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意大笑道:“黄岩,你这畏畏缩缩的鼠辈,便是当上掌门也是个胆小怕事的东西!既然不敢杀我,就滚到一边去罢!”
黄岩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可又知道江寻意素来决绝,惹急了他便是鱼死网破,因此也不敢多说,攥拳让到一边。
江寻意大摇大摆地驾着云歇往山下走,就要出了法阵时,忽然有三枚银梭凌空向他背心射去,同时一人从阳羡宗众弟子之间冲出,伸手抓向云歇肩头,似乎想要趁机将他抢过来。
那银梭来的突兀,距离又进,简直防不胜防。但江寻意素来机警过人,这时在千钧一发之际抱着云歇就地一滚,同时让开了两面的夹击,他随即伸肘重重顶在来人的胸口,那偷袭者一口鲜血喷出,倒在地下。
江寻意拎着云歇,慢吞吞地站起身来,伸脚踏在那弟子胸口,冷冷道:“人质一个有用的就够了,阁下就算心急自荐,也应该先掂掂自己的分量。”
以他的功力,脚下只要轻轻一发力,这弟子便能当场毙命,旁边顿时好几个声音怒喝道起来:
“住手!”
“江寻意,你这卑鄙小人!”
“张师兄!”
江寻意嗤笑一声,不再理他,转身便走。
严启新硬着头皮道:“江师......江寻意,你何时才能放开我们宗主?”
江寻意淡淡道:“江某向来一诺千金,说了不会杀他,就必然留他性命。先请云宗主送我一程,诸位回去等着罢。”
他之前名头极响,仰慕者亦是众多,此时这话言之凿凿,竟也无人反驳,由着他一路下山,扬长而去了。
江寻意又走出去一段,忽然一松手将云歇扔在地上,皱眉道:“你到底会不会演?我是挟持了你,不是给你运尸!自己不走路,老往我身上靠着作甚?”
云歇嬉皮笑脸地爬起来,摸了摸颈间淤痕,叹道:“可真是狠心,把我掐成这样,我自然疼得迈不动腿了。你看看我打你那一下,可都没敢用力。”
江寻意白了他一眼,却道:“抱歉,刚才伤了你门下弟子是真的。”
云歇神色一沉道:“无妨,他那暗器也够毒的,若不是你避的快,后果不堪设想。敢拿暗器伤你,给他一下也算是教训。”
江寻意环顾四周,只觉得四下空寂,天地茫茫,心里一阵茫然,叹了口气道:“去哪里?”
云歇笑道:“小郎君,随奴家来罢!”说着他御剑而起,负手站在半空等着江寻意跟上。
江寻意满脸糟心,但还是一捏剑诀,腾身而起,然后......一头栽下来了。
他这几日来回奔波,连连受伤,本来之前一直靠一股劲撑着,这时候强敌尽去,人也立刻撑不住了,这一勉强提气,后继无力,因此灭华剑竟然不听使唤。
云歇大惊失色,敛了笑意收剑落地,扶起他连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内伤发了?哪里不舒服?”
他说着便觉得手下粘腻,向江寻意右肩一看,竟满是鲜血。
云歇皱起眉头撕下一块袖子,一边替他包扎一边道:“我瞧你用剑用的比街头杂耍都顺溜,这又是什么时候受的伤?你也不说一声,要是出了什么事,教我日后下了黄泉怎么和师叔交代!”
江寻意见他包得差不多了,拍了他手背一巴掌,不耐烦道:“呸,我还用得着你交代。”
他说着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颐指气使地说:“过来,拿你的明河带着我。”
云歇一把搂住他腰御剑而起,咬牙道:“王八蛋,多余担心你。”
江寻意被他骂习惯了,也懒得反驳,反而皱眉看了看前方:“这个方向......喂,到底去哪?”
云歇整了整神色道:“你之前与我说师叔是因洗髓玉而死的,那时情况紧急,我也没来得及问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江寻意苦笑道:“十五年前那场浩劫发生时,我年岁虽小,但也是印象深刻,被洗髓玉吸住而死的人,全部都是经脉寸断,骨骼酥软,全身肌肤开裂,死状十分可怖,我看到了师尊的遗体......就是这样。”
云歇疑道:“他们让你看到了遗体?”
