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小鬼吓的齐声惊叫,这哪里是什么白无常,这分明是一只画皮鬼。
画皮鬼吓得磕头如捣蒜,忙给谢逸赔礼道歉,并发誓再也不敢装扮成白无常的模样做戏。
谢逸一把将那画皮鬼掼在地上,冷冷盯着高台上的另一个黑无常。高台上的那只画皮鬼紧忙脱下身上的黑无常画皮,还原成了原本的模样。
眼见着无常君不再为难他们,画皮鬼与一众小鬼们惊惧的四散逃离。
“必安……”
范皓微锁了眉头,不明白谢逸为何如此震怒,方才那不过是场顽乐的戏剧,又何必当真。
谢逸不语,依旧清冷的站在原地,却将目光移向了别处,他不喜欢这般刻意的渲染,他与范皓的感情不该是这般模样。
“他们编篡的故事竟令你如此难堪么?”
范皓头一次觉得伤感,真心的相爱,有何可惧?还是谢逸太过要强,不愿对外公开,他们早已灵肉合一?
范皓心中纠结,叹息道:“你不必如此介怀,无赦全都理解,以后在外面,无赦注意些便是了!”
话毕,范皓转身就要独自离开。
“无赦!”谢逸终于回话,却是低声道:“能不能给我一段时间?”
范皓怔了怔,点了点头代替了回话,终究还是离开了。
……
东海,蓬莱仙岛。
太上老君突然造访,不用仙侍引路,一径朝着大帝宫后方的山中竹林而来。
白泠蹿到竹塌上,用蓬松的尾巴挠了挠东华帝君轻睡的脸颊,东华帝君缓缓的睁开了眼眸。
“帝君!老朽听说……”
太上老君踏入门中,一眼便望见面色惨白的东华帝君要从竹塌上起身招呼,紧忙上前两步,拦住了他的动作。
“本尊略感不适,无法应酬老君了。”东华帝君微微笑道。
太上老君蹙起眉头,回道:“帝君这是哪里话?老朽只是来探望探望。”说着,太上老君自袖袋中摸出一个金色的小葫芦,放置在一旁的案几上,叮嘱道:“这是老朽炼制的千年灵丹,帝君若不嫌弃,三日服用一颗,或许……”
“老君来东海,可有要事?”见白泠在场,东华帝君忙接走了太上老君的话茬。
太上老君愣了愣,摇了摇头,回道:“无甚要事,只是来送仙丹,帝君且先用着,回头身子舒坦了,记得来太清境小聚。”
东华帝君笑了笑,回道:“一定,一定。”
……
“用力!用力啊……笨死你了!”青面小鬼挥舞着拳头,上下左右的胡乱指挥着。
“你行你上啊,不行别逼逼!”
红面小鬼气喘吁吁地,回头瞪了一眼比他矮小一头的青面小鬼,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咬了咬牙,遁地跳起,伸长胳膊去勾那悬在半空中的一封蓝幽幽的冥荧签。
青面小鬼没了话说,只好退后两步,眼神无辜的望着红面小鬼一跳再跳。
可惜,那封冥荧签悬的实在是高,红面小鬼无论怎样跳起,终是没能将它摘下来。
“呼……呼……”红面小鬼喘息两声,气愤的骂道:“这人怎么不死不活的,这是在吊命啊?”
两只小鬼正无助的苦恼间,忽然听到簌簌风声掠过,回头一望,不禁喜上眉梢。
“无常君!能否帮个忙?”
黑白无常循声望了过来,见一青一红两只鬼卒站在不远处,正试图摘下一封悬在半空的冥荧签。
冥荧签向来都是人方死,签自落,且会自动落入拘魂捕魄的鬼差手中,似这种悬在半空中未曾掉落的,黑白无常也是极少见到。
范皓抬头望向悬于半空的冥荧签,奇道:“这封冥荧签为何已脱离地表上方却没有落下来?”
青面小鬼回道:“定是阳间那人挣扎着不想死呗!”
范皓道:“那你们将它摘下来岂不是害了阳间一条性命?”
红面小鬼窘道:“话是这么说,可这签也挨不了多久了,横竖都是要死的,早办完事早交差么!”
范皓听了这话,不由得斥道:“无辜夺人性命,违背《冥界律法》,你们就不怕地狱刑罚么?”
两鬼卒听了喝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罪责,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直叩头道:“无常君饶命,小的们只是信口胡说的!”
