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小林一脸鄙夷的望向任宇星:“我刚都跟主子请罪的时候,你是不是耳背了?!我是医者!我是医者!”
“那为什么你爹是传说中的老神仙?”任宇星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治病的虽然是我,不过,在众人面前出现的,是我爹!”游小林一脸不耐烦,甩开任宇星的手,就想往前走,主子走远了,她得跟上。
“不是,我知道这个,我问的是,为什么你爹不让你做这个‘神仙’?”任宇星拽着她,不让她走。
“因为我太小了,这个理由充分吗?!”游小林吼他。
该死的,臣蛊在体内不停的作祟。
没有主蛊的命令,属臣不能离开主上六步以内,不然臣蛊必定作乱。
游小林现在只想赶紧跟上去,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任宇星被她凶的一愣,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哦。”
游小林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谢无渊身后,直到距离谢无渊六步以内,体内疼痛的症状才得以缓解。
“你可以自己问她。”
游小林刚找好自己的位置,就听见她新认下的主子跟一旁的皇子起了争执。
游小林眨着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瞧着齐齐回头的两人,心道一声倒霉!
谁料三皇子只是轻轻扫了她一眼,视线没有丝毫停留,便转回头去,继续望着谢无渊,三皇子率先开口:“不,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想打听什么,你也没必要编谎话哄我。”三皇子目光诚恳,态度真挚。
谢无渊轻笑:“我做什么编谎话哄你?”
三皇子好看的丹凤眼上挑:“不知道,但你刚说的肯定不是真的。”
“哦?”谢无渊松开牵着三皇子的手,“你不信就算了。”
“我信。”三皇子再次伸手,勾住谢无渊的手,“你说什么,我都信。”
“我说我不喜欢核桃酥,你信么?”谢无渊继续向前走着,说的风轻云淡,却一直在用余光关注身旁人的反应。
三皇子果真一愣,丹凤眼下垂,下意识的盖住眼中的神色。
“谁刚刚信誓旦旦的说,我说什么,他都信的?”谢无渊轻轻晃了晃三皇子的手,似松非松。
“我,”三皇子语塞,半晌,认命般妥协,“我,信。”
谢无渊停下,侧过身,俯身在三皇子耳边说了句话。
三皇子蓦地红了脸,不可思议的抬头,望向谢无渊:“你,——”
“无耻——”两个字低低的从牙缝中挤出来,如同说话的人的心情,带着尾音在空气中消散。
齐威王府。
谢无渊赤着上身,盘膝坐在塌上。
一排排大小不一的银针躺在桌上,一旁,还孤零零的放着一个敞口的盒子。
盒子里,有几株药草,和几颗丹药。
三皇子和范景辉远远的瞧着,并不靠近。
游小林站在塌边,手里拿着一个白瓷碗,碗里装的,是今日清晨,刚从竹枝采下的白露水,这是药引。
游小林年纪虽小,但医术不错,哪怕正在医治的是自个儿的主子,一个不慎,就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她也毫不慌张,不紧不慢的,瞧着不像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片子,倒像是治病救人数十年的老大夫。
“不错啊,小小年纪,就有了救世名医的风范。”谢无渊打趣她。
游小林小嘴一撇,开始抱怨:“游医,游医,又哪里能成的了救世名医?有了主子,大夫就不再是大夫,而是屠夫了。”
“哦?”谢无渊让她逗笑了,“那你倒是说说,大夫怎么就成屠夫了?”
