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夫人也心知,这实在为难是陈太医了,其实她也知晓这陈太医医术不过平平。
“不过,夫人,依老夫所看,夫人给予老夫这张药方或能解除五娘子身上的剧毒。”
安国公夫人眼里一下子就迸出了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般了。
“当真?”
“千真万确。”
安国公夫人心中激动万分,那叫一个起起伏伏。
谢嘉鱼不晓得她娘为着她算是操碎了心,正思索着用个什么借口去那鸿禧院一趟。
说来也奇怪,那哭诉声平日是夜夜都来,唯独昨夜,一点声响也没有。
谢嘉鱼算是难得睡了个好觉,今日起来,面色都明显好得多呢。
昨日那苏瑾之所赠的木偶,她原本是打算装进匣子里的,可奈何那木偶实在精致讨喜,她也不忍心让它这么一直不见天日的。
最终便将它放在那梳妆台上了,除了平安对着这般精致的木偶很是惊奇了一阵,其余三位丫鬟那是眼皮都没抬一下。
谢嘉鱼思来想去都没有想着如何不惊动府中众人去那鸿禧院,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她这去了鸿禧院还能避得过老太君不成? ?br /> 她也算是看透了这位老太君了,私下里也是懒得叫她一声祖母的了。
她素日宠爱四姐姐,那是府中众人皆知的事情,可这四姐姐进佛堂之时,还是一副天真娇俏的女儿家模样。可这不过几日,出了佛堂,就是这般颓败消瘦了。
她虽后来也听闻那鸿禧院的小佛堂不是个吉利地方,可这老太君将人磋磨至此,也太让人心寒了吧。
那可是她往日便宠爱的谢四娘子。
但凡她愿意伸手照料一下,她这四姐姐便不会是这般模样。
谢嘉鱼不怕那心机阴沉之人,唯独怕老太君这般的人。
心机深沉的人心中说不得还有一片净土,可是老太君这样的人呢?
不管往日两人之间有再多情分,面上看上去又有多么慈爱,到了可以舍弃的时候便毫不犹豫的舍弃了。
这样的人,心是冷的。
谢嘉鱼觉着就算那日去小佛堂祈福的人是大姐姐,说不得,这位老太君也是不会动摇一分的吧。
谢嘉鱼这般想着,抬头一看,却突然发现半空中飘着一个人,顿时被吓一跳。
再一看,原来是多日不见的“鬼医”,她平复了自个儿的心情,又恢复了淡然的面色。
“我去书房练会儿字。”说完谢嘉鱼便带着平安和喜乐往书房走去。
一如以往,谢嘉鱼独自进了书房,平安和喜乐守在门外。
谢嘉鱼坐在椅上,在纸上写到,我前几日怎么都没有找到您?
“呵呵,小娘子你又忘了,老夫可以让其他人都听不见我们的谈话的。”鬼医虚浮在地面上,面上的表情有些好笑。
“我忘记了……”谢嘉鱼总是有些担忧鬼医这功能失效,心中不安,但她也未有说出来。
“鬼医,我先前在鸿禧院见着一个黑影,后来回来后脑中总是浮现出凄厉的喊声,这究竟是为何?”
