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尊祖师爷,云桑幼稚白痴,您老人家海量……”
“得了得了,天天看你磕头不缺这一回,快起来吧!”
太上老君算是找回了面子,也就示意他起身不再追究。
云桑站起身来,瞪着两只圆圆的眼睛紧盯着太上老君,恨不得要从太上老君脸上盯出个包来。
“真……真的是天尊下凡了?师父还说云桑仙缘浅薄,没想到云桑竟然看见神仙了,师父一定是错看云桑了!”
范皓与谢逸沉默的垂下眼眸,哪里是师父错看了,分明是他已非阳间生人,所以才能见到天界仙家。
第12章 师徒死别
云桑将注意力转移到范皓与谢逸身上,语气中夹带着心疼的嗔怪。
“七师兄、八师兄,你们去哪儿了呀?师父带着大家下山去寻了你们好多天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呢!”
被问及去向,谢逸有口难言,范皓张了张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太上老君却拂尘一挥,直截了当的回道:“云桑,你的两位师兄已在幽冥地府做了鬼吏,你可转告你的师父云虚子,不必再寻找他们了。”
“什么鬼……鬼吏?天尊!”
云桑惊愕不已,这怎么可能?
太上老君望向范皓与谢逸道:
“你二人身死已久,本尊也无法使你们再还阳,云桑只是魂魄离体,还并未死绝,少时本尊喂他服下仙丹便可转醒,你们有什么话需要他转达的,尽快说吧。”
谢逸看了一眼范皓,范皓深知他性子清冷寡言,便连带了谢逸的意思,对云桑叮嘱道:“云桑,烦你转告师父,我与必安不能再陪伴他老人家了,师父养育我们一场,如今我们……”
突然,砰的一声震响打断了交待,三清观的大门被猛的撞开,闯进几条人影来。
脚步匆匆以掠为行,领头的一位黄衣道袍的老者引着几个青衣道士,直奔后院方才起火的附近。
忽然,黄衣道袍的老者展臂拦住了那几个青衣道士,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老者四下里扫视一周,低声道:
“不妙!此地怎有两股非凡之气弥漫却不见逆冲?”
“师父,徒儿也察觉到了,一股仙气并一股阴气混合一处,好生奇怪!”大弟子玄灵附和道。
有什么好奇怪的?自然是不远处的神仙和鬼吏扎在一堆的原因了。
按理,以云虚子的修为应是能够见到这两仙两鬼一魂魄的,只是可惜,他们却并不想此刻现身出来与凡人相见。
“师父……”
范皓谢逸怔怔的望着师父云虚子。
云虚子在外云游日久,不成想再回道观之日,竟与他的两个爱徒阴阳两隔。
再见师父,心痛他清瘦了不少,神情十分憔悴,定是这几日费尽心神四处找寻他们的缘故。
没错,云虚子带着众人几乎寻遍了整个青州城,他的两个爱徒仍是生不闻气息,死不见尸首。正疲乏不堪时,忽见青城山顶峰上蹿起一股浓烟,云虚子大惊,浓烟升起的方向明显是三清观的位置,为何自己不曾算得今日三清观会遭逢火劫?
来不及多想,云虚子紧忙带着几位徒弟飞冲回三清观。
眼前一片火海过后的灰烬尘霾让云虚子震惊不已,这场火定是烧的莫名,自己为何不曾算得?而这后院中仙气与阴气并存却不见仙鬼又是怎么一回事?被留在观中看守殿院的云桑人呢?
云桑此时正愣怔着,他还没想明白,为何师父方才从他身边穿过,鸟都不鸟他。
“快!趁他们还未发现你的肉身,速速回去还阳!”
太上老君拂尘一甩,自袖口的葫芦里飞出一颗红色丹丸,拂尘又一甩,云桑的魂魄猛然飞向前方,连同那枚红色丹丸,一并飞向了云桑横躺在地上的肉身。
魂魄归位、掰开嘴、塞丹丸,这一系列的动作就在太上老君拂尘的挥来挥去间迅速完成。忽听得云桑大叫一声:“等一下!”之后,果然猛的坐起身来。
云虚子等人被灰烬不远处一声惊呼突然坐起的云桑吸引了注意,紧忙一齐奔上前去将云桑扶起身来。
“云桑!你没事吧?”
