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女儿若是出去做绣娘,养活一家人可是不成问题。
而女儿素来很少出门,又因为自己不愿让她动针线,所以极少有人知道女儿能做一手不错的针线活儿,也就只有娘家人和婆家的人知道。因为女儿孝顺,闲来无事的时候总喜欢给家里人做衣裳,给胡氏这个做大伯母便做了好几身。
梅氏越想越阴谋论,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防微杜渐,不让女儿碰针线,但还是没能逃过旁人的算计,算计的人竟是孩子她大伯母。
梅氏没心情跟乔氏说话了,找了个借口将她支走。
乔氏倒也识趣,也没做多留。
卢明海这会儿不在家,梅氏也没有可以商量的人,只能耐着性子自己在家中想心事,越想越觉得就是如她所想的那样。
这一切,卢娇月自是不知道。
她现在会固定一个时间做会儿绣活儿,也不做多长时间,上午半个时辰,下午半个时辰。这样一来,她娘看见了也不会说什么。当然她也会有偷偷做的时候,幸好她和大哥换了屋子,她如今一个人住这边,倒也不怕她娘突然闯进来。
另一边,乔氏回到前面,人还没到屋门口,就看见女儿卢娇杏从屋里出来,又往上房那边去了。
这段时间,卢娇杏去上房的次数十分频繁。
她打的是帮卢桂丽做嫁妆的幌子,陪嫁的铺盖和衣裳都是要现做的,卢桂丽身体不好,卢娇杏又够主动,崔氏便将这件事交给了她。也因此,最近她极少会在乔氏眼前出现。
乔氏一挑柳眉,叫住卢娇杏。
卢娇杏见娘叫住自己,脸不禁僵了一下。
“跟我进屋!”乔氏道。
卢娇杏不甘不愿跟在她娘后面,进了三房的屋子。
“娘,有什么事啊,我还要替小姑缝铺盖呢。”
乔氏冷笑一声,仿若不认识自己女儿似的,上下打量着她。卢娇杏被乔氏看得心里直发悚,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你如今倒是能行了,拿着上房那边来威胁你娘!”
卢娇杏垂下头去,怯道:“怎么会呢,女儿不敢。”
乔氏又哼笑了声,道:“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我告诉你,给我收敛些,别以为别人就没发现你那些小动作。”
卢娇杏顿时一惊,嘴硬道:“娘你怎么这么说女儿,女儿什么也没做啊。”
“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你小姑是怎么知道杜家那小子和月儿正在说亲的事,什么都没做你二伯他们怎么知道你小姑是故意从中拦截的?你别以为自己有点小聪明,就把所有人当傻子。你爷你奶可不是傻子,不过是关心则乱,再加上抽不出来空追究这件事,而你二伯和二伯母也不是傻子,只是被恶心到了,懒得去追根究底。”
听到这话,卢娇杏顿时一个激灵,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她娘知道了什么?她是怎么知道的?她自认自己做的还算是天衣无缝。
殊不知,卢桂丽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一和她亲近些的就只有卢娇杏了。卢桂丽是从谁那里得知杜廉和卢娇月正在议亲的事,不言而喻。
再加上那日卢娇杏悄悄往二房那边去,被乔氏看见了,只是乔氏素来对这个女儿不关注,便没有去管她。可紧接着发生了那么一出,乔氏再从中猜不出来什么,也白活了这么多年。
因为这两件事,乔氏不免就对卢娇杏上心起来,自然就发现了女儿的一些异常。
“你最近就给我呆在三房这边,少往上房那边跑。”见卢娇杏还想说什么,乔氏打断道:“我不想去追究你为何会干出这些事,也不想追究你最近干什么对上房那边那么殷勤,总而言之,你若不想被打断腿,你就给我老实呆在屋里。至于上房那边,我去说!”