始终未发一言的谢逸,抬头望了望那封冥荧签,忽然轻身跃起,悬飞至半空。
仰望着谢逸素白的无常官袍在阴风中乍开一朵白兰,伸出修长的手将仍旧悬着丝线的冥荧签拉到眼前看了看,两鬼卒又一次惊艳的合不拢嘴,白无常真是太美了!
哈喇子流了一地的小鬼还未从惊艳中回过神来,谢逸已经旋身飞落在原地。
范皓问道:“那签是怎么回事?”
谢逸淡漠的回道:“是一年轻妇人,不知何故。”
范皓了然道:“现下也没什么事情,要么我们上去看看?”
谢逸点了点头,“也好。”
两鬼卒闻听黑白无常要替他们去阳间看看情况,忙不迭的跪谢叩头,再抬头看时,哪里还有黑白无常的影子。
第79章 .78.77.1
高陉郡,杨家村仅有十多户人家,半夜三更时分,村子里静的可怕。忽然,一声惨叫惊扰了村头大树上的老鸦,发出两声难听的聒噪。
惨叫声出自村子西头的一户人家,此时,也只有这家竟然还亮着油灯。
“方才的那封冥荧签就在此处。”谢逸指了指亮灯的这户人家。
范皓道:“这里有人息亦有魂灵,果然不太正常。必安,你守在这里,我先进屋去看看。”
谢逸方要说句什么,范皓已经一头扎入了屋中,然而仅是进去片刻,又一头钻了出来。
谢逸不解的问道:“无赦,怎么了?”
范皓尴尬的回道:“屋中是位就要分娩的产妇。”
谢逸瞪大双眸,纳闷的问道:“产妇你紧张什么?”
范皓回道:“仅有这产妇一人,而且……她快不行了!”
谢逸一愣,不知该如何接话,却听范皓急道:“来不及了,我们进去帮她接生。”
“等……等等!”谢逸惊出一身冷汗,叫道:“你我是男鬼,这如何使得?”
范皓蹙眉道:“再耗下去就是一尸两命,顾不得那么多了!”
话毕,扯了谢逸就要钻入屋中,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疾呼:“娘子……我回来了!”
年轻后生疾步狂奔,身后拖着个踉踉跄跄的肥胖产婆。眼见着那后生将产婆拖拽进屋中,黑白无常才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
屋内传来噪杂混乱的声音,屋外黑白无常静静的等待着,那封冥荧签想必是这产妇的,看来这产妇将要死于难产,既是来了,就顺手将这魂魄拘回地府吧。
哐当一声铜盆落地发出的脆响,忽听那后生惊慌叫道:“娘子!娘子你醒醒啊!”
产婆急道:“你娘子出血太多,到现在孩子还没动静,怕是都保不住了!”
四周忽然溢出浓重的魂灵之气,谢逸沉声道:“那妇人魂魄出窍了。”
范皓轻叹一声:“竟然还是一尸两命。”
谢逸道:“进去看看。”
黑白无常穿入屋中,却见满床是血,产婆仍在一旁手忙脚乱的捣鼓着,后生却伏在床边哀哀痛哭。
产妇的魂魄自身体上缓缓的坐起身来,神情呆呆怔怔,似是还未曾意识到自己已经身死。
谢逸忽然想到什么,沉声道:“不对!即便这婴孩不曾出世,也该是有魂灵的,那封冥荧签上仅有这妇人一人的名字,为何不见这婴孩的冥荧签?”
范皓惊道:“你是说,这妇人不该在此时离世?”
谢逸来不及解释,急速挥手,锁魂链如银龙般飞向产妇的魂魄,范皓劈手想要阻止他不该如此着急拘捕,却见锁魂链并未飞向妇人颈项,而是猛地将那妇人的魂魄又砸回了她的体内。
范皓愣了愣,却听那妇人一声痛呼竟又活了过来,产婆慌忙惊叫道:“娘子!用力啊……”
稚嫩的婴孩啼哭声回荡在夜色里,产婆挥把冷汗出了一口长气,后生紧握着妇人惨白冷凉的手失声痛哭着。
妇人的魂魄却坐在床侧,怜惜的凝望着血泊中躺着的幼小婴孩。
产婆将那婴孩抱起,用温水冲洗着婴孩身上的血污,喃喃训道:“你的命可是用你娘的命换来的,你可要好好的长大成人啊。”
黑白无常对这样一场凄惨的别离却没有过多的怜悯,毕竟每个轮回的生灵都有他该有的命数,这死去的妇人,注定与她这新生的孩子无缘母子亲情。
范皓却是疑惑道:“难产而亡的是怨念深重的血糊鬼,这妇人身上却没有一丝怨气,想必是你方才帮了她一把的缘故。”
谢逸却一直盯着那满床殷红的血,更为疑惑道:“无赦,你有没有觉得,方才你我在屋外察觉到的魂灵之气十分浓重,而这产妇的魂魄虽完全离体,竟也不及之前那般?”