游小林看了谢无渊一眼,放下手中的活计,掰着指头,很正经的开始数法子:“毒者未必会医,医者却一定会用毒,此是其一。”
“人总有生病找大夫的时候,趁你病,要你命,此是其二。”
“啧,”范景辉隔着远,却也听的清楚,心里暗叹,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这姑娘,瞧着年岁小,谁能想到,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
游小林从那天换了女装,就一直没换回来,衣裳换了好几套,手上的镯子也是戴上再摘下,头上别着的簪子,倒一直是那三只。
一只银色的小白蛇,弯弯曲曲的,缀着两颗绿色的冰种绿,不知道什么材料的蛇信子,可能是身子和头的比例问题,瞧着不觉得吓人,倒是有点可爱。
两只金色的凤凰展翅金步摇,一左一右,正好一对。看成色,应该是十成十的足金。
游小林头上的簪子没动,来之前,倒是把手上的玉镯子给褪了下来。
谢无渊打眼一瞅,就瞧出游小林手腕上空荡荡的,和往常不一样,只是,他虽然注意到了,却没有点破。
游小林瞧谢无渊没有继续谈话的意思,当下挪步到桌子旁,继续之前被打断的活计。
敞口的盒子,正是之前在云阳山,游小林拿给谢无渊的那一个,也是游小林的娘亲,留下的最后一个“百宝盒”。
顾名思义,盒子里药材齐全,能解百毒。
游小林当初不想拿给谢无渊,一方面因为药材难得,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是她娘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她舍不得。
取了一红一白两颗丹药,游小林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化在温水里,试了试温度,端给谢无渊:“主上,这服药的时间,需要您自己把握,属下无法替您做出准确的判断。”
谢无渊接过,也没那么多废话,直接抬头问游小林:“什么时候喝?”
游小林笑道:“您先拿着,等水温降到与您手背皮肤相同时,您再服下。”
等了约莫两炷香,谢无渊这才举起碗,一口气把药喝掉。
又过了半个时辰,游小林这才从针匣中拿出八根完全不同的银针,开始施针。
八根粗细不同的银针,依次扎在谢无渊的八个不同穴位上。
三皇子好看的眉眼紧紧皱起,背在身后的双手也不自觉握紧,光是远远望着,就觉得生疼生疼的,谢无渊却一声不吭,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三皇子瞧着,就觉得心里疼的慌。
施针过后,约莫三炷香的时间,谢无渊的背后,原本结痂的伤口,竟再次隐隐渗出血来,带着沁人心脾的香气,草木的清香,混杂着凌冽的水汽。
这股香气,正是当初谢无渊刚中毒的时候,散发出的那股!
三皇子和范景辉面上一肃。
游小林却是面不改色,不仅闻的仔细,更是对这股香气依次进行了分辨,三种不同的毒|药名字从她的口中一一说出。
“白鹤草,”
“惊魂枝,”
“啼血土——”
白鹤草窒息,惊魂枝迷幻,啼血土致死。
然而,这都不是重点。
一旁站着的范景辉,听到“啼血土”时猛的一震,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你确定?!”
游小林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语气不怎么友善,但却坚定:“嗯。”
“怎么回事?”三皇子问。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想想,女性角色好像还挺多,后宫那一摞,皇后、贤妃、茅贵妃、太后、长公主、太子妃……
然而,我想说的是,游小林和茶韵(·,·)才是正经的女性角色,虽然他俩自带CP,游小林X任宇星,茶韵嘿嘿嘿(猥琐笑)我一说她CP你们就猜出茶韵身份了,才不告诉你们呐哼。
☆、起疑
三皇子在范景辉一震的时候,就留意到了,这会儿听了两人的谈话,更是对这啼血土起了兴趣,便开口询问,“这啼血土,有什么古怪不成?”。
“王爷,”范景辉作揖,“啼血土,之所以称为啼血土,正是因为此乃帝王啼血而来,在六国之中,只有卫国的后宫,才有这种土,别说其余五国的人,就算是卫国的一般大臣,也接触不到这种层次的毒|药。”
三皇子瞳孔猛的一缩:“你是说,那名大夫是卫国派来的人?!”
