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完本[古耽]—— by:禾雎

作者:禾雎  录入:01-08

剑寒川骑在马上,沉默着看着城门,夏日的阳光直射下来,知了一声接一声在树上鸣叫着,本该生机勃勃的夏日,整座城府却显得无比萧条。
江继突然叫了声“剑庄主”,剑寒川回过头来,江继指着城墙边一个老叟道,“上次从云胡回来的时候,顾朗星看这个老人家进不了城菜也卖不出去,心里难受了好久。”
剑寒川顺着看过去,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叟蹲在城墙边的一点阴凉地里,面前有个担子,担子上挑两个筐子,里面放着些瓜果蔬菜,日头正晒,那些蔬菜蔫头蔫脑,已经没有了刚被摘下来时的新鲜。
剑寒川跳下马来,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老人家,你的菜我都要了。”
老叟将银子推还过去表示自己找不开,剑寒川将那锭银子放在他掌心里,挑过筐子放在马背上。
顾朗星仍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暗卫一直守在屋子周围,剑寒川挥手让他们去休息。他从怀里珍而重之地摸出那株铁皮石斛交给殷连颂,又忍不住担忧,“只有一株够用么?”
殷连颂点头,“庄主放心,一株的药效足矣。”
剑寒川静静陪了顾朗星半晌,就出门去了议事厅。
墙上挂着一幅西南地区的羊皮纸地图,朱砂笔标注出的大片领土俱已落进南雒手中。沈栖梧盯着那些刺目的朱砂色,一语不发。
景澜道,“庄主,红名贴都发出去了。”
剑寒川点头,问沈栖梧,“皇上的书信还未到么?”
沈栖梧转过身来,面容疲倦,“路途遥远,最快也要后天。”
“沈统领作何打算?”
“不等皇上的书信了”,沈栖梧的手指滑过地图上那些被侵占的土地,“我想明天就发起反攻,一定要将戎州全部夺回来。”
“戎州还有多少驻军?”
“不到两万。”
“南雒军几何?”
“也是两万。”
剑寒川思虑片刻,抬头道,“恐怕等不及明天了。”
“剑庄主此话何意?”
“南雒军此次的先批部队经过了专门训练,最擅长黑夜里作战,我方才观测天象得知今夜也有雨,南雒军必定会一鼓作气在今夜再次发动进攻。”
沈栖梧闭眼长叹一气,“难道今夜注定要亡城么?”
剑寒川摇头,“亡不亡城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我有个主意大可一试。”
沈栖梧神情一震,“剑庄主请讲。”
剑寒川看向景澜,“你可还记得去夏中元节时,暮山拿来吓唬人的鬼火?”
景澜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剑寒川的意思,“是萤火虫!可是……”景澜皱眉,“萤火虫只有腹部一点光亮,我们要捉多少只萤火虫才能用来照明啊。”
剑寒川摇头,“取萤火虫囊腹中物,烘干研磨成粉后洒于人身之上,夜间便会发出荧光,我方将士即便看路不清,也可辨别敌人所在。”
沈栖梧略一思量,眸中便又燃起了光亮,“是个法子,倒是可以跟他们拼一拼。”
沈栖梧叫过副手来,“你带上所有不执勤的人去山涧水沟捉萤火虫,越多越好,太阳落山之前务必要将其烘干研磨成粉。”
全明道,“南雒人都不认得我,我就替统领跑这一遭罢。”
傍晚时候,剑寒川和全明潜入南雒军营,将粉末尽数洒在练武场中的地上,两人伏在半山腰观察。果然见南雒军列队开始练兵,摸爬滚打间那些荧光粉末尽数沾到了衣襟之上。两人又看了会儿,便纵身回了府衙。
天色渐暗,今日是十五,却不见月亮的影子,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星月,天气闷热难耐,眼看着要下一场雨。
剑寒川趴在床边抚摸顾朗星的脸颊,他昏迷了三日肤色青白触手冰凉,就像当初随师父练功时千年寒洞中的簟玉床,殷连颂还未将解药配成,他虽吩咐了他只管安心配药,心里却依旧空空的不甚安稳。当初得知顾朗星中毒的时候,他心里布满了密密的自责和内疚,他明明知道阿七是凌鹤峰派进来人,却只想着顺藤摸瓜找到凌鹤峰的踪迹,自己自信能护得他周全,却一次次让他受到伤害。那个面具后来他细细端详过,他爱穿蓝衣,那个面具也是湖蓝色的,他的名字中有个川字,那个面具的名字就是予川,市集上有那么多面具顾朗星只看中了那一个,想来也是因为自己罢。他一直认为自己更爱顾朗星些,因为顾朗星总是淡淡的,但其实他已经很在意自己了么。剑寒川自己都没发觉的深情被阿七窥了去,便有了这么个量身定制的“毒面具”,顾朗星对自己的在意成了被人利用的工具。剑寒川握着他冰凉的手,心中的自责一层又一层泛上来,他突然觉得心中憋闷的难受,便起身去开了窗。外面一丝风也没有,闷热的天气预示着一场雨,他心里更闷,关了窗户回到床边,在顾朗星额上落下一串深情的吻。