范皓似被点醒,左右仔细探看一周,除了妇人的魂魄意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谢逸道:“想必是你我在此,这鬼怪不敢现身,我们且拘着这妇人先行离开片刻。”
话毕,谢逸用锁魂链锁了那妇人双手,妇人果然毫无怨言的随着黑白无常穿出门外。
走了没多远停了下来,谢逸独自看管着妇人,范皓又返回去查看情况。
屋中的婴孩已经睡熟,后生仍旧凄凄哀哀的哭着,产婆长吁短叹的帮忙收拾着东西。
范皓透过窗棂朝内细看,果见屋顶右侧灯光不及的地方,伏着一片浓重的黑影。
再细看时,竟见那黑影突然从屋顶上蹿跳下来,一跳跳到满是腥污的床上,张开血红的大口,探出宽长的巨舌,贪婪的舔食着床上的血污。
原来竟是一只腌臜的食血鬼!
范皓手起枪落,一枪.刺穿在食血鬼的舌头上,食血鬼喳喳狂叫着,却苦于根本挣脱不得。范皓扯了一把夺魄枪,食血鬼便被他扯出了屋外。
谢逸等了片刻,见范皓果然捉了一只血淋淋的鬼回来,蹙眉问道:“什么鬼?如此血污。”
范皓回道:“是只食血鬼,常躲在暗处以血为食,因为并非人化鬼,所以平时极少见到。”
谢逸点了点头,并范皓各自拘着一只遁入了地表。
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只是踏入鬼门关后,入目一片火红的曼珠沙华散发出辛锈味花香,瞬间唤醒了新鬼生前的各种记忆。惹得那妇人突然哭倒在地上,说什么都不肯走了。
范皓与谢逸又不忍太过用强,只好耐心的叙理慰抚着,却并未注意到一旁的食血鬼,贪婪的盯着漫无边际的血色花海,口水流淌一片。
终于劝得那妇人平静了情绪,却不料那食血鬼猛的将舌头从范皓的夺魄枪上狠命的撸了下来,一跳蹿入了花丛中。
范皓大惊,连忙追了上去。谢逸只好独自将那妇人送去了五殿纠纶宫。
直到阎罗王审过了那妇人,范皓却仍未回来。阎罗王便差了牛头马面随谢逸一同前去寻找。
只因那食血鬼血淋淋的模样,蹿入这火红一片的曼珠沙华中极难发现,范皓沿着忘川河一路追寻着都不曾找到,又顺着原路返了回来,正遇见谢逸与罗刹耿傍前来相助。
罗刹四下里望了望,笑道:“这有何难,唤出曼珠与沙华来,一问便知那畜生躲在何处。”
黑白无常因之前与这两位彼岸花妖有过过节,因此才没有打扰曼珠与沙华。此时有牛头马面帮忙,事情的确是好办多了。
罗刹施了冥术,将召唤的信息传递向四方,片刻后,忽听得远处传来一声纤细的惊叫:“救命啊……”
“沙华?”罗刹惊唤道:“你在哪里?发生了何事?”
正惊疑间,一身绯红纱裙的少女突然从半空中跌落,不偏不倚正跌入谢逸的怀中。
沙华见接住自己的碰巧是每日里朝思暮想的白无常,竟似忘了方才发生何事,伸手攀住谢逸的脖颈,朝上凑来。
谢逸面上一冷,咚一声将沙华扔在地上,斥道:“姑娘自重!”
沙华被摔的哎哟痛叫一声,哀怨的望着谢逸那张冷削的侧脸,埋怨道:“我家小白白怎么这么不懂怜香惜玉呢?”
罗刹见互相有些尴尬,忙解围道:“怎么不见曼珠姑娘?”
罗刹一句提醒,惹得沙华惊叫一声,嗖的从地上蹿起身,跳脚喊道:“快去救我姐姐,快去救我姐姐啊!”
