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师门那边知道他和凤隐国的关系的也就是两个人,他还需要一个人来帮他拦一拦师门那边的两个人,而这个人非消息灵通的秦西莫属。
本来,让秦小三儿跟着他去,是极好的,可是这一趟风险未知存在着太多的变数,实在没必要把秦小三儿给扯进来。
“秦小三儿啊,这个,师叔跟你说…..”莫失耐着性子还想要劝说……
“莫师叔!如果你执意一个人去,那么师侄可以不去,师侄会传信给师叔祖,想必师叔祖会很乐意跟着莫师叔去的。”秦西冷冰冰的说,握着莫失面具的手骨节尽白。
莫失脸色刷的一下就不好,噌的一声站了起来,秦西正站在他身前弯腰与他说话,他这猛然站起来,砰地一声就撞在他的下巴上。
秦西痛得眉头都蹙了起来,只见莫失无神的眸子‘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气呼呼的踹门而去。
火气估计是太大了,居然一脚把门踹垮了。
秦西瞧着那个纤弱的人影飞快的离去,绮丽微冷的眼里怒气翻滚,轰的一声一拳砸碎了一张檀木桌子。
师叔祖,那是一个神一般的男人,秦西从入师门起,只见过一面,可就那一面让他深深的折服。
之后,他听过无数师叔祖对莫师叔的特殊,特殊得让他不得不多想…..
有人年纪小不懂风月,可有人早已经开窍。
有人身在局中,有人局外人旁观者清…..
秦西只是不愿放弃…..可惜他不能说,说不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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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失一路跑得飞快,心头那股恼怒简直无处发泄。
秦西是把他当小孩子吗?
就算他的辈分是师叔,他还是不自觉的把他当成小孩子。
竟然敢拿师叔祖来吓唬他…..
说到那个师叔祖,其实是他的师叔,整个千暮门里,他最不想惹的人,可偏偏那个人对他好得…..唉….一言难尽…..
一句话说,真要让他的师叔去了,得,他也别去了,整个凤隐国不需要君临春来灭族了,他那师叔一个人就够了。
一个人跑了一会儿,莫失的火气消了,又觉得跟秦小三儿斗气实在犯不着,他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大不了苗头不对的时候,他就直接打晕了秦小三儿,送他离开……
这么一想,莫失叹了一口气便要往回走,走了两步就听到一声马儿的嘶鸣,有一个淡雅的声音传来,“小兄弟,真是有缘,你我又见面了。”
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跑到了谷口。
而那声音是,墨钺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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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到了下去太阳落山时分,墨钺之坐在一辆通体漆黑如黑玉,有着一股低调的奢华意味的马车里,用扇子掀开车帘,静静看着谷口迎风立着的少年。
少有姑娘能长得这么夺目的,这是墨钺之第一看见莫失时,对他的印象。
就连见惯绝色的他,也不能不承认,这个姑娘真的长得让任何人都想私藏起来供自己一个人欣赏。
相较于容貌,最吸引人的还是这个姑娘的气质,虽然眼盲却蓬蓬勃勃的如朝阳,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十分纯粹的灵气。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墨钺之只会叹一句,天生毓秀,再不会多看一眼,因为这一类人只要接触过多的阴暗事物,便会被污染。
这样容易被破坏,需要人保护的东西,实在入不了他的眼。
但眼前的这个姑娘…….墨钺之勾了勾唇,本就习惯性挂在嘴边笑容在看到姑娘理都不理他,径直转身吭哧吭哧往谷里走时,又扩大了几分。
他的手在马车内的案几上敲了敲,几个身影迅速闪出,便见秦谷谷口的石壁上掉落下几个软趴趴的人,一个玄衣的冷面男人抱臂挡在莫失的面前。
