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儿”
梅轻寒乍觉头疼欲裂,犹如被吸入了漩涡之中。
“寒儿”
不对,祁澈他从来不会唤自己的乳名,他只唤轻寒,是谁?
“寒儿……”梅轻寒使劲睁开眼睛,看见了红色的帐顶,还有满脸焦急的吴皖。
“醒了,醒了。”卫荨欢快的声音总算将梅轻寒唤回了现实,梅轻寒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乱晃的帐顶总算聚在了一起。
闫鸠看梅轻寒的眼神清明,对眉竹道“去将参汤端来。”
梅轻寒动了动僵硬的手脚,才嘶哑的叫了声“爹爹,闫大哥。”
“总算是醒了,都快被你急死了。”
吴皖接过眉竹端来的参汤,和卫荨一起将梅轻寒扶起靠在床上,用勺子舀了参汤递到他嘴边“先喝点参汤,”
梅轻寒看吴皖一脸的憔悴,便知道吴皖肯定是寸步不离的受了自己几天,眼巴巴的看着吴皖道“爹爹……”
“晚了,现在装可怜没用,把参汤喝了。”吴皖瞪了他一眼,粗鲁的将参汤塞进他嘴里。
梅轻寒咕咚一声咽下去,继续眼巴巴的看着吴皖,小声道“我知道错了”
吴皖一语不发将参汤喂完,才语重心长道“你嫁进王府,我便知道有危险,这才只是个开始,我也不说什么,你自己掂量吧。”
“爹爹,我知道,下次会小心的。”
“真是欠了你们兄弟,没一个省心的。”
梅轻寒拉着吴皖的衣袖继续撒娇“爹爹辛苦了,我没事了,你好好休息吧。”
“都十天了,能不辛苦,你要和你大哥一样是个儿子,非打你一顿11 。”
梅轻寒自初一那日上了马车就没有了意识,听吴皖一说,心中一惊“十天那今日十一了?”
“是啊,公子,您可是昏迷了十天。”
“十一……”梅轻寒急急忙忙掀开被子,对卫荨道“快去把卫玄叫来。”
闫鸠忙几步走到床前,将被子盖上“你现在不能受凉。”
“不行,今日十一的话,没几日王爷便要到碧口了,皇上和汤仡肯定在等着我行动,卫荨,快去。”
吴皖终于忍无可忍,一掌拍在梅轻寒手臂上“你这孩子怎么听不懂人话。”
梅轻寒心下着急,想着醒来之前做的梦,只觉得冷汗从脊背上冒了出来,但看吴皖一脸的怒火,只好将脚收回床上“卫荨,将卫玄叫来。”
重新盖好被子,梅轻寒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用手轻轻抚了抚额,闫鸠拉过他的手把脉,摇摇头道“你这几日都不能出门,不能受寒,醉卧性极寒,再受寒我就没有办法了。”
“我知道,劳烦闫大哥了。”
“还没醒就只知道祁澈,醒了也只知道祁澈,嫁出去的儿子也是泼出去的水!”
“爹爹……”
“要是你大哥在,你就听了,只有他制得住你。”
梅轻寒缓过劲儿,耐心道“爹爹,计划是早就定下,如今因为我中毒拖了那么久,王爷碧口之战危险重重,这关系整个懿献,我并不是任性,而是事态紧急。”
吴皖摆摆手,心烦道“行了,行了,随你们吧,我回家和你父亲报个平安。”
梅轻寒知道他还在生气,对着闫鸠挤挤眉,闫鸠起身对吴皖道“夫人放心,我会看着轻寒的,替晚辈向梅相问好。”
吴皖应下,又瞪了一眼梅轻寒,才离开房间。
闫鸠看着他叹气“我是帮了你了,你若是再不听话,我也不管你了。”
“好,谢谢闫大哥,我就在床上躺着,哪儿也不去。”
看到和卫玄一起进来的还有薛云,不解道“薛大哥?”
“公子,王爷将我和刘启留下了,怕您人手不够。”
“王爷只带了两个人随身?”
