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希望蒋轲能帮她在吴夫人面前说项,却不想他刚一听说陆清容拒绝了此事,立刻跟着表态:“既然大嫂不同意。你就莫要再坚持了。”
听到这话,邱瑾亭心中突然就生起一股无名火,也不再提及贺清宛。而是打算和蒋轲好好掰扯一下唐珊的事。
“听说燕国公府想把他们那个二小姐嫁过来,你可曾听说此事?”邱瑾亭直接问道。语气有了几分强硬。
“听说了。”蒋轲听她主动提起这个,反而不着急走了。
等了好久都不见蒋轲继续往下说,邱瑾亭只得压抑着心中的火气,接着问道:“那你是如何打算的?”
“我能如何打算?”蒋轲不以为然,“这种事自然是要听从长辈的安排。”
“那如果让你娶她做平妻,难不成咱们也要同意不成?”邱瑾亭这下有些急了。
能问出这样的话,显然她已经全然不记得当时在榆院的书房里,蒋轲是如何回护唐珊的了。
而蒋轲听到她话中那句“咱们”。不由眉头微皱,似乎对这种说法有些反感。
“既然今天你提到了这个,还的确有件事需要由你来做。”蒋轲没有任何犹豫地开了口。
邱瑾亭闻言一怔,她想不出这里面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做,便一脸茫然地回望着蒋轲。
只见此时蒋轲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温和,缓缓说道:“你也知道咱们大齐的规矩,若是要娶平妻,必须得到正妻娘家的允许方才可行,所以我想了许久,觉得公主府那边还是由你出面最为稳妥。”
蒋轲说得直截了当。丝毫不带含糊。
话音未落,邱瑾亭已经有些头晕目眩,若不是身后的香巧连忙上来扶了一把。恐怕她就要直接栽倒在地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邱瑾亭仍然被香巧搀扶着,声音略显颤抖。
她不是没有想过最坏的打算,毕竟那日蒋轲和唐珊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已成事实,但她觉得最不济就是勉为其难地纳个妾,也就顶天了。没想到此刻这“平妻”二字被蒋轲如此理所当然地说了出来,还要让自己出面去公主府游说?而且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吩咐,竟是没有丝毫要商量的打算。
“我的意思,说得还不够明显?”蒋轲皱着眉反问。
“凭什么要让我去说?”邱瑾亭再也隐藏不住自己的情绪,“为什么自始至终都没人问过我的意见?我好歹也是堂堂大齐朝的县主。要让一个国公府的庶女来做平妻,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我又如何能同意?”
邱瑾亭越说越激动。
蒋轲脸上刚刚还有些温和。此时又变回阴沉,坚定之意溢于言表。
“你先不要这么激动。我觉得你还是仔细考虑一番为好。”蒋轲的语气极为平淡。
想象之中认错和道歉的戏码并未上演,邱瑾亭越发生气:“你确定要在这种时候跟我说这些吗?”
邱瑾亭伸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既然发脾气他也不为所动,就要另辟蹊径。
谁知蒋轲却没有任何要服软的意思。
“既然诊出了喜脉,这注意身体的事情,别人可是帮不上忙的。”蒋轲只往她腹部看了一眼,“原本我也是想过几天再说的,只是今日话赶话提到了这事儿,也就赶早不赶晚了。这些身份地位之类的说辞倒是次要,就算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万事也该多加思量不是?”
