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变回了一开始的松快态度,偏过头,挑眉看向玉书,调笑道:“你这小没良心的,爷何时哄过你了?嗯?”
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玉书娇俏地吐了下舌头,赶忙拉住他的手,水汪汪的眼睛对上他的,讨饶,“哎呀,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会哄奴婢?奴婢不过一时情急才说错了话儿,爷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见胤禛不松口,又晃了晃交握的手,拉长音儿,撒娇,“爷~”
胤禛满意的点点头,“嗯,爷就放过你这一回。”
玉书赶忙灌*汤,谄笑道:“就知道爷最好了~”
“哎~”胤禛伸出一只手,掌心向外,对玉书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爷只说放你这一马,可没说就不罚你了。”
知道他这完全就是在玩儿,玉书心中虽半点不慌张,面上却苦着一张脸,嘟着嘴儿,为难道:“啊?爷,奴婢都认错了,您还要罚奴婢啊?”
胤禛故意板着一张脸儿,逗道:“你家爷可从来都是赏罚分明,你既做错了,爷不罚你可怎么成?”
“那……奴婢都认错啦?而且……”玉书偷眼瞥了瞥胤禛,声音小小地,带着点点不服气,“爷刚刚还说要放奴婢一马呢。”
“嘟囔什么呢?”胤禛用折扇敲了她脑门一记,“爷说放你一马,是说可以从轻发落,不罚是不成的。”
“那,好吧。”玉书瘪瘪嘴儿,不甘不愿道:“奴婢认罚了。”她拽着胤禛的手,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胤禛,里边满是祈求,“爷,您要罚奴婢什么?”
“嗯~”胤禛假做沉吟了一会儿,直到见自己小格格的眼里的祈求被不安替代了,这才大发慈悲地指指案上的画儿,道:“爷便罚你把这幅画儿画完,才准用膳。”
听完这要求,玉书松了好大一口气,等看到胤禛眼里的笑意时,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耍了。她连忙不依的跺跺脚,嗔道:“爷,你真是坏死了,又逗人家。”
“爷这可不是在逗你,”胤禛面上一本正经,“这惩罚,爷可是很认真的。怎么,你这是不服气?”
貌似十分害怕他改口,玉书赶忙道:“服气、服气,对这惩罚,奴婢再没更服气的了,奴婢认罚。”
说完,还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一般,赶忙上前一步,探手从笔山上将毛笔抽出来,蘸上墨汁,提在手里,一副现在就要开始的样子。
于是,当苏培盛领着两个搬钟的小太监轻手轻脚地掀开帘子,跨进门槛时,便看到这屋里的两个主子都站在西窗前摆着的案几那儿。
钮祜禄主子正提笔作画,他家主子就站在她身边儿,不但眼中含笑,一脸欣赏状,偶尔还会在钮祜禄主子需要的时候,自己伸手磨墨!
看着这一幕,苏培盛觉着,自己的确是受了惊吓。
这位爷,打小儿便金尊玉贵,几乎没什么是需要他主动伸手做的,他自己都全是靠人伺候的,更别说做些伺候人的活儿了。和伺候人搭点边的,估计除了脱女人衣裳,那就再没有了。
磨墨这事儿,在上书房念书的时候,都是有小太监跟着伺候的,也就只有在这位爷兴致上来的时候或者就不想要有人在旁边伺候的时候,才会主动动动手。
给别人磨墨?这事儿他还真是打伺候这位爷起,头一次见着了。
于是,苏培盛心里再次啧啧感叹起来,这钮祜禄主子,嘿,真绝了!