江寻意摇了摇头:“我被急召回山,心中觉得蹊跷,便先从后山小路绕了回去,也因此看到了师尊遗体——是洗髓玉,绝对错不了。”
他的话说的颇有些含糊其辞,云歇何等聪明,当下便听出不对,但既然江寻意不愿多说,他便也不问,只道:“前些日子悦乐城请我门下弟子除魔,结果前后派去了五名弟子,都折在了那里,我本来想亲自去看,结果因为当时地震阻碍行程,便一时没有动身。”
江寻意点了点头,这一点他自然清楚,剧情里都写着。
云歇神色凝重:“据我所知,那几名弟子的死状亦是如此。”他转首看着江寻意的脸,一字一顿地道:“和师叔一模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神色中看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洗髓玉不会动,那么唯一的结果便是,玉中封印的宣离魔君已经逃脱出来了!
江寻意神色复杂,系统给他的一项任务就是协助主角消灭宣离魔君,不过这个过程一波三折,对云歇来说可不怎么愉快,就算是书中人物,这么多年来云歇一直对他极好,两人互相引为至交好友,江寻意有心想多说几句,张了几次嘴,却都像被下了禁言咒一般,什么也说不出来,不由气闷。
云歇不知道江寻意在想什么,见他神色古怪,断然道:“死的也有我门下弟子,此时本来就与我有关,你现在这副死样,就别再想着单独行动了!”
江寻意叹道:“知道了,先去了悦乐城看一看再说罢。”
云歇虽然说话时惯爱慢条斯理,阴阳怪气,御起剑来倒是风驰电掣一般,不到半日的功夫,两人就到了悦乐城外。
他本来想直接飞入城中,但到了近前剑身突然一顿,停滞不前,云歇只得选了一处最近的山头停了下来。
江寻意从剑身上跳下,奇道:“结界?”
云歇站在高处,见那城池上空一团浓浓的黑雾,从袖中掏出一把折扇摇了摇,三分风雅中透出十二分的风骚,笑道:“魔君是想把这城中之人一锅烩了吗?如此看来,可要糟糕喽!”
他这幅事不关己的模样实在太过欠揍,江寻意翻个白眼道:“你若在人前还是这个德行,就离我远点。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挨揍!”
云歇满不在乎地道:“这有什么,我同城中之人非亲非故,原本就没什么悲天悯人的必要。我在乎的只有你......和我门下弟子,这次来了又不是为着他们。”
主角大大三观不正,若是换个人听了他这话定会大加斥责,但江寻意熟知云歇性情,此时也不以为意,只道:“说来说去你不是都得进城?赶早吧,再饿一会,我只怕要你背着才能走得动。”
云歇挑眉:“哟,瞧江师弟这意思,宛然视结界如无物啊!”
江寻意嗤道:“这结界针对的是修士,普通百姓来去无碍,只要你封了我的修为,自己再配上这玉佩就行了。”
云歇知道那玉佩是灵隐派的法器,可以隐藏人的修为,他并不接,只道:“麻烦甚么,你自己带着,再封了我的修为不就行了。”
江寻意把玉佩向他怀里一扔道:“我现在没力气,动手的事都得交给你,快点罢!”
两个人唇枪舌剑地进了城,却发觉悦乐城并没有想象中的水深火热,竟依然是行人往来如织,一派繁华。
云歇从来不知道低调是个什么东西,大摇大摆的找了一家门面最大的酒楼,拉着江寻意在堂中坐下,随意点了几样菜后叫住那小二道:“这位小哥,我和我兄弟初来乍到,闲的无趣,劳烦你说说此地最近的新鲜事,也好打发时间。”说着他在桌上放了一锭银子。
那小二见这两人面容俊美,出手又大方,连忙笑道:“这位公子可是问对了,这几日城中正有一件大大的新鲜事。”
第14章 打脸
云歇饶有兴致:“哦?”