“公子,王爷还有五万大军。”
梅轻寒一愣,才发现自己关心则乱“是啊,还有五万人马。”
闫鸠端着装参汤的碗出了门,梅轻寒才对眉竹道“去准备纸笔。”然后又对卫玄道“你进宫禀报皇上,派人出来见我。”
梅轻寒写了信交给薛云“我担心王爷,你去报个平安,顺便把信给王爷。”
“公子,让刘启去吧,我留下。”
梅轻寒想了想道“也好,快去吧。”
人都走了,眉竹才端了水进来,拧了帕子给梅轻寒擦脸“公子,你好好休息吧,事情急不得的。”
梅轻寒还有些头晕,便擦了脸和手躺下,吩咐眉竹“宫里来人一定要叫我起来。”
“公子放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哎!什么呢,不知道说什么。
☆、宁芷
病去如抽丝,梅轻寒很快便迷迷糊糊睡过去了,梦中又是沙场之上,祁澈被乱刀砍死的场景,似真似假,吓得人直出冷汗。
本以为祁渊会派心腹过来,不想晚间恍惚被眉竹叫醒时,却看到了汤仡。梅轻寒从床上坐起,靠在枕头上,一阵头晕后才对汤仡道“你怎么来了。”
汤仡从外间的药炉上倒了药,坐到床边“别人来不如我亲自来,顺便看看你,皇上也安心。”
“没事,毒已经解了,休息两天便是。”梅轻寒想自己接过药,汤仡绕开他的手道“我来吧,看你有气无力的。”
梅轻寒喝了汤仡递过的药,舔了舔嘴唇“宫里怎么样了。”
“没什么特别的,昨日听说能解毒的人到了,皇上今日已经下旨让齐潜彻查祭台一事,可有问题。”
“嗯,越快越好,我只是身体还有些虚,等齐潜查完了,我早已经好了。”
“那就好,王爷不在身边,自己万事小心些。”
梅轻寒笑着点点头“你们不要担心,宫里尽快动手吧。”
汤仡将药碗递给眉竹“我看你除了身体虚,还有些心神不宁。”
梅轻寒又想到做了两次的梦“总是梦到王爷出事,所以有些心神不定。”
“王爷是懿献的战神,你要相信他,他这些年四处征战,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再说,他有了你这个牵挂,会更加小心。”
梅轻寒心里也觉得自己应该相信祁澈,只是梦里的场景太真实,不免让人疑心“好,你尽快将关慈良招进京。”
“这些事情我会处理,你少劳些心力,好好养着吧。”
过了两天,梅轻寒在床上躺出痱子时,闫鸠才开恩道“行了,可以出去走走了,不过不能受凉,药要继续喝。”
梅轻寒忙不迭道“好好,好,我一定喝。”
闫鸠新加了药,将药方递给卫荨“药越浓越好,最好一罐药熬成半碗水,不能凉。”
“好,我这就就去抓药。”
梅轻寒听到一罐药熬成半碗,突然很想知道是谁给自己下的毒,太狠了。
中午天气最好的时候,梅轻寒裹着厚厚的披风,让眉竹和卫荨陪着出了东苑的门。
“连着躺了十多天,人都僵硬了。”
卫荨又给他塞了一个手炉,埋怨道“公子你快别说了,我们快被你吓死了,好好的出去,就中了毒。”
“是啊,下次要更谨慎了。”
“公子,我们到花园里去走走吗?”
梅轻寒本来是打算出去走走,露个脸,听眉竹这么一说,先在府里露了脸也是个好办法。
三人围着花园饶了一圈,梅轻寒发现王府的景致其实并不差,移步换景,亭台楼阁,样样都有,就是很长时间没有修缮,有点地方荒废了,杂草倒是都是。
“这府里多久没好好打整了。”
眉竹笑着道“王爷常年不在,管家又被处死了,有些景致就荒废了。府里大部分是侍卫,下人很少,也没人管这些事情。”
这倒是,梅轻寒想想,进府以来,也就见过每个院里有两三个下人,有三四个粗使得侍女小厮,厨房里有一些人,倒还真没见过过多的下人,侍卫倒是很多。
说来王府也不大,就这么四处院子一个花园,后院一个下人住的院子,厨房,便没有了,全然不是王爷该住的。
安王府是当年先皇赐给祁澈的皇子府,那时候祁澈和祁渊只是两个最不得宠的皇子,先皇赐院子时,便随便赐了一处,现在想来,这样的规格,倒像是府尹的府邸。
“王爷封王后也没换院子。”
“是啊,我跟了王爷很多年,从王爷还是六皇子的时候就住在这里,后来皇上重新赐府邸的时候,王爷说东西多,不好挪,就没搬。平时王爷不在,又是安王府,嫌人多手杂,下人也少。”
梅轻寒想祁澈应该是不想府里有机密泄露出去,便不让招侍女小厮“王爷回来时也不在府里。”
“王爷这些年待在府里的时间也没这久多,都是在外征战,回来也大半住在军营。”
“两位夫人那里呢?”
