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长恨歌(8)
秦步川看着阮晋江,他想想,活着不是为了活着还是为了什么。
但脸上摆出一个很真挚的表情:“阮先生,至少您现在是苦尽甘来了,您就说您要什么吧。”
阮晋江看着秦步川,再次露出了个微笑,这是一个温柔的。甚至充满了爱意的笑。
他看着秦步川:“子川,我爱你啊。”
秦步川身子一僵,他笑不出来,本该觉得惊奇甚至古怪,但不知为什么被阮晋江这么温柔的看着表白,突然想吐——好像一颗心脏被阴冷滑腻的毒蛇缠上了一般。
秦步川面前保持镇静,也笑:“这个玩笑……可不怎么好笑呀。”
阮晋江也笑,很平静的回道秦步川:“你不是说,只要你出得起,你就愿意交换你和那个小崽子的安危吗。子川,那你定是出得起的,我爱你——所以我要的是你。”
秦步川看着他,说实话,他还真看不出阮晋江这所谓的爱是真是假,但想想,忍着恶心问:“你想我陪你睡一觉?”
“低级趣味。”阮晋江收起笑,摇了摇头,“你救了我,我就爱上了你那双眼睛,你真是个好人。我希望我身边永远有这双眼睛、这个好人陪伴。子川,你真是个单纯可爱的人呀,我想把这样的你留在我的身边——永远的留在我身边!”
秦步川这番话听下来,只觉自己快要吐了。这番表白,肉麻和真情他都没感觉出来,他觉得阮晋江简直是病态,“爱”没有察觉到多少,只察觉出了这人的大脑构造与平常人非常不同。
阮晋江又道:“我把你请来了我这里,相信等会儿熙然兄也要过来。我为了你们两个,专门买下了这处洋楼,所有的东西都是新的,后面还有个不算小的花园,园子里种了许多红色的玫瑰,我觉得这花很配熙然兄,希望他能够喜欢。”
秦步川眼睛瞪大了,因为太意外,没想到会在“表白”后紧接着听到凌熙然的名字。
他嘴唇动了动,这才感觉到了愤怒,秦步川提高了音,眼中生起了怒气:“你提然哥儿做什么,你——你还想怎么样?”
秦步川这番话吼出来,便有黑衣人上前,一把枪对着他的后脑勺,这是无声的警告。秦步川便僵住身子,但他直直的看着阮晋江,一双大眼中的目光越来越冷,最后一丝平日中的笑意与开心都没有了。
成了一对儿冷漠而愤怒的眸子。
阮晋江见了这样的秦步川,他就有些惊奇:“我以为熙然兄对你来说向来是可有可无,原来你和熙然兄是两情相悦?”
秦步川闭着嘴,成了只大河蚌,决定轻易不要理会阮晋江。
阮晋江见他不肯再回话,也不生气,他一拍手,道:“这是好事,你们两个两情相悦,那住在一起肯定开心,况且我也想熙然日日都是开心的,我本来就是要把你送给熙然的。”
秦步川现在确定,阮晋江这个人确实是疯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熙然要走了,他说不一定会回来。”阮晋江继续说,“我就想,他喜欢你,那他这样的人喜欢谁,那就定是非常喜欢。但你真是不乖,熙然喜欢你,你为何还要惹他生气?你看他一生气就要去英国,去了就不回来,我一想到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熙然,就觉得很惋惜——惋惜到了极点,我感觉我的心都是痛的呀。”
秦步川深吸一口气:“你喜欢凌熙然。”
阮晋江摇摇头:“我不喜欢他——我怎么配喜欢他?他是那么的美丽,美的让我想要收藏起来。但据说名画藏在暗无天日的角落也重要蒙尘,最美的花如果不晒太阳就会枯萎。子川,我想来想去,对熙然来说,你就是他的阳光与空气,所以我要你乖乖的陪在熙然身边,这样他就不会走啦。”
秦步川皱眉,他不理解阮晋江的感情,在他看来这个阮晋江不正是喜欢凌熙然吗。
然后他便听阮晋江陶醉般的开口:“以后我们三个人生活在一起,你是我爱的人,他是我喜欢的人,我喜欢你一双大眼睛带着天真可爱的笑对我说话,尤其是你和熙然在一起时,我看着你们两个心中就非常的满足了。”
秦步川坐直了身子,身子微微地前倾,他突然一眨眼,一双眼带上了笑意,阮晋江见了,就很温柔的笑:“乖孩子,就是这双眼,这样的笑,有了你和熙然,我也明白了活着的好处——”
秦步川的身子犹如一道风,一支出弦的箭,一只突然前扑捕食猎物的小豹子。
阮晋江的话戛然而止,秦步川已经扑向了他,他身后的人没开枪,手一伸要去抓秦步川,秦步川的速度却很快,这人抓了个空,秦步川已经扑了过去。
阮晋江叹了口气,秦步川没有扑到他。
秦步川扑了个空,阮晋江明明瘸着一只腿,却身子一侧从沙发上滚了下来,下一秒秦步川没来得及从沙发上跳下来,实木的手杖已经照着他的背狠狠的抽了下去。
“嘭”的一声,阮晋江使足了力气,秦步川被打的趴在了沙发上,随即黑衣人一拥而上摁住了他,秦步川被摁的脸埋在沙发中不能出声。
阮晋江手杖包金的杖尖戳了戳秦步川的腿,他又叹一口气:“傻孩子,我是做什么的,论反应速度,你比不上我,何必自找苦头。”
秦步川的背火辣辣的疼,但思维始终是清明的。
他脸在沙发上被挤得变形,说出话的也是扭曲模糊,阮晋江仔细听,秦步川说:“阮先生,你精神不正常,就该去看精神科医生,你需要吃药治一下你的脑子。”
阮晋江听了,并不生气,而是走到秦步川刚才坐的沙发那里,然后他叫人把孩子抱了过来。
等秦步川被放了,一转身看到阮晋江提着乖乖,乖乖的脸慢慢变红,然后好像喘不上气似的“哇哇”大哭了起来。
秦步川立即上前,刚迈出一步,阮晋江便道:“子川,你再走一步,我就松手了。”
秦步川便不敢动了,他焦急慌乱的喊道:“有事你全对着我来,别欺负一个小孩子。”
乖乖那边,哭声也是断断续续,他被阮晋江提着婴儿衣服的后领子,提溜在半空,脸涨的通红,秦步川呼吸声加粗,阮晋江道:“后退,坐回沙发上。”
秦步川权衡一瞬,立即后退坐到了沙发上,阮晋江这才收回手把这婴儿抱回了怀中。
秦步川见了,急忙道:“我给您钱怎么样,五十万,一百万,您开个价,我用钱来换人,行不行?”
