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在一条船上,谁还在乎划船的是人,还是鲨鱼。
反正鲨鱼吃不吃人的,也得等船靠岸再说。
现在嘛,沉不了,淹不死,大家同舟共济,以后到了岸边,才能有机会说旁的那些有的没的。
因此,太子在临终前,沈瑞和太子妃摒弃前嫌,达成对外一致战线,统一扶皇长孙上位。
前些日子,沈敦从封地传信回来,说“三亲王遇刺”一案,京里不用插手,皇长孙说他自有计较。
皇长孙不声不响的处理了几个京里的暗线,陈以柳倒是大吃一惊,接到消息的时候,沈瑞就在陈以柳旁边,他是真真切切的瞧着,陈以柳的脸色难看了许多。
沈瑞一早就知道陈以柳没安好心,打着皇长孙的旗号,想自立为皇。
可没想到,不过几天的功夫,她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施成白嘴巴一张一合,就把孔博远拿出的证据,统统推到沈瑞身上。
皇长孙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孔博远拿出的“证据”,也只是皇长孙贴身侍卫的证词。
话里话外,都在说皇长孙的贴身侍卫受人指使,而指使的动皇长孙贴身侍卫的人,正是站在朝堂之上,置身事外的沈瑞。
沈瑞回神的时候,施成白就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沈瑞想起今早施成白意味深长的目光,和现在皇长孙一派大臣的若有所思,心里忽然大彻大悟。
是了。
陈以柳这招够狠。
旁人看来,太子一派宁可自断一臂,也要保住皇长孙;可沈瑞心里清清楚楚,不是这么回事儿,这只不过是太子妃党同伐异的第一步罢了。
通过施成白的口,借着皇上的手,除掉他这个心腹大患。
太子妃,竟狠毒至此。
沈瑞心里叹气,自己终归还是低估了这个女人。
沈瑞猜对了。皇长孙一系的老臣们,在施成白的暗示下,已经很快的达成了共识。
弃卒保车。
之前不少人闭嘴不言,可这会儿沈瑞被推到前面,太子一派的老臣一愣,之前什么消息都没收到,朝堂上这是在演哪出?
壁虎断尾?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打眼色,最后决定,默认施成白的说法,推沈瑞出来背黑锅。
死了一个沈瑞,总比死一个皇长孙划算。
大局已定。
皇上坐在上面,脸色阴沉不定。
“沈瑞,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臣愧对陛下大恩大德,”顶罪的事情已成定局,还有什么可说的,沈瑞一撩衣摆,跪了下去,“正所谓一日为君,终生为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无话可说。”
皇上冷笑:“好一个无话可说!你是在嘲讽太子一派拿你顶罪吗?”
沈瑞不慌不忙的叩首,嘴里告罪,脸上却不是那么说的:“臣不敢。”
皇上听他声音,就知道他一肚子怨气,没什么要说的,要么是罪证确凿,这个锅不得不背,要么就是被威胁了,真的“不敢”。
皇上当了这么多年皇上,愣是没考虑到,还有一种可能,正是沈瑞现在面临的这种——被整个集体推出来顶罪,真真的辩无可辩,没话可说。
视线放过沈瑞,在大殿之下环视一周,皇上阴涔涔的盯着大臣们乌黑的头顶,沉声发问:“你们呢?你们可还有话要说?!”
如果说之前皇上的愤怒是五级,那现在就是十级。
小德子在一旁伺候,暗道不好,瞧这阵势,今儿的朝堂上,估摸着,要见血。
皇上可能要砍几个人头泄愤。
大臣们被皇上冰冷的视线扫过,浑身发寒,纷纷噤声。
“说完了?”皇上的怒火,连遮都不想遮了,“你们说完了,好,那换朕来说!”
“来人!”皇上喊完,门外齐刷刷的进来一溜羽林军,严正以待。
“给朕统统拖下去!”皇上在大殿上指了几个人,吩咐羽林军。
“是。”羽林军统领应下,带着手下把人拖走。
“孔博远,押入死牢。”
“施成白,剥夺官职,押入大牢候审。”
皇上又点了几个大臣的名字,羽林军通通照做,片刻,大殿上清净了不少。
“三亲王遇刺的案子,不用查了,查了三个月,最后给朕查出了什么?!一个两个的,找人顶罪倒是痛快的很,朕给你们俸禄,就是让你们做吃等死的吗?!”
