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她之前一直都盘算着怎样推波助澜。如今突然变成要化解,一时间脑子实在转不过弯来。
然而就在此时,之前一直沉默着的燕国公夫人突然站了出来。
“光天化日之下。孤男寡女竟然独处一室,这成何体统!”她的语气有些激动,却并不失态。
话音一落,燕国公夫人并没有给他们辩解的机会,直接转过了身,拂袖而去。
这一下,屋中众人才真的尴尬至极。
因为燕国公夫人临走前这句看似发泄的话语,却是有将整件事情盖棺定论的意思。
光天化日,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这皆是实情。
无论他们二人怎样辩解,不管吴夫人如何帮腔。都是无法掩盖的了。
吴夫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偏偏就在此时,已经安静了许久的蒋轲。突然又来了一句:“这不关二小姐的事……”
话中的维护之意不言而喻。
原本燕国公夫人一走出书房,吴夫人就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此时听到儿子居然说出这种话,更是气得有些发抖。
然而她还不是屋里最激动的一个人。
自打刚才一进门,邱瑾亭就一脸煞白地说不出半句话来,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一幕幕。
本来还坚信这一定是场误会的她,听到了蒋轲那句回护的话,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怒,瞬间急火攻心,竟晕了过去。
“二奶奶!”身边的香巧连忙扶住她,却因力气不够,险些同她一起摔倒。
好在一旁的陆清容和二夫人都伸出手来,方才稳住了邱瑾亭的身形。
不过片刻,跟在陆清容身后的春雨和夏月两个丫鬟连忙上前,接替她们扶起邱瑾亭。
陆清容正想说把邱瑾亭抬到离这里最近的前厅,可以在榻上先休息片刻,吴夫人抢先一步开了口。
“你们先把二奶奶送回枫院。”吴夫人的口气不容置疑,“若是到了枫院还没有醒过来,赶紧派人去请太医!”
丫鬟们应声而去,好在人多力量大,倒是很容易就把邱瑾亭架走了。
屋中再次恢复安静后,吴夫人已经镇定了不少,貌似随意地看了承平侯府二夫人一眼。
二夫人连忙开口道:“既然县主身体有恙,我们也不便在多加叨扰,就先告辞了!”说完,还伸手拉了一下唐珊,见她不为所动,最后用了好一番力气才把她拽走。
吴夫人却不能就这样丢下客人,何况还有先行回了前厅的燕国公夫人在。
陆清容跟着吴夫人一起,陪着二夫人等人回了前厅。只留下蒋轲一人呆立在书房之中。
待到了前厅,吴夫人还没张口,燕国公夫人就先说道:“听闻府上二奶奶突然晕倒,你们先请了太医要紧。”只见她语气平稳,面无表情,顿了一顿才又接着说道:“至于其他的事,倒不是那么着急,恐怕还要从长计议才好。”说完,甚至还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吴夫人只好在旁边陪着笑,没有丝毫反驳。
燕国公夫人也不再多话,直接带着唐珊告辞而去。
而直到现在,唐珊还以为自己已经大功告成,只等着回府静候佳音了。
至于为什么刚刚康宁县主会激动到晕倒,她心中虽感蹊跷,也并未深究。
此时的邱瑾亭,刚一回枫院,马上有丫鬟们过来将她抬到了内室的梓木雕花拔步床上。
毕竟刚刚只是一时气急,此时躺下去没多久,邱瑾亭就逐渐清醒过来。
当她听说吴夫人已经派人去请了太医,表情立刻由愤怒变成了惊慌……
第一百七十六章 诊脉
“谁去请太医了,快派人过去叫回来!”邱瑾亭抑制不住心中的慌张,冲着香巧大声喊道:“我已经好了!”