这钟虽搬来了,看这两位主子的情形,苏培盛赶忙冲搬钟的小太监摆摆手,让他们停在外边儿,自己则缩到了角落里,打算见机行事。
在整幅画上添完最后一笔,玉书端量了片刻,露出一个颇为满意的笑容。
胤禛也站在旁边端详,点点头,赞道:“嗯,画的不错。”
“啊~”玉书似乎被他突然出声吓到,轻叫了一声儿,手一抖,毛笔便从手里滑落了下去。眼见着好好一副画儿就要被毁了,胤禛在那笔将要落地前,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它。
见到胤禛手上一片墨渍,玉书一下儿慌了。她手忙脚乱地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来,着急忙慌地伸手去够胤禛的手,想给他擦干净。
胤禛伸出另一只干净的手,冲她摆了摆,止了她的动作,“别急,不过是墨汁沾了手,没什么大碍。”
玉书声音里带着哭腔,可怜兮兮的看着胤禛,口中无力道:“奴婢,奴婢……”
看着自己小格格眼里的泪花都急出来了,胤禛将手上的毛笔插、进笔山,口中哄道:“没事儿啊,爷没怪你。”
见着这一幕的苏培盛和青衿等人,早就悄没声的退下了,这会儿,正带着水盆、巾子等洗漱用物走来。胤禛洗净了手,转身一看,自己小格格脸上还是一副自责难堪的样子,便道:“也没什么大事儿,你也不必如此。”
听了这番大度的安慰,玉书脸上的难堪之色更加明显了。她垂着头,沮丧道:“奴婢只是、只是不能原谅自己只顾着画画儿,竟然忘了爷还在一边儿。这才,这才……”
“你这是专心,专注,是极好的品格儿。”
胤禛赞赏道:“只用心在一件事情上,只为它花费精力,这样一来,便能将这件事办得更好,这样很好;你只专注于做一件事情时,不会为别的分心,哪怕那别的是爷、是对你很重要的人,这显示了你真挚、不易为外界所惑的品格儿。”
他点点头,看着玉书,再次肯定道:“你这样儿,真的很好。”
听完这番话,玉书一下子红了脸。她低垂下眼睫,羞声道:“奴婢哪有爷说的那么好,不过是个笨人,没法子一心二用罢了。”
胤禛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你这不是笨,不过专心二字耳。这世上,肯花心力、费心思、老老实实做去一件事儿的人少,倒是汲汲营营、好高骛远、胡乱忙碌者众。”
说着,想起朝堂上的那些个只顾争权夺利,却不肯踏踏实实做好份内差事的官员,无奈地叹了口气,“若这世上多一些你这样的人,倒是能让爷少费不少心思了。”
“爷过奖了。”玉书声音越发羞涩起来,“只要爷不怪罪奴婢,奴婢便觉着十分开心了。”
☆、第十五章 再表心意
对于玉书的说法,胤禛只笑着摇摇头,没再说话,两人间便这么一时静了下来。
趁此时机,苏培盛上前请示:“爷,钟奴才已叫人搬过来了,正在门外候着。您要不要先看看?”
“嗯,”胤禛点点头,“让? 前峤窗伞!?br /> 苏培盛干脆跪地应了声“喳”后,利落起身,转身出门。出了门去,他便站在门外台阶上,冲着下边一招手,等在台阶下的几个小太监见此,便赶忙整整衣裳,弯腰弓背,搬着钟,不声不响地跟在苏培盛身后,进了门来。
先入门的,是由一个小太监捧着的小型景泰蓝珐琅座钟。
这座钟看上去约有成人两个巴掌大小,最上端做成城堡尖顶的模样,下方镶着表盘的主体为长方形,加上台阶似的底座和两旁金色的立柱,整体看上去就是一座小小的城堡,看上去十分小巧精致。
在这后头进来的,便是由两个小太监抬着的实木西洋落地大座钟。
这座钟约有半人高,整个由紫檀木做成阁楼模样,上层是方形表盘,下方主体镶嵌着的花式玻璃内则显出金色的钟摆链条,整个钟身的紫檀木上刻着吉祥的云纹图案,让其看上去十分的高雅端庄。
见到这两个实物,胤禛满意的点点头。他转身看向玉书,问道:“你觉着如何?”
“爷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玉书细打量一番,夸道:“这紫檀落地大座钟本就是极好的东西,奴婢就不提了,便说是这景泰蓝珐琅小座钟,这般精致的,奴婢还从未曾见过呢。这回倒是开了眼界了。”
见玉书脸色显出十分满意,胤禛挥挥手,让奴才们把东西摆到合适的位置,转身看向玉书,取笑道:“不过是这么点子东西,也能叫你开了眼界?看把你这见眼皮子浅的。”
玉书嗔了胤禛一眼,不乐道:“爷自然见多识广的,奴婢小门小户出身,见识岂能和爷比?可不就被这点子东西惊着了?”
“你这胆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见玉书这一副控诉的表情,胤禛用扇子点点玉书的额头,且笑且叹,“倒是大到敢跟爷叫板了?”