皇上硬生生拍碎一张桌子,“呵,今天早上,有人跟朕说,朕的大臣里出了奸细,朕还不信,结果,呵,好端端的一个案子,让你们给查成了什么?啊?!假公济私,公报私仇,私扣皇子,孔博远倒真是好大的胆子!”
群臣皆是一震,不可置信,还有与孔博远交好的大臣站出来,替孔博远求情:“皇上,孔大人一直克己奉公,会不会是误会?”
“误会?!”皇上冷笑,“二皇子亲手写的血书,相关人员提供的证据,还埋在京郊的二皇子贴身侍卫尸体,难道都是误会?”
“你倒是误会给朕一个看看!”
早前求情的大臣吓的一哆嗦,闭嘴了。
“都给朕滚回去,”皇上指着台下与孔博远交好的几个大臣,脸色严肃,“今天谁敢给这群吃里扒外的王八羔子说情,朕连他一块宰了!”
一场轩然大波悄然掀起,大梁朝即将面临另一场官员的大清洗。
至于谁会在这场清洗中站稳脚,谁又将成为替罪的羔羊,无人知晓。
——————
官场上,有罢免,就会有提升。
有人倒霉,就意味着别人有了机会。
李斌站在大殿中间偏后,心里盘算怎么用好这个机会。
谢无渊早几天给他来了信,说最近会有一场朝堂清洗,让李斌长点心,多留意,把握好机会。
李斌拿着信左左右右的看了半天,没怎么弄明白。
朝堂清洗,少说话,明哲保身,他会。可怎么才叫把握好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上了一天课的累趴成脑瘫的作者小声说:我已经开始穿羽绒服了
谢谢尧维熙的营养液,鞠躬,真的很开心你们喜欢这篇文章,鞠躬。
读者“尧维熙”,灌溉营养液+52016-10-30 10:57:29
读者“尧维熙”,灌溉营养液+32016-10-29 01:39:39
作者小声说(对手指):按照惯例是要加更的,可是作者还要忙着跟数学相亲(ai)相爱(sha),加更放到11.11啦~~
☆、一棍子打晕他!
崇州。
范景辉收到回信,瞧了两眼,直接把信揉成一团扔了,没敢拿给三皇子看。谢无渊的回信里,说的好听,实际上避重就轻,都没问三皇子为什么吐血,只说让三皇子好好休息,摆明了就是不想跟三皇子好好谈,范景辉揉着太阳穴犯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挡下三皇子。
获封的亲王,没有皇上的诏令,不能私自回朝,不然以谋反罪论处。
三皇子、皇长孙与四皇子,正处在皇位争夺的重要时期,无论如何,不能出这种乱子。
半晌,范景辉下了一个决定。
“这可不行!”绯贺枫被范景辉喊来的时候,还一脸懵逼,这会儿听完了范景辉说的话,分分钟变脸不同意,“软禁三皇子算怎么回事!范景辉你搞清楚,他是君,你是臣!你俩不是兄弟,是君臣!”。
范景辉叹气:“那你倒是说说,除了下安|眠|药和把人关起来以外,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他消停消停?!”
“这——”绯贺枫被噎着,呐呐道,“让他回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还有谢无渊的吗?
反正三皇子回京,也是奔着谢无渊去的。出了事儿,有谢无渊兜着,怕什么。
范景辉当场跳脚:“我们必须得想办法,三皇子不能回京!回去这趟,要是被人抓住了,三皇子别说争皇位了,连命都保不住!”
“没那么严重吧……”绯贺枫嘀咕。
范景辉真的是要给他们跪下了,谋反罪谋反罪谋反罪啊!!!你说严不严重,严不严重,你严不严重啊!!!!绯贺枫还一脸迷糊,都是一群什么猪队友!老子不干了!!
