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上的慕容纸完本[强强年下]—— by:橙子雨

作者:橙子雨  录入:12-22

慕容纸的声音压抑着颤抖,哭笑不得。
“我对你好……你当初不稀罕,回过头来,便也不要再稀罕!”
“阿纸?”
“这算什么?京城人心复杂,别人居心叵测,我就单纯好骗,随随便便你说什么都肯信对不对?死到临头有比较了,被人伤了心了想起我的好了——谢律,这种话,你真也能说得出口?!”
“阿纸,我不是那样的意思!”
不是那样的意思是什么意思?!慕容纸翻身起床,推开谢律抓过衣服草草披上,此刻只想早早离开这儿,离开这人身边。
这房间……片刻也待不住了!
为什么会回来,为什么过了那么久,他到底是回来了。
这些时日,慕容纸一直在猜这个谜题的答案。
[正文 第55章 上天饶过谁啊]
虽然早就知道,谢律应该不是突然良心发现——但无论怎样也好,好歹这孩子在外面跌跌撞撞受了伤,还知道家在那里。
不管他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哪怕是做了什么举世不容的事情被天下唾弃,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被江湖追杀,只要回来了,他都还是听雪宫的小姜。
只要肯定回来,就有慕容纸为他守着这一片清净,外面的人,谁都别想再欺负他。
可是,那个孩子并没有在外面遇到挫折,而是顺风顺水一路亨通,万众敬仰青史留名。回来的理由,却是为情所伤心灰意冷,这让慕容纸感到很绝望。
我过去那么珍惜你,你不在乎也就罢了,却在最终发现某个你喜欢的人并不会真心对你后,又想着回来我这里……
谢律,那我到底算什么?
就只是个等你伤了累了快死了,才能想到14 要去依靠的人是么?沉溺在温柔乡里那么多年不见归途,直到最后发现别人虚情假意,才又想起我的真心来了?
别人对你不好,便想找我补过?
这段日子,整日腻着我,赶都赶不走,你要的,便统共只是个“对你好”的滋味而已,是么?
……
要知道,这世上愿意真心对你的人,绝远不止我一个。
像你那么活泼、一笑便无端招人喜欢,若想有人收留你,若想有人对你好,这世上千千万万都还有,我又算什么?
若是那样,是不是又要随随便便弃我而去?
……
慕容纸明知道,谢律这辈子怕是没机会再次弃他而去了。
他已经活不到那个时候了。所以自己只要愿意装个傻,不跟他计较就可以了——在他最后的这段日子里每日陪着他,温柔地握着他的手,骗过他也骗过自己,就够了!
管他心里到底放着谁?管他真心喜欢的到底是谁?总归他最后看着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总归他最后念着的名字是“阿纸”而不是别人,不就行了?
可是,却做不到。
那么简单的事情,慕容纸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他都快死了,就看在他都快死了的份上,放了他也放了自己吧。明明是这样想的,可为什么阵阵发烫的恶意,却从心脏的地方升腾而出,纵然他努力咬紧牙关,却忍不住。
“你为人所负,受了伤,便想回头……找不会负你之人?”
“可谢律你莫忘了,我也……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慕容纸。既不是干干净净,对你亦不再是当初那般。你要找对你好的,但我已经不会对你再如之前那般好,以后……再也不会。”
“你我之间,其实早已半点情分都没有。我之所以对你稍加照顾,不是还记着你,不过是看你没几日可活了,可怜你而已!”
“若你还能好生活着,你看我还会不会收留你?早就让你滚出这雪山,滚得越远越好了!”
慕容纸说了这些话,一向惨白的脸上都沾染了一丝红意,他自以为已是句句伤人。哪知道谢律就像没听到一样,只顾着点头急急下床。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阿纸对不起,你、你别生气!你要去哪?”
“你管我去哪?去哪都行,只要没你就好,去哪都是一样!”