眉竹看了看卫荨,小心道“公子没听说吗,和宁夫人成亲时,王爷拜了堂便带军去了碧口”
三年前,刚好是碧口之战的时候,只是没听说祁澈成亲当天便去了碧口。洞房花烛,宁芷居然独守空房,实在是凄惨。
“江夫人本来是和我们一起进的府,比王爷年长一岁的,是当年先皇安排的通房,王爷十八岁时才纳为夫人”
“是吗……”祁澈在很多事情上都波澜不惊,正如他喜欢自己,自己也从未看出来过,但其实祁澈的喜恶很明显,喜欢的便会多沾染一些,厌恶的便不愿意招惹。听眉竹这么说,祁澈喜欢江巧秋比宁芷要多一些。
“去那边走走吧”
花园尽头有一个荷塘,这时候里边都是枯枝,没什么看的,只是冰刚刚化了,养的鱼也都出来了。
眉竹不知道梅轻寒是不是不高兴了,只好默默的跟在后边。
梅轻寒老远便看到了亭子里的江巧秋,正趴在栏杆上丢鱼饵,眼睛看着水面出神,一旁的侍女端着盘子给她递鱼饵。
侍女先发现了梅轻寒,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声,江巧秋抬起头笑了笑,起身往这边走来。
梅轻寒也拉了拉披风迎了上去,江巧秋先行了礼道“王妃”
“姐姐多礼了,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坐在外面。”
江巧秋笑道“开春了,也不是很冷,在屋子里待着闷得慌,不如出来走走。”
“也倒是,那一起走走吧。”
江巧秋先给梅轻寒让了路,然后两人并排走在一起“这几日都没见着王妃,听说病了?”
梅轻寒咳了声道“只是受了凉,无碍,都好了。”
江巧秋紧张到“应该让人来说一声,我也好过去帮忙。”
“哪里用姐姐去,院子里有侍女小厮看着呢”
梅轻寒看江巧秋面上没什么变化,语气倒是充满关心,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说起来,宁姐姐也病了好长时间了,有如在花园里走,到不如去看看她,姐姐觉得呢?”
江巧秋一愣,随即笑着回答道“自然是好的。”
梅轻寒勾了勾嘴角,转身往南苑去,江巧秋这次晚了一步,走在后边。
南苑门口依然被侍卫守着,看到梅轻寒,行了个礼便让他进去了。
正厅的门开着,进了远门便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景。宁芷正在喝药,用勺子小口小口的将药送到嘴里,不时还咳几声。
许久不见,宁芷脸色倒是好了很多,只是看上去身体还颇为虚弱,半靠在桌子上。转头看见梅轻寒进来,手中的勺子都快要捏碎了,眼睛死死的瞪着梅轻寒。
梅轻寒也不管她眼神如何可怕,自顾在他对面坐下“看来姐姐好了很多,我和江姐姐在花园里瞎逛,刚好过来看看你。”
“呸……”
梅轻寒笑了笑,也不生气“姐姐病了几天,脾气越发不好了。”
“梅轻寒,别猫哭耗子假慈悲,有一日我出得这里,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哼,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宁芷咬着牙,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凑到梅轻寒面前“不是你和严昀,我父亲会死在牢中,我宁家一家会入狱。”
梅轻寒站起身,故作惊讶道“哦,还有宁家上下,听说不久便要押送淆关了,真是造孽,这天气,有老有小的,也不知道有几个人能活到淆关。”
“你听谁说的!”
梅轻寒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说的。”
“梅轻寒!”