剑寒川关好门,叫过暗卫来,“今晚不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你们只管守着这间屋子。”
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预料之中的雨下起来,这雨下的刚刚好,不小却也不会将那些粉末冲刷掉。
戎州城守军面容肃立来回巡逻,周身全是黑暗,能见度极低,他们的步伐也放得很慢,一步步沉重齐整的铁履踏地声,让每个人心里都多了些对黑暗的忌惮。剑寒川立在城府的钟楼上,静静地等着猎物的到来。沈栖梧在他身旁,看着下方一片浑浊的黑暗,心中起伏不定。
“来了。”全明低声道。
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团模糊的光影,那光影是移动着的,以低伏的姿态靠近城墙。他身后又冒出许多光影来,那些光影来到城下,竖起云梯一个个攀登上来。
南雒军对今晚的胜利势在必得,他们甚至已经打听好了城府中谁家的小娘子容貌俊俏谁家的少年郎貌若潘安,只是他们一个个从墙头跳入城中的时候,却惊愕的发现守军竟能看见他们。南雒军的先批部队并不骁勇,只是一个个身量瘦小行动迅疾,很适合偷袭,所以他们面对突然“复明”的戎州守军瞬间乱了阵脚。戟枪一挑就是两三个南雒兵,刀剑声中这一千来人的先批部队很快全军覆灭。
戎州守军趁胜追击,大开城门,十人为一组,当先的人手中提着一盏灯笼,以浸泡得极薄的猪皮罩在竹架外,内中置一盏烛火,即便是湿冷的雨淋在上面也不会灭。
沈栖梧纵身跃下城楼,驰马冲在队伍的最前方。
全明道,“你的法子还真管用。”
剑寒川笑笑,也纵身跃下,“还不走么?”
南雒军主力还在后方等着信号就听到了一阵阵迅疾的脚步声,前方的路上出现了一盏盏灯火,为首的几个几乎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就纷纷被砍掉头颅血溅当场。
疾快的剑影劈开浓重的暗夜,剑寒川眸光冰冷一言不发,一人一骑只身冲进骑兵营中,渊虹剑寒光骤起带着决狠的力道刺破盔甲,血液喷溅在脸上还带着温热的触觉,他浑然不觉只顾将满心的自责和怒意都发泄出来……沈栖梧一剑砍断南雒军旗,夜色中看不清楚,只能看到远处骑兵包围圈中闪过的一道道寒光,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他从心底感到一股惧意,他未料想到剑寒川的武功之高到让他望尘莫及,沈栖梧开始无比庆幸剑寒川不是他们的敌人。
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万南雒军几乎全军覆灭,三五百人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回茶马镇的营地。戎州沦陷的八个镇子一夜间尽数收回,戎州驻军因为指挥得当抢占先机只有一小部分伤亡。
剑寒川一路纵马回了府衙,殷连颂也已配好解药,正亲自在伙房里熬药引。半个时辰后,他端出一碗粘稠的黑色药汁,将一粒药丸交给剑寒川。
顾朗星依旧沉默地昏迷着,剑寒川扶起他的身子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捏开他的嘴将药丸塞进去。他端起药碗,喝了一口药汁,苦涩的味道冲上鼻腔,他不禁皱了皱眉,忍住喉头苦涩发麻的不适感,将口里的药汁慢慢渡到顾朗星口中去。顾朗星在昏迷中口腔变得更加柔软,剑寒川渡过最后一口药去便含住了他的舌尖轻轻厮磨,有残留的药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流到白皙的颈子上,剑寒川一路舔吻下去将那些药汁吸得干干净净。
顾朗星唇色殷红,丝毫不觉已被人强吻过一回,软软地靠在剑寒川怀里,神情淡漠而单纯,剑寒川眼前浮现出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赤足伸入冰雪消融的潭水中与游鱼戏耍时一派欢喜的神情,像一个未经人事被保护地极好的少年,那样干净那样美好。他的笑意未及展开便咻然冻住了,眼前变换了时空,顾朗星单薄的身子趴在刑台上挨打时含悲忍泣的神情、沉重的梨木棍落在他身上时他无助的颤抖、将他救回来时他腿间被侵略过的痕迹……
外面的雨早已停了,院后的荷塘里响起一片片蛙声,乌云似乎也散了,月亮从云层后探出一个角来,掩不住的月华倾泻而下,落在院中像一匹上好的冷烟色绸缎。差点都忘了,今日是十五,是个团圆的日子啊。
不知过了多久,剑寒川兀的睁开眼,怀中的人长睫轻颤,眉头也皱了起来,剑寒川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连呼吸都放缓了。
“……嗯……”顾朗星低哼一声,缓缓睁开眼。
剑寒川又惊又喜,低低唤道,“星儿。”
顾朗星动了动手指,剑寒川忙握住他的手,“你要喝些水么?”