察觉到被师父揽靠于怀中沉声的安抚着,云桑竟莫名的泪如泉涌,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指向了方才自己魂魄所在的方向,哀哀哭诉道:“师父,他们……他们在那边……”
顺着云桑指去的方向,众人齐齐望了过去,却只看见一棵参天大树并一排青砖瓦墙。
而墙前树下本来站立着的范皓谢逸,此时却双双朝着云虚子的方向悲伤的跪拜下去。
“九师弟,你再说什么混话?”
大弟子玄灵担忧的问道。
云虚子却一直冷静的注视着云桑指去的方向,微微蹙起长白的双眉,如果他猜测的没错,云桑方才所说的‘他们’,必是一进门时便感受到的两股仙气与阴气的所在。然而以他的修为都不能见到,想必这散出仙气之仙与阴气之鬼的异界修为,并不在他这凡人之下。
云虚子更为疑惑的是,这股仙气竟能与阴气并存在同一个角落,却并不互相牵制,真是诡异非常。
回头望向已被烧成灰烬的八弟子谢必安的屋室,在他们赶回青城山并不算太长的时间里,这间屋室竟被烧的片瓦不留,这不该是阳间之火所能造成的,难道说,纵火的是那墙前树下修为强大的仙或者鬼?
“云桑?他们是谁?”
云虚子尽量克制住心中的不安,沉声问着依旧泪流不止的云桑。
云桑伤心的望向师父,哽咽的回道:
“师父,是……是七师兄与八师兄回来看您了。”
“啊!”
众人惊呼出声,云虚子亦是一怔。
他的两个心爱的弟子难道已经命丧黄泉?这许多天来的寻寻觅觅却从来不愿去想这最坏的结局,此时听闻云桑一语告知,云虚子的神情难以遏制的浮上悲痛之色。
“徒儿……”
喃喃的一声轻唤,却载满了悲凄与心痛,十八.九年的陪伴,自此阴阳两隔?云虚子再没有多余的一句赘言,来说给他的两个弟子听。
范皓谢逸却因为师父的这一声轻唤,重重的震碎了心神,双双抬起头来,含泪望向了年迈的云虚子。
“师父……”
人鬼殊途,还有什么废话可说?
“走之前不打算现个身么?”太上老君轻扬拂尘指了指云虚子的方向,沉声问道:“好歹云虚子也养育了你们一场,教诲了你们半生。”
三清观众人紧张的注视下,青砖墙前的大树旁,忽然现出一黑一白两道跪拜身影,朝着这边方向虔诚的叩头三次,便渐渐隐入了虚无之中。
众人尚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前方的仙气与阴气却已经消失不见,自此师徒真正两别,成为了陌路。
“我的徒儿啊……”
云虚子一声沉痛的呼喝,响彻在三界连接的路途中。
……
离开三清观回冥府的一路上沉寂无言,谢逸面上凄凉之色无法掩藏,范皓不忍看他继续悲痛,只好自己强打了精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必安不必如此,别离是早晚的事情,不过是我们两个走在了他们的前面而已。”
谢逸微微的点了点头,双眸不经意间扫过一眼断裂的青苑桥方向,蓦地身躯一震。
范皓不解的顺着谢逸的目光一同望了过去……
一袭玄袍如天边抹云,那人的背影总是洒脱如风,不疾不徐的消隐于山巅林丛,不识人间烟火。
就是这道说不清又道不明的身影,每次出现都会掳走谢逸的心神,也是这道身影害他们双双坠入了冥界。
“难道是元……”
范皓上前一步呼喊出声,却被谢逸劈手拦住。
范皓想不明白,师弟他此时不是应该更加悲痛么?怎么面上却换了一副全然放下的神情?他痴恋到死的元烨近在眼前,却为何不愿与之相见呢?
“不必了……”谢逸轻声道:“我已不在乎了!”
言毕,谢逸不等范皓回应,径自折身施咒先行潜入了地表之下。
范皓又回头望了望,入目却只剩下飞云斜抹,早已不见了元烨身影。
范皓还是第一次见到与师弟纠葛不清的元烨,虽然只是一道玄色背影,却不难看出,这元烨定非寻常人物,可是……范皓不知为何会觉得这背影有些熟悉,他明明是第一次见到。
范皓仔细的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元烨,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追去谢逸的方向。
……
烟霞染红半边天,行也缠绵,留也婵娟。
“老君不该玩忽职守,已至自家后院起火。”负手立于云端的玄袍仙者笑的一脸揶揄。
太上老君愁道:“帝君就不要再打趣了,若不是贪恋帝君那的一坛好酒,老朽怎会犯下如此大错?”