屋中的丫鬟们顿时面面相觑,看着二奶奶醒来之后的模样,心中都各自纳闷着。
尤其是送邱瑾亭回来的春雨和夏月,更是对她这种略显癫狂的样子很不适应。
香巧见状,连忙上前应对:“二奶奶别担心,刚才奴婢已经去嘱咐过,您的身体平日都是由邹太医在调理,怕万一请了旁人来,反而对您的情况不熟悉……您不要怪奴婢多嘴才好。”
邱瑾亭听她这么一说,才大大松了口气。
自己嫁进侯府还不足一个月,现在若是……无论如何都有些早了,还是再等一段时间更稳妥。
“你这话倒是有些道理,没什么值得怪罪的。”邱瑾亭淡淡地说,接着又对屋中其余丫鬟们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都站在这里我看着就闹腾!”
丫鬟们立刻纷纷退了出去,又不敢走远,只得都站在门口处。
入冬已经有些日子,正午的时候倒还好,此时日头渐渐偏西,在外面站久了,一个个都难免开始哆嗦起来。
当陆清容跟着吴夫人送完客,一同来到枫院探望邱瑾亭的时候,在内室门外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怎么都站在外面?”陆清容看着同样冷得发抖的春雨和夏月。
“县主嫌屋里人多了太闹腾。”春雨实话实说。
夏月跟着解释道:“刚刚屋里只有香巧在服侍,怕万一有什么事她一个人顾不过来。现在太医已经来了,我们就更不好走开了,万一有个熬药之类的事,都是需要人的。”
听闻太医已经到了,陆清容和吴夫人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都未再多言,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此时只能看到香巧和太医两个人,而邱瑾亭正躺在床上,床帐拉下来将整个床挡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只右手,以丝帕覆上,正在由太医诊脉。
那位太医看着也就年过四旬的样子,但头发和胡须已经白了一大半。陆清容见状不由暗暗感叹,在宫闱之中行医,想来也是个压力不小的工作,超群的医术固然要有,更需要明哲保身的能力才行,比如现在。
只见邹太医一副对诊脉极为专注的模样,甚至屋中有人进入都没能引起他的注意,依然保持着原有了姿势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方才缓缓收回了手。
“侯夫人,世子夫人。”邹太医起身行礼,刚刚香巧已经提醒过他面前二人的身份。
“没有大碍吧?”吴夫人开口关心道。
“夫人放心,县主的身体并无大碍。刚才许是不小心受了惊吓,亦或是惊喜,皆会导致这种短暂的现象,尤其县主的身体平日就偏柔弱些。”邹太医谨慎着措辞,“照着方子进补些时日,定然能大有好转的。”
吴夫人等了片刻,确定邹太医的确已经说完之后,难免微微一怔,但很快就缓过神来。既然邱瑾亭打算演全套,为了靖远侯府的声誉,更为了蒋轲的名声,她自然也乐得装糊涂。
陆清容就更是意料之中了。
进门之前看到丫鬟们都等在门外,她就已经有些了然,而且这位邹太医面生得很,无论是靖春堂那边常来常往的太医,还是前阵子总来给蒋轩看诊的那位,都不是眼前这个人。可见这位一定是跟公主府有些关系。
很快,陆清容的这个方法就再次被印证了。
当邹太医开过方子,又嘱咐了一大堆调理方法之后,正要告辞之时,已经从床上起身的邱瑾亭开始不停地朝他这边使眼色。
邹太医见状立刻停住脚步,思索了一瞬,连忙补充道:“先照这个方子吃着,过些天我再来诊脉,方才能确定是否大好。”
语毕,邹太医不慌不忙地告辞而去。
吴夫人还惦记着今天榆院发生的事,并没有太多耐心待在此处,故而留下句“先别想太多,安心静养,有什么需要就告诉你大嫂”便先行离去。
而邱瑾亭这边,刚刚过了太医这一关,也开始纠结起之前在榆院看到的那一幕,无心多谈。
确认她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之后,陆清容才带着春雨和夏月离开了枫院。
总算回榆院见到蒋轩,她心中已经憋了许多的问题。
只是看到蒋轩那一身奇怪的装扮之后,将旁的事情暂时抛在了脑后:“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刚才本想带着砚北出府去的。”蒋轩无奈地笑了笑,“可惜还是没能避过。”
陆清容瞬间明白过来:“你刚才见过唐珊了?”
