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辰听完,在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后他听到母亲用抱歉的语气问龚名:“你这么忙,我还让小辰搬去你那住,不会给你添乱吧?”
贺辰站出来,连忙表态:“我都成年了,生活上能照顾自己,不会给龚名哥哥添乱的。”
龚名听到他这个“生活上能照顾自己”,猛地想到早上他因为不会用面包机而窘迫的表情。龚名随即笑了,违心地肯定道:“是啊,雯姨你别担心了。小辰都成年了,哪里需要我照顾,说不定他还能照顾我呢。”
雯姨安了心,“那就好。”
“周五出院时,我来接您。”接着,龚名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出院后,谁来照顾您,需不需要我帮您联系个陪护?”
小辰要搬来他这里住,那谁来照顾出院后的雯姨呢?刚刚在雯姨请求他收留小辰时,龚名就有此疑问,他没有立刻问出,是怕雯姨会误以为他在找借口推脱。但这个摆在眼前的问题,还是必须在雯姨出院之前落实了。
听到龚名如此问,雯姨先是一惊,而后笑着回答他:“你没听到刚才我和杜医生说的话啊?我本来以为出院后,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但他说还是要有一个人实时看护,以备有危险状况发生时确保能够及时送到医院就医。我想现在正是小辰的重要考学阶段,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也不该天天在家里守着我这个病人。所以,我接受杜医生的建议,打算出院后就立即搬去医院旁边的康复中心。他说那里24小时有人看护,在护理上也更专业,身体不适时送医院也方便。”
“嗯,那是不错。”龚名看了眼贺辰,衷心道,“这样的话,小辰也能安心准备考试。”
“是呀!”说到这里,雯姨看向贺辰说,“你去帮我打壶热水,我呆会儿吃药要用。”
龚名看出雯姨是有意支走贺辰,他也没抢着去。果然等贺辰出去后,雯姨探过身子,小声问龚名:“你跟雯姨说实话,昨晚贺辰真的是跟人喝醉酒了吗?”
“真的。”龚名肯定地回答雯姨,他好不容易瞒过了昨晚,不能在这个时候打贺辰脸。
“他没做什么别的出格的事?”雯姨不死心地望着龚名,追问道,“你别骗雯姨,我现在身体也还好。如果他真做了什么事的话,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让我有个准备。”
不愧是母子,雯姨的直觉果然很准,但龚名却是打算把这谎说到底了。他笑看着雯姨,语气无比肯定,“真的没有,他昨晚只是喝醉而已。你放心,雯姨,如果小辰有什么事,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那我就放心了。”雯姨长呼一口气,看得出他是信了龚名的话。而后,他面露难色地对龚名说,“如果是以前,我绝对不会怀疑自己的儿子。但自打他父亲出事后,这孩子性格变了太多。以前他性格多温和多乖巧啊,什么都会跟我说。那时就算他不多说,他也是个一眼就能让人看透的孩子。可是现在,很多时候就算他站在我面前,我问他话,他答我,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雯姨,这个是自然规律,贺辰已经到了不愿意跟大人分享秘密的年纪。”龚名继续开脱雯姨,“如果他现在还单纯得让人一眼就看透,那你才真的该替他忧心了。”
“你说的也是。”雯姨点头赞同,接着他若有所思地望向龚名,说,“但我这个做母亲的,还是常常会担心。他还年纪小,很多事情容易走偏,所以我才仗着自己是你长辈,跟你父母是世交来勉强你收留小辰,帮我看着他。”
龚名理解雯姨心中的不安,立刻表态道:“雯姨,您言重了,怎么能说是勉强呢?小辰这孩子自小就懂事,您也知道的,说不定我还要受他照顾呢,千万别再说给我添麻烦之类的话了。我一个人在这个城市也没什么亲戚朋友,小辰来了,正好能给我做伴。”