沙华的神情不像说谎,罗刹忙问道:“曼珠姑娘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沙华叫道:“方才察觉有什么东西在毁坏花丛,我与姐姐便来查看,谁知遇到一头凶猛无比的血魔,我们姊妹斗不过它,姐姐便让我来搬救兵!”
“血魔?”
仅是逃窜了一只食血鬼,怎会出现一头血魔?形势紧急来不及多想,黑白无常并牛头马面紧随着沙华去营救曼珠。
曼珠已经被血魔逼退到了花海的边界,浑身布满创伤,纵使法术能力再高,可这血魔却是她与沙华的致命克星。
片片压倒毁坏的花丛,还有一些仿似被齐根割断了花头,血魔粗硬的长舌一卷,又一片花丛不见了踪影。
曼珠步步倒退着,幸好方才支走了沙华,否则……
“姐姐……”
沙华一声惊呼,曼珠循声望去,却见一道银光闪电般劈来,冥界圣器锁魂链不偏不倚正套在了血魔的头上,谢逸用力一扯,血魔如条狗般的被拽离了曼珠。
哪里是什么血魔,分明就是方才逃走的那只食血鬼。
“哈哈哈……”罗刹忍不住捧腹大笑道:“区区一只食血鬼,竟将大名鼎鼎的彼岸双姝曼珠沙华吓成这般模样。”
曼珠羞恼的瞪一眼罗刹,气道:“你懂个屁!这可是我们姊妹的致命克星!”
罗刹奇道:“这就怪了,传闻咱们冥界的彼岸双姝曾拥有搅闹天宫的本领,连蓬莱的东华帝君都给你们几分面子,怎会怕这么一只不上纲的食血鬼?”
沙华不服气的叫道:“搅闹天宫算什么?我们姊妹的本事大着呢!但就是怕这种血糊啦的血魔,你待怎的,不服气啊?不服气来比一比!”
罗刹无奈的笑道:“好好好!本大爷惹不起你们,我们撤还不行吗?”
话毕,牛头马面并黑白无常拘着食血鬼就要离开。沙华却三步并作两步蹿到前面挡住了谢逸的去路。
谢逸清冷的望着面前一袭榴红纱裙的妖娆少女,沉声道:“姑娘请让一让。”
沙华扮了一个鬼脸,笑道:“你不许走!我喜欢你,所以你得留下来陪我!”
谢逸不语,只是将手中的锁魂链嗖一声抻到了前面,连带着那只血糊鬼也被抻拽到沙华跟前。
沙华吓了一跳,嗷的尖叫一声,逃了个无影无踪。
“哈哈哈哈……”
罗刹大笑着,与黑白无常并耿傍拘着食血鬼回了纠纶宫。
第80章 .79.78.77.1
阎罗王审过食血鬼,将其发配至九殿平等王的阿鼻地狱中去受刑。黑白无常并牛头马面方从纠纶宫中走出来,却见身后纠纶宫的大门轰隆隆关闭了个严严实实。
阎罗王今日这是打算罢工了么?为何大清早的就打烊了?范皓诧异的回头瞅了一眼,转过头来却又见地表上方,满布的幽蓝色冥荧签中竟然闪耀着簇簇红色的火光,宛如星星点点的灯盏一般,照耀的整个幽冥界亮如阳间白昼。
“这是?”范皓极少见到这等景象,禁不住纳闷的问道。
罗刹笑道:“黑白无常竟是忙碌的不计时节么?今日乃是阳间的中元节啊!那些光亮正是阳间活人为死去的亲人们烧化用度的火光。”
范皓这才了然,原来今日是属于他们的中元节啊。
七月十五中元节,阳间又称鬼节。凡人在这一天,都会放河灯、焚纸锭用来祭祀逝去的祖先或亲人,也就是幽冥地府中的鬼。
所以这一天,幽冥地府会释放出全部的鬼魂,打开冥界通往阳间的各道关隘,准许往返两界纵情享乐,收取家人烧化的用度之后,再返回幽冥地府中该审判的审判,该受刑的继续受刑……
难怪阎罗王早早的关闭了纠纶宫的大门,原来也是过节去了。
“走走走,咱们且去阳间溜达溜达。”
身为真阴之鬼的牛头马面虽没有阳间的亲人,却也因这鬼节的到来而兴奋不已,遂提议一起去阳间转转。
谢逸淡漠的回道:“方从阳间回来不久,还上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