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贺辰对他的反应似乎更激烈了,“我松不松开,关你什么事啊?你是我什么人啊,管我!”
龚名气愤道:“我确实不是你什么人,但你躺在病床上的亲妈为了找你急得都哭了,低声下气地求我这个晚辈来帮忙!你别闹了,行不行?”
这熊孩子什么时候这么欠怼啦?龚名简直心塞,我不管你,难道要眼看你在我面前犯罪吗?
说起雯姨,他见贺辰停止了挣脱,有所动容。但他的手依然紧紧握着水果刀的刀柄,并没有完全放弃。龚名改用温和的态度,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你都十八了,已经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了。你这一刀捅下去,你的归处是哪里不用我说了吧?你让雯姨一个人怎么办。现在家里只剩下你们两个人,你是他的全部希望。凡事多为她想想,懂事一点,跟我回去,她还在等着你呢!”
一想到从小把他捧在手心疼的母亲,贺辰惭愧地低下了头,而后他看到龚名的手在流血,惊呼道:“你手受伤了!”
龚名见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样子,放开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满不在乎道:“没事,就是刮了个小口子。”
大概是刚才他和贺辰撕扯时,伤到了吧!他竟没感觉到疼。
但贺辰却十分紧张,他盯着龚名的手,不安道:“它还在流血呢,伤的口子一定不小!我跟你回医院,顺便帮你处理下这伤。”
这时候,他倒是突然之间变乖了。龚名本想,这点口子就是缝针也就缝个两三针,根本就是可缝可不缝的。但难得贺辰因为他的伤势,主动提出要跟他回医院,他还是顺势答应吧,“好,我们一起回医院。”
但在这之前,他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处理。龚名从贺辰手中拿过小刀,折叠之后,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兜里。他环顾了一圈四周,没有发现摄像头。幸好这是个老街区,已经没人居住。平时也没什么人来,这里几乎快变成废物处理站了。
接着,龚名走到躺在垃圾堆上的男人那里,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手机。走近之后,他才看出这个男人就是那天在西餐厅里出言轻浮的黑帽小子。龚名记得他好像叫杨开,但他还是保险起见地向贺辰再一次确认道:“他是那晚我见到的小子,叫杨开吧?”
“是。”贺辰回答的同时,不解地问他,“龚名哥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要找人来接他回家。”龚名说着便点开杨开的手机通讯录,开始找人。
贺辰厌恶地撇了一眼躺在垃圾堆上的杨开,恶毒道:“这种人管他做什么,死了最好,活着也是祸害别人。”
龚名看到贺辰看也不想看他一眼的嫌弃表情,再想到他刚才企图用刀刺他的情景,龚名虽然没有问,但他猜也能猜到这个叫杨开的在贺辰心里一定是个杀千刀的。龚名不会说为他求情的话,那样只会引来贺辰更加过激的反弹反应。
“就算你希望他死,那也不能死在我们手里。你的命,不值得给这种人赔上。”他平静地对贺辰分析利弊,巧妙地表达了他这么做不是同情杨开,而是完全出于为他考虑。
贺辰听后确实没有反应过激,他只是满不在乎地说:“这个天气,在外面睡一晚上是不会死人的,就当是给他这种人一个教训!”
说完,他走过来催促龚名道:“我们走吧,你的手要尽快处理,否则该伤风了。”
“这点口子不至于,还是先处理了这家伙的事再说。”看到贺辰还想张口说什么,龚名立刻打断道,“听我的话,乖。你们晚上在一起喝酒,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但你们去的酒吧是公共场所,如果他今晚在这里发生什么意外的话,最后一定会追溯到你的头上。现在法律可是有规定,酒友未将失去意识的醉酒者安全送至医院或者家中,如若发生不测,他的家属是可以向你追究法律责任的。你也不想什么都没做却要背他的锅去坐牢吧!”