蒋轩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还让她去了书房?”陆清容的脸色有些不好。
“是她问我书房怎么走,我不过是给她指路罢了。”蒋轩振振有词。
“她想找谁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又是何苦……”陆清容虽然对邱瑾亭和唐珊没什么好感,但看到邱瑾亭都病了,蒋轲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回去枫院,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突然又问道:“二爷还在书房?”
“嗯。”蒋轩却不打算就此作罢,继续解释道:“刚刚她不肯表明身份,我问她是不是新来的丫鬟,居然还默认了。况且她费尽心机甩掉身边的丫鬟,一门心思要去书房,竟是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你有没有想过,即便这次她没有得手,难道就会放弃不成?你就不怕万一着了她的道……那她可就要永远跟你住在这榆院里了!”
蒋轩说道后面的时候,语速变得有些快,而且原本坐着的他突然站了起来,走到窗边负手而立。
陆清容清楚他这是有些不高兴了。
不知为何,看着他站在窗边的背影,陆清容突然觉得有些落寞之感。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下意识地快步走了过去,伸手从背后环住了蒋轩的腰。
感受到来自身后的温热,低头看见两只嫩白的小手轻轻搭在自己腰间,蒋轩的身体也瞬间变得柔软。
陆清容感受到他的变化,心中一暖,继而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刚刚不过是有些感叹,世事无常,很多时候我们都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所以看到那些阴差阳错的事情,总是不由自主地会去想,当初若是如何如何,是不是就能有更好的结果……”
蒋轩对陆清容的性情多少有些了解,清楚她说的都是实话,忍不住开口劝解:“我知道你时常由己及人,但你也需明白,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你如此对待的。”
说着,蒋轩缓缓抬起手,覆在那双小手之上。
他的手很热,陆清容甚至觉得从他手心传来的那份温暖,渐渐遍布全身,很是享受这种感觉。
陆清容慵懒地靠在他的背上,索性把自己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52 其实她心里明白,如果唐珊不是一门心思四处乱闯,又怎会有此结果。而蒋轲若能安分守己地由墨南陪着誊写,即使唐珊有此行径,也不至于像刚刚那般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蒋轩听到她的回答,不再多话,低头盯着自己手里看起来。
古人有云“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应该就是形容眼下的这双手吧。
虽然此时看不到陆清容的样子,但蒋轩还是很快又想到了后面那句“领如蝤蛴”……刚刚放松下来的身体有突然变得紧绷起来,却依旧保持的原有的姿势未作改变。
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棱上的花纹,照在屋中紧靠在一起的两人身上。光线逐渐变淡,却如同此刻两人轻浅的呼吸一般不易察觉。
如果现在屋里还有旁人,定会被眼前这副如画般的景象迷住。
这个画面,着实持续了很久很久……
而此时的靖远侯府里,恐怕很难再有同榆院一般的安静闲适的了。
枫院的内室之中,邱瑾亭无比烦躁地等着香巧的消息。
而当香巧再次进来回报,越发吞吞吐吐起来:“二爷说……他的文章还没写完……”
想象之中的暴风骤雨并没有向她袭来,此刻邱瑾亭脸上是一种比狂怒还要让人担心的神情,沉默了一瞬,她才接着问:“二爷可有问起太医看诊的情况?”