“蓬莱向来清净,好酒却有的是,老君若喜欢随时来喝,只是千万不要再像今天这般醉酒误事啊。”
“帝君啊……能不能改改您这玩味不羁的脾性?说的老朽……嗝儿……”
太上老君突然打了个酒嗝,这才意识到自己赶回三清观前,为了不被发现醉酒误事所施的闭息术已经自行解开了。
“哎呀!”太上老君轻叹道:“满嘴酒气甚是难闻,嚼个仙丹压压味儿,帝君要不要来一颗?”
“哈哈哈……老君的酒竟还未醒透啊?”玄袍仙者朗声大笑道:“仙丹练成如此不易,老君还是留着自己吃吧,本尊就免了。”
太上老君笑着摇了摇头,自袖中摸出一个宝葫芦,真的倒出一粒仙丹,随手朝空中一抛,那粒仙丹划出一道回弧,眼看就要落进太上老君张开的口中。
“嗝儿……”
不巧的是,太上老君突然又打了个酒嗝,不自觉的嘴巴一闭,仙丹竟落砸在下巴上,啵的一跳掉入了云层不见。
“糟糕!老朽又闯祸了!”
“哈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伴随着几朵流云飞入了九天仙界。
第13章 何茅斗鸡妖
乾安城原本富足,可顶不住天灾人祸的糟蹋,战事过后的乾安城好不容易恢复了耕种,不成想这年春末夏初,却闹起鸡瘟来。
原本只是一个村庄的鸡鸭犯了乜症,由于管控不利,不久整个乾安城的鸡鸭都开始精神不振。
衙门里紧忙贴了告示,提醒百姓们赶紧将闹瘟的鸡鸭活埋,以免传染给猪狗驴等家畜。
可惜,这告示贴的晚了些,满乾安城的鸡鸭已经死了大半,家畜也被传染了不少,就连富贵人家的斗鸡都没能逃过劫难。
这一日,远离村庄的一处沙土地,活埋了鸡鸭的土坑里,忽然钻出来一只体型魁梧的大公鸡,这只公鸡虽然浑身是土,闭目缩颈,尾羽下垂,但依然能够看出,它是一只曾经威风赫赫的优良斗鸡,可惜……得了鸡瘟!
饿,是这只大公鸡能够从活埋坑里钻出来活命的原因,可它费劲一身气力钻出来一瞅,四周的沙土地上连根草都没有,更别谈吃的了。
这只鸡强打精神忽忽悠悠的朝前走了几步,火热的日头晒的它恨不得脱掉一身的皮毛。
要不,还是死了吧?鸡两条腿一软,卧趴在热烫的沙土地上。
忽然,一颗红丸从天而降,正落在这只鸡的爪旁。
大公鸡乜着眼低头看了看,花生?枸杞?葡萄?红果?
管它是什么,先吃了再说。饿极了的大公鸡一口就将那颗红丸啄进了口中。
不幸的是,它低估了这颗红丸也高估了自己的嗓子,红丸不偏不倚的正卡在? 砹校什幌氯ヒ餐虏怀隼础?br /> 大公鸡难受极了,摇头晃脑的想摆脱这颗红丸,索性扑腾起身子来回甩摆,结果那颗红丸好似粘在了喉咙里,无论如何也消化不了。
大公鸡咕咕的怪叫着,扑腾着翅膀四处挣扎乱跑,不知不觉竟跑到一条土路上。
“老吴,快到了吗?”
一辆马车急速的朝前奔驰着,坐在轿中的人不安的问了一句。
“苏大人,您放心,天黑之前一定能赶到小王爷那里!”卖力驱赶着马车的老吴安慰主人道。
突然,明晃晃的土路上,蹿出来一只鸡,这鸡好像在抽风,疯狂的上下扑腾着。
“吁……”老吴猛的拽紧缰绳勒马,但刹不住脚的奔马还是闯了过去。
咕咚一声闷响,车身猛的颠簸了一下,却是车轮将那只鸡碾了个扁平。
“出什么事了?”轿中人不安的打起帘子问道。
老吴侧过身子回头望了望那只被压扁的鸡干,随口回道:“苏大人,没什么,不小心压死了一只鸡。”
轿中人哦了一声,回道:“那便尽快赶路吧?”