雯姨:“嗯,生活上你们就互相关照。他的事情,你帮我多留意一些。”
龚名:“好。”
雯姨继续道:“我知道他之前因为我的医药费,已经不去钢琴教室和辅导班了。现在我想让他继续去上。两个月后有专业考,三个月后是文化课统考。我这个病已经耽误他一阵了,不能再耽搁了,他必须去念大学。”
龚名点头答应:“我明白,这事我会办的。”
雯姨眼里涌上了泪珠,欣慰地看着龚名,由衷道:“谢谢,幸亏有你。”
这两天接连被这母子俩感谢,让龚名有点吃不消。通常这种动情的场面,他不仅hold不住,身在其中还总是觉得尴尬。要说帮助贺辰这事,他也对自己感到意外。平时他是最怕这种要无尽地会跟他扯上关系的状况,但现在他却都一一应承下来。大包大揽不是他的性格,即便雯姨是长辈也不可能勉强他。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只觉得可能是贺辰太可爱又太可怜,自己某根同情怜悯的神经还健在,被他触动到了吧。
龚名故意抬手看了眼时间,其实时间还早,但他有点吃不消自己被人感谢,尤其是长辈感谢的场面。
雯姨看到他这个动作,心明神会地说:“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赶时间的话就快去吧。”
“我待会儿学校有课。”龚名告诉雯姨,“那我先走了,您有事随时联系我。”
雯姨点头:“快去吧,别迟到了。”
龚名推门走出病房,结果脚一踏出去,便看到了在房门口端着水瓶站着的贺辰。贺辰抬头望着龚名,可怜兮兮地问他:“龚名哥哥,你是不是不愿意让我住在你家啊?”
龚名抬腿,走到远离病房门口的地方,问贺辰:“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贺辰低着头,讪讪道:“因为之前我们……”
龚名:“你怕我会尴尬?”
贺辰摇头,“我怕你因为上次我隐瞒身份的事,还心有余悸。”
说到这里,贺辰猛地抬头对上龚名的视线,郑重地向他保证道:“就像我昨天对你说的那样,我不会对你再抱有幻想。即便我们生活在一起,你放心,我也绝不会趁机偷袭你的。”
龚名嘴角抽笑,这孩子哪里来的自信,我怕他偷袭?再者说,他想偷袭就能成功吗?如果他要色诱我,那我倒是有可能落网,但那也是在不知道他是雯姨儿子的情况下,现在已经没有这种可能了。
见龚名沉默不语,贺辰以为他还有所顾忌,继续表态道:“我真的保证,我不会再喜欢你,妄想跟你在一起了。我想清楚了,单纯地做回你的弟弟挺好的。”
龚名觉得他真是善变,这就是小朋友,幸亏他一直没有当真。否则,现在吃瘪的人可就是他了。可贺辰一直在他面前,反复强调告知他已经不喜欢他的这件事,龚名还是有点受伤。
龚名无奈道:“好,我相信你。这两天你留医院多陪陪雯姨,去康复中心后,你一周就只能见她一次了。”
“嗯。”贺辰开心地应着,而后向龚名伸出手,“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多多关照。”
龚名握住那只小手,心中五味杂陈。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他已被迫开启了进化模式。
第17章 追问与考验
中午下课后,龚名给母亲打了一个借钱的电话。他想雯姨周五出院,去康复中心也要交一笔费用,之后帮小辰找钢琴教室和辅导班也是一笔钱。他想尽快筹到钱买下房子,别让雯姨和小辰再在金钱上感到为难。
电话接通后,龚名直截了当地对母亲文琪说:“妈,我想向你们借50万。”
尽管回国后的这些年,他在大学教书和出书发表论文,手里攒下了二十几万存款。但一想到以后小辰住在家里,雯姨的病也需要照应,龚名不想遇事就惊动父母,他觉得自己还是手里留多点钱比较保险。
龚母在电话那端听到龚名一张口就是借这么一大笔,连忙问:“一下子要这么多钱,你没闯祸吧?”
龚名觉得不管自己长多大,在母亲这里果然还是小孩子,他无奈地解释道:“我借钱是要买房子。”
“喔喔,是这样。”龚母恍然大悟后,紧接着八卦地问他,“怎么想起买房子了?是不是找好人,打算结婚安定下来了?”
