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个时候的安贵妃却如醍醐灌顶,立刻走到跟前,将丫鬟梅鸢给拉起来。然后她紧紧地抱住眼前这个奴婢。
“本宫就知道,本宫应该知道。”安贵妃抚着丫鬟梅鸢的脑袋,“你跟了本宫这么久,是应该知道本宫的心事儿的。”
“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梅鸢也抱着安贵妃大哭了起来。
后宫里的女人,还能有什么心思呢?无非是恋着那位九五之尊琢磨不透的心,想着自己后代日后生存的根本?这根本便是权势,便是储位。所以无论在以后拼成什么样子,她们都得奋斗。哪怕是一无所获,哪怕是头破血流。
“你们都起来吧!”安贵妃看向寝殿中跪着的一屋子奴才,只能稍许仁慈地让她们起身。
退出以后。
殿中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梅鸢心疼安贵妃,便从帘子上拿了一件披帛,给自家主子披上。
她一改适才犀利的面容,轻声笑道:“娘娘,夜里凉,快披上罢!”
安贵妃回转身来,拍了拍梅鸢的手背,静静地凝眸思道,“鸢儿,接下来本宫该怎么办?”
“退后一丈!”梅鸢深思了会儿,突然冷道。
“退后……一丈?”安贵妃不解其意,“这是什么意思,退什么?”
“娘娘,今夜陛下在安宁宫歇息,不高兴地可不只您哪?”梅鸢笑道。
安贵妃会意:“鸢儿,你的意思是?”
“对。就是娘娘所想。”梅鸢分析,“这个时候,陛下宠幸永安宫的宁妃。也无非是觉察到娘娘和皇后娘娘这些年在后宫的争锋相对。为了削弱您们的势力,所以他才故意冷落您们,而去宠幸另外的嫔妃。”梅鸢轻轻地说,“但是有一点儿,娘娘无需担心。只要娘娘能够委屈自己,顺了陛下的意思。那么便能雨露均沾,否极泰来!”
“那么本宫需要怎么做,才能顺了陛下的意思呢?”安贵妃摇首,眼中疑惑重重。
“娘娘?”梅鸢示意了一下,安贵妃就附耳贴上去。但是那如剑目大涨的双瞳,却带着无法挽回的悲凉和震惊。
不过就像梅鸢说的,这也许是上策,是逆转乾坤的绝佳机会了。
第二日,安贵妃就按照梅鸢说的,带着礼物到得永安宫去见宁妃。
但是,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皇后娘娘已经提前一步到得了永安宫。
宁妃看着皇后娘娘拿出的礼物,犹豫不决。
“哦,原来姐姐也在妹妹这儿?”安贵妃面色一沉,咬了咬唇,抬步笑脸而进。然后走到宁妃面前,忽然握住了宁妃的手,“妹妹,姐姐不请自来,你不会不高兴吧?”
宁妃吓地面色一颓,连忙垂首应道:“娘娘,您能来,妹妹真的……真的高兴。”
她身体有些哆嗦,但是她知道,一连皇后娘娘和安贵妃都到了自己的宫中,一定是心怀不轨。但是她要怎么处理呢?越想越有些心慌。
“姐姐。”安贵妃一眼就望到了皇后娘娘送出的礼物。那敞开的精致盒子里是一支十分昂贵的金钗,“没想到皇后娘娘也是来送给宁妃妹妹礼物的?”她伸手在金钗上摸了摸,“皇后娘娘可真是大手笔!”
皇后娘娘冷言讥讽道:“哪里,安妹妹应该也不会空手而来吧?”
安贵妃说着唤来梅鸢。
又一个精致的盒子摆到了宁妃的面前,安贵妃神采飞扬地对皇后娘娘说道:“姐姐,可巧了,妹妹送出去的也是一支金钗。”她瞄了皇后娘娘的金钗一眼,笑地愈发冷,“但是妹妹的这支金钗却是本宫儿子护驾有功,陛下亲自赏赐给妹妹的。可姐姐的……这支金钗,怎么看着有些面熟啊?”
安贵妃所谓的面熟只是因为皇后娘娘盒子里的这支金钗是曾经戴过的金钗。于是她又夸大语气道:“哦,这支金钗是不是在皇太后寿辰的时候戴过呢?”
