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小主子,皇上这几日觉都没得睡累得很,您就行行好先出去吧。”不然皇上拿奴婢撒气奴婢小命不保啊!
“父皇,惜兰可以进来吗?”此时此刻,惜兰公主的声音在李元听来简直犹如天籁。
“什么事?”夏文轩依旧没有好脸色。
惜兰扫了一圈,李元满头大汗欲哭无泪,锦桓双手抱胸撅着小嘴,夏文轩被埋在公文之中双眼泛青眼神阴郁,她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儿臣来找锦桓弟弟,不知道弟弟上巳节那天有没有空陪姐姐出去走走?”惜兰笑靥如花。
锦桓在”想要皇伯伯”和“皇伯伯会生气惜兰姐姐也不错”之间犹豫了良久,最后点点头,恋恋不舍地看着夏文轩。
“乖,等天暖和了朕带你出去玩。”
如此这般,上巳节这天锦桓和惜兰出了宫。
“我们这样躲开父皇派的侍卫自己跑出来会不会不好?”惜兰穿着素净的淡蓝色襦裙,头上依旧是那根素木簪子,不施脂粉。然而擦肩而过的行人依旧频频回头。
“没关系,锦桓会武功可以保护惜兰姐姐,有人跟着麻烦死了。”
三月初三相传是黄帝轩辕氏的诞辰,本来是祭祀的日子,后来逐渐演变成祈愿及逛庙会的节日了。
“惜兰姐姐,我去买糖葫芦。”刚刚还嚷嚷着要保护她的锦桓一溜烟得就不见了。
“锦桓!”惜兰叫了两声,可是太阳已经西沉,即使路的两旁灯火通明,在拥挤的人群中也极难找到人。
“啊!”突然,人群被一股大力冲开,惜兰也被撞倒在地。
“惜兰姐姐快跑!”锦桓一把拉起她,没命地往人堆里钻。
惜兰被他拉着跑,完全不明所以:“怎么回事?”锦桓拉着她窜进无人的小巷,左转右拐,最终走进了死胡同中。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一个黑子男子堵在唯一的入口处,锦桓把惜兰护在身后。惜兰这才看到那个男人的脸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疤,从额头贯穿到下颚。
上官烨一步一步逼近他俩:“长得真像啊,你和他。你是怎么躲过的?居然做起了皇室的走狗,还是说他根本就是把你送给了皇室?”
这个人武功极高,如果不带着惜兰他也许还能逃掉,但是他必须保护好惜兰,他专注地盯着上官烨的一举一动,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究竟说得是什么。
“跟我走,我们可以一起复仇。”上官烨缓缓说道,他不忙着分个高下,上次离间皇上和卫氏失败后他本可以马上离开,就是为了再见到他,他才会在京城潜伏下来,如今终于得到机会了。
“你是谁?”惜兰问道。
“我是谁?”上官烨把玩着手上的飞镖,“我是能要你命的人!”他怒目圆睁,双手暴起,扔出飞镖的一瞬间被人从后面扑倒,飞镖自惜兰的脸旁划过。
只要再偏上一寸,她的脸就会被划破,这个认知让惜兰腿脚发软。
“惜兰,快点逃!”一个锦桓不认识的人死死地从背后抱住上官烨,把他扑倒在地,扭头对惜兰大喊。
锦桓也被这声大吼惊醒,连忙拉着惜兰夺步狂奔。
“不要!”惜兰被锦桓拉着与地上的两人擦肩而过,她回头望去,沐子卿被上官烨一掌击至墙根,一口鲜血喷出。
惜兰手腕一扭,想脱开锦桓的牵制,突然又一个人现身而出,与上官烨战做一团。
“锦桓,快带惜兰回宫!”来人居然是一身便装的夏文轩,他与上官烨的对攻节奏极快,好不容易讲了这句话又被拖回战局,不得不全力以赴才能拖住他。
皇伯伯!锦桓愣在当场,那个人有多残忍他最清楚了,他亲眼目睹上官烨如何弄死宋司谏,又接连杀害了好几个禁军侍卫。
“快走!”夏文轩再度大吼。
锦桓最后看了一眼夏文轩,拉着惜兰扭头就跑,根本不管惜兰的挣扎,他埋头往皇宫的方向跑去,眼泪与擦身而过的风融在一起,落到身后。
回宫找师父!他对自己大喊。
“师父!师父!”锦桓穿过人群立刻看到了骑着马的郭杨。
“殿下,皇……主子呢?”郭杨连忙下马扶住脸色惨白的锦桓。
“在,在巷子里,上官……”锦桓上气不接下气,指着他来的方向急切地说道。
“殿下你带我回去,公主请您拿着末将的令牌回宫调集人手。”郭杨飞快地说道,他将令牌从腰间解下,抛给惜兰。