贺辰沉默了,终于安分下来,龚名这才开始处理杨开的安置问题。他打开杨开的手机通讯录,从上到下浏览了一遍,没有看到爸爸妈妈之类标注的人。他想到有些人,尤其是那些粗心大意时常遗失手机的人,因为担心手机丢失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拾到后,会给他通讯录里的亲人发勒索信息,都不会在通讯录里标注父母。
龚名又翻了一遍他的通讯录,看到里面有一个叫“杨余兴”的。他先是根据姓氏猜测这人有可能是杨开的父亲,而后他越看这个名字越觉得眼熟。
他把手机递到贺辰面前,指着“杨余兴”三个字问他:“这个是杨开的爸爸吗?”
贺辰看到这个名字后,脸色立即变了,他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然后便飞速地把头移开了,那个厌恶的眼神比他刚才对着杨开时还要多十倍。
龚名觉得自己大概猜到贺辰要对杨开动手的理由了,但他来就是要阻止这一切发生的,现在他要把杨开安全交到他家人手上。
他用杨开的手机给这个叫杨余兴的男人打电话,电话一接起来,那边的男人便破口大骂道:“臭小子,这么晚不回家又死哪去啦?还有脸给我打电话……”
龚名把手机远离耳边,等到电话那端的声音停止,他才移回来不紧不慢地说:“杨开晚上喝的有点多,现在睡着了。现在我们在富盈街,您能不能过来接他一下?”
杨余兴听到龚名这话,立刻抱歉道:“额,不好意思啊,我以为是杨开那臭小子呢!你是他朋友吧?谢谢你照顾他,我马上就过去接他。”
龚名挂断电话,扯下脖子上的领带,在受伤的手上缠了几圈。止住血后,他去垃圾堆那把杨开扶起来。本想跟贺辰一起架着他走过去,但他睡得像死猪一样,龚名只好改用背的。
贺辰看到他只随意地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还要用手的力量去背住杨开,他紧张又关切地说龚名:“你这样会把伤口撑更大的,还是我来吧。”
龚名扫了一眼贺辰那瘦削的身板,刚才能把杨开架到这里都是个奇迹。他估计刚才的杨开还保留点意识,不像现在已经完全睡死,凭贺辰是弄不动他的。他对贺辰笑着说:“没事的。”
“什么没事?”贺辰心急地冲他大喊着,“你没看到你的领带在渗血吗?”
“你忘了我是研究生物医学的吗?这点伤势状况,我心里有数,没事的。”说到这里,龚名停下来把杨开放下。接着,他从大衣兜里掏出车钥匙,解锁了车子,告诉贺辰,“你去车上等着我,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贺辰知道说不动龚名,他也没资格说。现在的这一切状况都是他惹出来的,他知道龚名是在替他善后。他惭愧地低下了头,“对不起。”
龚名笑着摸了下他的头,替他打开车门,催促道:“乖,听我的话,去车上等着,别出来!”
贺辰这次没再多说什么,乖乖地上了车。
龚名再次背上杨开,走到尽量远离贺辰的地方,他感觉手上的口子好像被扯得更大了。但如果真的如他猜测的那样,他绝对要避免贺辰被杨家的其他人看到。
第13章 感谢与后怕
午夜的富盈街,行人寥寥可数。尽管这里有几家酒吧,但c市不是夜生活丰富的城市,市民大多早早睡觉。偶尔能看到几人从酒吧里出来,但都打了出租车很快离开了。
龚名走到一个路灯下面,把杨开放下。龚名架着他的左肩膀,让他的右肩膀借着灯杆靠着。不一会儿,他看到一辆车打着双闪,径直朝他们开过来,最终停在了他的面前。
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了一个大约不到40岁的男人。这个人是杨开的爸爸杨余兴?未免太过年轻了吧,而且气质也不符,龚名看着不像。
正在他思考之时,男人已经走到他的面前,自我介绍道:“我是杨总的司机陈齐,今晚麻烦你照顾少爷了,谢谢你,现在可以把他交给我啦。”
说话间,陈齐已经走到龚名的另一侧架住了杨开。龚名配合他,把杨开一起扶进了车后座。陈齐安顿好杨开后,问龚名:“你家住在哪儿,我也送你一程吧。”
“不用,我自己开车来的。”看到陈齐惊诧的眼神,龚名接着解释道,“我是来接我弟弟的,是我弟弟跟你们少爷喝的酒。既然人安全交到你手上,我也可以放心送我弟弟回家了。”
陈齐听懂了,向龚名道谢:“今天辛苦你了,谢谢!”