皇后娘娘放在桌子边缘的手不受控制地掉下去。砰一声跌在桌腿上。
这样反常的神情落在了一旁的宁妃眼中,自然有些尴尬了。
多么丢脸,她可贵为皇后?
“宁妃妹妹,本宫还有些事儿,就不多呆了,下次本宫再来看你!”皇后娘娘着急地起身,唤了贴身女官快速地走出。
安贵妃看着皇后娘娘狼狈的模样,心情大好。忽而又一改伪善的面容,徐徐地走过来,将自己的礼物递出去:“妹妹,一点儿礼物,不成敬意。”
宁妃伸出的手略略心慌。
“妹妹,难不成你看不上本宫送你的礼物?”安贵妃犀利的言词令宁妃身体一滞。这下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了。但是她又能怎么样呢?
“不不,臣妾……臣妾只是觉得娘娘的礼物实在是太贵重了。所以……”宁妃想要委婉否决。
“妹妹,这是本宫真心送给你的,你可千万不要瞧不上啊!”安贵妃用力地将那礼物塞到宁妃的手中,她眼中那带着的笑笼罩着让人无法言喻的愤怒。
也许宁妃此刻不收下那礼物,安贵妃便会狗急跳墙、兔子咬人。眼见其形势越来越恶劣。这个时候三皇子祁真却突然地出现在了殿门口了。
“母妃?”祁真进门之后看见安贵妃和自己母亲的举止,立刻领悟到了其中真意。随之恭敬上前,对着安贵妃拜倒:“儿臣……拜见贵妃……贵妃娘娘。”他故意伪装出畏惧害怕的表情,只为了让眼前这个强势的贵妃娘娘放松对自己的警惕之心。
“哦,原来是三皇子啊!”安贵妃缓步回身,盯着三皇子祁真的脸颊,“哎,长地倒是一表人才,只可惜……”她退后,默默地看着宁妃,“可惜妹妹把他生地不是那么讨人喜!”
“是是是,贵妃娘娘说得对。我就是一个榆木脑袋,什么都不懂!”三皇子祁真咧着嘴装傻。
这一下,可把安贵妃逗乐了。
但是那波澜不惊的双瞳里映照的究竟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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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后宫风云
“哈哈哈哈……”安贵妃嘲讽地笑了一两声,就唤了丫鬟梅鸢一起出了宁妃的寝殿。而跪在地上的祁真,诡异地一笑,就从地面上站起来。他的脊背挺地很直,面上平静如水,但与此同时,他的内心却破涛汹涌,承载了自尊深受伤害的怒意。
“孩子!”宁妃慌张地站起来,连忙行到三皇子祁真的身旁,“快起来。”拉起来以后,她才心疼地,内疚地看着祁真,手抚上儿子的脸庞,“真儿啊,你什么时候来娘这里不好,偏偏这个时候……你看那安贵妃,有多羞辱人!”
祁真却情不自禁地笑了,随后对身旁的宁妃认真地说:“母妃,先让殿里的人出去,儿子有事儿同母妃商量!”
“好好好!”宁妃听后,疑神疑鬼地看了看四周,随之对着祁真地点点头,然后禀退了四周随从,“你们先下去吧!”
“是!”屋子里的丫鬟躬身退到门口,然后再转身出门。
殿门砰一声关闭,宁妃将儿子拉到内殿坐下。
“真儿啊,你到底有什么事儿要同母妃说?”宁妃有神的双眼,一直望着她,“是不是……”
祁真毫不迟疑地点头。
宁妃仓皇地立起,有些恍然地问:“你……你真的决定了么?”而后神情焦灼,十分无奈,“真儿,你可知道,此行艰险无比,稍有差错就会葬身火海!”她抬袖抹了抹眼眶里充斥着的泪水,“可母妃只是一名歌妓,什么也给不了你?权势地位,哪一样,母妃都不能助你。”说着,宁妃又轻声呜咽起来。
三皇子祁真双手抚上宁妃的两肩,慷慨激昂地一笑:“母妃,成大事者,决不能妇人之仁。这次儿子能否成功,皆看手腕。只要我能成功扳倒太子和二皇子。那储君之位还不手到擒来!”
宁妃摇头直拍手:“可是儿子,你也应该知道,你面临的这两个对手根本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脆弱,他们谁都比你有后台。皇后娘娘,安贵妃也都不是一个善茬。你……你同他们拼,不是……不是自寻死路么?”