范景辉苦笑:“只怕,是的。卫国的奸细,可能已经暗藏在崇州了。”
“不,这不是最后的那层毒|药”游小林忽然插了一句,“这是最开始的那层毒,解|毒的顺序与施|毒的顺序,是完全相反的,最后出来的,是最开始施放的。”
三皇子丹凤眼微眯:“崇州太守,呵,好一个崇州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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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三种药物的释放顺序,解毒的过程就简单多了。
桌上敞口的盒子中,药材越来越少,而游小林碗中的颜色,越变越浓。
加入最后一味药材。
游小林碗中的汤汁,已经变成了彻底的黑色,手腕一扬,碗中的汤汁就被一股脑儿的倒入早就备好的药炉,旺盛的火苗在炉底燃烧,汤汁刚倒进去,就发出“滋滋”的声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黑色的汤汁就开始沸腾。
游小林盖上药炉的盖子,这才抬手抹掉额头沁出的汗水,头上的簪子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晃,煞是好看。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游小林停了火,将熬煮的成浆糊状的药膏从药炉中取出,撇净残渣,一半兑上先前的白露水,又依次加了蜂蜜、甘草、葛根等药物,再次熬煮,而另一半——
游小林略一犹豫,欠身请示谢无渊:“主上,这解药,乃是一半外敷,一半内服,您看,您是让我来,还是——?”游小林的视线轻轻落在三皇子身上。
谢无渊轻笑一声:“这话你不该问我的。”
“是,”游小林也笑了,调皮的转向三皇子,“王爷,您看这外敷的药,是您帮忙给主子敷上,还是我来呀?”
三皇子干咳一声,有些尴尬,他倒是想给谢无渊上药呐,可架不住这外敷伤药是一个技术活,他怕自己弄不好;可要让他松口,说让游小林给谢无渊上药吧,他这心里,确确实实的不舒服。
啧,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谢无渊瞧出了三皇子的窘迫,笑着训斥游小林。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游小林吐了吐舌头,恭恭敬敬的对三皇子行了礼,把熬出的药膏双手递上:“烦请王爷,替我家主子上药。”
游小林这丫头,范景辉在心里称奇,聪明的没话说,谢无渊训斥她,她立马就转了话头。
这种手下,训练两三年,出来保准是主子肚子里的蛔虫,能一个人挑大梁的那种。
啧,也不知道,谢无渊这是从哪儿挖来的人才。
谢无渊和三皇子回来的急,还没来得及跟范景辉说山上的奇遇,范景辉也只当游小林是三皇子等人从云阳山老神仙那里挖来的学徒。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熬煮的内服药也可以了。
谢无渊内服外敷双管齐下,额头立马见汗,伤口上的血渍消失不见,药膏的颜色,倒是更深了几分。
游小林上前把脉,面露喜色:“脉搏平稳,强劲有力,月亡散的毒,已经去掉了!”
“嗯,”谢无渊淡淡的应了,扯了外衣,随意的披上,示意游小林可以出去了。
游小林行了礼,带上门,走出去。
三皇子瞧谢无渊有话要说的模样,示意范景辉也一并出去。
范景辉关上卧室的门。
“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解释,”谢无渊倒了壶茶,润润嗓子,“云阳山的老神仙,其实就是游小林,他们家世代行医,多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三皇子坐在谢无渊对面,丹凤眼含笑:“我猜到了。”
“嗯,”谢无渊想了想,大体解释了一下,“游小林和乔楠,其实是谢家的旧部,听命于谢家,所以,今日,我才能收服乔楠,并且带游小林下山。”
“谢家应该有控制他们的手段吧。”三皇子说的很肯定,“最后,那老樵夫能收手,似乎是因为触动了什么蛊虫?”
“嗯,是蛊虫,”谢无渊笑了一下,狭长的双眼闪过一抹算计:“谢家毕竟也是和你们家一样悠久的世家了,这么多年下来,控制属臣的手段,多少还是有些的。”
三皇子嗤笑:“我们家?我们家历史倒是挺悠久的了,不过,驭下的手段,控制属臣的方法,”三皇子摇头,“呵,反正我是没瞧见。”
没有吗?那自己体内的,又是什么?谢无渊心生疑惑,面上却没有泄露分毫。
三皇子继续说道:“我在皇宫长了这么大,还从来没听鬼们跟我说过,也没瞧见过,我们家有什么不一样的手段呢,哎,不过说真的,如果谈家有,那在立储的事情上,皇上哪还能让群臣逼到这个地步啊?!”