不等龚名这边回话,只听到电话那端传来了父亲龚勋的说话声,“你儿子一个gay,结什么婚?”
龚母不高兴地反驳道:“gay怎么就不能结婚了,我那天看微博上都说了,现在很多国家都通过同性合法婚姻了。中国的同志也很流行去国外注册结婚,然后再回来过日子。你这不关注时事的老头子,懂什么啊?”
龚父感觉自己被鄙视了,不甘道:“你这是时事吗?”
龚名听着电话那端的二老就这个问题,你来我往地吵了起来。看来父亲在h市疗养的不错,二人又像在家里时那样精力十足地打起嘴仗了,他也觉得很安心。
过了一会儿,龚母才想到这边龚名还在等她回话。她握着手机,开导龚名道:“别理你爸,他人老了,什么都不懂,接着跟妈说说,是不是有人了?”
龚名很庆幸自己有个开明的父母,知道他的性向后,他们都坦然地接受了,从不会像同志圈里的其他人遇到逼婚的问题。可就是不管他的性向如何,龚母在他感情生活这事上,好奇心都一样旺盛,总想打听他的另一伴。
龚名企图岔开话题,“文琪女士,您挺潮啊,还上微博。你有账号吗,回去我关注你。”
龚母太了解他儿子了,这是要跟她打太极,她立即正色道:“你别打岔,给我老实交代,买房子是不是因为有人了?”
“嗯……算是吧。”龚名知道他是逃不了了,不回答的话,母亲会追问个没完。如果不承认的话,母亲接着又会追问他买房子的理由没完。父母都知道他对物质要求不高,对于房产这种东西更是没兴趣。他没有想到一个合理的应付龚母的理由,所以暂时先承认了下来。
龚母高兴道:“太好了,你都三十多了,也该找个人定下来了。妈相信你的眼光,放假时带回来给我和你爸看看。”
“……好。”龚名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上午我就和你爸去银行给你转钱。”从语气中听得出来,龚母很高兴。
龚名也只得先这样哄着了,“谢谢爸妈。”
最后这句,他确实是发自肺腑的。他是由衷地感恩自己能有这样的爸妈,理解他,不逼迫他。不管他性向如何,他们都只是衷心地希望他能找个陪他、照顾他。虽然龚名撒了他有伴的谎,等到放假时他要想办法圆了,但现在筹买房钱款的这关总算是过了。
周五时,龚名正好只有上午的课。在学校食堂吃过午饭后,他立即开车去医院接雯姨出院。到了车上,他把存了房款的银.行.卡拿给雯姨,想着一会儿入住康复中心时交费能用上。结果雯姨坚持要先办好房屋过户手续,确定龚名拿到房后才肯收钱。
龚名只好拉着她去了房产大厦,然而,过户手续繁多,绝不是一个下午就能办完的。龚名说了雯姨的特殊情况,工作人员出于照顾把需要雯姨出面办理的部分抢先办了,剩下的手续改天等龚名一个人再来补全办理就够了。
这个处理结果,雯姨很满意,她终于肯收下龚名的房款了。随后,龚名开车把她送去了康复中心。护士向他们介绍讲解了一下康复中心的服务项目和规矩,龚名觉得这里的制度还是很人性化的。比起出院后让没有经验的他和小辰照顾,还是找专业的人帮忙比较适合。
傍晚5点时,雯姨入住康复中心的事情全部办理妥当。中心的护士开始撵人了,他告诉龚名和贺辰,“这里的探望时间是每周日,平时没有特殊事情不允许来打扰患者,以免影响他们恢复休息。患者在这里有事的话,我们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们。”
听完护士的交代,龚名在联络簿上签下他和贺辰的联络号码,便带着贺辰走了。看得出来,贺辰很舍不得雯姨。他清楚他们母子的感情,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但从今天开始,贺辰要开始一个人在外面的生活了。
龚名怕他一个人回到租住的房子会不习惯,上车后,他对贺辰提议说:“去你家搬东西吧!”
“搬东西?”贺辰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
龚名反问他:“不是说要搬去我家和我一起住吗?”