龚名摆摆手,转身奔向车那边去找贺辰。走回车的这段路上,他有点庆幸今晚来接杨开的人不是杨余兴。刚才司机来接杨开时,他时不时地往车停的方向扫两眼,见贺辰没有什么反应,一直老实地呆在车里,他才稍微安下心来。
回到车上,龚名看到贺辰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应该是睡着了。他掏出手机,猛地想起还没跟雯姨联络,但现在他这个样子回去给雯姨看到势必会更加担心。
“咔嚓!”
他拍了一张贺辰的睡颜给雯姨发过去,告诉雯姨,“不用担心,小辰只是去酒吧跟人喝酒喝多了,所以才会胡言乱语。现在他睡着了,时间也晚了,我就不带他回医院了。我会把他带回我家,先安顿一宿,明早再让他回你那儿。”
雯姨看到儿子平安无事的照片,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她同意了龚名的提议。
龚名载着贺辰一路驶回家,车子停下后,龚名见贺辰还在睡,他没有叫醒他,准备悄悄把他背上楼。但当他打开贺辰这侧车门时,他看了一眼形势,又担心呆会从后面背着他时,他会因为看不到后面的状况而卡到贺辰的头。于是,他俯下身一手放在贺辰的腿下面,一手放在他的腰间,将贺辰从正面抱了起来。过程中,他不忘护着贺辰的头,以便被车框撞到。
幸亏贺辰瘦瘦小小的,抱起他来比背那个杨开还要省力。可这样一折腾,贺辰还是从睡梦中醒了。他一睁开眼,便看到自己的双手自然地勾在龚名的脖间,两条腿跨在他的腰间,接着他感到有一只大手好像在托着自己的屁股。这个姿势……暧昧得让他有点尴尬。
贺辰轻拍龚名的肩膀,道:“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你醒啦?”龚名听到后,便把贺辰放了下来,“好。”
贺辰环顾四周,问龚名:“这是哪儿?”
“我家小区。”龚名向贺辰解释说,“我不确定你带没带家钥匙,看你睡着了也不好叫醒你,就带你回我家先凑合一夜吧。”
说完他又立即征询贺辰意见,问:“可以吗?”
“嗯。”贺辰点了点头,而后担忧地问龚名,“那我妈那边……”
龚名抢断道:“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跟雯姨打过招呼了。我只告诉她,你是喝多酒了所以才会说那些话,现在睡着了,我会把你带回我家休息。”
“谢谢,你真是周到。”贺辰这句充满感激的称赞话是由衷的。
“不客气,你只要以后少做这种傻事就算是答谢我了。”龚名本来是句玩笑话,可在说完过后,看到贺辰羞愧地低下了头,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玩笑不该开,连忙按着他的肩膀转移话题道,“好了,别在这站着了,进去休息吧。”
一进龚名家,在室内的明光之下,贺辰便看到缠在龚名手上的领带斑斑点点,血迹触目惊心。他拉着龚名受伤的手,忽然想起来问:“你怎么没去医院?”
“这点小伤口,我自己足够了。”看到贺辰依然担忧的小眼神,他摸着他的头,安抚说,“相信我,这种外伤的处理,我比他们专业。”
龚名果然如他说的那样,消毒、清理、包扎,每个步骤都很顺手。不到五分钟,他便完美地处理好了。贺辰一直不放心地在旁边注视着,龚名看到他满脸紧张的样子,倒是感激比处理自己手上的伤还要棘手。为了使贺辰尽量减少愧疚,处理伤口期间,龚名没敢表现出任何的不适。
但在他处理完毕后,贺辰还是异常羞愧地自责道:“都怪我,作死的人是我,却害得你手受伤了。”
龚名毫不在意地笑了,而后望着贺辰告诉他:“我倒庆幸伤了手的那个人是我,若是你的手受伤了,影响你不能弹好琴了可怎么办?”
说到这里,龚名拿起刚刚从大衣兜里掏出的小刀,语重心长地对贺辰说:“你的手是天生用来敲击琴键创造音乐的,它不该握这种东西。这个没收了,以后别再带着了,听到没?”