“得了吧,”谢无渊笑道,“你别占了便宜还卖乖,如果真能让皇上自己选,你信不信,他第一个划掉的候选人,就是你。”
“信,怎么不信,”三皇子懒懒散散的往后一靠,“这世上,最厌弃我的,除了何贤,也就皇上了。”
谢无渊拢住三皇子放在桌上的手,粗糙的拇指,带着谢无渊身上的热度,划过三皇子细腻的手背,三皇子只觉背后一阵酥麻,想抽回手,又舍不得,索性干咳一声,继续之前的话题:“对了,云阳山老神医的事情,还是隔壁郡的一个人,提供的线索,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你的同窗,你要不要带上谢礼,亲自走一趟?”
谢无渊在三皇子手背上滑动的蓦地停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的发问:“他说叫什么了吗?”
我的同窗?谢无渊在心里盘算,南淮的那一堆人吗?南淮是何家的地盘吧,何家的人会这么好心?
三皇子没发现谢无渊的小动作,仔细琢磨了半天,有些犹豫的说,“大概姓魏吧,记不大清了,当时光顾着你的病情了,哪里还有闲心关注这些。”
姓魏?
南淮学堂里的那几张脸,在脑海中迅速回放。
不是。
不是。
没有。
谢无渊忽然起了兴趣,“改天我亲自去一趟。”
第二天,谢无渊带着东西,往隔壁郡走了一遭。
魏元正当时正在整理卷宗,听府里的下人回禀,说,有一个叫谢无渊的人,登门拜访,说是专程来道谢的,魏元正一愣,当下扔了朱笔和卷宗,锁上册库的大门,忙不迭的往大堂赶去。
谢无渊坐在大堂,左右打量这个郡的布置,心里琢磨,待会儿回去,把崇州郡也照这个样子,弄一弄,显得明亮公正。
一抬头,就瞧见一个已过不惑之龄的人,朝自己这边走来。
谢无渊一愣,南淮的同窗,大多是鲜衣怒马的年纪,没道理这么大岁数啊!
果然不是南淮学堂的同窗。
等那人进了连廊,走过大堂,谢无渊又是一愣,这不是南淮那个怀才不遇的夫子吗?
≈皇钦飧龅笨眨涸鸵丫宰判晃拊ǔひ镜降祝骸岸嘈恍」拥蹦曛傅恪!?br /> 谢无渊赶忙起身回礼:“夫子折煞学生了。”说罢,也长揖到底,“谢某才当谢过夫子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夫子告知谢某,云阳山上的游医可解月亡散之毒,谢某此刻哪里还有命站在这里,只怕早已魂归故里了啊!”
魏元正慌忙托住谢无渊:“谢小公子万万不可,您对魏某,可谓恩同再造,若是没有您当年的指点,又哪里有谢某的今天?!”
二人又是一阵寒暄,最终双双入座。
把酒言欢,酒到半酣,魏元正忽然开口:“谢公子,魏某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谢无渊笑道:“夫子但问无妨。”
魏元正四下打量一番,确认无人,方才比了个手势,谢无渊定睛一看,原来夫子比划了两下,第一个是“三”,第二个是“四”。
谢无渊即刻便知道了魏元正想问什么,倒也没犹豫,当下笑着,拿筷子夹了三块竹笋。
“呵,我所料果然不差,”魏元正“啧”了一声,“你是因为何二少成亲的事儿?”
谢无渊仰头灌酒,半晌,哂笑:“一半一半吧。”
魏元正疑惑的望向谢无渊:“什么叫一半一半?”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个国家,大梁朝(梁国),段国(皇后),卫国(崇州太守郭子明),芪国(代表人物已经出场嗯好多好多章了然而我不要告诉你们是谁),鲁国(艳若桃李的给谢无渊下|毒的大夫),荆国(已出现嗯然而我还是不要告诉你们是谁)。
总而言之一句话,我早想写了哈哈哈,大梁朝吃枣药丸啊(大雾,毕竟三皇子还是会回来的)。
☆、书房
谢无渊放下酒壶,开口解释:“我本来就没想站队,现在跟着三皇子,一半是因为想整垮何家,另一半,倒是因为三皇子自己。”谢无渊顿了一下,忽然笑了,“他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