“没时间犹豫了,快!”他扔下这句话,与锦桓迅速离开。
惜兰呆了片刻,驱走脑海中沐子卿满身血污的样子,向皇宫的方向拔腿狂奔。
沐子卿无力地靠在墙角,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以免被大打出手的两人波及。他刚才远远就看到惜兰了,可正要叫她的时候她却被人拽走。他连忙追过来,也不管自己不会武功,在刀疤男准备出手的瞬间,脑中只想着惜兰绝对不可以死。
回去母亲肯定又要哭天抢地得了,让你逞英雄,他在心里自嘲。
不一会儿,又一个人加入战局,好像也是来对付刀疤男的。
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来历,沐子卿忍着痛,一点一点往巷子口挪去。
“受了伤就不要乱动。”也不知道挪了多久,沐子卿痛得有些神志不清,惜兰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沐子卿笑呵呵地开口:“嘿嘿,我是不是要死了,你怎么回来了。”
“别说话。”惜兰撕下自己的衣摆给他止血,“你又不会武功瞎凑什么热闹。”
沐子卿:“嘿嘿,娘子有难夫君当然要来救。”
“……”惜兰没再说话,低着头专心查看他的伤势。
有很多脚步声从他们身过跑过,来来往往得,沐子卿的眼被血污蒙住大半,看不真切。
“那些人……是谁?”他喘着气,努力保持着清醒。
“禁军侍卫,那个人自尽了。”惜兰说,“我叫人去请大夫了,你再忍忍。”
沐子卿抬起满是血迹的手,抚摸上惜兰发间的木簪:“你带这根簪子……真好看。”
“……”惜兰不语。
“公主,大夫来了。”一个禁军侍卫带着一个背着医药箱的老者过来。
惜兰起身让开,让大夫给沐子卿治伤。
她走到旁边,刀疤男刚刚被禁军围住的时候就服毒自杀了。她听见锦桓低低的哭声从旁边传来:“皇伯伯你受伤了。”他捧着夏文轩被利刃划伤的手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伤而已,不要哭了。”夏文轩伸出未受伤的手臂把锦桓搂进怀里哄着,“以后不准再这么任性了。”
“嗯嗯,锦桓再也不会了。”他扑进夏文轩的怀里哭着保证道。
“公主,沐公子的伤都包扎好了,正在辇中休息。”刚才带大夫过来的那个侍卫跑过来禀报道,为了疗伤方便,夏文轩特地让人从宫里弄来了车辇。
惜兰点点头,走进停在路边的车辇。
“娘子,你来看我了。”沐子卿虚弱地靠在软垫上,上身没穿衣服,被白色的布包成了粽子。
“本宫来看看你。”惜兰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无论什么时候都散发着令人想靠近的温暖。
沐子卿坐起来了一点,脸上的血污还没弄干净:“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惜兰:“我已经答应去梁国和亲了。”
沐子卿大概是想拉惜兰的手,听到这句话他举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然后坚定地拉住了惜兰的:“我知道,我们说说话好吗?”
惜兰终究不忍,她在他身边跪坐下来:“伤口疼吗?”
沐子卿笑:“你来看我,就不疼了。”
“……”惜兰抚摸着发间的簪子,把它取下来,乌黑的发丝披满了肩头,“这根簪子还给你。”她说着仍恋恋不舍得来回摩挲着上面刻着的字句。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沐子卿一字一句说道,正是簪子上铭刻的字句。
惜兰的泪一瞬间就落下来了。
沐子卿拿过那根簪子,端详着:“这根刻得歪歪扭扭的,是不太好看。”他在换下来的血衣里摸索,从里面拿出了一根差不多的素木簪子:“娘子你看,为夫的手艺又精进了,这上面的字不歪了。”
沐子卿把簪子举到惜兰眼前,上面工工整整地刻着八个字: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作者有话要说: 锦桓;皇伯伯~皇伯伯~
夏文轩(专心看奏章):嗯?