听闻如此,鬼医方才还带笑的面庞便有些严峻了。
“事实上,老夫这几日也是略微察觉了小师妹的气息,才四处找寻。很是奇怪的是,这安国公府上,似乎有好几处都有小师妹的气息,其中又以那鸿禧院最甚。”
鬼医其实心中很奇怪,他在这府中这么多年,也未有察觉到一丁点小师妹的气息,怎会突然一下就出现了呢。
“您是什么时候察觉您小师妹气息的。”谢嘉鱼面色也不大好,她总觉得这鬼医的小师妹和那鸿禧院中的黑影关联莫大。
“便是在七日前的下午了。”七日前,便是没错了,她正是那日去的鸿禧院。
“正是那日,我去了鸿禧院。”
这下子鬼医便有些激动了,可他进不得那鸿禧院,没有办法去确认那黑影的底细,只得拜托谢嘉鱼。
“小娘子,不知为何,老夫进不得那鸿禧院,那鸿禧院似是有些古怪,还得麻烦小娘子了。娘子你所见的黑影很是有可能是老夫的小师妹,她在你脑中哭诉很有可能是受了什么冤屈。”说到这儿,鬼医顿了顿,后又艰难开口道,“还有可能是被困在那鸿禧院中,出不来了。”
谢嘉鱼一直以为鬼便是自由自在,哪里也去的的,如今才晓得并不是如此。
这鬼医到底是几十年的鬼了,也摸清了一些条条道道的。这世间的鬼啊,若是魂力没有了,还未有机会转世投胎,便会消散在这人世间,再没有转世投胎的机会了。
而这魂力的多少,又与生前的功德和人的品质有关。
很多大奸大恶之人,死亡就是真正的终结了。
谢嘉鱼曾经看见的那些面目狰狞的鬼,其实都不是恶鬼,只是生前死得太惨了罢了。
什么好鬼恶鬼,其实真要说起来,都是普通鬼罢了。
那小师妹的气息弱得几近于无,鬼医有理由想着她并不是轻易就这般死去的。什么地方会带着一个鬼的气息,唯有身前的尸骨。
这些话,鬼医是不敢与那谢小娘子说的,万一把人吓坏了,那这事岂不是更糟糕了。
这一次,谢嘉鱼不但了解了魂力,也有了鬼医的联系办法,可是,她也陷进了一件惊天的大秘密之中。
☆、第19章 十八深夜入宫
鬼医走后,谢嘉鱼隐隐觉着这事儿不太对。
她仍旧倾向于去鸿禧院,很快,那老太君就如了她的意。
这老太君许是之前吃的亏还不够大,嚷嚷着既然她病已经好了,这府中众人也该是恢复晨昏定省了。
上辈子,谢嘉鱼由于身子骨不好,几乎是很少出院子的,更别提什么晨昏定省了。
这辈子,老太君一意孤行,觉着谢嘉鱼的身子好了,硬是特地指出要见天儿都见着谢嘉鱼,谢嘉鱼就是她这老太太的命根子啊。
这话,谁也不敢反驳,谁反驳谁就是不孝,故而,从明日起,人人都要去鸿禧院请安。
这真是天赐的机会,
谢嘉鱼虽是不怎么愿意见老太君,可她也并不惧怕她。
安国公夫人现在忙着派人寻那肉灵芝,又忙着查那下毒之人,暂时没空闲去管那老夫人。
请安便请安吧,只要她不磋磨谢嘉鱼,安国公夫人也难得分出精力来管她。
随她去吧。
对谢嘉鱼来说,这就是早起半个时辰的事儿。
“世子爷,圣上召见。”听竹院书房内,苏瑾之端坐在上方,一个穿着夜行衣的男子跪在地上。
苏瑾之没有看着人,反倒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
来得正正好,他真好也有事情要求见皇伯父呢。
苏瑾之换了一身黑色的衣袍,将头发全部束起,鞭子自然还在腰间,而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不一样了。
身着黑衣的苏瑾之,看上去冷酷,、不近人情、连眼里都仿佛含着暴戾与疯狂。那黑衣人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
他害怕眼前这个还未加冠的少年,他从小被培养成暗卫,可他从未见过如同这位世子爷一般的人物。
这位世子爷仿佛毫无顾忌,做事从不为自己留后路,仿若行走在这人世间的活生生的阎王爷。
他要杀的人,从来活不过三日。
他执行的任务,也从未有失败。
“走吧。”苏瑾之淡淡的瞥了一眼跪着的人,拉开窗户就跳了出去。
