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谈无非是借着拜年,找祁澈澄清,聊了一些后,祁澈便让他回去“放心,随遇而安,皇上自有公断。”
“王爷……”
“卞大人为人正直,无需当心,迟早会水落石出的。”梅轻寒和祁澈并不想将计划说与卞谈,人知道多了容易走漏风声,且卞谈也帮不上什么忙。
卞谈只得拜了年,和小厮一起离开了王府。卞谈走了没多会儿,南苑的守卫便来人请祁澈过去,说宁芷病重。
宁芷已经病了好几天,宁华樵死后,病情越发加重。祁澈并不愿意去看宁芷,梅轻寒打发侍卫先回去,对祁澈道“他毕竟是你的侧夫人,好歹去看一眼,免得被人说道。”
祁澈冷着脸和梅轻寒一起到了南苑,大夫已经在给宁芷把脉,宁芷整个人瘦脱了型,一双眼睛显得尤其可怕。
见祁澈进来,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使劲之后身体在床上一丝都没有挪动“王……王爷。”
祁澈站在里床边还有几步的距离,面无表情的看宁芷在床上挣扎“早知如今,你又何必助纣为虐。”
宁芷的身体已经是行将就木,祁澈不喜欢她,但她也罪不至死“你若是想明白了,便好好养病,我保你衣食无忧,你若是想不通,谁也救不了你。”
梅轻寒一直静静看祁澈和宁芷说话,宁芷似有千言万语,奈何气若游丝,有话也说不明白,一直狠狠的瞪着梅轻寒。
“不知所谓。“祁澈看大夫把完脉,宁芷还在瞪着梅轻寒,让大夫好生诊病后,带着梅轻寒离开房间。
梅轻寒看她绝望的闭上眼睛,想她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出了门以后便对祁澈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宁芷罪不至死。”
“我也没让她死,她若是想开了,便安生的待着,不然我也保不住她.”
“宁府的人已经收押,她应该是还想救宁府的人。”
祁澈停下脚步,转身对梅轻寒道“嗯,让府中的人密切注意她,别让他有机可乘,破坏计划。”
午饭过后,陆续又有人前来拜访。梅轻寒待在东苑,没有和祁澈出去见客,只是让眉竹看着,都有哪些人来了。
宫里的晚宴戌时才开始,祁澈和梅轻寒早早的进了宫,去了汤仡宫里,和祁浔祁渊还有汤仡商量接下来的事情,直到晚宴开始,才一起去了正殿。
祁浔和祁澈一左一右坐在祁渊和妃嫔下方,梅岭和郑故也分别坐在挨着梅轻寒和祁浔坐下。卞谈和严昀因为被禁足,并不能参加宫宴。
汤仡和皇后一左一右坐在祁渊旁边,皇后旁边坐了太后,而汤仡旁边坐着三个孩子,再然后就是宫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嫔妃。
祁枫繁一直低着头,不敢正视皇后,宫女上菜之后,汤仡将筷子递给他,示意他不要再低着头。
歌舞开始,祁渊举杯对在座群臣道“今年是朕继位的第十个年头了,看到众位爱卿都在,朕心甚慰。来朕敬各位爱卿一杯。”
“多谢皇上。”
宫宴每年都有新的歌舞礼乐供欣赏玩乐,今年的歌舞没有往年热闹,除了舞女的舞蹈,就是琴乐的演奏。
今年的舞蹈没什么新颖,琴曲倒是作得十分好。梅轻寒看着正中抚琴的青年,一直笑而不语,祁澈想他们该是认识的,也没管他们两一直眉来眼去。
青年演奏完,和身边以萧伴奏的男子对祁渊行了礼,又对梅轻寒点了点头,离开了大殿。
接下来的舞蹈和乐曲便显得枯燥,大家也都听得没什么意思。郑故筷子轻轻碰了下杯沿,皇后用余光看了一眼梅轻寒的方向,含笑对祁渊道“听说安王妃在懿京琴棋一绝,今日宫宴,不知能不能让王妃为大家演奏一曲。”
梅轻寒放下到了嘴边的点心,转头对皇后道“皇嫂过奖,清寒的琴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皇后既然说了,王妃便给大家奏上一曲,哀家也听听。”