祁真袖子中的手用力地握紧:“能不能成功,哪说不准儿呢,只要胜负未定,儿子就应该努力地拼搏一次。就算……就算以后真的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他的双手用力地抓着宁妃的手,镇定自若地说:“母妃,儿子知道,这么些年,你早就厌烦皇后娘娘和安贵妃的折磨了,既然这样,你为何不想着某一日去和她们争个高低呢?”
宁妃摇头,沮丧地回道:“可以么,真儿。你该知道,母妃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和她们争!”
祁真反笑道:“母妃,有时候你真的是太小看自己了。在儿子眼里,母妃却有一点儿她们永远无法企及的优点!”
宁妃不以为然:“优点?”
“是,优点!”三皇子祁真轻言细语地笑着道,“在儿子的心目中,你比她们当中任何一个都要循规蹈矩。”
“循规蹈矩……这……也算优点么?”宁妃不解地困惑道,“如果这也算优点,那么母亲也不会被皇后娘娘和安贵妃折磨至今了。”
“循规蹈矩在有些时候是懦弱,无法拿来对抗明面儿上的恶人。但是有些时候,它又是一把利器,可以随时随地给予敌人致命的一击。”
“母妃不懂!”宁妃迷茫。
“这么说吧!”为了让这话儿更加通俗易懂,三皇子祁真开始举例子,“母妃,你好好地坐下!”
宁妃只好安静地坐着,听儿子的妙计!
祁真发问:“母妃,儿子问你,你可知道这皇后娘娘和安贵妃为何不约而同前来给你送礼?”
安贵妃仁慈地笑笑:“她们是来同母妃聊一聊天,聚一聚的。”
“哦,母妃,真的是这样么?”祁真反问,“你最讨厌的两个人会拿你当朋友?儿子没听错吧。”
“难道……不改这么说么?”宁妃疑惑地看向祁真。
祁真恨恨地咬牙:“她们不过是看着母妃昨晚侍寝,心生忌妒。但又不得不为了时局,来拢你,讨好你。只是皇后娘娘和安贵妃想到一块儿了,所以才会先后出现在母妃的永安宫。可要不是这个理由,她们才不会想到来母妃的殿中呢。”
“那么……”宁妃心中一怔,“此刻,母妃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祁真看向宁妃,笑了句:“皇后娘娘送的礼物,母妃收下了么?”
“原本是要拿给母妃的,但被那安贵妃说了几句,就气冲冲地拿走了。可是……这安贵妃的礼物却给了我。”宁妃焦急,“真不知道皇后娘娘会不会动怒,会不会误以为母妃已经同安贵妃串通好了?”
祁真面色一冷,随之手指磕着桌子深思:“既然安贵妃打的是这种主意,那么母妃就用循规蹈矩这个优点去整治她?”
宁妃傻眼:“真儿啊,你都说的什么话呢,母妃还有能力去整治安贵妃么?她……是什么人,你知道么?”
“当然知道。可是母妃,你越是循规蹈矩,父皇便越不会怀疑你。”三皇子祁真笑眯眯地反驳道,“母妃,越是身份高贵的人,被人戳中脊梁骨,越摔得厉害。只要我们处理方法得当,保证让安贵妃无所适从。”
“真儿的意思是?”
祁真出谋划策道:“母妃,明日你去见父皇的时候,便将金钗戴到父皇一眼就能看到地方。安贵妃也说了,这金钗是父皇赏赐的。若是父皇瞧见,必会问你。”顿了顿道,“如果这个时候,母妃,你打算怎么回答父母呢?”
“嗯,就说是安贵妃送我的。”宁妃老实地交代道。
“呵呵,不错。”祁真笑道,“不过我们说话不能这么直接,否则父皇非但不会怪罪安贵妃,还会觉得母妃在中间使计。更有甚者,他会误以为你公然挑拨他和安贵妃的关系。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这一计就算是把我们自己给逼到绝路了,而对我们最终的敌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害!”
