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的脸庞依然沉静如白瓷,萤火萦绕,恰似当年宫灯煌煌。
薛倾倾身。
薛倾吻了白旻之。
大概也算不上吻,毕竟他只是贴上了白旻之的唇,毕竟他连白旻之的肩膀都不敢抱,毕竟白旻之毫无回应,甚至睁着眼,任薛倾闭眼吻得认真。倒映在白旻之瞳中的萤火骤然骚动起来,将姿势奇妙的二人包围。
可这已经是白旻之想着,没有人知道、过了今晚什么都不是、薛倾放了他一马,如此连连让步的结果了。
他是南朝的丞相,而薛倾,是率领北朝狼虎,踏破他家国的仇敌。
他如何,能与薛倾真心相待。
薛倾也懂,可如果没有战争,他也许永无再见白旻之之日。况且两国交战,他身为军人,是兵刃,必须听从君王的驱使。白旻之深爱南国,他忠于北朝,都没有错。
错的是他强求镜花水月,痴心妄想捞取当年的那轮明月。
白旻之怎么会记得,只有他一厢情愿罢了。
薛倾起身,戴上面甲,声线恢复了低沉:“走吧,白大人,我的马栓在之前的树下。”
“不是说一晚……”天色未亮,白旻之先是下意识问,很快便改了口,“……好。”
萤火虫和月亮都被留在丘顶,很慢很慢,他们一起走到树底,薛倾解下缰绳,缰绳将要交到白旻之手中时,他像下决心般做了个忽然的动作。
他抱了白旻之。
一个称不上温柔的,甚至急躁的、粗暴的拥抱。
白旻之抓住他的手,推动几下无果,竟就此放弃挣扎,甚至轻轻道了声“谢薛将军”——这个人是北国的将军,只是听命于君王才攻打南国。
“你不恨我吗?”
被薛倾的话点破,白旻之如梦初醒,他……他方才在想什么,他竟在为薛倾开脱。
“等天亮,我就继续恨你。”白旻之眨眨干涩眼眸,道。
天幕泛黛,第一缕晨光将要挣脱黑夜。
在那之前,薛倾放开了白旻之。
接过缰绳,白旻之翻身上马,马前驱几步,薛倾也同时跟出几步,定定仰望追随。白旻之回首,头一次真心对薛倾笑了,笑得苦涩。
他的眼中,不知何时染上了与薛倾相同的无奈。
薛倾像被那笑钉在原处,再挪不动半步,只能目送白旻之打马长嘶,向心心念念的故国奔去,等他惊觉,风露浸凉,眼中只余苔痕鹿影,再无白旻之半点踪迹时,天亮了。
春江东去不复返,就算薛倾放走白旻之,北国大军,依然叩开了南朝国都。
雕梁画栋崩塌于战火,烽烟熏哑了清亮歌喉,杜鹃鸟在笙箫默然的废墟上殷殷啼血。
无边丝雨细如愁,江南的梅雨,这一年下得格外久。
菱歌南国,青瓦巷陌,曾经满映华灯的御河,那样声势浩大的王权富贵,那样四方来贺的车水马龙,竟在一夜之间,飞灰湮灭。
留待青史几笔,不过是属于胜者的六合肃清,天下归一。
呜呼哀哉。
被薛倾的人找到时,白旻之正要自缢。
不降的前朝旧臣都沦为阶下囚,而薛倾将白旻之藏入府邸,如他所料,君王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功勋冲昏了薛倾的头脑,他以为自己救了白旻之一命。
金樽玉液,庆功宴罢,酒气熏熏的薛倾,踢开了白旻之的房门。
他终于,终于道出了初见时白旻之予他的惊艳,终于说出了深埋心底多年的热爱,何其欣慰。
却是在箍着那脆弱手腕,将心上人撕裂得支离破碎的时候。
白旻之骂哑了清润的嗓子,折断了弹琴的指甲,最后在剧痛中昏死过去。
清晨醒来时,宿醉的头痛,抓痕的灼痛,一齐袭向薛倾。
但更可怕的,是凌乱床铺上,触目惊心的血迹。
拉扯太激烈,薛倾忘了给白旻之盖被褥,白旻之经受了一夜的寒气,四肢冰冷,原本白净无暇的肌肤上满是淤青,血丝与白浊混合的腿间,昭示着薛倾的恶行。
薛倾惊慌失措。
白旻之开始了对薛倾长久的冷眼。
在第三次阻止白旻之自杀后,薛倾愤怒了——他想就是他一直以来的优待,助长了白旻之的反逆。
于是他当着白旻之的面踩断了琴中剑,派人不留空隙地监视白旻之,自己则外出领兵。
薛倾知道这不能改善二人的关系,他想,两不相见,最坏也不过如此了。
但人心险恶远超出他的预料。
班师归朝时,薛倾寻遍庭院,不见白旻之踪影,几经逼问,下人才支吾道出,白旻之被王誉带走审讯了。
薛倾不懂朝堂纷争,只怒南朝已覆,为何犹要逼害白旻之!