范景辉被气的罢工,绯贺枫最后一狠心,“算了,反正从小到大都听你的,这次再听一次。大不了,大不了咱俩一起被三皇子咔嚓。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范景辉一愣,他一直以为绯贺枫大大咧咧的,是个粗人,没想到这人考虑事情,竟比他还要细。
老实说,范景辉从来没考虑过,三皇子一怒之下会砍了他,他一直以为三皇子是一个有点智障的玩伴,需要哄着陪着,不过三皇子的爹的背景大一点,不能得罪罢了。
从最开始成为三皇子的伴读起,范景辉就处在一种微妙的位置,他比绯贺枫懂事,比三皇子能顾全大局,虽然三皇子学的很快,但最开始的印象已经造成,很难改变。
换句话说,范景辉从来没拿三皇子当过主子。
早前,范景辉以为绯贺枫反应那么大,不肯答应的原因,是害怕绯成鹤知道之后挨揍。
在范景辉心里,他们的爹,似乎比他们的主子三皇子更可怕。
所谓君臣有别,天天说,天天念的,刚刚绯贺枫又在范景辉眼前说了一遍,范景辉却从来没往心里去,大概因为从小跟三皇子一起长大,三皇子也几乎没有惩戒过他,自己也就有意无意的忽略了。
臣子可以献上计谋,但不能直接下定拍板。兄弟之间,都能阋墙,更何况君臣之间。
以后应该多注意些。范景辉想。绯贺枫似乎和之前,的确不一样了。这些事情,没来崇州之前的绯贺枫,是万万不会考虑的。
或许,这也是谢无渊的功劳?
范景辉叹了口气,这件事情虽说是为三皇子着想,可绯贺枫说的对,身为臣子的,软禁主上,算怎么回事儿?今日能软禁一次,明天就能软禁一辈子,在上位者心里,总归是一根刺,扎下去就再也除不掉。日后君臣在朝堂上相见,也不好相处。
“还要按原计划执行吗?”绯贺枫看范景辉脸色犹豫,趁机问道,“要不算了吧,三皇子这么大个人了,也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呵,给谢无渊下药,三皇子也是够行的。
绯贺枫真的觉得,三皇子该受点儿罪了,真的,也就是谢无渊对三皇子态度好,这要搁他绯贺枫身上,早跟三皇子恩断义绝了。
寒窗苦读三五年的,会试考个三甲容易吗?
吏部多少年没要过新人了,谢无渊进个吏部容易吗?!
眼看着就要升吏部尚书,结果摊上这么一个人,啧,大好的前程就这么给毁了。
这样就是谢无渊,要搁别人身上,早跟三皇子开撕了。
以前站在三皇子立场,觉得谢无渊对三皇子只是有好感,还没到喜欢的地步,而且这厮心里还有人,又不是一个省心的能安安稳稳守着一个人过一辈子的。
绯贺枫刚听说三皇子非要缠着谢无渊的时候,就瞧着谢无渊哪儿哪儿都不顺眼,还琢磨着跟谢无渊打一架,把人揍趴下了,让谢无渊知道点厉害。
可这会儿,站在谢无渊的立场,绯贺枫觉得吧,谢无渊跟三皇子凑一对,谢无渊真是亏得厉害。
三皇子除了那张脸,啊,没准可能就是三皇子床上功夫比较好?
绯贺枫私下里跟谢无渊接触比较频繁,多多少少也了解谢无渊的一些想法,反正绯贺枫打心眼里觉得,就谢无渊那种脾气,能忍三皇子到现在,那还是真的不容易。
范景辉心里百转千回,最后还是咬牙下了决定:“送杯茶过去。”
绯贺枫与范景辉商量完,往三皇子屋里送了加料的茶,而后派人轮番守着。
范景辉来瞧过几次,三皇子睡的挺香,没有要醒的迹象。
半夜。
原本该熟睡的三皇子猛的睁开眼,掏出几只熏香。
范景辉的顾虑他知道,可他还是要回去。
谢无渊知道了多少,怎么知道的,他必须要弄清楚。
毕竟,谢无渊在是他的心上人之前,还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谋士。
如果谢无渊当真准备与他反目,他也要早作打算才行。
————
身为主导了大梁朝又一次大清洗的谢无渊,此时还不知道他又被老虎给惦记上了,现在的谢无渊,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太师椅里,听底下的人做自我介绍。
“无渊,这个人你见过的,”谢无江拉过一旁的文弱书生,介绍给谢无渊。
谢无渊略略抬头,瞄了一眼,不咸不淡的应着:“好久不见啊,李运。”
“谢,谢,小公子,”李运紧张的要命,额头沁出一层细汗,“小的,小的姓李名运,代号甲一,各地探查消息的总联络,平常呆在南淮。”
“别介儿啊,跟你说了甭谢我,谢我也没用,冤有头债有主的,我不找你麻烦,”谢无渊刺闹完李运,斜眼扫过谢无江,语气慵懒,听不出喜怒:“合着你当年拿着咱家的人,跑南淮去公报私仇?”