“哪有~”玉书赶忙换上一副谄媚像,殷勤道:“奴婢岂是在和爷叫板,奴婢这是为了能入爷的府门开心呢。”
“哦?”胤禛一挑眉,“这话怎么说?”
玉书讨好道:“奴婢的意思是,奴婢以前小门小户,见得少,便容易被惊着;自打进了爷的府,奴婢见识就越来越多,今儿个连以前没见过的钟样儿都见着了,那以后可不就真真见多识广、再不是井底之蛙了?这些可不都是托了爷的福?”
“你呀,”胤禛捏了玉书的小嘴一把,“这张小嘴儿倒是够甜。来,爷看看,是不是抹了蜜?”边说着,边凑了过来。
“爷~”玉书羞红了一张脸,声儿小小,却大胆地翘着脚,贴着胤禛耳边道:“奴婢嘴上抹没抹蜜,您哪儿能看出来?要是您真想知道,不然,您尝尝看?”
热乎乎的气息喷入耳朵眼里,麻麻的感觉一下子从耳际蔓延到尾椎处,胤禛觉着自己整个后背都酥了。
这感觉本已足够磨人,更何况,那小妖精还在自己耳边说那么大胆的、带着挑-逗意味的话,胤禛不由得呼吸一窒,一股热流向着腿间而去。
他将玉书一把拽进怀里,恨恨地拍了拍她的屁、股,在她耳朵边恶狠狠道:“胆子这么大,还学会挑逗爷了?你这小东西,是瞅准了天儿还没黑,爷拿你没辙是吧?你等着,等晚上,看爷怎么收拾你!”
被他这么一搂、一拍,加上言语暧昧的威胁,玉书一下子腿软,站也站不住,彻底跌进了他怀里。
她将脸埋进胤禛胸膛,耳根子红的都要滴血,声音羞得发颤,却仍大着胆子回道:“奴婢、奴婢既、既做错了,便、便……任凭爷处置。”
听完这一席话,胤禛身子猛地一僵。他把玉书狠狠地往怀里搂了搂,惩罚地咬了咬她耳朵,低声威胁道:“给爷等着。”
说完,松了松手,力道轻轻地环着玉书的后背,而后,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慢慢平复下有些上涨的欲-望。
两人谁也不曾说话,就这么腻了有半刻钟。
青衽将帘子掀开一条缝儿,手脚伶俐、悄没声地进了屋来。见到这屋里情景,她半点多余动作也无,轻手轻脚地退到门边角落里,便不动弹了。
以玉书的神识的敏感,青衽这番动作当然没错过她的眼去。
她将头在胤禛胸前轻轻蹭了蹭,打破了两人间的静谧气氛,在佯做害羞地退出他的怀抱之后,做出一副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一本正经状,转头看向青衽:“青衽,你进来,是有什么事?”
看着玉书满脸红晕,却努力板着一张脸、假作正经的可爱样子,胤禛好笑地在心里摇了摇头,却也因此心生怜爱,决定放她这回一马,不调侃了,省的让她无法自处。
于是,他假装没发现玉书的故作镇定一般,也转头向青衽看去。
见主子们都等着自己回话,青衽赶忙上前一步,深蹲一福,轻声道:“回主子的话,是膳房使人来传话,说已是酉时末了,问主子们要不要传膳。”
玉书转头瞥了眼刚被放在东墙边的落地大座钟,见上头指针正正指向七点整,可不是正酉时末了?刚才这钟搬来时,倒是只顾着欣赏钟本身,没注意到时间已这么晚了。
她偏头看向胤禛,请示:“爷,要摆膳么?”
这会子,胤禛只觉着十分惊诧。
他也没想到时间已是这么晚了。在这小院子里,和这新格格相处,他只觉着轻松、愉悦、有意思,半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以至于要不是膳房来问,他连饿不饿都没觉着。
虽然心里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在不住翻腾,胤禛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只点点头,“嗯,摆吧。”
很快,外间的八仙桌上就摆满了盘碗,各式各样的菜肴满满当当地摆了一大桌子。
这是胤禛第一次在玉书这小院里用晚饭。直到这个时候,玉书才十分直观的感受到,不同主子地位间的巨大差异。
她昨儿个的晚膳不过两荤两素、四菜一汤,哪有今儿个这么多彩丰盛?