“这……”香巧实在不敢说谎,只得替蒋轲找起理由,“二爷要抄的文章似乎有很多,又只能趁着世子爷休沐的时间才能过去,时间很是紧张……”
“别说了。”邱瑾亭的面色冷若冰霜,心里却更要凉上几分,“用不着你替他辩解。”
想起在榆院书房看到的画面,邱瑾亭心里既怨恨,又不解。
难道这些天蒋轲的温柔以待难道都是假的不成?为何一看到那个唐珊,他整个人就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香巧,你说我们以后该怎么办?”邱瑾亭的手下意识地覆住自己的小腹。
香巧是知道内情的,此刻甚至比邱瑾亭还要心焦。
“奴婢脑子不好使……”香巧略带哭腔地说道:“若是表小姐能在咱们身边就好了!她一向主意多些。”
邱瑾亭被她一提醒,也突然想起来,似乎很久都没见过贺清宛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调和
沁宜院中,吴夫人打发走了刚刚过来认错的蒋轲,心里却比白天在榆院的时候还要阴郁。
“夫人,既然二爷已经知道错了,您就原谅他这一次吧!”吕妈妈在旁边劝道。
“刚才你也都听到了,你觉得他这真是在认错吗?”吴夫人指着门口的方向,仍有怒意。此时蒋轲已经离去多时,早已走得不见人影了。
吕妈妈无言以对。
“一句一个都是他的错,让咱们千万不要迁怒燕国公府的二小姐……还说无论燕国公府打算如何了解此事,他都没有异议。我看他倒是一副求之不得的样子!”吴夫人越说越气,“我费尽心机帮她求娶了康宁县主,他竟然自己拆起台来!这成亲才多久,若是此时纳妾,岂不是将公主府得罪了个干净!而且他以为这是他自己就能做主的事吗?”
“夫人莫要动怒,小心伤了身子。”吕妈妈并不觉得有这么严重,“依奴婢看,今日燕国公夫人临走之前,情绪已经很是正常,似乎并没打算揪住此事不放。而且尽管燕国公府近年来今非昔比,但毕竟地位在那里摆着,又刚刚出了个王妃……这位二小姐虽是庶出,也不一定就愿意让她来做妾吧?”
吕妈妈挖空了心思,也只能想出这么多了。
殊不知,这番话非但没有让吴夫人有半分释然,反而更加读心。
燕国公夫人今天的样子明明就是“这事没完”的意思,虽然她自始至终一共也没说几句话,但句句都戳中要害,让人想含糊过去都变得难上加难。如果她今天非逼着靖远侯府给个说法,反倒能让吴夫人安心些,如此这般告辞而去,才更让人提心吊胆。
而更让吴夫人吃心的,还是吕妈妈后面的那些话。
什么叫“虽是庶出,也不一定愿意让她做妾”?今日她们来侯府做客,打的是什么算盘大家心知肚明,怎么换到蒋轲身上,就理所应当地要“不愿意”了?
虽然他也不希望蒋轲在此时纳妾,但吴夫人的内心深处,最不喜欢听到的就是别人有意无意把蒋轲和蒋轩比较。这种永远矮人一头的感觉,她曾经有过太多的体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的儿子一直这样下去!陆夫人心中暗暗发誓。
隔天一早,吴夫人就请了承平侯府的二夫人,去燕国公府调和此事。
虽然吴夫人已经做好了燕国公府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准备,但二夫人带回来的答复,还是让她大出所料。
“你的意思是说,非平妻不做?”吴夫人忍着怒气。
“燕国公夫人非常坚持。”二夫人确认道:“说是国公府的小姐,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人做妾,那样太过有失颜面。”
“既然知道顾忌颜面,他们就不怕这件事情万一传了出去,又该当如何?”吴夫人反问,她并不觉得燕国公府有要挟的资本。
“燕国公夫人的意思是,公道自在人心,如果真要传遍京城,让天下的人来评理,他们也是不怕的……”二夫人异常艰难地转述着。
这话的确让吴夫人很是震动,她着实没想到燕国公夫人会如此坚持。以己度人,那位二小姐并不是燕国公夫人亲生,说不定真能把给豁出去也不一定。
吴夫人绝对不允许蒋轲的名声有任何被毁掉的可能性,此时此刻,直接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烦请二夫人再跑一趟,就说事关重大,我们还需要多加考虑,要过些天才能给出答复了。”吴夫人最终说道。
二夫人此时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说媒原本是她最得心应手的事情,但从来都是说的正室原配,这桩亲事着实让她感到头疼。
就在沁宜院送走二夫人的同时,榆院则是来了一位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