道的脸上此刻却有抹怪异的红。
“王爷——”管家将食盒盛了上来,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便见自家王爷摊开一副画卷,上面的女子做宫里的宫女打扮,正坐在秋千架上,笑容璀璨,也越发显得人明眸皓齿,“这是?”
“去宫里打听一下她——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宫女儿,便想办法弄到府里来。”他对着窗外斜着打进来的阳光摩擦着大拇指上翠绿的扳指,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
管家看了眼画中的人,又觑了眼他,“倘若,不是呢?”
摄政王回头看着他,一边儿把玩自己的扳指一边笑着对他道,“管家,本王请你来府里是让你来对本王排忧解难,不是让你来反问本王?她若不是,你就让她变的是,不懂吗?”
“懂懂懂!”早说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弄到这个女人他不就懂了吗?管家连忙擦着袖子退下。
案上的男人推开桌子上挡着的策论,眉头微微皱着,终是不舍的将那副画卷了起来,“总归踹了本王一脚,要找到好好收拾收拾”。
——
庄弱毕竟只是个义公主,只得了个从二品的贤妃。借着上辈子的经验,这一世刚侍寝便笼络住了皇帝的心,而后又借着自己新鲜到手的权利把原本暂住宫中的楚母和林约又留了一段时间。
“她到底想怎么样?”这几日天气炎热,再加被久留宫中,楚母的心情异常烦躁,“也不来见我们,单单就把人扣在宫里,再晚出去你父亲那儿还不知道情况如何呢!”当过了皇帝的又怎么会不风流,楚母就怕自己出去晚了丈夫又给自己找来一个车队的妹妹。
“谁晓得”,林约看了眼楚母,不晓得该不该和她说庄弱的事情。
毕竟从楚母的言谈中也可以看出来,她对这个养女是真心疼爱。林约向来你对我好我对你好,楚母真心待她,她也不舍得让她难过,“娘,先坐下来吧,别把自己转晕了——”
林约现在也烦,现在被圈在皇宫里她根本没办法找他,又怎么能带他离开。按照往常的情况他会自己出现在她身边,可她现在一点也不敢赌。
这边儿正瞅着如何找自己的老公,新出炉的贤妃想办法让皇帝和自己的亲妹子偶遇。
明春那儿收了钱也把林约往皇帝去的那头引。林约怎么瞧不出来平日里惫懒的丫头今儿打了鸡血一样带着主子出去窜门儿,只是她确实得出去转转找人,迟早得把皇宫翻过来看一便,若等以后外面寻不到人再进宫那就有些麻烦了。
但今儿出去一趟仍旧是毫无所获,林约提着裙摆无力的往回走。
身后皇帝和贤妃站着,“我瞧着皇上刚才眼睛都看直了,您爱重妹妹我不伤心,但若是为她冷落我那人家可不依——”她上辈子伺候了皇帝十几年,自然晓得这个人喜欢什么样的颜色,如今眉目微嗔,可爱无比。
皇帝此刻却顾不上平日里最喜欢爱妃的风*情。他这辈子唯一胜的上摄政王的便是十几年前太后给他娶了宰相家女儿赵嫣然为后,而那赵嫣然恰巧与摄政王刘狩总角之情,夺他人所爱,又是一个自己怎么也压不过的人,心里的舒爽自然是非常物可比拟。
“朕瞧着确实是个伶俐人。”皇帝盯着林约的背影,又想着这几日摄政王府里暗桩打听来的消息,突然在庄弱白皙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爱妃,此次你可帮了朕大忙!”
☆、72.第 72 章
林约走到殿门口的时候楚母已经迎了出来,“一中午出去到现在才回来?”明着是责骂,手却把自家身娇体软的闺女扶进去,等进了屋子,闺女坐下她便立马对着一边儿站立的明春柳眉倒竖,“你给我跪下!”
明春眼睛瞪大,还不知道主子为什么突然责难。
“怎的我说的话不管用了是吗?”楚母为后多年,板起脸时气势十分迫人,明春再也不敢犹豫,噗通一声跪下,“奴婢不敢!”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只看见楚母盛怒下的一张脸骇人的很,扭头又可怜兮兮看了眼林约,指望着她给自己说两句好话。
林约没管她的求情,只对着楚母说道,“母亲别生气了,是女儿不好今儿让您担心,你气坏身子就不值当了。”
楚母哪儿舍得生自己闺女的气,“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自小身体不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懂得底下人这些肮脏心思!”说着她嫌恶的看了一眼明春,又瞥见她手腕上那翠绿色的手钏眉头皱的越发紧,强压住心里的怒气,“明知道细细身子娇弱,不顾她吃药时间带着她到处走。你自己去外头跪着,什么时候我让你起了你才能起!”