“那不说安贵妃,母妃……”宁妃踟蹰不定。
“母妃,你过来……”宁妃把脑袋贴过去,三皇子祁真附在母亲的耳朵前说了一通。
宁妃掩唇大惊:“这……这不是……”
“母妃,你听儿子说。倘若你按儿子所说的告诉父皇,那么父皇便会怀疑安贵妃是不是在讨好你。”三皇子祁真阴笑道,“其实父皇早就忌妒林家的势力,不愿多宠幸安贵妃,早就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不过,如果你再努力地在这中间泼一波冷水,如此一来,父皇的想法就更加顺理成章了!”而后犹豫一下,“只是母妃恐怕要有一段日子见不到父皇了。”
“这是为何?”
“父皇想要惩治安贵妃,那么无非是要磨磨她尖锐的性子。可要让一个尖锐的贵妃娘娘不再尖锐,除了让她暂时失宠,还能有其他的法子么?”
“失宠?”宁妃怀疑,“怎么可能?”
“这件事过后,父皇必然会到皇后娘娘那里宿寝。他原本就清楚这后宫之中,皇后娘娘和安贵妃是最尖锐的敌手。想要在后宫和储位之中翻云覆雨的,只有这么两个女人。”祁真继续笑道,“母后就等着看吧。父皇会如何狠心绝情地戏弄这两个嚣张跋扈的女人?”
宁妃愕然。
“这事儿过后,皇后娘娘和安贵妃两败俱伤以后,便是母妃受宠之时。那个时候……就算儿子再无权势,朝堂之人再无人脉。却也会因为母亲的恩宠,被大臣吹捧。甚至……储君之位!”
宁妃炯炯有神的目光,只盯着他这个儿子,足智多谋的儿子。但是她又十分担心儿子身上这点儿激进,害怕有一日会败在这条路上。
粉身碎骨,再无力挽回。
“母妃的心里只有一个真儿!”宁妃慈和地笑着,“只要是真儿所想,真儿所愿,母妃都会竭尽全力地去为你开辟一道路口,能够让你迎难而上,完成心愿!”
“母妃!”三皇子祁真感动地热泪盈眶。他当即应承道:“儿子一定会让母妃做上那皇后的宝座的!”
宁妃感动地无以复加。
但她心里只是笑。
真儿,只要你能好好地活着,活着做自己心中所想,那便够了。区区的皇后宝座,母妃并不稀罕!
两人对视的眼神里,一种被亲情牵引的幸福在安宁宫中徐徐蔓延。
……
路总管路宸由水路返回到京城王都,并没有花费多少的功夫。只是回到王都,便被私下探子盯上,使得他无法皇上,甚至接连几次闯城门,都被禁军统领林驰再三应付了。
眼见期限越来越长,路总管路宸就有些心慌。一来,暗处的人始终知道自己的行踪,二来,暗处的人并不会下杀手,只是阻挠自己去见陛下。但凡去过的地方,就会第一时间遇到阻拦。
王城之外。增派了众多的禁军。
入城都尚且困难重重,谈何坐落在王城之中的忠勇侯府。
到处都是人。
“这么多禁军侍卫,我该如何进城呢?”路总管神色慌张,徘徊在城门外的小树林里。
他抬起头来,想着自己已经耽搁了很多时日,如果再不能进得城中向陛下交代灾情,并领取救灾物资。恐怕到时候林宰相那边又会以他们将军触犯了某法挑起事端,让皇上治卿羽将军的死罪。
路总管十分了解。却没想到自己遇到会这么快,快地他猝不及防。
他在城外来回地走,心思沉重。
城门之上的林驰闲暇惬意地笑着,目光瞅着城外的树林,虽然没吩咐禁军有任何举动,但是单凭他加派禁军在这里守城门,就已经十分准备地截断了路总管的后路。
“大统领!”身后一名禁军侍卫拱手笑道,“按您的吩咐,一部分弟兄已经藏身城外的树林了。”
“好,你们就隐在树林里守株待兔吧。”林驰猖狂地笑道。
那禁军胆大地问:“大统领是在抓什么人么?”
“放肆!”林驰大吼一声,两手往上一提,“陛下交代的事儿也要向你吩咐么?”
“属下不敢!”那禁军面色一白,颓唐地跪下去。
“好了,下去吧!”林驰命道。
“是!”那禁军双腿发软地立起来。
“这一次,我看你怎么办?”林驰阴狠地大笑道。
其实,林驰不过是想拖延时间,好让身在余杭赈灾的李诗语敢去不敢回。因着中途路上,他所派的众位禁军都没能后下手,有的甚至凄惨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