冷面人不带感情的道:“我主子想请小姐上车一叙。”
莫失勾了勾唇,面上没有半丝惊慌,一双无神的眸子静若幽澜,嗅了嗅空气中并没有血腥味,心知那个墨钺之还是顾忌着秦小三儿,没有在他家大门口杀了他的护卫。
至于他自己,莫失并不认为只凭一个武力高强的男人就能拿下他,甚至就算是这里所有的人加起来,也没有机会。
千暮门的人就算是一个扫地的,扔到江湖上也都能排得上名,别说他还是师叔,千暮门的人宠他,疼他,却不会过分溺爱他,他们也知道有时候靠别人保护,还不如自保。
所以,有些时候,他们会对他十分残酷,比如,让他这个上辈子活在法治社会的良好公民学会杀人。
而他纵使有再多的不便,他也会接受。
他只能接受,必须接受,就算他们不要求,他都得强求。
九诛山主峰有一个往山腹内开凿的巨大洞穴,里面关了许多穷凶极恶的罪人,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师父每一日都会扔他下去,让他亲手用各种方法杀掉里面的人。
他也犹豫,也害怕,也抗拒,但他师父说,若是他不杀掉他们,他就把他们放出去,祸害别人,然后告诉他,那些死于这些罪人手下人其实都是间接死在他的手里。
他师父还告诉他,这已经是考虑到了他的感受,给他找的是十恶不赦的罪人,而非一般无辜的人。
那些年杀人,或许有‘杀的都是罪人’这一类自我催眠在其中,但当真正的将刀子插入人的血肉中后,无论那些人是有罪还是无罪,他的身上都沾染上了煞气。
他都学会冷静的杀人,淡定的面对血腥。
所以在危害到他自身安全的时候,莫失身上透体而出的煞气并不比江湖上成名的杀手弱,甚至隐隐有一种疯魔嗜血的意味,让纵使见惯血腥的人都不寒而栗。
玄衣冷面男子明显也是感受到了来自眼前姑娘的压迫,他暗惊这个姑娘身上煞气惊人的同时,动作行云流水,拔刀,出招,没有半分顾忌这只是一个姑娘,甚至是一个眼盲姑娘,一出招就是杀招,用最简单的招式,力求一举击杀。
人体心脏跳动的声音,刀划过空气引起的细微震动,流动的风里,莫失能抓住一切的细小的声音,计算着出招的时间,以不动应万变,也力求一举击杀。
但,莫失眉头几不可查的一抖,袖中的手猛然握成拳,当玄衣冷面男子杀招袭来之时,他忽地堪堪避过,却也免不了削掉了一缕发丝。
天空之上,一身黑亮的乌鸦从云层见直冲而下,却在见到莫失悄悄打出的手势,只能暴躁的在天空中盘旋。
玄衣男子一招不中,心下惊骇,他原以为凭这姑娘的煞气,这一招之间,必分生死,却不料那姑娘竟然避了开。
这般虎头蛇尾,让他始料不及,仿若刚才姑娘那一身煞气只是他的错觉,心下便疑有诈。
当下刀一横,又要出招,却见姑娘高举双手,转身果断的一边往马车走去,一边无辜得很的嚷道:“哎,去就去嘛,动刀子干嘛,真是的……”
玄衣男子一愣,马车里观战的墨钺之眼里划过一丝疑惑,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越走越近的人,笑得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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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不利,流年不利…..
莫失循着墨钺之身上飘渺的味道走到马车跟前,一脸的挫败,嘟起的嘴几乎能挂油壶,鼓着腮帮子,十分的委屈。
无神的大眼睁着,更加的无辜,看起来就跟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被人拎住了后颈一般无奈得惹人怜。
这种小女儿的表情,莫失学了几年,早就驾轻就熟,再不会像当初刚学时,一边学一边在心里恶心自己的矫揉造作。
墨钺之低笑,用扇子轻佻却又优雅至极的挑起莫失的下巴,戏谑问道:“美人,乖乖告诉本公子你叫什么?”
莫失一巴掌挥开扇子,没好气道:“我叫莫粑粑,墨公子你可以叫我粑粑。”
“粑粑?”墨钺之重复了一遍,觉得这称呼古怪,可又一时半会儿找不出那里古怪,目光移到莫失脸上,却见他神色正常,倒是因为眼盲,从眼睛里看不到半点儿情绪。
莫失故作正经,可谁也不知道他此时心里已经笑翻了,粑粑?哎,乖儿子,墨钺之你这货,叫你坑我,叫你坑我,你就一辈子给我当儿子……
“以后我叫你小莫。”墨钺之折中了一下。
狐狸!