贺辰连连点头,“对对,回去搬东西。”
这个混沌的周五,龚名觉得他这一天办的事,快比他一个月办得都要多了。帮贺辰搬完东西回到家后,他倒在主卧的床上,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死死的,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睡醒后,龚名还是觉得很疲惫。年纪大了,体力恢复的周期也跟着长了。他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走出主卧准备去卫生间。
拖着沉重的腿走到卫生间门口,龚名刚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两条白花花的大腿。他以为是自己睡糊涂了眼花,再次睁大眼睛去确认。结果他一抬头,便看到贺辰套着个棉质t恤,站在洗漱台前,正拿着杯子刷牙。
龚名瞬间清醒过来,对,从今天开始,家里要多个人了。
贺辰有点吃惊地看着龚名,“今天不是休息日吗,你怎么起这么早?”
龚名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你不也是?”
贺辰擦掉嘴边没有冲掉的牙膏,露出白白的牙齿,笑嘻嘻地对他说:“我想早点起来给你买早餐,我知道你不喜欢家里多个人,所以我会把这段时间当做你对我的考验期,我会让你看到,跟我一起住不会很坏的。”
“你想多了。”龚名早知道贺辰这孩子敏感,又常常缺乏安全感,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把话说明白,“答应雯姨让你过来住,我没有不情愿。别说什么考验的话了,搞得我像挑剔的包租婆一样。”
说这话时,龚名视线不自觉地扫到了贺辰没穿裤子露出的两条白腿,而后在心里冷嘲道:考验……这到底是谁考验谁啊?
第18章 早餐与邀请
龚名定了定神,告诉贺辰:“你刚搬来这边,对周围也不熟,你别自己下去买了,一会儿我们一起下去吃。”
“好。”贺辰放下毛巾,干脆地答应道。
龚名走回房间,坐在床边点了根烟。在袅袅升起的烟雾之中,龚名想起贺辰刚才说的“他会把这段时间当作是对他考验”的话,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他的两条白嫩的腿,不由得再次暗嘲:这到底是谁对谁的考验啊?
“咳、咳……”
龚名这烟抽得心不在焉,一不小心竟把自己给呛了。看着面前的一团烟雾,他突然反应过来,立刻把烟给掐灭了。想到贺辰光滑的皮肤,洁白的牙齿,龚名不忍让他沾上污黄的烟气。这个年纪正是爱耍酷学坏的时候,喝酒就算了,再让贺辰跟他沾上烟瘾,那他罪过可就大喽。
龚名脱下身上的衬衫,起身又去换了一个。待贺辰从洗手间出来,他进去快速地洗了个澡,然后便带着贺辰下楼去寻觅早餐店了。他因为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平时没太关注家附近的早餐店,也不大关注早餐的种类。但现在贺辰来了,龚名看来要跟他一起捡起吃早餐的习惯了。
以前不留意不清楚,今天早上跟贺辰逛了一圈,龚名才发现自家附近倒是有好几家可以吃早点的快餐店。龚名让贺辰挑,贺辰最后选择了一家粥店。
龚名也是有点头大,早上他可吃不下去米饭,即便这米饭是稀的。还好那家快餐店有咖啡,虽然不分品类,但他也给自己点了一杯。贺辰一个人喝了一碗咸粥,吃了一屉小笼包,倒是吃得很满足。
走出早餐店,龚名把门卡和钥匙交到贺辰手上,“这是进大门刷的卡,还有家里的钥匙,回去的路你认得吧?”
贺辰点点头,然后抬头问他:“你不回去吗?”
龚名:“我下午有个交流会,现在要去学校图书馆查点资料。”
贺辰继续追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好说。”龚名以为贺辰一个人在家会担心不知道做什么,他想起雯姨叮嘱他看着他学习的事,不忘提醒贺辰,“雯姨说你专业课、文化课都快考试了,我这里没有钢琴,你就先在家看看文化课的书吧,明天我有空再带你去找钢琴教室和辅导班。”
贺辰低头小声应道:“好。”
龚名想着下午的交流会结束后,晚上宴会时难免会被人劝酒,他在路边随手叫了辆出租车,开去了学校的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