怪不得这后院里的女人都乐意争宠呢,就算不为了地位、孩子,就为了吃这一点,也得拼死争啊。但凡这男人来了,都能打一次牙祭不说,一旦升了位分,小厨房也有了,那想吃什么,还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胡思乱想也没耽搁了玉书的动作。她接过青衿手里的巾子,亲力亲为伺候胤禛洗漱好后,自己匆匆洗了把手,便站到了胤禛身边儿,给他捧饭布菜。
见自己的小格格这般殷勤,胤禛一挑眉毛,面上什么也不曾说,心里倒存了几分考校的意思。
虽然这小格格曾说,在这院子里,只要能,她就想亲身伺候他来以表心意。有这个心是好的,但是,能力如何,倒还是要看看。便趁着这个机会看看她伺候的到底用不用心,好不好吧。
想毕,胤禛将目光挪到在桌子当中摆着的那道素什锦锅子上头。还没等吩咐,便见玉书已探身将锅旁勺子抄起来,添了一小碗,端到了他面前。
胤禛心下诧异,端起汤碗抿了一口。放下碗来,眼神刚在那道椒盐八宝鸡上打了个转儿,便见玉书立刻将筷子伸了过去,挟了一筷子放到他碗里。
胤禛心里的惊诧感越发强烈起来,便是伺候他用膳这么多年的奴才,也不会比玉书做的更好了。他放下碗,抬起头,眼神正对上玉书疑惑看来的视线。
“爷?是奴婢伺候的有什么不好么?”
胤禛面无表情,神情莫测道:“你是怎么知道,爷都要吃什么的?”
“啊?”玉书眨眨眼,像是一时没弄明白胤禛的意思。
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才困惑万分地回道:“这,有什么出奇的?伺候爷,奴婢便整颗心都扑在爷身上,您有什么想要吃的,奴婢一下儿便看出来了。还是……”
想到另一种可能,玉书皱起眉头,神情也变得沮丧起来。她可怜兮兮地看向胤禛,问道:“爷,难不成是奴婢看错了?”
听完她的话,胤禛心里倒有几分感慨。
他柔和下声音,拉着玉书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你没看错,做的也很好。不过,夹两筷子菜让爷知了你的心意也就罢了,不必这般辛苦。不然,事事都让你做了,还要奴才们做什么?再有,等爷吃完,这饭菜都凉了,你再吃,可不得让爷心疼?”
管他以后如何,现在能有这么个一心一意在乎他、整颗心都扑在他身上的人,也是不易了,这会儿便好好珍惜罢。
听了这直白表达关心的话儿,玉书脸上、眼里的甜意都要漫出来了。她羞红着一张脸儿,半点不反抗,乖乖地任由胤禛将她摁到椅子上坐下。
整顿饭下来,胤禛便见她脸上晕着红霞,眼中漾着水意,时不时就偷偷瞧他一眼,连饭也吃的心不在焉。若不是她的奴才机灵,怕是她会吃的,就只有面前碗里的米饭了。
不过,就算是吃到了菜,恐怕她也是食不知味吧?胤禛心里头颇为愉悦自得地想着,能把这小格格迷成这样儿,爷的魅力看来是更胜从前了。
又瞥一眼玉书,见她正一副小兔子样儿地偷瞄他,心里暗道:这么个可怜可爱的小家伙儿,多宠宠也是应该的。
☆、第十六章 表演继续
用过了晚膳,两人各捧了一个茶碗,于炕桌两边对坐。闲话几句,又说起玉书的画儿来。
胤禛问道:“你画作的不错,习了几年了?”
“嗯,”玉书沉吟了一下儿,“这,要说个确切数字,奴婢可得算算。”话毕,真的掰着指头,开始算了起来。
胤禛一时失笑,“你这糊涂虫儿,怎么连自己学了几年画儿都不清楚?”
将掰弯了用来计算的手指放开,玉书抬头嗔了胤禛一眼,不依道:“奴婢学画儿,只是用来打发时间,哪会去专门算计学了几年呢?也没当个正经事儿,不过是玩儿罢了。是爷想知道,奴婢才想着算算的。”
胤禛嘲笑,“掰弯了手指头,一根根儿数着算?”
玉书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奴婢,奴婢算学方面,呃,有一点儿,嗯……欠缺。”说完,捏起右手拇指和食指,只留下一点缝隙,对胤禛强调道:“就这么一点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