“阿纸,你先别动气,你听我说……”
“听你说?谢律,你永远不会改。是你自己说的,说要将你于宁王之事‘全部’告诉我——可你告诉我了么?结果还不是骗我?!”
“……”
“你这人就是这样,永远谎话连篇,永远想着骗我,永远都不值得信任!什么主仆之情?什么息夫人?什么清清白白?!呵,谢律!你真就觉得我那么好骗?你真就觉得骗我那么好玩是么?!”
“阿纸,我、我并非故意骗你的!我只是、只是……”
“不要再说了。”
“你既不肯说,正好,我也不想听,以后再想跟我说什么,我也统统不想听了。干脆你走算了,去那个什么云锦城的行宫,反正你的那个什么王爷主子不是也一直想着要找你的吗?你回去不就好了?!回他身边不就好了?”
“……”
“我救不了你,过去救不了,以后也救不了。你过一阵子横竖都是要死,又何必在我这里待着,瞒着真正的心思自欺欺人?既没有几日可活了,又何必整日对着你当年想方设法背离的人,而故意躲着你真正想见之人?”
“有什么委屈,有什么不忿,有什么放不下,有什么一腔深情。谢律,你去跟你真正想说的那个人,好好说清楚。”
“不要……再在这里骗我了。”
“你以前……都骗过我一次了,我也让你骗了。求求你……求求你看在我对你还算照顾的份上,这次就别再骗我了,好不好?”
……
***
“阿纸,我、我不是有意要隐瞒你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真的都是我的错!”
藏书阁中,慕容纸坐在地上目不斜视,缓缓又翻过一页纸。
“阿纸……”谢律已然自顾自煞有介事地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跪得膝盖都青了,如今一个膝下垫着一本破书,好歹缓一缓,接着跪。
“我不想听你说话。我还要看这书,你不要在这打扰我。”
……
“阿纸,跟宁王的种种,我真的不是有意瞒你。只是……只是我实在不敢跟你说,结果反倒惹你更气了,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我生气?呵,我没生气啊。我为什么要气?”
“阿纸,你不知道……我一直不敢说,就是因为是怕你、怕你生气,怕你会像这般想我……”
“我想错了么?”
“阿纸!我、我真不是求他不得,想着你对我好才退而回到你身边。你相信我,我、我同宁王……从离京的那日起,我与宁王就一刀两断断的干净了!我在你身边的这段日子,我从不曾再想过他!”
“你爱想谁,跟我无关。闭嘴。”
“阿纸!”谢律一把按住他正在看的古籍:“别看了!你看看我!我这次真的没有说谎!我之后不曾想过他,之前也不曾碰过他,我没骗你!”
胸口却突然被慕容纸冰凉的手覆上,那手指勾开了衣襟的扣子,不由分说竟开始脱谢律外衣。
“呃,阿纸?你、你想干什么?”谢律脸一红,佯作抵抗。
怎么突然就……但是这藏书殿内那么冷,特别是地上都是青砖又硌人,不太好吧?
床不是挺好的吗?可你之前又总不愿意。
那个时候不肯要,现在我的身子,咳,可大不如以前了,走路都没劲,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行……
呃,罢了罢了,你若真的突然那么想要,那我、我努力一把……
扒开外衣,扯开中衣。慕容纸面若寒冰,冷冷盯着一道狰狞的疤痕横在谢律腰间。
手指缓缓抚上那凸出的伤痕纹路,抬头厉眼望着谢律。
“身上的这道伤,你是为他受的,不是么?”
“……”
“伤得那么重,几乎都要拦腰斩了。谢律,你是命有多大,才能活到今天?!”
自己……确实是命大,这点谢律不得不承认。这道伤是打仗的时候被北漠兵刀斧手的,如果说追根溯源是为宁王所伤,毕竟那场仗确实是宁王举荐自己去打的,确实也不能说不是。
但就算要怪,还是多半该怪自己武艺不精吧……但面对慕容纸那般阴戾表情,他也不敢开口。
“你肯为他受那么重的伤,命都不要了。”
“……阿纸!”谢律忙道:“我以后、以后可以为你受更重的伤!为你死了都没关系!”