太后一说话,下边一些胆大的臣子也跟着附和“是啊,斗胆让王妃抚一曲,大家听上一听。”
让王妃为臣子演奏,算是以下犯上,但先提出的是皇后太后,梅轻寒当着这么多人,并不好拒绝太后,看了一眼祁澈,祁澈点头同意,梅轻寒便同意了。
很快,便有宫女捧着琴送来,还有放琴的小桌子。梅轻寒走到正中盘腿坐在垫子上,试了试音,觉得音色不错,便开始弹奏。
因着过年,梅轻寒选了一曲轻快的曲子。曲子并不复杂,也不算生僻,很多人都听过。这样的曲子即不逆了太后的意,又让大家都没什么兴趣。祁渊和祁澈暗自道梅轻寒做得好,表面上很有兴趣的样子听梅轻寒弹奏。
一曲终了,梅轻寒起身,对祁渊和太后行了礼道“母后,皇兄,清寒这几日身有不适,晚宴将尽,清寒失礼,先行离开。”
“也不早了,大家就都散了吧,朕也累了。”
梅轻寒虽不喜欢凑热闹,但从不会这么不懂礼数,这样请辞,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还没有出殿门,祁澈便跟了上去,梅岭和梅南烨也跟着,祁浔和汤仡看了一眼,暗自忍耐,没敢尚动,怕坏了梅轻寒的计划。
梅轻寒一路快步往宫门口走,祁澈赶上之后,梅轻寒只是对他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马车停在皇宫正门口,梅轻寒一出宫门,脚步便更加虚浮“不要声张,扶我上车。”梅轻寒靠在祁澈怀中,被祁澈扶着上了马车。
祁澈看梅轻寒脸色越来越苍白,手也越发冰凉,让车夫加快赶回王府。梅轻寒一边急喘,一边抬起左手,检查有没有伤口。
“琴上有木刺,下了毒。”
祁澈看梅轻寒的左手,食指指尖上果然有一个十分细小的伤口,周围的血已经凝固,结了很小的一个伤疤。
梅轻寒弹到曲中的时候,就已经被木刺扎到,起先以为只是没有处理好的木刺,一会儿之后,手便开始发麻,勉强支撑着奏完琴曲,匆匆告辞离开。
“别动”祁澈点了他手臂上的几处穴道,阻止毒素蔓延。
到了安王府门口,抱着梅轻寒下了马车,对门卫急道“去请大夫。”
梅轻寒除了脸色惨白,呼吸急促,体温下降,并没有其他中毒的症状,伤口附近也未曾发黑。
进了东苑,卫荨和眉竹看已经意识模糊的梅轻寒,一时乱了阵脚,不知应该做什么,过了一刻钟,大夫来了才想起来端水烧熬药的炉子。
大夫是门卫从千秋堂请来的,顶着花白的胡须,纶巾束发,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虽比不上御医,却也是懿京一等一的大夫。
“王爷,不知王妃这样有多久了?”大夫掀开梅轻寒的眼皮看了看,又把了脉,却没有任何中毒的症状。
梅轻寒说了是从曲中的时候开始,那到现在也有半个时辰了“约莫半个时辰不到。”
大夫又把了脉,取了银针,扎破梅轻寒的手指,滴了一滴鲜红的血到茶杯?0 校杏靡虢涟瑁刖尤灰裁挥斜浜凇?br /> “王爷,恕草民无知,王妃没有任何中毒的症状,症状倒像是风寒,可体温又下降,草民才疏学浅,还请王爷赶快请纸去请御医吧。”
御医祁澈是早就让人去请了的,没有请旨,直接让卫荨拿了祁澈的玉佩,带着去了给祁枫荣解毒的周御医家中,将人截在了家门口。
周御医从宫宴回来,一路上走得慢,卫荨到的时候,他还没到家,等了片刻,直接从府门口将人带到王府。
大夫正被祁澈赶出东苑,背着自己行医的箱子,颤抖着正在抹汗。御医到了门口,忙叫道“兄台莫走,你这身行头还请借我一用,我走的急,什么都没来得及带。”
“您用,您用,送您了。”大夫将行头递给周御医,磕磕碰碰的离开了王府。笑话,这种时候,安王还能网开一面,已经是祖上积德,再不跑快点,命都保不住。
祁澈站在床边,捏着拳头看周御医把脉,眼神似是战场上杀红了眼“如何?”