顾朗星微不可见地点头,剑寒川在他身后垫了厚厚的垫子,小心翼翼地扶他靠在床头。
茶盏送到唇边,顾朗星就着他的手小口喝完,剑寒川擦净他嘴角的水珠,温和地问,“还要么?”
顾朗星摇头,又闭上了眼,剑寒川扶过他的身子靠在自己怀里,顾朗星艰涩地张口,“我……怎么了?”
剑寒川手指蘸了茶水涂抹在他干裂的唇上,“是我不好,没能照顾好你,让你中了毒,现在已经没事了。”
顾朗星食指轻动勾住他的手指,“有些困……”
剑寒川便扶着他躺好,自己也除了衣衫上床搂住他,顾朗星很快闭目睡了过去,呼吸平稳绵长。剑寒川看着他熟睡的眉眼,手指一遍遍从他脸颊上抚摸,他的额头、他的眉骨、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他的下巴,剑寒川拿剑的手极尽温柔的,一遍一遍的抚过,此时此刻,他悬空吊了许久的心终于落回胸腔。
☆、偷闲
雨后的天空放的晴朗无云,将士们来来回回收拾着战场,街道上也有了零星几个路人,胆子大的胡人师傅已生起炉火光着膀子做起了胡汤和胡饼。
殷连颂连夜配药,柳暮山陪他熬了一夜,早已困倦不堪呼呼入睡,殷连颂帮他脱了衣服伸手揽入怀中,低头亲亲他睡得微张的嘴。
沈栖梧在屏风后换下染血的衣衫,桌上摆着两副碗筷和细米粥,林书棠伸手赶走几只不停打转的苍蝇,安静地等着他。
全明和景澜一人一壶酒,坐在屋梁上对饮,身后一阵疾风,陈萧看着景澜,执着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景澜只当看不见。全明笑笑,飞身跃上对面另一间屋顶,他一口饮尽壶中的酒,看着北方遥远的天际,无声地张了张口。
南雒军依旧盘踞新野虎视眈眈,但此时此刻,谁也不愿再去想那些事情了。
三日后和援军一起到达的还有皇上的一道旨意,林沛筠宣完了旨,笑眯眯看着林书棠,“表弟,可有想我?”
林书棠接过圣旨,叩完首后才站起来,“表兄远在京城,弟自十分想念。”
林沛筠揉揉他的头发,“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文绉绉的,听着牙都酸了。”他又看向一旁的沈栖梧,“现在该叫你沈将军了,皇上真是偏心,我跟着他这么久还是只让我做你的副将。”
柳暮山兴奋道,“你也是林大人的表兄么?”
林沛筠看着柳暮山,伸出手去也想揉揉他的头发,被黑了脸的殷连颂挡回,一脸失望道,“他还有第二个表兄么?”
柳暮山不置一词,默默看向沈栖梧。
林沛筠扫了一眼沈栖梧堪称高大的身材,和他薄衫下隐隐露出的结实肌肉,又看了看自己和林书棠瘦巴巴的身形,“你觉得我们是亲戚?”