邱瑾亭自从成亲那日吃了定心丸,已经踏实了不少天,此时并未马上听出蒋轲的话中有话。
反倒是一直扶着她的香巧,闻言顿时生出一身冷汗,手上的力气也下意识地加大了不少。
邱瑾亭微微吃痛,带着刚刚尤为不解的表情侧头瞥了香巧一眼。
而当主仆二人目光相对的瞬间,邱瑾亭脑中如电光火石般划过一个念头,让她当即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蒋轲见状,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使得原本阴沉的脸显得更为诡异。
他没有再多言,只留了句“你再好好想想”,就转身离开内室,往书房去了。
只留下呆立在原地的邱瑾亭。
她几次想开口询问香巧,是不是也和自己有着同样的担心,却始终没能发出声音,仿佛很怕从香巧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那么她想再继续自己骗自己都难了。
此时枫院的内室之中,唯有沉默。
第二天一早,当吴?3 蛉颂沤鹱蛲硪丫鞫崛チ耸榉浚衙庥行┏跃芸炀捅涑闪诵牢俊?br /> “真是他自己主动的?”吴夫人问道。
“枫院的丫鬟是这么说的。”吕妈妈连忙回道:“据说当时二奶奶还有些不大乐意。”
“嗯。”吴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孩子真是懂事了,年纪轻轻就知道自律,着实不易。”
听着吴夫人的感叹,吕妈妈也在一旁陪着点头。
就在此时,丫鬟进来禀告,世子夫人来了。
吴夫人并不意外,操办年节礼的事,算着时间陆清容也该来汇报了。
然而当陆清容进来后,看着她这些天写好的年节礼单,则是有些出乎吴夫人的意料。
最上面的三份是给燕国公府、武定侯府和承平侯府的,无论是礼品的种类或数量,皆十分妥帖,没有任何不当之处,吴夫人看完这几份,就没有再继续往下看。
“这些都是你自己列的单子?”吴夫人抬起头来问道。
“正是。”陆清容肯定道:“因为没有往年的章程,专门找了近几次宴客的名单和礼单,斟酌着列出来的。您帮着看看还有没有需要增减的地方!”
陆清容没有提到曹妈妈,直觉告诉她此时若是说了,未必对曹妈妈是件好事。
“不用改了,年节礼就按照你这单子准备吧。”吴夫人一看就明白她这是下过功夫的,恐怕也不容易挑出毛病,索性不再计较,“时间有些紧,切莫耽搁了才是,务必要在年前全部送出去!”
陆清容轻松应下。之前就料到这些东西八成要由自己来置办,心里已经有所准备。
只是没想到吴夫人居然只看了前面的几份,如此一来,安乐侯府的那一份必然是没有看到的。
看来这次真的要按照自己的方式送年节礼了……陆清容心中暗道。
回到榆院,陆清容连忙喊了叶妈妈和曹妈妈来。
“年节礼就照着这个来了,需要咱们来置办。”陆清容把礼单递给二人。
“还好咱们提前有准备,这上面并没有什么罕见的东西,时间应该很是富裕。”叶妈妈笑着说道。
曹妈妈接过礼单看了许久,方才有些不解地抬起头来,“没有任何需要修改之处?”
“没有。”陆清容回得干脆。
“镇北将军府和安乐侯府的那两份,也无需增减?”
陆清容再次点头。
曹妈妈这才带着一脸的疑惑,随同叶妈妈一起下去准备了。
待到晚上蒋轩回来,听陆清容给他讲起这事,倒是完全不假思索,直接表示按照她的意思就好。
但陆清容还是从蒋轩的脸上看到一丝古怪的神情,似乎有什么事让他犹豫不决。
“可是有什么事?”陆清容直接问道。
只见蒋轩先是把手伸向怀中,动作却突然停住,迟疑片刻后,又把手收了回来,改为从袖中取出一张单子。
“这是孙大人送的年节礼单。”蒋轩略顿了顿,“今日收到了孙大人他们从漠北来的消息,因为路途遥远,这才提前就把年节礼送了出来。”
陆清容伸手接过,她就不明白了,孙一鸣的一份年节礼,为何就让蒋轩变得这么奇怪。
第一百八十章 看信
陆清容拿起礼单仔细看过,并未发现什么特殊之处。
孙一鸣送漠北送来的,无非是些羊毛、蘑菇、鹿茸、木耳之类的东西,尽管数量或许有些夸张,看样子起码能装满一整车,但以他和蒋轩的关系而言,也不算太过稀奇。
“照这么个送法,孙大人派回来送年节礼的队伍想必很是壮观了!”陆清容还是感慨道。
“那倒没有。他这次除了咱们府里,就还送了镇北将军府而已。”蒋轩笑着说道。
“就这两家?”陆清容十分意外,若真是这样,那孙一鸣也太过随心所欲了,“连辅政王府都没送吗?”