锦桓(爬到他腿上):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夏文轩(脸红)
锦桓(凑上去):皇伯伯亲亲~
撒花撒花撒花~沐子卿终于出场了!这一卷锦桓的戏份比较少,主要是为了把其他一些事情交代清楚~下一卷开始他和夏文轩的1v1会增加的,然后又一对CP要出场了~猜猜是谁呢~
☆、苦肉计
锦桓走进铜雀宫的时候是阴沉着脸的,他闷头往前走,身边不停地有宫人停下来向他行礼,他一概不理。
“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淑妃本来在练剑,她听见声响,持剑一收,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将剑收入鞘中。
锦桓像是没听见淑妃的声音,他走到树荫底下,在石椅上坐下。
“喂,说你呢,怎么越长大越耳背了。”淑妃走过去轻轻推了他一把,“谁欺负你了?”
锦桓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把淑妃也看糊涂了。淑妃:“你能不要用脑袋回答我,改用嘴吗?”
“皇伯伯叫我搬出清凉殿。”锦桓的声音很小,还带了哭腔。
“停,别哭!你都十五岁了,能别动不动就哭吗?”淑妃把自己的剑交给下人,一撩衣摆坐在了锦桓身边,“仔细说给我听听,皇上怎么不要你了?”
锦桓吸了吸鼻子,终究还是没哭出来。
“皇伯伯说我长大了,该自己住。”锦桓落寞地看着自己搁在膝上的手,说话时还带着鼻音。
“皇上说得没错,你都老大不小的了,早该自己住了。”淑妃站起来,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锦桓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小时候住在乡下的村子里,手指里的泥总是弄不干净,不知道从何时起,里面干干净净的,再也没有泥巴了。
“锦桓呢?”夏文轩被一桌子的公文埋在后面,一边低头写着字,一边问道。
李元侍立在侧,闻言胖胖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二皇子去淑妃宫里了。”
今天早上的时候,锦桓因为某种原因又把被褥弄脏了,害羞了好久。夏文轩不得不承认他害羞的样子很可爱,可是那个味道萦绕在鼻尖,他不保证再来几次的话他不会兽性大发。最后犹豫了良久,还是建议锦桓搬到偏殿去住。
如果是小时候的锦桓他肯定会又哭又闹,可是锦桓这次什么也没说,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看了夏文轩片刻,居然点头同意了。可那个神情分明是想哭。
夏文轩翻开一本奏章,上面的字像一块块杂乱无章的石头向他砸过来,令他心烦气躁。他把笔往桌上一拍,一把将奏章往介下一扔:“奏章都写不好,给朕把齐芮白叫过来!”
李元正思考着现在能不能上前收拾,被夏文轩一声吼,一个激灵过来,忙不迭地跑去找齐芮白了。
夏文轩吼完,往龙椅上一靠,是习惯性地往身边一捞,却捞了个空。他仿佛听见锦桓叫他皇伯伯,一回神,偌大的书房里空荡荡的。
该死!
夏文轩在心里咒骂。
“皇上,丞相大人来了。”李元在门外禀报道。
“让他进来。”夏文轩整了整衣领,重新端坐好。
齐芮白早听李元说了夏文轩的反常,笑眯眯地走进来把摊在地上的奏折拿起来叠好,还不忘拍拍上面的灰尘。
“皇上对臣写的奏章可以什么意见?”
“你自己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夏文轩语气严厉。
齐芮白欲哭无泪:“皇上,这凉州平白无故少了人臣也觉得奇怪呢,可您让臣解释,臣如何解释?不如把心肝挖出来个皇上看看是否清白?”
夏文轩眼角一抽,这人说话还能更恶心点吗?