琴儿和舞儿忙拉住她不让他动手,小声劝道“小姐,不可。”
梅轻寒拍拍披风上得灰转身看着门外道“你父亲会死在狱中,是谁的功劳你自然知道,郑故放弃了你父亲,放弃了宁家,你现在出去也只会落得和你的家人一个下场,你说是吗?宁家上下发配也是迟早的事情。”
宁芷颓然坐下,脸色铁青,梅轻寒回头道“卫荨,眉竹我们走吧。”
梅轻寒离开屋子,江巧秋定睛看了一会宁芷,也跟着离开了南苑。
到了花园拐角处,梅轻寒才停下,看着远处道“王府现在就像是一个家,王府没了,家就没了,你说是吗,江姐姐。”
江巧秋看向梅轻寒看着的方向,是一棵已经枯死了的槐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江巧秋记得几年前它还是枝叶茂盛的大树,现在只剩一棵枯枝。
“王妃高见。”
梅轻寒笑了笑回了东苑,江巧秋站了片刻走到槐树下,折了一节枯枝拿在手里对身旁的眉心道“眉心,你说,没了王府我们能去哪里。”
眉心笑了笑爽朗道“天下之大,其实哪里都是家”
“可是,我在王府待了十多年,没了王府,去哪里又是家呢?”
眉心年纪还小,有些听不明白江巧秋的话,江巧秋扔了枯枝道“回去吧,有些冷了。”
梅轻寒回东苑换了衣服,和闫鸠一起回梅府用了晚饭,回来便去了书房,将所有的书都翻了出来,发现并没有什么可以用的,也没让人跟着,自己去了祁澈的书房。
祁澈的书房有好几个书架,靠窗的地方还有一个博古架,放着一些古玩玉器,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梅轻寒花了些时间,找出了几本传记和一些当年平南王之乱的记载,直接在祁澈书房的书桌上铺了纸,自己研了磨,画起图来。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写完了,最近屯着。
☆、元宵
过了亥时,眉竹在外面轻轻敲了敲门,小声道“公子,南苑的侍卫来禀报,宁夫人想见您。”
梅轻寒放下手中的图,心中暗笑,看来宁芷还是沉不住气。
比起中午,宁芷的态度好了很多,不在剑拔弩张,只不过还是冷着脸。
梅轻寒依然在先前的位置坐下,淡淡道“想清楚了。”
宁芷捏紧手掌道“你能救宁家一家吗?”
“我和皇上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说呢?”
宁芷冷笑道“现在不放过宁家的不止皇上,我不傻。”
梅轻寒顿了顿道“皇上何时将宁家人流放,哪些人押送,我都可以决定,至于郑故,只要让他以为宁家尽数死了便可以了。”
“你的意思是?”
“皇上可以将流放的事情交给郑故,在暗中下令让郑故杀了宁家,这样一来,郑故肯定乐意,只要让郑故以为人死了,这样便可以了。”
宁芷还不放心,又到“那宁家人一样要去淆关”
“换了我们的人,是杀是放就是我说的算了。”
宁芷闭了闭眼,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你说话算话?”
“只要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宁家为什么一定要死,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以后不能回京,不能过富贵的生活,这样的惩罚已经够了。”
“好”宁芷擦了眼泪对舞儿道“去将老爷写的信拿来。”
舞儿进内间拿了一封信交给梅轻寒,梅轻寒展开看了,内容就是告知宁芷,以后可以去求谁救宁家,还有就是指责郑故不守仁义,过河拆桥。
“就这些”
“父亲入狱后被郑故的人看的很死,这封信送出来已经不容易。”
梅轻寒将信收到怀里,又问“这些年宁华樵都为郑故做了哪些事情?”
宁芷想了片刻道“这些年父亲其实并不得郑故信任,不然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做的大多也只有亏空款项,安插党羽这些事情。”
“将宁华樵安插的人列一份名单给我。”
宁芷让舞儿取了纸笔,写了一份名单交给梅轻寒“我只知道这些,你也不用去逼问宁家的人,父亲将家人保护的很好,他们几乎什么也不知道。”
“自然”
梅轻寒起身离开,宁芷又道“你什么时候救宁家?”
“如今郑故势力太大,你应该明白,宁家的人出来不是时候,我保证,宁家会安全的离开懿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