说完,乔氏便出门去了。不一会儿,就听见上房那边隐隐传来崔氏的喝斥声,与乔氏顶杠声。
“……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不能指使她做事了?娘,你把女儿当做宝贝疙瘩,我可是当她是泼出去的水,不趁现在给家里做些活儿,以后嫁出去了,我不亏大了……”
“……我可不是您,为了一个女儿,把一家子都给坑了。说出去听听,给一个嫁出去的闺女陪嫁五亩地,给儿子才分三亩,亏你们做得出来……”
三房屋里,卢娇杏愣愣的站在那里,许久都缓不过来劲儿。
比起之前她娘所言,更让她心悸的是她娘最后那段话。
难道她娘真的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前面那里又闹起来了,闹了半下午,好不容易消停了会儿,等卢明山从外面卖货回来,三房两口子又闹腾了起来。
梅氏不用猜就知道怎么回事,定是崔氏在乔氏面前吃了亏气不过,等儿子回来,就向老三告状了。
卢明山这人确实有些自私,到底是生养自己的娘,为了给自己娘出气,便打了乔氏两巴掌。乔氏从来是个不甘示弱的主,自然不会轻饶卢明山,两个人便闹腾了起来。
只是她现在可没功夫去关心这事,用罢饭后,下面几个小的都各自回屋歇息去了。梅氏坐在炕上,小声的和丈夫说话。
她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卢明海,卢明海听后,沉默了许久。
“你也不要想太多,和杜家的亲事不是没成?以后咱们注意些就好。至于大嫂那边——”他顿了顿,道:“你若是不待见她,便不要来往了,但是有大哥在,也不要做得太过。”
梅氏道:“以前你总说我喜欢大惊小怪,这件事出来,看你怎么说。”
卢明海叹了一口气,目光闪了闪,“都是穷给闹的。”
梅氏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心有感触,卢明海道:“以后咱们给闺女挑人家的时候,多用些心事,多打听打听,最重要的就是人品,人品不好的,可万万不能要。”
“不光得人品,还得有钱!”梅氏突然说。
有钱了,就不会动她女儿的歪主意了。以往她和丈夫给女儿挑人家,总想着看重人品,家中条件如何并不重要,只要小两口有心,总能将日子过好。如今看来,想过好日子,还得银子在后面撑着。
卢明海不愿媳妇越想越钻牛角尖,忍不住劝她:“好了,这不过是你的猜测,也不用想太多了,以后咱们给女儿挑人家时,注意些便成。时候也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这日,五郎从外面回来,玩得满身是汗,卢娇月给他打水洗脸。
他一面撩着凉水洗脸,一面兴致勃勃道:“我方才见前面来了好多人,大爷爷和三爷爷家也来人了。”
前面自然指的是上房那边,而大爷爷和三爷爷家则是指卢老汉大哥和三弟两家人。
卢老汉排行为二,上面有一个大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几家虽然来往并不频繁,但若是哪家办喜事的时候,另外两家都会出面帮忙的。
乡下人办喜事都是在自己家中办的,不光男方家要办,女方家也要办。还要大办,有钱点的人家嫁女儿,请大家吃三天流水席,像大溪村这种小地方,大多都是摆一天,就在成婚当天那一日。
卢家这边自然也是要办,由不得他们不办。说起来卢家在大溪村也算是殷实人家,嫁女儿不摆流水席,会被人说道。
所以卢家只能办起来,也因此,连着几日胡氏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能好才怪了,办流水席要花不少钱,而收回来的贺礼不过是些乡下人自己种的菜,或是鸡蛋、尺头什么的,亏本是铁定无疑的。尤其前阵子杜寡妇又来了卢家一趟,又从胡氏这里讹走了不少银子。