“去查。”夏文轩眼色锐利,目光暗沉,“朕就不相信,一个个大活人能平白无故消失了去。”
“是,臣这就传令叫元隆将军查。”齐芮白道。
夏文轩又不说话了,齐芮白干站了半晌,他看着夏文轩的脸上阴晴不定,谨慎地缩了缩脖子:“皇上如果没别的事了,臣就先走了。”
夏文轩还是没有答话。
夕阳西斜了,如果是往常的这个时候锦桓该从郭杨那儿回来了,他会蹭到他身边,抱着他撒娇说他饿了。
“皇上?”齐芮白第三次叫夏文轩的时候他才终于如梦初醒似的应了一声。
“此事交予元隆将军去查,皇上以为如何?”齐芮白又问了一遍。
“就按丞相的意思去办吧。”夏文轩合上奏章,觉得一阵眩晕,无力地挥挥手让齐芮白退下。
夏文轩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直的肩膀,被阻塞的血液一窝蜂的向着头顶流转开来,让他眼前泛起一片雪花。
“皇上,是否要去铜雀宫?”李元问道。
“不去。”夏文轩广袖一甩,踏出殿外,准备去看太后,“朕出去走走,不准跟来。”
“遵旨。”李元答道。
夏文轩一走,他立刻回身跟身旁的小太监吩咐道:“快去看看今晚御膳房做得什么,要二皇子爱吃的,多加几道甜点,快去。”
“公公,皇上不是不去铜雀宫吗?”
李元一巴掌拍在小太监脑袋上说:“呆子,皇上还憋着气呢!可你见过皇上超过一天不搭理二皇子的吗?”
“公公是说皇上其实去哄二皇子回来了?”
“叫你准备就快准备,再啰嗦小心你的脑袋!”李元佯装要打人,那小太监一溜烟地就逃跑了。
不出李元所料,夏文轩穿过御花园,不知不觉停在了铜雀宫的大门前。他凌厉的目光一扫而过,铜雀宫的宫人全都噤了声,无人敢通报。
他推门走进铜雀宫,就听见里面来来往往兵器撞击的声音。往里走,绕过影壁就是铜雀宫的前园,已经被淑妃改成了练武场,锦桓和她你来我往,打得正欢。
夏文轩在树下站定,看起他们的比试,锦桓已经比三年前进步了很多,此时跟淑妃比起来略占优势。
“不比了不比了。”淑妃被锦桓逼至死角,干脆收起了剑。
“淑母妃又耍赖。”锦桓也收起剑,调皮地对淑妃说道。
淑妃伸了个懒腰,懒懒得道:“我是女的,不用遵守你们君子那一套,想耍就耍,不服的话你跟皇上比。”
锦桓不说话了,他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夏文轩。
夏文轩干脆抽出淑妃的剑,在手里掂量了两把,走到场中:“锦桓,朕来跟你比试比试。”
“哼,比就比。”锦桓直接起手,一剑刺向夏文轩。
淑妃在一旁倒抽一口冷气,皇上怎么他了,这么大火气。
场中杀气腾起,锦桓不断进攻,而且杀招不断。夏文轩不住后退,使尽手段化解锦桓的攻击,自保的同时还不能伤着锦桓,令他逐渐捉襟见肘。
“兹啦——”皮肉被划破的声音淑妃再熟悉不过,夏文轩右手手臂鲜血如注,剑已经摔落到地上。
“你真的想杀我?”夏文轩嗓音嘶哑。
锦桓见到他满手鲜血,再也按捺不住哭了出来,“哐当——”一声,长剑也掉落在地上。
“不要哭了,”夏文轩觉得自己的心被那眼泪揪住,不顾自己受伤的手臂,一个箭步走到锦桓面前,颤抖地抹去他的眼泪,“是朕不好,朕不该赶你走。”
锦桓埋进他怀里,哭得更厉害了:“找……找太医……”
夏文轩抱紧他,转头对淑妃说:“把人都支出去,不准请太医,你给我包扎。”
“忍着点,不许喊痛。”淑妃瞪了夏文轩一眼,这货为了哄小朋友高兴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居然演起了苦肉计。
“皇伯伯,你痛不痛?”锦桓抱着夏文轩的另一条手臂,眼泪不停地往眼眶外涌。
“放心,死不了。”夏文轩沙哑着声音道。
锦桓的眼泪更汹涌了:“我……我不是故意的……呜呜……皇伯伯……”
“包好了!”淑妃系上最后一个结,顺便还在他受伤的手臂上拍了一巴掌,对锦桓道:“这点小伤对他不算什么,你别跟他呕气就行了,记得下次照这儿捅,那才带劲儿!”淑妃戳了戳夏文轩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