“这,王爷,老臣还不敢断定,不知府中可有产自长生的碧兰。”
碧兰是长生特产,祁澈也没问周御医有何用“碧兰没有,用碧兰制成的香料倒是有。”
“行,行,王爷快让人取来。”
祁澈让眉竹去北苑取之前和梅轻寒沐浴用的香料,周御医对祁澈道“劳王爷将王妃的衣服掀起,露出腰上的纹路.”
周御医识趣的转过身,祁澈掀开被子,将梅轻寒的外衫脱了,掀起里衣,露出腰上代表莲儿的纹路。
梅轻寒的腰上还有隐隐的吻痕没有消散,要是清醒,还不知怎么责怪祁澈。周御医将蜡烛端到床边,凑近梅轻寒腰间,自己检查了腰间的纹路,又在祁澈快要吃人的眼神中,用手轻轻按压梅轻寒的腰间。
眉竹很快将香料拿了来,周御医倒了少许在茶杯中,用银针照着梅轻寒被木刺扎到的地方一针扎下,让血滴到茶杯中,让后轻晃,让两者相容。
待香料和血液融合后,原本鲜红的血液慢慢变黑,还透着诡异的蓝色,杯中的香味不在,透着一股腐肉的味道。
周御医看到如此景象,衣摆里的腿颤了颤,心中高呼倒霉,这么短的时间里,越到两次棘手的难题。
“周御医…。”
“王,王爷……”周御医手一颤,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微乎其微的两滴血,让整个屋子,都充斥着难闻的味道。
如此举动,让祁澈的心也跟着一颤“说。”
“王爷,王妃确实是中毒,只是这毒,王爷即便是杀了老臣,老臣也无能为力啊。”
周御医俯身跪在地上,冷汗不断往下流,一旁的卫荨也跟着急了起来“王爷,我去请大公子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想放弃 啊啊啊啊!!!!!!
☆、出征
梅南烨认识一些江湖人士,卫荨此时看御医无法,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梅南烨,急忙出门去了梅府。
祁澈没有阻止,只是继续冷冷对跪着的周御医道“说。”
“王……”周御医咽了一口口水,小心道“王妃所中之毒,江湖名曰醉卧,名字很是好听,因为中毒之人,最后会如喝醉了一般,醉卧在床昏睡过去,直至力衰而死。此毒出于长生,由生长在碧兰周围,不同的十种毒草和十种毒物,最后制成两钱的醉卧,要配置解药,需要知道每种毒草和毒物所添加的量,毒草和相应毒草的量颠倒,加上碧兰,方可解毒。老臣实在无法得知,是哪十种毒草毒物,即便是知道,老臣能力有限,也不一定知道相对的毒草和毒物是如何分配的。”
梅轻寒中毒仅半个时辰,还在不住的喘息,犹如醉酒之人刚刚入睡。周御医完全无从下药,祁澈也无计可施,懿京若是周御医也无法,那其他人也无从下手。
卫荨到梅府没多会儿,梅南烨便到了东苑,直接从屋檐上飞身而下,吓了外边守着的侍一跳。
“王爷”梅南烨给祁澈行了礼道“周御医可有办法。”
“老臣……无计可施啊。”
周御医将梅轻寒状况又说了一遍,梅南烨沉默片刻,出了房门轻声叫道“卫玄。”
卫玄自房顶跳下,沾地一点声音也没有“公子。”
“去澜州,将闫鸠请来,和他说小公子中了醉卧,让他快些赶来。”
卫玄转身欲行离开,忽然想到,前天梅轻寒让卫签和卫炎各送了两封信出去“公子,前日,小公子让卫签和卫炎个送了两封信出去,便是澜州和江州。”
梅南烨进了屋对祁澈道“王爷,前日轻寒可是送了信去澜州。”
祁澈思虑片刻道“信我没看,不过信封写了闫鸠亲启。”
“那闫鸠应该是已经动身了。”
梅南烨这么一说,闫鸠应该能解梅轻寒的毒,便问周御医“澜州到懿京快则七天,慢则□□天天,可来得及。“
周御医忙到“无妨,此毒毒性较慢,只是从喘吸到完全熟睡,也要三天。”
梅南烨点头,又出门对卫玄道“你沿澜州的路去,催一催,让闫鸠快些。”
无法用药,梅轻寒的毒只能等闫鸠来了想办法,祁澈还是不放心“这闫鸠是什么人,他真能知道醉卧用的是哪些毒草毒物。”