豫亲王府实际上离皇宫是很近的,苏瑾之和这暗卫的武功都不俗,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那紫宸殿。
暗卫自是不敢进那紫宸殿的,紫宸殿乃是圣上批阅奏章、处理政务、接见大臣之处。无圣上召见或特许,不得入内,违令者,视同犯上之罪。
暗卫在紫宸殿前一个跃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苏瑾之看了一眼院中花草,未说什么,推开紫宸殿的大门便进去了。
紫宸殿内,烛火明亮,却似乎连个伺候的太监宫女都未有,静得出奇。苏瑾之似是早已习惯一般,抬头平视前方,一路走过去。
直直走到殿中,苏瑾之面无表情的跪下,口称,“给圣上请安。”随后头微低,眼帘下垂,不发一语。
御座上方隐约看得见一位身着赤黄色衣袍之人在挥笔作画。
紫宸殿内丝毫声响也无。
大约一盏茶时间,那赤黄衣袍之人放下了画笔,缓缓走了下来。
只见这人大约年到不惑,却保养得甚好,眉目清明,那一双桃花眼尤其漂亮,便是这般年纪了,看上去也惑人得紧。
“踏、踏、踏……”脚步轻敲在地板上,有一种奇怪的韵律和和谐感。
走至苏瑾之面前时,这人停下了,“瑾之,你怎的还是如此生分呢。”这冷淡的腔调,不像是询问,反倒像是将苏瑾之的生分坐实了一般。
“瑾之只是表达对圣上应有的尊敬。”苏瑾之低着头,不平不淡的回答道。
“尊敬?瑾之,朕要你叫朕一声……罢了!”赤黄衣袍之人一甩袖子,面上也隐隐有了一丝怒气。
苏瑾之听了这话,脸上没有一丝害怕不说,反倒勾起了一抹笑容。
“哼,起来说话吧。”他仿佛这才发现苏瑾之还跪在地上一般,冷哼一声叫了起。
“谢圣上。”
苏瑾之冷淡的回了一句后便站了起来。
“听闻你想要娶那安国公家的五娘子?”他背对着苏瑾之,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是的。”苏瑾之眼帘下垂,面上看上去恭敬极了。
“荒唐!”这圣上突然怒道,随后转过身来直直盯着苏瑾之,奇异般的,圣上脸上的怒气慢慢就下去了,他轻叹一声道,“她配不上你。”
“我从不认为她配不上我。”苏瑾之眼皮都不抬一下,用着更冷清的话回道,脸上一点表情也无。
“朕说配不上,就是配不上。”圣上一甩衣袖,复又温和的说,“皇伯父会给你找更好的。”
苏瑾之没有回话。
“你要是真喜欢那年纪小一点的,皇伯父看那明安也不错啊,身份高贵又活泼可爱的。”圣上边说脸上边浮现出一个笑容,他是当真觉着这明安郡主不错。
身份高贵不说,这郡马和驸马可不同,驸马不能拥有实权,可这郡马便没有这些规矩了。
而那明安长得也是颇为娇俏,荣华长公主进宫的时候也总会带着明安,这丫头一张嘴可以将宫里所有人都讨好个遍,他也是觉得着丫头逗趣儿。
再则,当年她的好友可不止那位安国公夫人,还有他的妹妹荣华长公主呢。
最重要的是,谢五娘子千好万好也挡不住她那要死的命。
“我此生,唯独要一人,那便是谢五娘子。”
苏瑾之慢慢直视抬起头,直视着圣上,眼里却没有一丝应有的对于帝王的敬畏。
看着眼前这人面上的惊讶,苏瑾之缓缓笑了。
他笑起来,就更像她了,眉眼、发梢,没有一处不像。
圣上的神色开始带着迷茫和追忆。这句话,这一句话,当年她也是这么说的。
就在太液池旁,她说她此生,唯独要一人,那便是慕齐光。
慕齐光,他的七弟,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他此生最爱的人,和最亲的人,在一起了。
剩下他一个,唯独他一人,最终成了那孤家寡人,站在最高处,再没有一人,会偶尔念着他、想着他了。
“你当真,这般想?”苏瑾之看着眼前这个恍若失去了精气神的人,眼里闪过的不是同情,反而是一种掩埋更深的厌恶。
“当真!”