谢无渊指的是,李运在南淮茶馆里编派谢无渊“十赌九输”“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谢无江也听出来了,当然,当事人李运不可能无动于衷。
不过,谢无渊不会跟一个棋子计较这些,李运身份不一样,他一早知道,谢无江当年找谁不成,找了李运,两人肯定私下认识,更何况,谢无渊小时候满大街乱窜的时候,瞧见李运好几次,在南淮的老宅,谢父与李运在书房见过好几次。不然谢无渊当初也不可能直接喊出李运的名字。
谢无渊不在意,不代表李运不在意。
李运“啪叽”一声,跪在地上。
亲娘咧,世上最倒霉的事情是什么?!
不是你换了上司,是你当年编派过的人成了你的上司,最要命的,你编派他的时候,他还正好听见了哪!
李运哆哆嗦嗦的在底下回话:“小,小公子,不是的,小,小的,没,没有假公济私,小,小的,正经职业,就是个说,说书的,谢,谢大,大公子,找小的,是,是给了,给了钱的,的。”
谢无渊撩起眼皮看了谢无江一眼,似笑非笑,表情分明在说,瞧瞧你手下的人,没胆色就算了,还没担当。
谢无江顾左右而言他:“咱家的主要根脉,还是在南淮,我手上一共有两条线,茶馆酒肆的说书人,码头港口的舶船工,都是人多口杂,容易听着消息的地方。”
谢无渊“嗯”了声,沉思片刻,随意的挥手,示意李运下去。
“这几个人,你先留着,以后遇着合适的,换了吧。”
谢无江盯着谢无渊,语气不善:“他们做的挺好的,为什么要换?”
“人我见了,挺不错的,这是实话,”谢无渊单手支着下巴,懒洋洋给他解释,“李运的性子,呆在茶馆酒肆不错,码头那个赵无,也是个能管事儿的,不过太低级了,不适合你。”
谢无江狐疑的看向谢无渊。
“以后你接手了御史这个位置,身边的人,总要配得起御史这个档次,难不成你指望着茶馆酒肆的说书人,和码头港口的舶船工,给你提供其他五国的动向?”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天没吃饭的作者小声说:我饿。
☆、大牢
谢无江面上一惭,心里总算明白,谢无渊说的是对的。
李运也好,赵无也罢,这几个人,虽然不是他培养的,但也的的确确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
感情是挺深厚的,要是谢无江自己选,绝对会把这几个人一溜烟的升起来,而不是跟谢无渊说的似的,直接把人抛弃。
谢无江用人,只考虑人是否忠诚,而不考虑这个人是否能担当的起这个责任,做的了这个事情。
不过,谢无渊点破之后,谢无江倒是真正的茅塞顿开,对于御史这个位置来说,李运赵无这几个出生平凡,33 本身能力又不算特别出众的人手,确实不够看的。
刚刚听谢无渊说要换人,谢无江还在心里揣测,谢无渊趁机排除异己,想要架空他,没想到,谢无渊的打算,与他正好相反。
谢无江最先接手谢家的事情,谢承文最后却选了自由散漫的谢无渊,要说谢无江心里不在意,不愤恨,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现在的谢无江明白了,谢承文的选择,也不是没有依据的。
谢无江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他心心念念的,只有功名,流芳百世,或者功成名就,心里压根没有什么国家大义,说好听点儿,叫现实,说不好听点儿,就是鼠目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