“谁要你——”
“只要你肯相信我,真的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阿纸,这不是只是说说而已!你要我做什么?有什么能替你做的?我做什么你才愿意相信我?我什么都可以帮你做!”
“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谢律,我只问你,倘若你当初,因这伤而死了呢?”
“哎……?”
“你不怕的,对吧?多好啊,为最心爱的主子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而我……反正你死在外面,死在了我不知道的地方,我一样也……不会多难过的,应该是这样的吧?”
“……”
“谢律,我们之间的牵绊,如此想来本也就不深。你之前问我,为何不下山寻你,是,你问得有理,我若……真的如喜欢唐济一般喜欢你,怎会这么些年不下山寻你?倒不如你所忠心的那个王爷主子,见你离了京,千里迢迢找你一路找到这儿来!”
“阿纸!你……莫说气话。什么唐济什么的,你、你根本就不那么在意他的,何必又那话来堵我?”
[正文 第56章 默默给后儿子夜璞点只蜡。]
慕容纸摇了摇头:“谢律,你是否记得?咱们一同去枫叶山庄的路上,你曾跟我说起过宁王。”
“你说起他时,眉开眼笑的样子,我至今忘不了。你说他诗词文赋,说他风流才藻,说他九岁时写的歌谣,说他在阵前檄文将对方将领气坠马下。听说,他还和皇贵妃一脉相承,是个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
“阿纸,那天我说那些,不过是想作有趣之事,要逗你开心而已!”
慕容纸冷笑:“而那日……我之所以肯去枫叶山庄,不过只是想要见唐济而已。”
“阿纸!”
“我留你在宫中,不过是看你可怜而已,你在我心中,永远也比不过唐济,而我在你心中……也是亦然。不是正好么?那天遇到的那位小王爷也都说了,你真正想着的那人同样舍不得你!谢律,你去找他吧,别再留在我这里自欺欺人,最后的日子,莫要……再骗你自己了。”
“……自欺欺人么?自欺欺人的究竟是谁?”
身子一轻,整个人被谢律从地上扯了起来。慕容纸还不及反应,就迎上了谢律的唇,咬着他半是亲吻半是掠夺,可他还没想到要挣扎,整个人便又被揉进怀中抱住,谢律低低的声音,闷响在耳边。
“阿纸,那么久了,你还是连骗人都骗不好。我以后……要怎么放心?”
“你这样,我要如何放心……留下你一个人在世上?”
“……”
“我不想死。阿纸,我不想死。我舍不得你,我想陪着你,我还想要多点时间……能陪在你身边守着你。”
慕容纸恍恍惚惚,只觉得肩上突然一沉,只来及堪堪抓住谢律下坠的身子。
“你怎么了?谢律?!你振作点!”
嗯?我……我?谢律还能清楚听得到慕容纸的声音。可是抬起头,眼前却只剩一片漆黑。
奇怪了,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了。
阿纸,我在哪儿?你又……在哪儿?
谢律茫然伸出手去,像是想要碰触什么,却什么都没有碰到。整个人如坠万丈深渊,便再什么都再不知道了。
***
昏暗的房里,烛火让影子显得森然鬼魅。慕容纸惨白着一张脸,银针扎在谢律手腕,没有任何反应。
“师父,师父!您休息一下吧!师父,您就别白费力气了!他的脉象太弱,身子也油尽灯枯,他不行了,您该比徒儿清楚的啊!”
“不会的……不会……不该!不该这么快的!”
“这还哪里算快?巫蚕血蛊本就是无药可解、小半年内一准毙命的毒蛊。他本能撑活那么几个月已是奇迹,何况中途又用了‘羽化’,那日没当场死掉已是很不容易,撑到今天,也算是奇迹了!”