“行罢,瑾之,既然如此,那卖官一案便交给你了。只有你亲自查寻,朕才能放得下心来。”圣上突然说道,随后又笑道,“带你查清回来,朕便为你赐婚。”
“谢陛下。”苏瑾之面无表情的跪下谢恩。
卖官一案,牵扯甚大,上辈子这案子不是他查的,这辈子,大概他那句话勾起了有些人的回忆,同时也戳中了他心中的痛。
这个案子,上辈子死的,是个替死鬼,这一次,就不一定了。
苏瑾之谢恩后便打算退下了,待要走出紫宸殿之时,圣上悠悠来了一句,“瑾之,这次见你,似乎和往常……不同了。”
苏瑾之没有回话,连脚步的韵律也丝毫未乱。
“唉。”
卯正二刻,天色蒙蒙亮,谢嘉鱼便端坐在铜镜前。
她身着霞影色半臂蜜色襦裙,这颜色看上去格外的衬肤色,只是这清晨的天气,似乎有些冷了。
喜乐站在谢嘉鱼的身后,拿着一把紫玉雕云纹的梳子一点一点慢慢梳着五娘子的头发。
谢嘉鱼的头发生得很好,乌油油的一大捧,上辈子谢盈没少羡慕,话里话外都是嫡母果真只想着自个儿的亲生闺女儿。
这可真真是冤枉,谢嘉鱼这头发也只是平日里用些桂花油抹着罢了,它生得这般好,大概都是天生的吧。
“娘子,您今日想梳个什么样的发式。”喜乐声音轻柔,神色看上去也温柔极了。
“就梳个垂鬟分肖髻吧,淡雅着点便好。”谢嘉鱼没有兴趣过分艳丽的,有些风头出得越多反而越是不好。
“是。”喜乐低声应是,双手开始翻飞。喜乐的手很巧,总能将一些平平无奇的发式梳得美极了。
发式还是那个发式,可她就是有本事让人觉着美。
“娘子,您今日要戴什么?”喜乐将头发绾好后,问道。
“你看着选吧。”谢嘉鱼懒懒的说,她今日许是起早了半个时辰,精神有些不怎么好。
喜乐选了个蓝宝石蜻蜓头花,又搭着一对儿蓝宝石镶银耳坠儿,并一对儿蓝宝石祥云纹饰手镯。
这一身看上去端的淡雅素净,却又一丝一毫不坠她的身份,谢嘉鱼点点头,表示认可。
看见五娘子的夸奖,喜乐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笑容来,但很快又压了下去,恢复了镇定。
谢嘉鱼梳洗好了之后便去了外间,平安和吉祥正在摆放膳食,如意昨夜守夜,谢嘉鱼见事儿不多,便吩咐她回去休息片刻再来。
今日的早膳是一碗枣儿粳米粥,一碟儿水晶虾仁,配上一道姜汁白菜,一道山药糕便齐全了。
这些菜肴,莫不是精致至极,亦美味至极。
辰时一刻,谢嘉鱼便先去了正院,这请安啊,合该是先想母亲请安后,再一同向祖母请安的。
这是规矩。
☆、第20章 十九求救
见谢嘉鱼出了怡然居,喜乐连忙为她披上雪絮绛纱披风,这披风不薄不厚,料子透气又可挡风,实在很是合适。
谢嘉鱼也不矫情,干脆的披上了,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知晓,没得为了什么所谓的面子和好看为难自个儿。
谢嘉鱼到正院时,三娘子谢琪与四娘子谢盈,以及二姨娘都坐好了。
“给娘亲请安,倒是女儿来晚了,给娘亲和各位姐姐陪个不是了。”谢嘉鱼虽是冷淡,但是她不是个傻的,这最后一个到的,总归是要说些好听话的。
就当做陪个不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妩儿来了,到娘这儿来,坐下暖暖身子。”谢嘉鱼顺从的走过去,喜乐接过她解下的披风,退到一旁站在去了。
安国公夫人这话一出,在座的肚子里便是有多少酸话,也不好说了。谢盈到底是学乖了,有这安国公夫人在场,她便不再贸然开口了。
几人在正院里说了一会儿子话,安国公夫人见着时辰差不多了,又状似无意的摸了摸谢嘉鱼的手,觉着不再冰凉了,心道是该走了。
这便就带着几人往那鸿禧院去了。
鸿禧院位置较偏,据说是这老太君进府是选的院子,谁也不知那老太君为何选这儿。
一路无话,待着进到那鸿禧院后,谢嘉鱼状似无意的抚了抚头发,偏头向那假山处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
谢嘉鱼心中陡然升起一种荒谬感。
待进了正堂,谢嘉鱼这才发现这里的摆设和上次见得大大不同了,虽是摆件少了许多,但是看上去反而清新雅致多了,上次那满屋子的摆件反而暴发气息很浓重。
那老太君的丫鬟见国公夫人来了,立马上了茶随后又殷勤的上了点心。
“老太君马上就到,劳烦诸位等着一会儿了。”待众人都坐下后,张嬷嬷走出去恭敬的行礼后回答。
安国公夫人点点头,权作知晓了,这张嬷嬷也便退下了。
不一会儿,那二夫人也带着谢大娘子和谢二娘子来了。一进门发现安国公夫人早已坐好了,面上划过一丝尴尬,复又露出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