莫失冷哼了一声,趴在马车窗前,十分不耐的问道:“墨大公子,你请我过来,到底要说什么?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聊天。”
墨钺之伸出扇子啪的一下轻敲在莫失的头上,淡淡道:“急什么,本公子又不会吃了你。”
“你胃口太小,想要吃人是做梦。”莫失冷冷抛下一句,转脸就要走,身后立马有两人挡住了去路,墨钺之淡雅的声音传来,“小莫,上马车,我与你一见如故,想要谈的话太多,不如去我府上坐一坐。”
莫失冷哼一声,表示十分不愿,而拦着他的人,恭敬却又强硬道:“小姐请。”
耳朵微动,流动的风里,他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血管里血液汩汩流动,流动的空气轻轻的划过不同于山石的布料……
他看不见,可是也能判别出马车周围有规律的分布了数十高手,可攻可守,而且车里面这个叫墨钺之的身手不低……
莫失注意着谷口方向,心知从自己被发现到如今被逼着上马车,也就十分钟的样子,秦谷太大,秦西一时半会儿找不来不说,就算是找来了也是一场恶斗。
最重要的是,此时的他不宜动手。
墨钺之抓他无非是逼迫秦西,自己要是再拖下去,这家伙估计不会再跟他客气了,要是被弄晕了上马车,凭白的暴露了男子身份,那可就得不偿失。
至于小鸦,他还是别让它在外人面前惊世骇俗,白白招人觊觎。
权衡利弊,莫失嘟嘟囔囔的上了马车。
待马车绝尘而去,见不到影儿后,秦西才有些狼狈的出现在谷口。
他见谷口空空,目光一扫,发现被人打晕的护卫,顿时脸一沉。
怪不得他没有收到护卫传来的莫失出入谷口的消息,搞了半天是被人给打晕了,害得他在谷中找了许久的人。
转瞬心里又为莫失宁愿一个人抛下他不管不顾的走而不是个滋味,他原以为莫失就是耍小孩子脾气,认真起来还是会顾全大局,安排好师门那边,却不料……
“莫失……”轻轻的呼唤这个已经刻在心中的名字,秦西在谷口转了两圈,猛然注意到碎石子中间一缕长长的发丝,捡起来放在鼻尖轻轻一嗅,霎时脸色大变。
秦西对莫失身上的味道再熟悉不过,这缕发丝是莫失的,而这缕发丝又是齐齐被锋利的刀刃削断,由此而说明的,几乎是不用再想…..
一时间他身上冷气四溢,胸中的暴怒和担忧一波比一波高,他还真想不到,居然有人敢在他秦谷大门口将他的人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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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郎
夜色迷离,荒原上只稀稀拉拉的分布着几棵老树,荒草丛生,四匹神骏矫健,浑身墨黑得没有半根杂毛的马踏着一地朦胧的月色拖着同样墨黑的车厢,四蹄生风而去。
车身上有隐匿不可察的黑金暗纹,四盏八角琉璃灯挂在车厢四角,风过,光辉不谢,若有人细看去,能发现八角琉璃灯里放的都是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夜雾渐起,夜明珠的光辉在其中明明灭灭,疾驰中,远远看去,只有一个黑色人影驾驶的马车,宛若幽冥鬼车。
但,车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马车外表看起来比其它马车大一些,可内里却像是一个移动的房屋,分为里间和外间。
里间是寝榻,锦被等休息用具,而外间则像是一个缩小的雅致书房,有桌有3 椅,有放置了许多书本的雕花架子…..