那小二道:“就在前头南大街上,每日都有位修真的公子在那里传法论道呐!那公子本事大的不得了,不仅能使剑演武,还会呼风唤雨,人长的也是俊美无比......”他说到这里,看了看云歇和江寻意二人的脸,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亏心,便又含糊道:“......长的也是不错,他此刻应该已经到了,二位若是无事,也好过去开开眼。”
云歇听到后面已经没了兴趣,挥手打发了店小二,回头戏谑道:“阿寻,一会哥哥带你去开开眼,瞧瞧那美公子如何?”
江寻意往椅子上一靠,懒洋洋道:“你别不当回事,说不定是哪个门派的人知道了什么,也来探查一二呢?看看也好,没准还能遇上熟人。”
云歇屈指疾点,解了他禁制,笑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两人出了酒楼,很快便到了南大街,果然远远看见一群人比肩接踵地围在一处,极是壮观。江寻意向来讨厌看这种热闹,但为了一探究竟,也只好捏着鼻子忍了,深吸一口气打算往里面挤。
云歇却看着街边的一家荣向斋点心铺两眼放光,一推江寻意道:“你先去,我.......我看那边有妖气,得过去探看一二。”
江寻意不阴不阳地道:“点心精吗?”
云歇大笑道:“对极了。”在他脸上摸了一把,转身间没了影踪。
江寻意呸了一声,不再管他,认命的穿过重重人群挤到了第一排。正好见到一个身穿深蓝色武生服的男子右手挥出,在他面前的空地上,3 一道水柱顿时拔地而起,转瞬间又在他的控制下凝结成冰,巍巍立在原地。
周围顿时彩声雷动。
那人看起来二十来岁,眉目的确生的俊秀,然而满脸倨傲之气却是怎么都无法掩住。他听见围观众人赞叹,得意一笑道:“其实此事也并不算难,只要入我印乾门下,若是真的资质上佳者,都可能有此机缘。”
江寻意倒是听过印乾门,但见这人看着陌生,心气又浮躁,并不是甚么能成事的角色,看来不过是个来为门派招揽弟子的。他深感无趣,只觉得十分对不住自己奋力挤进来的牺牲,当下便想离开。
他刚转了转这念头,身子还没动弹,忽然半空几道银芒一闪,气势汹汹地向他袭来!
以江寻意的本事,要闪避过去自然是轻而易举,只是他四周皆是普通百姓,如此一来难免误伤。再加上他对那银芒的来路看的分明,心知并不会伤到自己,因此索性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
这在别人眼中,就是这位衣饰华贵的小公子吓得呆了,几个人忍不住惊呼起来。
然而那银芒均钉在了江寻意的袍角袖口,并未伤及他肌肤。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台上那修士笑容可掬地道:“啊,真是抱歉。在下见这位公子腰悬佩剑,神色也是极不耐烦,还以为您是哪派的大能,避开这点小玩意肯定是轻而易举,却没想真的弄坏了阁下的衣服。”
其实他心中也在暗暗懊恼,本来是看江寻意样貌华美,一挤进来就抢了自己的风头,便想吓他一吓,让此人出个大丑,没想到江寻意不动不惊,却是令人好生无趣。
江寻意淡淡地道:“我观阁下獐头鼠目,仪表非凡,宛然一幅欺软怕硬的嘴脸,若真以为我是大能,恐怕早就跪地相迎了罢?”
那人何曾被这样奚落过,大怒之下立刻就要发作,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人群,又生生忍了下来,强自按捺道:“凡俗之人不知天高地厚,出言不逊也是难免,你若是现在与我认个错,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江寻意嗤笑一声,尚未说话,云歇的声音已从身后传了过来:“阿寻,我只离开一会而已,你就无聊到来跟个卖艺的逗闷子了?”
这话一出,那修士气得满脸通红,连台下诸人也纷纷道:
“年轻人怎敢污蔑仙师?”
“二位快道个歉罢,若是惹怒了神通公子,可就不得了了。”
江寻意并不理会,回头看了看满手纸袋的云歇,慢吞吞道:“收获颇丰啊。”
云歇笑着眨眨眼道:“劳你等我了,这猴耍的可不好看,咱们走罢?”
云歇实在天赋异禀,他一出现,顿时把江寻意的仇恨值都拉到了自己身上。那人再顾不得风度,猛然拔出剑来,指着云歇喝道:“兀那小子,滚上来和我一战!”