柳暮山一脸无辜,指着林书棠,“林大人说的。”
林沛筠脸上的笑更加高深莫测,他问柳暮山,眼睛却是看着沈栖梧,“哦?书棠说栖梧是他表兄?”
柳暮山摇头摆手,“反正不是我说的。”
沈栖梧一把夺过林书棠手里的圣旨,拉着他大步离去,硬邦邦地撂下一句,“屋子给你收拾好了,休息够了就去军营整军务。”
柳暮山眨眨眼,看着殷连颂,“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你自然没有说错话。”林沛筠笑眯眯的伸过手来,又一次被殷护法冰冷的剑鞘挡了回去,心有不甘地耸耸肩膀,“摸一下而已么。”
殷连颂揽住柳暮山的肩头,带着他出府吃早饭,迈出大门的时候殷护法小家子气地回过头来,“自己是个为下者就别总想着摸别人的头。”语罢扬长而去。
大厅里转瞬就只剩了他一人,林沛筠站在原地摸摸鼻子,自言自语,“我很像为下者么?”
沈栖梧的腿长,迈出的步伐也大,林书棠几乎是被他拽着一路小跑才跟上他的步速。
进了房间,沈栖梧二话不说将人按在墙上,双手在他脸侧撑出一方小小的空间。林书棠稍稍一侧脸就能碰到他的手臂,他耳根红起来,伸出手撑在沈栖梧胸膛上不让他太过靠近自己。林书棠是个文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撑在他胸膛上的手也软绵绵的不甚有力,导致本该是拒绝的动作被他做出来倒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
沈栖梧慢慢靠近,低下头去看他,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端,林书棠红了脸,沈栖梧又靠近些,几乎与他脸挨着脸,林书棠觉得他目光灼灼看着自己,脸上越发红烫起来。沈栖梧低声问,“你说我是你的表兄?”
林书棠在他灼热的目光中乱了心思,他又逼近了些,侧着头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边,林书棠最受不了这个,身子不自觉发软,他胡乱地去推他,“你别这样。”
“我怎样了?棠儿不是最喜欢我这样么?”沈栖梧忽而含住他的耳垂,牙齿在柔软的耳垂上轻咬,林书棠只觉得一阵酥麻直传到四肢百骸中,他缩了缩脖子,整个后颈都敏感地起了一层细细的小疙瘩。
沈栖梧瞧着他露出的一段白皙后颈上已经泛起了微微的桃花色,轻笑道,“棠儿这么快就有感觉了?”
林书棠又羞又恼,忙去推他,“别……大敌当前……你别……”
沈栖梧挑起他的下巴含住他柔软的唇瓣,林书棠未说完的话便化成了一声低低的呜咽,他被吻得身子发软却还咬紧了牙关不肯放他进来,沈栖梧唇角斜挑,手滑到腰间抽开他的腰带,林书棠一惊被他捉得个破绽,沈栖梧的舌头便滑进了进来,逮着他的舌头一番舔舐纠缠。
这一吻吻得极尽缠绵,直到林书棠眼角泛起泪光沈栖梧才放开他,沈栖梧抚摸他被自己吻得殷红的唇瓣,低低开口,“今早吃过早饭了么?”
林书棠有些心虚,“吃过了。”
“吃的什么?”沈栖梧继续磨挲他的唇瓣。
“唔……油条。”
沈栖梧眯起眼,声音里已有了一丝威胁,“真的么?”
林书棠脖颈都僵硬了,还是硬着声答,“真的。”
沈栖梧沉声道,“后厨大娘说你已经两天未曾去吃过早饭了,你还要说你是跟别人一起出去吃的么?棠儿,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说谎话骗我,还说我是你表兄,你自己说说,我该怎么罚你?”
林书棠以前也曾因为“不爱惜自己身体”为由被他罚过几次,知道他罚人的手段一向让人难以启齿,此时听他说又要罚,一颗心都吊起来,偏偏这时的沈栖梧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让他无法抗拒的气场,他低沉的声线、他喷在自己耳边的气息都让自己不由自主地想要沦陷进去。
林书棠低声恳求,“可以往后延一延么?”
沈栖梧一愣,心里不禁乐了,他知道最近事务繁多,林书棠作为州府定然是忙得□□无术,他只是对林书棠介绍自己是他堂兄一事颇有不满,想要借此吓一吓他,并没有真的想要罚他。不过既然他的棠儿这么自觉认罚,仿佛不罚一罚还颇有些对不住他的自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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