“此人是我的一个好友,和轻寒也认识,他并不会医术,但是解毒却是个中好手,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我想他应该会有办法。轻寒写信让他来懿京,可能是防备如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事情再发,没想到自己却中了毒。”
“宫中的人胆子越发大了。”
祁澈本想进宫一趟,但此时已经过了门禁,又想梅轻寒出宫时的举动,应该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中了毒“初四我便要带兵出征,梅兄你将夫人暗中接到王府照应,不要声张。”
祁澈出征在即,而且动摇不得,鲜于已经在做准备,必要先去边境做准备“轻寒此时出事,想拖延我出征的时间,好让鲜于先行发兵。”
梅南烨也深知其中厉害“王爷尽管动身,此事耽误不得,轻寒不会有事,王爷放心。”
放心,如何放心得下,祁澈自马车上便悬着心,知梅轻寒中毒之后更是五雷轰顶,虽然面上未曾表现,但周御医说完,手心已经冒出了汗。
“人为刀俎,若是因为担心轻寒而不出征,正好如他们所愿,这边境我是一定要去的,轻寒便交给你们了。”
“轻寒是我亲弟弟,王爷放心。”
懿献境内积雪已经融化,很快碧口和淆关的积雪也会融化,鲜于必定会先行出兵,攻打此两处关口,若是失陷,再攻打回去,战况便要惨烈得多。
祁澈初四一早便准备动身去军营,午时便要率军出发。出门前,梅轻寒喘息已经没有之前急促,逐渐陷入沉睡。
吴皖初二的早上便住在王府,祁澈进了一趟宫,让祁渊和汤仡瞒住朝野梅轻寒中毒的消息。祁浔因为后边的计划,不方便和王府来往密切,只让府中的人偷偷来看了梅轻寒的情况。
“照顾好王妃。”祁澈让卫荨和眉竹照顾好梅轻寒,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梅轻寒,对吴皖道“劳烦夫人,府中若有不适,和眉竹讲便是。”才捏紧手中的佩剑,出府骑马去了军营。
军营已经准备就绪,薛云和尹越腾已经清点好兵马,粮草也装运完毕,随时奉命出发。
“我随身的精兵留下,兵马,午饭过后,随本王出发。”
“是”练武台之下,祁澈麾下的五万士兵齐声答是,气势如虹。
祁澈的战马东来平日便养在军营,卫兵将马牵了出来,喂饱了草料,祁澈抚摸它的鬃毛,东来从鼻子中呼出热气,亲切的蹭了蹭祁澈的手掌。
“薛云。”
“在”
祁澈看了看校场边缘的日晷,已经接近午时,天气还未转暖,太阳也在乌云中时隐时现,正是行军的好日子。
“你和刘启留下,保护好王妃。”
“王爷……”
“顾川和越腾随我出征,年后,韦将军和赵将军也要出征,若是到时朝中危机解除,你再随韦将军出征。”
薛云和祁澈征战多年,从未离开过祁澈,但一想梅轻寒在京中可用人手尚少,便道“是,王爷多加小心。”
祁澈翻身上马,举起手中佩剑“出发。”
所有的精兵列队跟随在祁澈、尹越腾和顾川身后,浩浩荡荡的从军营出发。
这些精兵有的随祁澈守关多年,有的刚刚从军,征战次数少,心中含着熊熊烈火,看到祁澈浑身散发的威严气势,踏出的脚步也更加有力。
薛云和刘启直到祁澈的军队全部离开,才策马进城,回了王府。
祁渊和汤仡知道梅轻寒中毒后,为瞒住郑故的眼线,连梅岭也未敢召见。
“轻寒昏迷,现在宫外没有主持大局之人,只能想办法通知左相和南烨,计划才能继续下去。”
祁渊放下手中的奏折,摇了摇头“郑故对左相和梅南烨的行事作风了如指掌,对我们及其不利。”
汤仡在宫中已经开始布置,若是宫外不能配合,到时候不止功亏一篑,还会适得其反“那只能先将宫中的布置停下,等轻寒醒过来。”
“只能这样了。”祁渊让柯安将批好的奏折搬回御书房,听到院子里三个孩子笑闹的声音“荣儿和汤汤怎么样了。”
“汤汤的伤口已经好了,荣儿这几天也快可以吃一些油荤轻的东西了,御医说伤了胃和食道,要养一些日子才能完全康复。”
“从来不知道,繁儿也是个爱闹爱笑的孩子,往日我也没怎么关注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