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寒川突然身形一顿,“前面有东西。”
进入玉坤山深处后,周围的林子里就一直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雾气,越往深处行,这股雾气就越浓,因众人来之前都服过殷连颂制的药丸,因此对这股雾气并不在意。前方的林子深处,雾气中隐约出现了黄色的光,那光飘忽不定忽闪忽灭,周围并没有风,却传来一阵窸窣的草木声响。
景澜的手不觉放到了腰间的鞭子上,“它在靠近我们。”
陈萧将她挡在身后,“别怕,有我在。”
身后传来惊雷门弟子的惊呼,“后面也有!”
众人回身看去,他们来时的路也被泛起的白雾包围,雾中飘忽着幽蓝色的光也正朝这边缓缓靠近。
这雾气来得邪门,殷连颂四下看看,心间一动,指着头顶的参天大树喊道,“砍了这些枝干,让阳光照下来!”
惊雷门弟子闻声而动,风声呼啸间枝叶纷纷而落,阳光从缝隙中倾照下来,雾气果然散去了大半。没了雾气的遮挡,那神秘的光也看得通透,众人心中一凛,竟是一公一母两条巨蛇!那黄色和蓝色的光正是巨蛇的眼睛,周围不知何时也冒出了无数的花纹蟒蛇,盘在枝干上“嘶嘶”地吐着鲜红的信子。有些蛇随着方才被砍下的枝干掉落在地,扭着身子极快地冲进人群,很快就有几个惊雷门弟子惨叫着倒下去。
这声音似乎刺激了蛇群,林间阴风骤起,无数的蟒蛇弓起身子猛地弹飞过来,剑寒川身形急速后退,右手拔剑出鞘滑过一个半圆,左手手腕一翻,几百根穿云针带着两分内力刺出去,蟒蛇中了针纷纷扭曲着从树上跌落下来,却并不死,两颗毒牙呲出,一条条从地上又弹起来。
柳暮山许久不曾打过架了,他被二十几条蛇逼至一棵树下,耳边气流波动,他闪身躲过扬手一剑劈下去,蛇血溅了他一脸,他心下发起狠来提了几分力道乱刺一气,被刺中的蛇只是稍减了速度又向他咬过来,柳暮山一手扼住一条蛇头,剑尖抵在地上借力一跃,跃出蛇群的包围,他焦急地喊道,“怎么死不了?!”
殷连颂想起惊雷门中没有痛觉的蛊人,心中一动大喊道,“砍下它们的头!”
景澜的长鞭精准地卷起一条蛇,狠厉的力道摔在地上,蛇头被摔裂,花白的脑浆四散崩飞。陈萧跃至身边与她并肩作战,景澜看他一眼,扬鞭带起一条蛇,陈萧的剑快如闪电瞬间跟过去削掉蛇头,景澜一笑,长鞭迅疾如飞,陈萧的剑随着她的鞭风而动,很快将周围的蛇群砍了个干净。
剑寒川身轻如燕跃至树梢,巨大的公蛇紧随而至张口便咬,他身形微动凝起一股内力刺向蛇身,“嗡”的一响,渊虹剑身弯折,削铁如泥的剑刃竟丝毫也没刺入,那股内力全被弹回,剑寒川顺力纵身一跃,余光中一条黑影直直扑过来,他在半空旋身一躲,反手刺向扑过来的母蛇,母蛇不躲不避张开血盆大口竟想连剑寒川一并吞入腹中。他心中一动,将渊虹竖起刺进母蛇口中,腥臭的血液瞬间喷射而出,渊虹刺进母蛇的上颚,剑柄抵在蛇口下颚,母蛇吃痛想要合起口,渊虹刺得更深,母蛇卷起蛇信想要把口中的异物卷出去,却被锋利的剑刃所伤,疼痛逼得母蛇愈发狂躁起来,蛇头狂甩蛇尾乱拍,无数枝干被拍断,碎枝夹着树叶兜头扑下。
剑寒川失了武器,施展轻功躲开公蛇的攻击,双手一翻射出无数穿云针,裹挟着内力的穿云针在碰到蛇身的瞬间便纷纷掉落,剑寒川心下微惊,这两条蛇看上去与平常蟒蛇无异,只是体型过大了些,没想到身上的蛇皮竟然坚硬如铁,渊虹剑和穿云针都不能伤他们分毫。
一条长鞭甩过来缠住公蛇的蛇尾,公蛇暴怒扭起身子,景澜被它的力道往前一拽直直地冲着蛇头扑过去。陈萧抱起景澜飞身而起,在林间跃了两下,景澜手中的长鞭便在蛇周身缠了两圈,牢牢禁锢住它的尾巴。受伤的母蛇蛇口大张,暴怒地扑过来,坚硬的蛇头冲着两人直直撞去,陈萧握住景澜的手用力一拉,长鞭卷起公蛇的蛇尾扬起,母蛇收势不住撞着公蛇的蛇尾结结实实撞在了树上。公蛇的蛇尾坚硬无比,母蛇撞在上面,竟撞瞎了一只眼睛,母蛇口中喷血,眼也瞎了一只,更是狂暴不安,巨大的蛇头胡乱撞着。
柳暮山一面躲一面喊,“快想办法啊!”