明春憋着嘴看了林约一眼,她只轻轻转过了脑袋。她磨磨蹭蹭又希冀的看着楚母,从扶桑到如今她服侍楚细十余年,自然晓得这一家人的性子,都不是能硬下心肠的——看见她眼神楚母顿时眉头吊起,原本雍容的眉目也凶神恶煞起来,“还不出去是想让我请你出去?!”说着她举起了手中的茶盏,明春连忙逃一样出去。
楚母走到门口将门刃插上,后才满脸疲惫的走到林约床边。林约反手握住她的手,语气关切,“娘,你今儿是怎么了?心情不好?”
楚母欲言又止,过了半天还是开口,“细细,你本来身子骨就不好,为娘的也怕你心思重耽误身体,一直都没跟你说,但又怕你一直还当她跟原先一样——”她望了望四周,“如今比不得在扶桑时了,你姐姐也变了。细细,我知道你和她感情好,可我又何尝不是一点一点将她带大的,正因为我从小将她养到这么大,如何看不出她现在的心思?”
“明春手上那个手钏是我之前送她的,和我那个是一对儿,她缘何把这个贵重的东西给一个小丫头?”她说到这儿又是一阵抓心挠肺,“细细,我大约能估摸出她的心思——怕是想将你弄进宫里头让你帮持她,可你这个身子骨如何能在这儿生活下来,何况那皇帝——”
楚母在后宫中修炼了多少年,庄弱哪怕重生一回都不及她上辈子都扶桑王爱妃的经验,是她想岔了。通透之后林约也不预备将之前庄弱害她的事儿说出来,免得母亲担心,“娘,我懂,庄弱想让我做受宠的挡箭牌。你没必要担心,我不是个傻子,再说了,父亲好歹也是个王爷,等过些日子开了府不就能出去了吗?”
楚母仍旧面含担忧,她这一生见过的太多,对养女的突然改变虽心痛却不惊奇。只是现在人在屋檐下,养女是贤妃,而她一个异性的王妃还没正式受封,只怕护不住自己女儿。
——
慈宁宫中
“你要纳妃可以,但那扶桑国的公主却不行了。已纳了一个进来,哪能姐妹两个都来侍奉你,这不成了笑话吗?”太后抱着一只纯白色的短腿波斯猫,带着夹套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它蓬松的毛。
“非纳她不可”,皇帝上前一步,跪坐在蒲团上,取出一张卷轴,“这是儿子让暗桩从摄政王府拓印来的,母后且看看她是谁?”
太后拍了拍怀里毛绒团子的屁股,待它走后才端坐了身姿,又展开那卷轴看着,眉眼微微眯起,“这是——扶桑国那小公主楚细?”
“正是!”皇帝一手握拳锤到自己掌心,“想来刘狩那贼子定然是看了公主美貌对她起了心思——原本还想着若拿扶桑公主体弱便指给他,如今想来却是不能称他心意。”
“只是这种事情?”太后倒有些不在意,“已经娶了个赵嫣然牵制他,只不过是见了一面的公主,想来只是一时美色上了头,起不了多大用处。”
“总得让他知道什么叫皇权”,无非是长久压制下升起的一点反抗心思罢了,“母后,朕已经联系了三叔和四叔,再加上宫中的御林军和朝中的孙将军,只要时机成熟便可彻底斩除刘狩这毒瘤——”他顿了顿,“只在此之前,朕一定要好好叫他瞧瞧天下是属于谁,天下美人又是属于谁!朕虽娶了赵嫣然,可她心中从未放下过他,这十多年的绿帽子,朕亦是戴够了!”
——
另外一边管家也扫听出来王爷想要的消息,正逢着摄政王府的诸位幕僚都在谈事儿,他拢着袖子走了进来,“王爷……”
刚解决完一件儿头疼的事儿,他手捏着太阳穴,“有事儿直说便可。”
管家对宋由等人见了礼,才继续道,“前些日子不是让奴才就打听人吗?弄回府……不那么容易。不过主子的眼光真是相当的好,那姑娘是扶桑国的楚细公主,据说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身材也丰腴,虽然身体不好但府里的神医将养将养以后也能生养——”
摄政王提起脚就想踹死自己的管家,又佯装头痛的低头——不小心便扫见了几个幕僚强憋着笑的脸,便干脆闭上眼睛,褪下大拇指上的扳指把玩,“到底情况如何?”