好歹他们也是亲戚,虽说如今辅政王几乎等同于被软禁了,但总归爵位还在,应有的礼数总是不好省去的。
“没送。”蒋轩也明白陆清容的想法,“此时如果跟那边没仇的人,必定都是不会去送什么年节礼的。对于辅政王来说,没有什么比满朝文武对他的漠视来的更安全了。”
陆清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仍旧腹诽着孙一鸣行事果然特立独行。毕竟他在朝为官这么多年,即使再独来独往的人,也不至于只与这两家交好吧?更何况他与镇北将军府应该是才结交没多久,要不也不用每次过去都要由蒋轩带着了。
陆清容此刻终于有些明白,为何孙一鸣与江凌甚为投缘了,这么看来,二人的确是有些相似之处……
见她半天都没有出声,蒋轩又接着说道:“孙大人还来了信,说他们也才到漠北没几天,好在带了江凌随行。果真帮上不少忙,想不到他也只是去过漠北一次,却对所经之路烂熟于心。竟是比当地人还要通透些。”
“他若是用心,这对他的确不是件难事。”陆清容随口说道。
蒋轩那边却突然没了动静。
陆清容好奇地看过去。
这才看到蒋轩把手缓缓伸向怀中。取出一个封信来:“孙大人的来信之中,还夹了这么一封。”一边说,一边递到了她的面前。
陆清容闻言,都不用看,就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伸手接过信,果然在那信封之上赫然写着自己的名讳,无疑是出自江凌的手笔。
在信封之上公然写出女子的闺名,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了。更何况还夹在寄给蒋轩的信中……
陆清容看着信封上那三个大字,只觉得头疼。
若不是有江凌和孙一鸣这种极致的组合,想必自己也不会有机会如此刻这般,甚是尴尬地对着面前这封信。
而此时的蒋轩,表情明显更不自然。
想起上次在陆清容面前提起江凌,不知是被她误当做对她的不信任,还是旁的什么原因,总之在那之后,足足跟他别扭了好些天,直到二人一起从了枫栌山回来。才有所改善。
故而当蒋轩看到江凌的信,难免就想起了那一次,不过即使再不情愿。也还是要拿给陆清容看的。
陆清容低头看着手中的信,又抬头看着一脸纠结的蒋轩。
好在此时堂屋之中只有他们二人,陆清容索性当着蒋轩的面,直接撕开了信封。
此情此景,她着实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陆清容一边取出信纸,一边在心里腹诽着江凌的鲁莽行径,只希望里面不要再有什么更为鲁莽的东西才好。
信纸只有很薄的一张,展开来看,又是一幅画。
与上次那张气势磅礴的山海关有所不同。这次这幅乍一看显得有些杂乱。
荒无人烟的戈壁,广阔无垠的沙漠。蜿蜒曲折的河流,宁静悠远的湖泊……所有的这一切。都出现在了同一幅画上。
看着画中错综复杂的各式场景,陆清容反而并不觉得有什么违和感,似乎这一切就该如此自然地分布在同一张纸上。
只不过这种画风,不用说在大齐朝了,即使很久以前陆清容身处的现代,也并不多见。
她对绘画没什么研究,此时只觉得这有那么一股超现实的味道。
但这一切还都是次要的,当看到眼前只有一张画,未曾见到任何只言片语,陆清容多少还是松了口气的。
毕竟当着蒋轩的面,这要再搞出什么信中信来,她还真不知该怎么收场了。
见蒋轩在自己看信的时候,一直目不斜视地坐在那里,陆清容主动把那幅画递了过去。
蒋轩先是有些犹豫的,见她十分坚持,方才伸手接过。
“这是江凌画的?”蒋轩好奇地问道。
“应该是。小时候看过他给江姐姐画的故事,就是这种笔法。”陆清容也凑了过去。
“没想到他画得这样好!”蒋轩笑着感叹道:“我是去过漠北的,若让我找出把漠北描绘得最传神的画作,必然以这幅画为首。”
陆清容忍不住噗嗤一笑:“你这也太夸张了,这种连着色都没有的画,如何就能是最好的了!”