殷连颂纵身跃上蛇头,抬手刺瞎母蛇的另一只眼睛,母蛇剧痛之下拼命甩头想要将殷连颂甩下来,殷连颂大喊,“刺它的喉咙,快!”
柳暮山扔过自己的剑,“庄主!”
剑寒川飞身而起接过他的剑,直直地刺进母蛇的咽喉,“噗”地一声闷响,像是刺破了什么东西,母蛇狂暴的身子一下子瘫软下来,从喉咙深处流出一股恶臭冲天的黑色液体,身子不停抽搐着,渐渐一动不动了。
剑寒川双手使力震碎了母蛇的头,将渊虹剑取出。
公蛇见母蛇已死,暴怒而起,几个控制着蛇头的惊雷门弟子被甩的飞起撞到树上。剑寒川射出两根穿云针,精准地刺进公蛇的眼中。
景澜大喊一声,“雷门主!”
雷威天会意,带着几个惊雷门弟子飞身过来合力制住蛇尾,景澜松了鞭子,提气踩着蛇身一路往上骑在蛇头上,长鞭缠绕住公蛇的上颚用力一拉,陈萧扑过去抱住公蛇下颚整个身子的重量挂在上面,公蛇被迫大张着嘴,殷连颂看准时机提剑刺入公蛇的咽喉。公蛇蛇身巨震,很快也瘫软下来。等到公蛇彻底不动了,景澜才松了鞭子,陈萧整个人被压在蛇头下,爬出来时浑身都是蛇口中流出的黑色液体。
地上躺满了大大小小蛇的尸体,空气中染上了浓重的血腥味。众人皆是一身狼狈,剑寒川面上阴寒似深冬的潭水,心中怒意更甚。
柳暮山看着自己剑上沾满了的黑色液体,恶心地就要吐出来。
殷连颂拿过他的剑在自己衣襟上蹭干净了再还给他。
剑寒川对雷威天道,“这两条蛇虽是邪物,那身蛇皮却坚硬如铁刀剑不入,是个好东西,烦请雷门主带人留在此将蛇皮剥下。”
雷威天点头,招呼着惊雷门弟子将两条巨蛇抬到一处。
殷连颂跃上树梢看了看前方,“庄主,快到了。”
剑寒川点头,“剩下的路我一人去足矣。”
柳暮山拦住他,“庄主当我们都是些贪生怕死之人么?”
殷连颂跃下树梢,“凌鹤峰阴险狡诈,又有南雒军埋伏,庄主一人去纵然武功盖世也只得六分胜算,我们一同去便有九分胜算。”
景澜也道,“庄主,朗星还在等你。”
剑寒川眸中波澜微动,片刻后点头,“大家一切小心。”
柳暮山突觉脑后一疼,人便已倒在殷连颂怀中,殷连颂将柳暮山托付给雷威天代为照看,转身道,“走罢。”
景澜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陈萧,“你想做什么?我可不跟柳暮山一样花拳绣腿,用不着你保护。”
陈萧举起的手刀化去了大半力道,略显尴尬地拍在她头上,“那便一起去罢,我会保护你的。”
景澜将鞭子缠在腰间,一声不吭向前走去。
☆、藤蔓
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四人就到了距离崖顶最近的一块巨石上。殷连颂仰着脖子观察,忽而指着一处,“在那里!”
剑寒川抬头看去,就见峭壁上生长着一株植株,长圆状披针形,萼片和枝叶都呈黄绿色,开着一朵小小的白花。
陈萧观察着面前的崖壁,突然皱起眉来,“有些奇怪,这石壁上许多空洞是什么?”
景澜仔细一瞧,就瞧见靠近铁皮石斛的崖壁上有着一个个或圆或方的洞,看上去像是自然形成的,然而别的地方却没有这样的洞。
景澜道,“会不会是凌鹤峰在搞鬼?”