拾遗在宫门口拦下匆忙面圣的薛倾,告诉他其中暗流:降北的南国旧臣陈顾在朝中风生水起,以王誉为首的北派不满,偶然得知原南朝丞相在薛倾府中,便将人抓去……应是想通过白旻之得出,或捏造陈顾的把柄。
天牢兵戈锵然,火光炽烈,薛倾盛怒劫狱。
白旻之性子刚烈,果然已受了刑——他右手的骨节,被一根一根,尽数敲碎。
原本光滑修长的妙手,只剩丑陋枯皮,皱巴巴地,勉强包裹血肉。
他再不能刻羽引商,那一夜流风回雪的琴音,薛倾再听不到了。
被救回将军府的白旻之,很安静。他不再排斥薛倾,不再自杀,终日呆坐房中,安静得可怕。
檀烟冉冉,软榻上的白旻之背对薛倾。
薛倾讲述自己与陈顾联手扳倒王誉,在狱中动用私刑,细细说王誉如何被活生生剥出了白骨;被大刀切下的手,如何在溅出几尺血后犹抽搐抓握……他希望借此慰藉白旻之。
然而,在薛倾看不见的角度,白旻之脸色越发难看,以至于“哇”地吐出血来。
薛倾愕然。
那之后白旻之持续高烧,终日神志不清地卧于床榻,念着过往的旧词,喊着圣上,叫着官讳,依稀还在南朝。
好不容易清醒时,他则打翻盛来的药碗,双目赤红地,揪着薛倾的衣领,质问薛倾,为什么不让他去死?偏要他活下来,受这许多屈辱。
他是南朝的丞相,政权崩析之时,理当以身殉国,有尊严地死去。
而不是现在。
歇斯底里到极点,白旻之忽笑了。
他问薛倾,知不知道,王誉透露,市井的小儿,如何编排他。
那些人道,那些人唱,道国破后丞相苟且偷生,费尽心思;唱俏郎君正宜做将军禁脔,金屋藏娇……流言,远比刑罚伤他更深。
逼迫自己,白旻之把那些极尽辛辣的词个个吐出来,而后颓然瘫于软榻,带着薛倾从未听过的哭腔,声线嘶哑得像濒临断裂的丝,说的是:“薛倾,你还要把我毁至何等程度……”
颤抖的余音尚未消散,薛倾已什么都听不清了,脑中回旋的尽是“嗡嗡”杂音。
他把白旻之,把他深爱的白旻之……毁了。
是的,看看白旻之现在这幅模样吧:凌乱长发多日未束,糊在凹陷的脸颊上;那眼眸再没有神采,那脊背再不会挺直,白旻之像孩童,甚至像疯子般抽气着,呜咽着,整个人自暴自弃得如同破布,哪里,哪里还有昔日国相的骄矜尊贵?
他自以为是地,都做了些什么?
薛倾头疼欲裂,事到如今,他又能做什么呢,难道他要眼睁睁看着白旻之赴死?