顶上马车顶的书架一面搁在马车入口一侧,一块绣着锦绣山河的屏风挡在入口处,乌金色的纱帐挂在马车四壁,隔开里间和外间的也是一面巨大的雕花书架。
书架上都搁了许多书籍,几盆兰花固定在架子上,车窗前搁了一方软榻,榻上放置了矮桌,一个俏丽的女子正一丝不苟的跪坐在矮桌一侧素手煮茶,而另外一侧,墨钺之正懒懒的靠在榻上,一手执着书本正看得入味。
马车中央放置的香炉氤氲着淡雅的香气,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毛毯,一只长毛绿眼的猫缩在香炉一觉正睡得香。
茶香飘渺,咕噜噜的水声里,一身轻薄白衫的淡雅公子,墨发束了一半,闲闲倚在一角,夜明珠光辉如牛乳一般挥洒,让一切都显得十分安详静谧。
只不过……
"给我滚出去!没听到吗?滚!滚!"略微稚嫩的吼声从里间传了出来,惊得地上的猫儿猛然立起了头,四下张望。
墨钺之从书本里回神,就看到一大堆东西从里间扔到了外间,五颜六色,轻的,重的,有的是裙子,有的是外衫,有的是绣鞋…..目光在最上面的绣百花的紫色肚兜和亵裤上微微一滞,再抬头一个面容娇俏的婢女额头满是汗的从里间掀帘出来,垂首跪在墨钺之跟前,有些惶恐道:"公子,奴婢说不动小姐换衣,小姐也不让奴婢近身,他拿着匕首逼奴婢,奴婢恐伤了小姐……完成不了公子给的任务,请公子责罚。"
目光扫过婢女脸颊上带的伤,手上亦有还在冒血的伤口,墨钺之能想到里间那只小猫此时一定是张牙舞爪,不由得一笑,挥手让婢女下去,淡淡道:"自己去领罚。"
女子脸上一喜,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退到马车口,翻身便消失在夜幕中。
墨钺之轻啜了一口香茶,挥手让煮茶的婢女也下去后,便起身一个人进了里间。
掀帘入里间,便看到莫失光着脚丫子气鼓鼓的站在寝榻上,榻上的白虎皮毛被踢得凌乱不堪,靠枕,毛毯,貂裘被扔了一地。
"小莫,你又不听话了。"墨钺之姿态优雅的坐到榻上,一开口就把莫失给气乐了。
这货还真给他自来熟!
莫失噌噌的跳到离墨钺之最远的地方,瞪着无神的大眼,冷冷道:"你让我穿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要干什么?"
墨钺之看到莫失一副像是看到脏东西一样离他远远的样子,幽黑深远的眸一时间又深了几分,他闻言淡淡道:"我知道小莫很聪明的,不会不明白。"
易装,自然是隐藏身份,让莫失看起来更正常一些。
在墨钺子看来,此刻莫失身上雌雄莫辩的装束太扎眼,他这一路不可能总走荒郊野外,到了人多眼杂之处,莫失这一身装束会给他惹来很大的麻烦。
要在秦谷的眼皮子底下藏住一个对秦谷谷主很重要的'少女',就算是他墨钺之,也得费一番功夫。
"我不穿,那些都太难看了。"莫失哼哼两声,倨傲的扬着脖子,"你也别想让别人来帮我穿,除非我手脚断了,要不然你看谁能近我的身。"
墨钺之挑了挑眉,突然松口:"小莫不穿,那也可以。"
骨节分明白皙如玉,很适合弹古琴的手从怀里掏了一个乳白色的瓶子,扔给莫失,他淡淡道:"那你就吃下这颗药丸,好好的在车里睡觉。"
莫失掀开盖子,闻了闻,又把瓶子扔了回去,继续杠着脖子,冷冷道:"不吃。"
"不吃?"墨钺之低声道,素来淡雅的嗓音一瞬变得有些危险,犹如凉风抚过胸口,下一秒又回复三月春光般温柔,"小莫太不听话了,不听话的孩子可是要受罚的,换装和吃药睡觉,选不出就不能吃饭,不能喝水,不能睡觉。"
墨钺之的惩罚对于一般人来说,都没什么,只要不长时间熬,都受得住,可惜对于莫失,简直就是死穴。
他的破身子,一天不'充电'就会给他罢工。
莫失鼓了鼓腮帮子,很卖力很敬的装!
他狠狠的踩了踩地上的靠枕后,捡起来砸向墨钺之,嘴里还恨恨道:"大坏蛋,你虐待我!"
之前紫藤树下,墨钺之就看出了他身体的不足之症。
墨钺之接住靠枕,拍了拍灰,垫在身后,靠在榻上,望着莫失笑眯眯道:"小莫乖乖听话,我还会虐待小莫么?"
"我不吃药。"莫失直接否决吃药。
"那就换装。"墨钺之点点头道。
"那你滚出去。"莫失瞪大了无神的眼,似是不得不妥协一般,恨恨的选择换装。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