管家止住了滔滔不绝,认真回禀,“乾清宫里的小太监说——后日上朝的时候,皇上要下旨另立贵妃,正是楚细公主。”
原本还佯装闲适的捏着绿玉扳指的摄政王沉默了片刻,而后眼睛突然睁开,“看来宋由你说的对——他这个位置,坐的确实有些久了。”一手慢慢收紧住自己的扳指,发出摩擦的声音,声音阴沉毫无起伏 ,“即便是竖子也猖狂了起来。”
——
“大公主的节礼你拿好了吗?”楚母带着林约和一干宫人赶到太后府中,这日是大公主的寿辰,作客宫中免不了要备上寿礼。
“拿着。”走的太快林约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腿脚也已经有些不稳。楚母晓得她身子弱,连忙从袖口塞了颗药丸给她,“先吃下,等一会儿宴会结束了我找人去御膳房给你做顿好的补品。”宫中样样吃喝都要钱,原先大手大脚的楚母如今连楚细的血燕都降成了普通燕窝,她自己更是连吃都不吃。
林约吞下那颗药丸,才觉得摇摇坠坠的身子总算感知起了地心引力,“多谢母亲——”宴厅中人多,也注意不到这儿,她便轻轻用袖子擦拭额角,但过程中却总觉得有道锐利的目光紧紧跟随自己,但等她回头望的时候却不见。
心里顿时起了一丝希冀,林约便抬眼四处张望——猛的便对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庞,那人同样也回望着她,目光惊艳,人稍稍有些滞楞。
“那是,那是谁?”林约扯着身边母亲的袖子,说话都有些不清。楚母微微抬头,便悄声对着自己女儿道,“那是三王爷刘祀,前些天宫宴上老远瞧过一眼”,林约牢牢盯着那道背影,刘祀?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是他?一定是他。
大约她盯着的眼神过重,前面的刘祀也转过来头——玉制的头冠上发带轻扬,让他更有种浊世公子的感觉。
刘祀早看见了扶桑的公主——少见的丰腴又清丽的女子。她有淡烟一样的眉毛,小巧又挺立的鼻子,身形丰腴却又有弱柳扶风的姿态,尤其是看人的时候,那双眼睛仿佛渗了不知名的泉水一样,默默的淌进了心里。
她在看他?刘祀不受控制的冲她笑了笑,很快换来了对方一个笑容,她抿着唇,让整个宴厅中的女人都瞬间失色。
他知道公主来和亲,不嫁给皇帝嫁的可能就是像他这样无权势的宗亲,可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个公主?刘祀神魂全失的跟着众人进了屋,林约却在他转身后收起笑容,对目前的情况狐疑了起来。
刘祀是自个儿的男人,可他又怎么会爱上庄弱?
但那也不一定,林约在心里替他开脱,只是剧情里的刘祀。她与他都不是剧情?4 械娜宋铮蹯氚献酰⒉灰欢āO氲秸舛睦镉殖渎似诖恍璧纫换岫β灯鹄矗蛐砟芎退瞪霞妇浠啊?br /> ——
“王爷,怎么不去给大公主贺寿了?”宋由有些搞不清楚自己主子的心思了。
“她一个小辈还担不起本王给她贺寿。”想起刚才看到的人,摄政王眸孔变深,“先去看看皇上,他不是正要写圣旨吗?本王摄政以来,这方面到从未辅佐过他。”
红颜祸水,宋由想着刚才看到的扶桑公主,摇了摇头,又很快追上了前面大步走远的摄政王。
☆、73.第 73 章
“不知公主找我来这儿有何事商谈?”
刘祀惴惴开口,前面的人缓缓回头,月华映射在她脸上,配合着御花园夜晚沉寂的菡萏——美人如花盛放,如隔云端,又如近在咫尺。
她提着裙子朝他走来,发丝随着摇摆的荷花缓缓浮动,浮香掠影——林约离他越近,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胸腔处便跳动的越快。
刘祀眼睛牢牢注视着面前貌美如花的公主,他并不是宗室看重的子弟,年幼便出入勾栏酒肆,如何不知道现在是怎么样一种情况,“公主——”他刚准备好了说词要开口。
林约却因为先天的身体不足,今日晚宴上又没有吃饱,走上几步便脚软的差点栽倒。佳人娇弱,刘祀又怎么会不惜花,连忙将人扶好,“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约脸微微红,看上去十分羞怯,黑亮的眼珠子与他对视。
刘祀对着这张微红的绝美脸蛋儿,只觉得面前这人从头到脚都是按他的喜好所打造。
林约也在观察刘祀,想着他如今记忆全失,她便只能靠着这张脸和他的眼睛来辨认曾经的爱人——她很想伸手去摸他的脸,但于他来说她只是一个陌生人,就想现在,他的眼睛里空有惊艳,却毫无爱意。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林约突然想再看看他的眼睛,却听他开口,“公主,你的婢女来了。”他颇为不舍的松开了她的袖口,两人比之前保持了一步的距离。
是在楚母跟前儿伺候的明夏,年纪比明春大上十来岁,为人也谨慎,“见过王爷。”向刘祀行礼之后,她扶着林约,“小姐,咱们家王爷来宫里接您和王妃了。”扶桑皇帝作为非宗室的男子当然不允许进入后宫,早在受降当日便赐了一座宅子,这几日修葺差不多了便找了大公主寿宴这个喜庆日子来接自己的妻女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