“驾!”老吴驱起快马,不再耽搁,飞速朝乾安城内奔去。
可怜那只大公鸡到死都不知道,它口中的那颗红丸,正是太上老君不巧掉落的那颗仙丹,若吃下去便可以升天成为仙鸡,不巧的是只咽了一半就被马车压成了鸡干。
这只鸡死后堕入冥界畜生道,本该成为鬼鸡,但因口中衔着一颗仙丹,却变成了妖鸡。
……
何茅最近闲的发慌,虽说阎罗王钦点他做了谢逸的鬼奴,可他每次扑到范皓谢逸住处,却从未遇见过他的主子。
主子真的是太忙了,每日里早出晚归拘魂夺魄的,忙得那张本就瘦削的小脸一定更显细白了。
想给谢逸洗洗脚都不能满足心愿,何茅的失落与他在阳间做采花贼时扑了个空没什么区别。
何茅郁郁寡欢的在忘川河畔溜达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奈何桥,抬头望着奈何桥上正在给投胎鬼布汤的孟婆,何茅觉得反正也没事做,不如就靠在奈何桥边,一只一只的数那些呲牙咧嘴的投胎鬼。
忽然,一只头发乱蓬蓬的急死鬼急着投胎,着急的钻到队列前方去抢孟婆的瓢,孟婆气急了,拎起那瓢便邦邦邦的敲在急死鬼的脑袋上。
“你有病啊?投胎几世了怎么还是个急死鬼?你当这是十全大补汤呢?”
急死鬼抱头痛叫两声,咕哝道:“不都说早死早超生的么?”
“超超超!”孟婆瞪眼骂道:“几天就见你一回,这张蠢脸都快看吐了!”
急死鬼被孟婆骂的没了话说,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十分委屈。
孟婆气的长出一口气,没奈何的从锅里舀出一瓢汤来,催促道:“快喝!喝了滚去投胎,看见你就烦!”
急死鬼喜上眉梢,接过瓢来咕咚咕咚几口喝完,抬起袖子随便的抹了抹嘴角,朝着孟婆呵呵傻笑两声,便蹿起来朝着投胎的方向疾奔。
何茅本来当成笑料去看这段小风波,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孟婆方才提到一个词……十全大补汤?
对!主子如今那么辛苦,身子骨又那么单薄,若熬点汤什么的来补一补最好不过。
何茅对自己的聪明佩服的不得了,撸起袖子准备做一回厨子,可是这食材?
冥府十殿七十五司数不清的各色地狱,罚炼的却都是人化鬼,当然不能吃鬼,那便只有去畜生道找找看了。
何茅兴奋的奔回五殿后方,绕过七小地狱,问了一只鬼卒,打听到五殿畜生道的所在,便兴冲冲的来到了畜生刑狱。
畜生刑狱中,因为管辖的都是些鸡鸭猪狗之类禽畜生灵,所以安排的鬼吏也都是一些老弱退休的,反正也不用耗费太大精力,无非就是指挥着这些鸡鸭猪狗轮回转世而已。
此时,负责管辖畜生刑狱的鬼狱司正在狱门前打着瞌睡,根本没察觉到何茅已经轻手轻脚的溜了进去。何茅做了一世的采花贼,偷只鸡鸭不过是小菜一碟。
可是,一进畜生刑狱何茅却蒙圈了。
左边成群的鸡鸭,右边满圈的猪狗,弄个啥回去给主子炖汤呢?
何茅左瞅右瞧的拿不准主意。
忽然,一只体格雄壮的大公鸡吸引了何茅的注意。这只大公鸡可真扎眼,雄赳赳气昂昂的,周身还发出一圈儿红彤彤的光芒,正是那只被马车碾死的妖鸡。
“得了!就是它了!”
何茅见了这只公鸡,顿时两眼放光,以他前世吃鸡的经验判断,这只大公鸡定是一只优良的品种,所谓吃什么补什么,吃了这只大公鸡,一定会斗志昂扬精神百倍。
何茅撸起袖子,猫下腰去,蹑手蹑脚的靠近那只大公鸡。
大公鸡因为太上老君那颗仙丹的缘故,虽未成仙鸡,却也没成鬼鸡,此时被圈在畜生道中,却觉得极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