大齐朝的名画,陆清容还是见过一些的,眼前这张明显不属于那种单一墨色的画风,像这种精细描画的,大都要上了颜色,才能算得上一幅完整的作品。
蒋轩却摇了摇头:“这回你可说错了,若真是带了颜色,那也就不是漠北了!”
话音未落,陆清容便发觉蒋轩似乎陷入了往日的回忆,他脸上的表情透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向往。
陆清容顺势挽住了蒋轩的手臂:“以后我们也去漠北吧,我们两个一起!”
蒋轩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好,我们一起去。”
没有继续接着说下去,蒋轩把手中的那张画小心翼翼地递还给了陆清容。
陆清容随意折了几下,放回到信封中。
亥初时分,已经过了一更天。
陆清容觉得今天着实有些晚了,连忙起身回了内室。
然而跟在她身后的蒋轩,在陪她走到里间门口的珠帘之前,并没有立刻停住脚步。
当陆清容伸手撩帘之时,突然又一双手挡住了她的动作。
下一个瞬间,自己都不知是如何跌落到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亲密
陆清容缓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和蒋轩面对面站着了。
身后是那扇柚木雕荷花的镂空双面屏风,这让她想往后退都不成。
只见蒋轩那炽热的眼神,与刚才有着明显的不同。
陆清容看着看着,突然就想起了他们登上枫栌山顶那次,当时在那片火红的枫林之中,就曾见到过他这样的眼神。
而此时的蒋轩被她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更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还有今天江凌的那封信,即使陆清容的反应已经让他不能更满意,却仍旧无法抹去心中那丝异样的冲动。
当蒋轩缓缓俯身下去的时候,眼看着他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陆清容心中瞬间百转千回。
一切来得太过猝不及防,她顾不上仔细考虑,那些或躲开、或喊人的念头在脑海中匆匆闪过,最终还是敌不过内心深处的那份颤动,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尽管她能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面前之人的呼吸,却也仅仅如此而已。
蒋轩刚刚拉她回来的那只手尚未松开,仍紧紧地攥着自己,再加上脸上传来的阵阵温热气息,更让她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
而蒋轩之所以突然停住动作,也正是因为被她这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吸引住了。
今日陆清容穿了件鹅黄色浅竹纹交领褙子,将她的肌肤衬得净白如雪,头发只简单挽了个髻,戴着一支黄翡木兰花玉簪,那上面的木兰花做含苞待放状,与陆清容此时的模样无比契合……
此时陆清容终于忍不住缓缓睁开了双眼,入目的便是蒋轩略显痴迷的目光。
只是她还来不及作出回应。蒋轩那边就先是发出了一声轻笑。
笑声中明显带着的温柔和爱意,陆清容完全无暇顾及,只是被他这一声笑搞得有些不快。
自己都已经闭上了眼睛。他没有继续也就罢了,居然还笑话自己!
陆清容顿时拧紧了眉头。嘴唇微翕:“你笑什么?”
话一出口,她简直无法相信这种娇羞任性的语气竟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面对蒋轩更是变得越发不好意思。
然而就在陆清容自己感觉十分狼狈,打算甩开蒋轩的手,赶紧逃开这份尴尬的时候,蒋轩的手却是越攥越紧。
下一个瞬间,就见蒋轩伸臂将她紧紧搂在了怀中,几乎与此同时。温热的双唇顺势而下,覆上了陆清容的朱唇。
陆清容之前各种紧张的思绪,在此刻都被替换成了一片空白。
她先是因过快的心跳而有些慌乱,接着开始渐渐习惯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甚至可以说有些享受其中。
过了许久,她的脑海之中才逐渐恢复了清明,蒋轩却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陆清容甚至开始想,若是她没有一回到榆院就擦掉嘴上的胭脂,不知道蒋轩还能不能坚持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