殷连颂点头,“铁皮石斛虽只长在玉坤山崖壁上,却也不是多么难得,来到这里总得见到十棵八棵的,我观察了一圈就看见那么一棵,铁定是凌鹤峰做的怪,庄主,还是小心为妙。”
剑寒川目光牢牢盯着那棵独一无二的铁皮石斛,沉声道,“就算上面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过去。”
他身形平地掠起,转瞬间就接近了崖壁,一支支箭支突地从那些密布的洞口中射出来,剑寒川差一点便够的那株铁皮石斛,他在空中腾挪闪动避过刺来的箭支。箭支停顿了一下,剑寒川又掠起身形去摘那株铁皮石斛,未等他近前,洞中又射出一轮箭支来,这轮箭又急又密,箭尖也透着腐绿色,不少箭从半空中掉落下来,尖锐的箭尖锋利无比,殷连颂在下方看的分明,他大喊道,“大家小心,箭上有毒!”
洞中射出的箭源源不绝,剑寒川被逼得越退越远,渐渐地靠近了另一侧崖壁。那崖壁上生长着许多藤蔓,从崖顶垂下来,直垂到谷底去。剑寒川一口气快用尽了,便飞身跃到这一侧的崖壁上,这里超过了箭支的射程,他挽住一棵藤蔓挂在崖壁上想等这一波箭射完再过去。
殷连颂闪躲着半空中掉下来的箭支,他逮了个空隙飞身跃至剑寒川一旁,“庄主,有些不对劲儿。”
凌鹤峰费尽心机将他们引过来,四人如临大敌般做足准备,却只见到这些□□,箭尖虽然被淬了毒,但对四人的威慑力来说还不如方才那两条巨蛇。
殷连颂说着,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的脚踝。他心中一惊,身子腾空而起却被一股力道拽回,那力道并不霸道却将他拽的牢牢的,他低头去看,就见一根藤蔓不知何时缠住了他的脚。剑寒川也发现了,飞身去砍那根藤蔓,他的剑将将刺出去就被另一根缠住,藤蔓顺着剑身一路缠上他的手臂,他心里一沉,竟发现自己使不上内力了。
景澜很快发现了两人的异常,殷连颂冲她大喊,“别过来,这藤蔓可能有毒,我们使不出内力了!”
景澜刹住脚步,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崖顶,这一侧的崖顶并不高,能看得出藤蔓就是从崖顶生长出来。景澜飞身而上抽出匕首就向藤蔓砍去,耳边疾风闪过,将她手中的匕首击飞了出去。
红姑一身鲜艳似血的红衣,俏生生站在凌鹤峰身旁,她也使一条长鞭,鞭稍还卷着景澜的匕首。红姑一脸娇媚的笑,“景堂主,你我使得都是鞭子,但不知是谁更胜一筹呢?”
凌鹤峰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废话少说,先擒住剑寒川。”
景澜抽出腰间的长鞭抽过去,红姑闪身一躲抓住鞭稍,细长的手指在鞭上绕来绕去,一股黑色雾气在她指间出现,速度极快地顺着鞭子扩散开,景澜突地一颤,感觉丹田处一股内力汹涌而出,从握住鞭柄的手中流泻出去,景澜慌忙松开鞭子,“摄魂?!”
红姑掌中黑雾顿现,将景澜的鞭子握在自己手中,她咯咯地笑起来,“景堂主,你这鞭子如今可是我的了。”
陈萧在凌鹤峰手下只过了不足二十招就败下阵来,被凌鹤峰逼至藤蔓生长的崖边,几根藤蔓像有感应一样瞬间卷上了他的身体,陈萧动弹不得惊骇不已。凌鹤峰的摄魂已经很接近第三层的蚀阴了,端的是阴狠毒辣,自己刚才与他对掌的瞬间就被吸去了部分内力。
红姑推着景澜也下到崖底来,她贴上凌鹤峰的身体,声音魅惑无比,“盟主,你就把她让给我嘛。”
凌鹤峰毫不避讳地在她脸上摸了一把,阴沉地笑出来,“那就给你了。”
景澜怒道,“呸,还敢自称盟主,一对狗男女,不知廉耻!”
凌鹤峰苍老的厉害,一双眼几乎都被皱纹遮住了,只露出三角形的眼缝出来,他走到陈萧面前,五指成爪掐住他的脖子,“我就先吸了你。”
凌鹤峰周身泛起黑色12 雾气,瞬间包裹住陈萧的全身,陈萧丹田处内力涌动,他拼命压制也无法克制住它们源源不断地流出。
“凌鹤峰,你放开他!”
凌鹤峰稍稍收了些力,黑色雾气变淡了些,他看着被藤蔓紧紧缠住的剑寒川,冷声笑道,“你如今自身难保,有何资本威胁我?!”