云歇刚刚对着江寻意还是满面笑容,这时候方才沉下了脸赏了那人一个正眼,淡淡道:“你还不配,叫你师尊来罢。”
那修士大喝一声拔剑便向云歇刺来,云歇满手拎的都是点心,连忙旋身向江寻意背后一躲,笑道:“阿寻快来救命!”
江寻意挡在云歇前面,伸指一夹,方才那气势汹汹的剑势立刻止住,任凭对方拼命用力,再也不能移动半分。
那修士满面通红,不知是羞是气,撒开剑后右手捏诀,又是故技重施,一片冰刃向江寻意飞来。
此时周围旁观之人已经散的远了,江寻意再无顾忌,左手屈指一弹,一簇烈火从他指尖冒出,又变成一条小小的火龙,瞬间吞噬了那片兵刃,又轰然撞在了那修士胸口,那人顿时向后摔出,喷出一口血来,他的前襟也被火龙烧着,一时间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与此同时,江寻意右手指尖轻轻用力,那柄长剑被他随随便便夹成两截。
他这份功力一露,周围众人顿时鸦雀无声,那修士大吃一惊,捂着胸口勉力道:“你......到底是何人?”
云歇这时候突然扬声道:“吴掌门是来接这位卖艺的英雄回去吗?”
他话音刚刚落下,人群中立刻走出几人来,当先一位是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一到近前就向云歇行了一礼,苦笑道:“劣徒冯端向来张狂,不识云宗主,在下教徒不严,实在惭愧,这是向您请罪来了。”
这人正是印乾门的门主吴天奇,他转头又看见云歇旁边的江寻意,心念一动,忙道:“这位是莫不是......”
云歇伸手搭住江寻意肩膀一拍,淡笑道:“得罪在下倒是没甚么,吴门主若真有心,该向我们江公子赔罪才是。”
吴天奇一听这人果然是江寻意,不由心中暗暗叫苦,这两人年少才高,偏生脾气桀骜,哪一个印乾门都惹不起,不料今日竟一起被得罪了,他连忙抹了把汗,又向江寻意连连赔罪。
江寻意不喜欢迁怒,见吴天奇如此,便道:“吴门主这是何必,不过误会一场,寻意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吴天奇没想到他样子冷冰冰,人却这样好说话,大松了一口气,转头向一旁惊得呆了的冯端喝道:“畜生!还不过来跟云宗主和江公子赔罪!”
冯端万没想到这两个年轻人竟是大名鼎鼎的灵台双璧,大骇之下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跪在地下发抖。云歇站在一边,一幅任由江寻意做主的样子,江寻意看着冯端便嫌麻烦,周边围观的人又是越来越多,摆了摆手道:“我既说了是误会,此事就不必再提。吴门主,咱们还有其他事,您就请自便罢。”说着就想拽着云歇离开。
第15章 印乾
吴天奇见状忙道:“二位请留步!您二位既已来此,在下该一尽地主之谊才是,我府上客房甚多,还请......”
他话未说完,就被云歇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不......呃......不错,那个,我和阿寻也正想叨扰吴门主呢,哈哈。”
他本想拒绝,但刚说了第一个字之后,腰上忽然一痛,却是被江寻意狠狠掐了一下,云歇会意,连忙改了口。
吴天奇大喜,当下为二人带路,云歇落在后面,咬牙对江寻意道:“你刚才是要掐死我?要走也是你,要留也是你,脑子坏了吗?”
江寻意闲闲道:“印乾门是悦乐城最大的修真门派了,肯定会知道一些内情,我也是刚刚想到可以去吴天奇那里打探一二的。你皮那么厚,我怕劲用小了没感觉,抱歉啊。”
云歇待要反驳回去,一侧头却见江寻意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向他瞥来,剑眉斜挑,肤色如玉,俊美难言,竟令他一时惑然,忘了言语。
江寻意见他没骂回来,反倒有几分无趣,一耸肩膀,撇了云歇当先走了。
云歇在他身后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抹了把脸,抬起头来又是笑容满面的样子,随着众人走进了印乾门。
印乾门不比灵隐、阳羡等大门派,人数不多,但住的地方倒是颇为宽敞,院落干净整洁,正厅门口还悬着一副珠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