于是情况照旧持续,持续到薛倾卸下所有骄傲,跪在白旻之床边,求他喝药。神医都道不出所以然,白旻之的病情却日渐恶化,薛倾甚至怀疑,等他清扫罢雁门关外的异族,归来看不见活的白旻之。
但是,忽然有一天,白旻之变了。
人还是病着的,心却……活络了。清晨,白旻之饮尽他送来的药,将碗递予他,微微对他笑;中午,白旻之破天荒地点了几个想吃的菜;下午,白旻之在他的搀扶下出门晒太阳;晚上,白旻之倚着他肩膀,懒洋洋修剪灯花。
往后数日,皆如此。
薛倾知道,这很不正常,直觉告诉他,白旻之在酝酿报复——那又如何,无非要他的命,再险恶些,也不过覆了北朝。
给白旻之便是了。
是他毁了白旻之,他心甘情愿陪葬。
那是薛倾一生向往的画面啊,归府时瞧见白旻之坐在繁花围绕的矮凳上,伸出完好的左手,手上停着叽喳鸟雀。白旻之是那样温柔、专心地注视鸟,以至于外袍滑下肩头都未察觉,修长、优雅的颈脖露出来,柔美了静谧时光。
时至今日,白旻之依然有让薛倾热泪盈眶的本事。他恍惚觉得,白旻之还是当年的白旻之,还是栖梧台灯影月辉里风华绝代的青衣人。
白旻之的柔情,是他的瘾毒。明知道身畔人有所图,薛倾还是细水长流地与之生活,假装自己拥有了这个人。他甚至敞开心扉,告诉白旻之,这次出征归来后,他就向皇帝请辞,偕子隐居。
白旻之说好。
身居要职,却贸然请辞,真正在乎他的人,会与他商讨、确认,这一声“好”,爽快得太虚伪。
即便如此,薛倾还是继续说下去,他说请辞后他要带白旻之去千岛湖辟一方住宅,就在春水环绕的沙洲中央,舟楫来往,鸥鹭造访。他还说,要在院中立藤架,养紫藤萝,白旻之说不,要种柳树,就垂在水井旁。薛倾顿了一顿,说,好,然后伸手将白旻之揽入怀中,长歌顺从倚靠他,几乎是自然的。
几天后,薛倾启程。临别前,白旻之撑着病体,第一次与他细密缠绵,仿佛当真是难分难舍的恋人。
桃花簪尖锐的簪头,刺破苍白手腕。
持簪人非但不退缩,反而将发簪按得更深。
鲜血,染红琉璃。
白旻之冷笑,笑薛倾以为他要杀他。
他是要杀自己。
让薛倾品味拥有他的美好,让薛倾展露迷恋得不可自拔的丑态,然后,残忍自杀,毁灭薛倾的挚爱,远比杀了薛倾再自杀爽快。
他就是要薛倾好好活着,要薛倾用余生背负痛苦。
用这种方式报复,他简直是疯了。
血肉撕裂的声音清晰响起,簪头破进血管,猩红血液喷薄而出,锥心疼痛,白旻之面无表情地承受。
没错,他就是疯了,经历了如此多,他为什么不能疯?
从对薛倾浅笑的清晨开始,他就彻底疯了。
大概薛倾也疯了,明知是痴人说梦,还陪他把梦演绎下去,最后竟……想与他归隐。
许是太疼,泪水迷蒙了白旻之的视线。
国之坚壁,请辞哪有如此容易,他想告诫薛倾,但,但他已决意自杀……不,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答应,薛倾是毁了南朝的刽子手,他怎愿与薛倾归隐……
可,他为何会与薛倾讨论归隐后的生活?
为何会那般,饱含期冀与憧憬的,逼真得他自己都不相信出自伪装?
手腕已经血肉模糊,但白旻之认为血流得不够快,毫无恐惧地用簪头继续挖凿,在触目惊心的血洞中搅出碎肉牵连的粘稠声音。
再疼也疼不过手骨被生生敲碎,疼不过夜半惊醒,捂着痉挛的废手,独自翻来覆去到天亮。
他曾经有多荣耀,这只手就有多耻辱,若非薛倾不让他接触刀具,他恨不得将右臂整条卸下。
白旻之猛然发力刺向更深处,“咔嚓”一声,簪头在血肉里生生折断,许是碰上了骨头,白旻之周身一震,但他死咬嘴唇,不肯泄露痛呼。动脉破裂,鲜血喷泉般涌出,染脏他青白衣裳。
失血过多,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白旻之忽然想,也许他是爱薛倾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散朝归来,薛倾在庭前披两肩落花深深望他的时候;还是丘上月光萤火,一夜琴音逶迤如云的时候;不,更早些,或许是梧桐宫墙,红眸的将军揭下面甲,幽幽道来:想要的战利品,只有你。