想起来胡氏就发恨,她真是前辈子欠这个妹妹和小姑子的,为了凑成两家的亲事,她前前后后贴进去多少银子,这些银子都是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可不是大河里飘来的。
关键她还不能不给,她妹妹说的十分泼皮无赖,反正家里是没钱了,又要下聘,又要送聘礼,还要摆流水席,没钱可办不成事。
办不成婚事,卢桂丽自然不能嫁去杜家。为了将卢桂丽嫁出去,胡氏机关算尽,又怎么可能毁在这临门一脚。
而卢家这边要出的银子,胡氏更是逃不掉。
一来分家的时候,老两口是跟了大房,卢桂丽自然也归大房管。二来做妹妹的嫁人,卢明川这个做大哥的能不出银子?大房代表的是卢家在村子里的脸面,所以他们不光得出银子,还得要办得体面。
因此,嫁妆银子、两家办流水席的银子,杜家那边下聘用的银子,都得胡氏掏。
胡氏掏得手直打啰嗦,关键她还不能抱怨,得笑着掏出来,才能显得自己大度。
表面大度,内心实则在咆哮的胡氏,看着自己荷包里的银子一点点的少了下去,不免就将二房给怨上了。
都怨二房,若不是他们突然要让杜家等一年,两家的婚事也不会拖延,婚事不拖延,自然就没小姑子什么事了。没有小姑子要嫁人的事,虽家里还是供了尊大佛,到底是三家人一起供的,自家的私房银子也不会少,更不会发生后面许多事了……
到了如今,胡氏也不知道算计小姑子嫁出去,到底是对是错。可甭管对错,她都得继续做下去,开弓没有回头箭。
可胡氏并不打算让二房的人轻松,她这里累死累活,出了银子还受罪,二房的人却一副无事人的模样过自己的小日子,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
也因此,当那个在家里素来说一不二的大姑子回来后,胡氏立马就上前诉苦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此时卢家院子里正是一片热闹的景象,后天就是卢桂丽成亲的日子了,当天既然要摆流水席,肯定是要提前把当日要用的东西给准备出来。
卢老汉大哥三弟两家都来人了,男人帮着四处借桌椅板凳和盘碟碗,女人则是帮着干些杂活,卢老汉的大嫂田氏和弟妹罗氏也来了,都是来给卢桂丽添妆的,东西倒不值什么钱,要的是个心意。
自己亲妹妹就要出嫁了,卢桂芳自然也要回来。
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夫家赵家事多人忙,她就没带丈夫回来,只一个人回来给妹妹添妆。
回来后,她先是进屋和爹娘说了会儿话,见大伯和三叔家的人都来了,她便从屋里出来了。
这时,胡氏走了过来。
她自是来诉苦的,胡氏诉苦诉得极有技巧,知晓大姑子不待见老三媳妇乔氏,便主要去说乔氏了。
说乔氏躲懒,家里虽是分了家,她到底是做嫂子的,小姑子成亲也不出来帮忙。然后‘顺道’提了提二房,说二房的人自打分家后,就再没来过上房这边,爹和娘叫了好几次,人都不来。
卢桂芳乃是卢老汉和崔氏的长女,也是两人的第一个孩子,打小在家中就有话语权,下面三个弟弟也比较敬重她。她的夫家是赵家洼的人,也算是一户比较殷实的人家,因为上面没有婆婆,她一嫁过去就当了家。在家是长女,出嫁后又是长媳,也因此养得卢桂芳一副说一不二的强势性格。
听胡氏这么说,她当时就有些恼了,脸立马拉了下来,就往二房屋子走去。
比起乔氏的躲懒,老二一家子似乎要更过分一些,就算是分了家,也万万没有跟自己爹娘撇这么清的道理。这就是不孝!
卢桂芳也是回来后,才知道娘家已经分家的事。分家这么大的事,爹娘竟然没通知自己,她自是有所抱怨。卢老汉和崔氏也知道女儿的性子,就没有对她细说,只说树大分枝,孩子们都大了,还是分开的好。
可搁在卢桂芳的眼里,就成了爹娘受委屈了。三弟两口子一直都闹腾,但她清楚以他们的性格闹腾不出来什么,若不然也不会闹腾这么多年,也没闹出个结果来。这时候有些‘出格’的二房一家子,就成了她眼中分家的罪魁祸首。
肯定是那个梅氏闹的!