剑寒川长笑,“你费尽心力不就是想要我这一身内力,你若是敢伤了他们,我立时自绝经脉散去内力,你一丝一毫也别想得到。”
凌鹤峰的眼中阴光骤起,他收了势看着剑寒川咬牙切齿,“也好,那我就先吸了你!”
他话音刚落,身后就风声呼啸,红姑大惊,“盟主小心!”
柳叶形暗器满天满地地射过来,形成了一张紧密的网,凌鹤峰闪身跃至一侧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暗器将他与剑寒川隔离开来。
殷连颂大惊,“小山!”
柳暮山掌心一抬,洒出一片黄色的粉末,粉末纷纷扬扬落到藤蔓上,殷连颂等了半刻,藤蔓依旧牢牢缠住自己并没有半分放松,他哭笑不得又惊又怕,冲着柳暮山大吼,“谁让你来的!”
凌鹤峰大笑,阴沉地看着柳暮山,“我当你有什么厉害的手段,原来又是一个送上门的食物。”
柳暮山挑眉,“你一把年纪了这么大笑不怕闪了腰么?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厉害的手段?”
“剑庄主!”雷威天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打起一根火折子扔过来,落在藤蔓上瞬间燃了起来,殷连颂这才注意到缠住他们的并不是真的藤蔓,而是这藤蔓上附着的一层绿色的虫子,虫子又密又厚牢牢附在上面,颜色又与藤蔓极相近,是以方才他才没看出来。他认出这是南雒的一种毒蚁,咬破人皮肤后会注入毒液麻痹人的肌肉组织,是以才无法使出内力。
这藤蔓枝叶中含油性物质,只是表皮不易燃烧,柳暮山方才洒出的正是惊雷门制的硝磺,遇火即燃。有了助燃物,藤蔓瞬间烧了起来,无数绿色的虫子潮水一般退了开去。被藤蔓缠住的三人在虫子退开后的瞬间使出内力将燃烧的藤蔓震开,剑寒川射出一串穿云针,提气飞身跃至峭壁将那一株铁皮石斛采下放入怀中,随后身形顿闪几乎是瞬间就移到凌鹤峰面前,寒冰掌带着五分内力重重击向他的胸口。
凌鹤峰被击飞出去,撞向崖壁,又重重跌在地下,他抽搐了一阵“噗”地喷出一口血来。红姑被这变故惊得呆了,景澜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一弯一折,只听一声脆响,红姑的腕子已生生被掰断了,景澜拿回自己的鞭子卷起红姑摔出去,红姑狼狈爬起,脸上被突出的石块划了一道大口子,她用完好的那只手掏出一个竹筒,牙齿咬开引线,红色的火光冲天而起,一队全副武装的南雒军出现在崖顶,手中的□□闪着寒光对着崖底。
红姑捂着胸口喘息,“放我走,否则大家一起死。”她恨恨的看了几人一眼,抓起地上的凌鹤峰飞身逃上崖顶。南雒军还是放了箭,不过并没有杀伤力,只是想拖延出逃跑的时间。
剑寒川道,“凌鹤峰中了我的寒冰掌,活不了多久了。”
一行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此时无心恋战,极快地下了山。
全明带着江继在山下等着众人,他此前一直同沈栖梧驻扎新野城府,此时听到消息也赶来支援。
全明道,“茶马留守的驻军并不多,我们直接杀过去。”
“南雒大军呢?”殷连颂问。
全明顿了顿,“昨夜戎州遇袭,沈统领已赶回去了。”
剑寒川心猛地一跳,全明拍拍他的肩,“你放心,南雒军虽打到了城府,但戎州驻军奋战一夜终将其逼退了,城府现在局势还算稳定。”
剑寒川问,“戎州现在形势怎样?”
“只剩了城府和以北的五个镇子,其余的,”他顿了顿,“都沦陷了。”
全明又道,“我们一直认为南雒军营黑夜练兵是为了掩人耳目让大军先行,其实他们真的是在练兵,昨夜下了雨,灯烛根本打不起来,南雒军在黑夜中如履平地很快就占领了大半镇子。”
剑寒川道,“这不是巧合,凌鹤峰刚将我们引至玉坤山,南雒军就发动了进攻,我们竟然都没料到。”
全明看着他,“事态比我们想象的都要严重,朝廷的援军还没到,是时候发红名贴了。”
剑寒川沉吟半刻,吩咐景澜,“即刻通知西南西北各门派,三日内赶赴戎州。”
作者有话要说: 被锁了几次,发现文中的□□是敏感词,于是只好把□□换成了箭支(摊手一脸无辜)。
☆、萤火
一夜不见,戎州城比以往更萧条了,出入城府的大门被全副武装的兵士把守着,为了防止混进奸细,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