明知道夜璞说的没有一句话是错的。可慕容纸却还是片刻不肯离开,只叫他和阿沥继续去煮药,自己针石俱上,一寸寸扎进谢律干瘦的皮肤之中。
谢律气息奄奄地安静地躺着。小腹虽然微微凸起,里面的蛊虫却安安静静没有发作。
不是疼了,也不是肠穿肚烂,只是……到时候了而已。
只是他的身子,终于已被蚕食消耗到了强弩之末。
已经……没有法子了。
这些时日,慕容纸眼看着他越吃越少。让他多吃,他也总会强颜欢笑吃下去,之后再忍者腹胀,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吐个精光。
明明整日步履虚浮,却还是跳跳笑笑,只比之前更显没心没肺。
“阿纸……”
冰凉的手心覆在那人额上,掌下那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灰败之色,再无往日的熠熠光华,让慕容纸看得心头一抽,眼眶只觉得发涨。
“我、我是不是……快死了。”
“你莫胡说。”
那人轻轻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之前……能撑过去知道;而如今,撑不过去了……也知道。”
“你还有时间的。好好养病,别胡思乱想。嗯?”
谢律苦笑一声。回到听雪宫的这段时日,慕容纸的声音从未像此刻一般温柔过,仿佛害怕吓到他一般,轻得好像三月春光中缓缓飘落的柳絮。
可是,他越是这般柔和,却越是佐证了谢律的猜测。
我真的快死了。
……
可是,真就这么死了么?
我还、我还什么都……
“阿纸……我当年是……曾对宁王……但是……从我回到这听雪宫……就再也没、再也没有想过他……真的……没有。”
“好,好,”慕容纸轻声道:“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可谢律还是努力翕动着干涩的唇,虚妄地看着慕容纸,眼角逐渐滑落下泪来。
“阿纸……我……我……自打回来家里……该说的话,一句都没说,该做的事,也……一件都没做。”
……
岂止是该说的话一句没说,该做的事一件没做。
谢律自问,你除了惹他伤心惹他生气惹他落泪,你还做过什么?
为什么要回来?既然原本只是抱着求死的心来到这里的,为什么看到他的脸——就笑眯眯地话锋一转,变成了“阿纸,我回来了”?
还不是……看他那时望着自己的眼神里,愤怒之中掩饰不住的点点凄凉和痛楚?
还不是仗着他痴,都过了那么久,却还是喜欢自己。
……
谢律啊谢律,到底……是什么人啊?
阿纸他那么单纯一个人,被你骗得还不够苦么?你怎么能那么坏,怎么能坏到那个份上?!就因为知道他其实放不下你,便能心安理得地把他原本平寂的心再度搅乱,然后再叫他眼睁睁看着你死——?
你是开心了啊。不必暴尸荒野,临终的时候身边还有人那么爱你、在乎你。
你要他怎么活?
没听到他在哭吗?!为什么没有为他想想?
“若早知道……若早知道这样……我一定……好好待你。从一回来……就好好的……好好对你……”
仿佛干枯的身体里仅剩的湿润,全部化作了水滑下枕边。谢律自嘲地扯出了一抹哭笑,终于再不是众人平日里看得到的那副什么都似乎不在意的浪荡模样。
可是,已经迟了。已经太迟了。
最好的韶华,统统埋藏在了京城和疆场;只有最不堪的一面,却留给了自己如今最舍不得的人。
恍惚之中,他描绘着自己从未离开的画面。在这听雪宫中,他渐渐长高了,也长大了,终于不再像小时候一样需要窝在慕容纸的怀中,而是伸出肌肉紧实的健康的手臂,紧紧搂着那个人入眠。
而慕容纸,则会靠在自己肩头,带着一丝不带任何防备的浅浅笑意,甜甜地入眠。
那样不好吗……
跟着阿纸,他应该会长成一个活泼爽朗、坦率正直的青年,阿纸教过他,要真诚,要善良,在自身强大的同时一定要有同情弱小的善良,以前做个好孩子,之后做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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