不然他为何狠不下心杀薛倾,为何自欺欺人与薛倾假做浓情蜜意。
白旻之终于敢承认对薛倾的感情——有什么关系,他就快死了。
南朝已被埋入青史尘埃,新统一的北朝正大展宏图,而他这个沉沦于旧梦、不肯苏醒的前朝贵人,几天后会被人们发现死相凄惨的丑陋尸身——都与他无关,他就快死了。
力气随血液流失殆尽,桃花簪悄然脱手,白旻之倒下去,四肢冰冷僵硬。
最终,他还是拥抱了渴望已久的死亡,虽然没有庄重地叩拜先王,虽然没有慷慨地血书绝笔,虽然身心残缺,但绕过偌大个圈子后,白旻之终究还是死了。
薛倾啊,真是个笨蛋。
从某种意义上讲,也许薛倾赢了,毕竟白旻之在死亡前,脑中满满的不再是社稷宗庙,而是他。
白旻之想,今世有缘无分,来生再见吧。
来生不做对垒仇敌,做同僚,共匡家国。
不,还是做对普通伴侣好了。天亮时他送薛倾踏着晨曦出门,走入千岛湖的浓荫翠绿,日暮时他开一扇柴扉候薛倾归来,院中有藤萝,也有垂柳。
鲜红的手指最后颤抖数下,再无动静。血液流淌,从白玉桌沿坠落,滴答滴答。
微风拂过,檐角风铃叮当摇晃,声响悠扬,仿佛是引路人自黄泉行来,带领这位迷途国相,离开萧条寒冬,魂归烟花四月的南国故乡。
两个时辰后,千里之外的雁门关,帅帐正陷于混乱。
伤药一种一种的捧进去,染血的水、布一盘一盘地送出来。
监军胆战心惊地跪在床边,手持毛笔与信纸,先是书“薛将军”,紧随其后的“薨”字已落下开头。
周围嘈杂鼎沸,薛倾却渐渐遁入宁静,他知道,他快死了。
意外来得突然,但行军打仗多年,薛倾早有觉悟,没有不败的将军,没有不死的人。
若问还有什么遗憾。约莫是,没能与白旻之归隐罢。
不,白旻之根本不想与他归隐,是他一马当先覆灭了南朝,又害白旻之蒙受屈辱,白旻之恨他入骨,若知道他殒命,恐怕要拍手称快。
最后的执念都化为泡影,任军医再鼓励,幕僚再祈求,薛倾已是回天乏力。
混沌中,薛倾感到,有什么东西,和跗骨剧痛一起,飘离身体,飘向光亮的地方。他做了个梦,梦里有普通人家的住宅,有白旻之抱琴立于门前,久待归来般,安然守候。
留待百年,北朝也会被大浪淘做泥沙,从江山舆图中消失。后人也许会知道,北朝的开疆悍将殒命于雁门关,南朝的末代国相自杀于将军府。但他们不会知道,二人纠葛了半生的爱恨,最后竟同年同月同日死。
更不会知道,两个人弥留之际再卑微不过的景愿。
王谢堂前燕来去了几回,荒草埋没的古道楼阁,叹不尽的文人骚客。被正史掩盖的故事,唯付予说书人滔滔渲染,到那时,茶水摊外,可有并肩人携手经过,相视莞尔?
第16章 骑乘口交股缝磨屌,肉肉的大屁股受君~
雁门关苍云军在战役中获胜,大营设筵犒赏,杨扶鸾不喜喧闹,先行回帐。
晚些时候,薛叱享受够了欢庆,醉醺醺地回营帐寻他,甫见着他,抱住便啃。
所谓饱暖思淫欲,军队打了胜仗,薛叱心情好,杨扶鸾心情也好,可以让他淫一下……然而无论杨扶鸾愿不愿意,薛叱的手已离开他肩头,顺着腰身,一直滑到他的臀部。
杨扶鸾的屁股有点大,薛叱喜欢得紧,向下捞了几次,直到捧住臀肉下沿的饱满弧度,把软肉尽可能多地纳进手心,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始揉捏两瓣丰臀。
于杨扶鸾而言,这是比被玩弄乳头更羞耻的事,可薛叱滋滋吸着他的嘴,锢着他的身子,根本不给他反抗的可能,还带着他向床边去,同时手中一刻不停地,隔着完好衣衫,或紧捏,或揉动,把他的臀蹂躏成各种不可描述的形状。
直到滚上床,薛叱才松开他的唇,开口便是一句:“阿鸾的屁股……好像变大了……”
杨扶鸾心想,还不是你摸的,如果这时薛叱的舌头还在自己嘴里,他一定咬断它。
“嘿嘿,嘿嘿,嘿嘿……第一次见到阿鸾的时候,我就被阿鸾的屁股吸引了。”
杨扶鸾头一甩,闭眼不理会薛叱的荤话。
薛叱不客气地解开长歌的衣裳,继续道:“那时我跟在阿鸾身后,看见阿鸾屁股一扭一扭地走着,腰上的绦带也跟着甩,大片阴影从白衣裳上变着形状透出来,光看就觉得肉呼呼的——我差点就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