若说几个弟媳妇中,卢桂芳最看不顺眼的就要数梅氏了。
当年卢明海说亲的时候,卢桂芳已经出嫁,当时听说家里给卢明海定下了梅氏,她就有些不愿意。
她是听说过梅家的,也听过梅氏这个梅家女,梅墨兰泼辣的性子,十里八乡都有闻名,梅家兄弟两个又护妹妹。娘家有钱,家里是做屠户的,两个哥哥五大三粗,走出去都吓人。再加上本身性子泼辣,卢桂芳就觉得二弟娶了这样一个女人回来,以后肯定会被媳妇压在头上。
果不其然,梅氏嫁过来后,将卢明海管得服服帖帖。
当然,这是卢桂芳眼中看到的事实,实则人家两个是恩爱非常,卢明海疼媳妇,自然事事以她为主。
可搁在卢桂芳眼里,就成了梅氏太强势,欺压自己男人。
为此,她没少在回娘家的时候,明里暗里找梅氏的茬。
梅氏也不是个善茬,你都明摆着来找我麻烦了,我怎么可能忍气吞声?当年这姑嫂俩可是吵过不少架,还是后来梅氏做了娘,再加上卢桂芳回娘家的次数并不多,一年也就那么几次,卢明海又从中劝和,两人才算是消停下来。
即是如此,两人的关系也从来没好过。
也因此,卢桂芳下意识的就将二房过格的行为,归咎在了梅氏头上。
她二弟的性子,她是清楚的,不可能会伤爹娘的心。
所以,定是那个梅氏。
卢桂芳来的时候,二房这边就只有卢娇月和五郎姐弟两人。
五郎刚洗过脸,卢娇月正在给他擦脖子上的水珠。
卢桂芳上来就是一通数落,长篇大论的说了许多,大体就是数落梅氏如何如何的不对,如何如何过格兼恶毒,让卢?5 吭禄乩醋锔铩?br /> 卢娇月被数落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顿时就有些恼了。
她并不喜欢这个大姑,从小就不喜欢。可能是因为卢桂芳与梅氏的关系不好,所以她对二房的几个孩子也十分不待见。每次见了,没个笑脸不说,若是几个孩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会丝毫不顾忌身份,用长辈的姿态将人教训一通。
小时候卢娇月被家人养得娇,落在卢桂芳眼里,就成了二房一家子都矫情,拿个丫头片子当宝贝蛋,没少拿卢娇月说事,所以卢娇月怎么可能喜欢这个大姑。
“大姑,您是长辈,按理侄女不该这么说,可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没弄清楚,麻烦您不要随便怪罪人好吗?”卢娇月强压着心中的恼意,道。
“就是,大姑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娘!”五郎也气愤道。
卢桂芳被这姐弟俩说得一愣,顿时也恼了。
“月丫头,五小子,你娘就是这么教你们和长辈说话的?”
“我娘怎么教我们的,那是我娘的事,与大姑好像没什么关系吧。”卢娇月从来是个柔顺的性子,说话向来温温柔柔的,难得说话会如此呛人,俱是因为卢桂芳话里话外都在挑梅氏的刺。
这种场景她不稀奇了,因为从小就是这样。以往她看见大姑为难自己娘,她从来不敢吭声,因为她要懂礼知礼,要敬长爱幼。对方是长辈,她不能置喙,一旦置喙,就是不敬长。可经历了上辈子的一切,重活回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卢娇月。
因为她发现人的性子太软并不好,会吃亏,不愿了就要说出来,而不是忍气吞声。因为忍气吞声不会换来对方的谢意,反而会得寸进尺。
卢桂芳顿时怒了,伸手就给了卢娇月一巴掌。
卢娇月没料到大姑会动手,被打得一懵。
五郎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就想向卢桂芳扑去。
“你竟然打我姐……”
卢娇月顾不得脸上的疼,一把将五郎拽住。别看大姑可以打她,若是五郎对大姑做出个什么,到时候名声就坏了。
就在这时,一个凄厉的声音蓦地响起。
“卢桂芳,你敢打我女儿?”
梅氏在屋后菜园子里摘菜,没想到回来就看见大姑姐打了自己女儿一巴掌,当场就脑袋就是一懵,人便冲了过来。
梅氏性格泼辣,手脚利索,又是怒中火烧,卢桂芳一个不防,就被她拽住了头发。梅氏不由分说,伸手就给了她一巴掌,骂道:“你竟然打我女儿,我让你打!让你打!”
说一句,打一巴掌,不过几巴掌下去,卢桂芳脸上就红肿一片。
卢桂芳整个人都反应不过来了,竟忘了挣扎。
这时,前面有人听到动静,跑过来看是怎么回事。
“哎呀,你们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