龚名也是刚才回到家,在室内的明光下才得以看清,小刀的木质刀柄都已经有些磨白。若不是长年累月地带在身边,是不可能磨成这个样子的。
贺辰听完龚名的话,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马上摇了摇头。
龚名有点火了,“你还要带着它做什么,嫌你自己的命长,还是非要置人于死地把你自己赔进去才满意?”
“不是,我并不想用它伤人,我是用它来防身的。”贺辰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向平和的龚名哥哥发了这么大的火,他立刻焦急地向他解释,“父亲死后,我家的制药厂也倒闭了,很多之前的合作商上门来追债。还有一些员工,说父亲拖欠他们工资。妈妈已经卖了家里的房子,给他们发过遣散金了,可有些人就是揪着我们不放,时不时地来找我们麻烦。妈妈身体不好,我必须要保护她。”
看到贺辰委屈的小脸,平静地说着不该这个年纪承受的话,龚名的心不受控揪在了一起,狠狠地疼了一下。他慢慢抬起手,先是放在了贺辰的肩膀上,然后轻轻地把他揽到了自己怀里。
贺辰的脸颊在贴到龚名胸口的瞬间,所有的委屈好像突然爆发了一样,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嘴里不停地说着一些后怕的话,“幸好你今天拦住了我,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坐在车上时,我一直都在后怕,要是你没拦住我,我这一刀刺下去。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母亲,再也见不到你了……”
龚名一直轻拍着他的背,什么话也没说。他只是安静地,听他诉说着心中的种种情绪。过了一会儿,贺辰慢慢平静下来,从龚名的怀里移开。龚名看着他哭花的小脸,笑着对他说:“去洗个澡吧,然后好好睡一觉。”
贺辰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然后闪着被泪珠浸湿的大眼睛,问龚名:“你都不问我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龚名:“你想说吗?”
贺辰深思了一下,郑重地冲他点了点头,“你及时赶到救了我,你有权知道。”
第14章 真相与表态
龚名:“好,我听你说。”
其实他刚才自进门起,就一直想要问贺辰事情的真相,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一来他是看贺辰情绪一直不稳定,二来他也担心这样贸然地提问,非但得不到贺辰的回答,反倒遭到他的抵触,以后更别想知道真实情况了。龚名知道,这种事情要慢慢来,尤其是贺辰这种正值叛逆期的孩子。但现在贺辰自己主动提出要说,那情况就不一样了。龚名没有推辞,打算认真地听贺辰解释。
贺辰停顿了一下,大概是在脑内组织着语言。龚名没有催促,他坐在一旁安静地等着。片刻之后,贺辰终于开口了,“在你找到我之前,我确实动过用刀伤他的心。除了因为他今天嘴贱,在饭桌上诋毁我父亲外,更因为他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龚名目光微动,心想果然如他猜测的那样,但他面上故意装作没听懂,向贺辰发问道:“那个男人……是指谁?”
“我们贺家的仇人,是故意制造我们制药厂药物有问题的舆论新闻,害死我父亲的人。”贺辰说这话时,眸子里燃起了一团火。尽管他在龚名面前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一提起这个人,他还是不受控地咬牙切齿。
龚名根据贺辰的话,进而猜测联想地问他,“你是因为想要报复才接近杨开的吗?”
贺辰摇头:“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他是杨余兴的儿子,而且是他先有意接近我的。”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后,才向龚名坦白,“那时我在miss弹琴,他好像是看上我了,三天两头地约我吃饭喝酒。”
龚名对了一下时间,想到他也是在miss这间西餐厅与贺辰再次相遇的。
贺辰继续道:“一开始我不知道杨开是杨余兴的儿子,但因为我恨杨余兴,所以时不时地会关注他的消息,想看看他有没有遭到报应。结果无意中,我发现了杨开是他儿子的事情。那时候杨开追我追得很勤,看着他用毁掉我父亲事业的钱一掷千金,我心就烦。后来,我了解到杨开又是杨余兴的独子,我就动了不好的念头。我知道他很喜欢我,对我也不会有防备,但我担心继续跟他走近,会有*的危险,他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