阮晋江摇摇头:“我刚刚便说了,我有钱,且不爱钱。子川,你还不明白吗,我从未喜欢过渴望过什么,人,钱,金子,权利,我打拼下来这些,是因为总比没有强,但我说了,我并不爱。19 ”
阮晋江说到这里,一直温柔的双眼变得炽热,他看着秦步川:“我真的是感谢你,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原来我也有想要永远在一起的人。子川,我要和你还有熙然永远的在一起!”
秦步川吸了口气,艰难的回道阮晋江:“阮先生,熙然去英国并非与我置气,他的父亲现在在英国治病,熙然这是必须去英国一趟,还请阮先生不要打搅他。”
阮晋江露出个陶醉的笑,好似美梦成真,三人美好的未来已经在了眼前,他对秦步川说:“我已经派人去码头请熙然啦。”
秦步川一僵,他的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慢慢捏成了拳头,秦步川艰难的开口:“请不要伤害他。”
阮晋江一笑:“我怎舍得伤害熙然,熙然可是贵重精美的瓷器,我向来是最小心翼翼的对待他的。”
秦步川语气艰涩,不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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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了。”
凌熙然合上怀表,轮船已经驶出码头,他站在甲板上,对老管家说要出去透透气,老管家不放心他,一起跟到了甲板上。
凌熙然身后海水茫茫无边无际,他人看着码头,码头很多人挥着手帕与同样站在甲板上挥手大喊的亲朋好友道别。
凌熙然瞪大了眼,仔细的去看码头的人,他知道这船是提前开了,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提前了一个半小时,但总之是开了。
这一提前,他想那人纵是来了也是赶不及了。
但凌熙然心中还是不舍,他还是走上甲板去看,目光在码头上的人群中不断扫荡,一直到看不见码头,他才垂下脑袋无精打采的回了船舱。
进了房间,老管家端来两杯热水,凌熙然抱着一杯,啜了两口,突然问道:“一个月能回来不?”
“一个月兴许才刚到英国。”老管家喝了一大口热水,“少爷,哪能那么快呀。”
凌熙然听了,脑袋垂的更深,他心中忍不住的想,没了他,川哥儿会不会想他。最后想来想去,秦步川这个人没了他好像会玩的更肆无忌惮,以前也是有过的,这孩子一个星期找不见人,等他来找他了,才知道他到处的玩。
秦步川是个会玩的人,挚友没有,狐朋狗友却有一大堆,凌熙然想通了,离别之情霎时间变成了老大哥管弟弟,恨不得现在飞回去教训秦步川几句。
但他这想法其实是很无理取闹,首先都是些没有发生的事。凌熙然想来想去,躺到了床上,想想决定相信秦步川一回,他相信川哥儿一定会想他的,像他想他一般的思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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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晋江抱着个婴儿,去请凌熙然的人一直没有回来,他就很无聊的低头去逗弄怀中的婴儿。
婴儿刚刚哭了一通,哭的浑身无力,这会儿鼻子下面挂着鼻涕,眼角挂着泪珠睡着了。
这婴儿花着一张脸,看着就很不可爱,阮晋江是对小崽子可爱不可爱,都很无感。
他毫无爱心的戳了戳婴儿的脸,把婴儿给戳醒了,阮晋江就发现这小崽子睁开一双眼,眼睛竟然和秦步川很像。
这双眼一眨,两串眼泪冒出来,他又哭了起来。
秦步川坐在沙发对面,听得心中着急,但偏偏不敢乱动。他向前探身:“阮先生,把孩子给奶妈抱吧,他哭的太吵了,给奶妈吧!”
阮晋江去看秦步川:“这孩子在我手里,你就要乖乖的听我的话。”
阮晋江这话说的是陈述句,气定神闲的阐述了一个既定的事实。
秦步川点点头:“您吩咐,您要我做什么。”
阮晋江对他说:“我要你听熙然的话,我看到熙然开心,就觉得他更美丽了。”
秦步川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听,我都听,熙然回来了,我再也不惹他生气了,我什么话都听他的,您就要这一样对不对。我做到了,您就把我和乖乖放回家了吧。”
阮晋江不赞同的看秦步川一眼:“回家,什么家,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秦步川一愣,想说什么,但忍住没有说,因为知道了和阮晋江什么话都是说不通的,他们的脑子想的东西是真的完全不一样。
他便闭上嘴,只是一双眼死死盯着阮晋江怀中的乖乖,生怕闭一下眼,阮晋江就真把乖乖给摔了。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的坐在那里,秦步川不知道过了多久,久的他紧绷的大脑不自觉的疲惫起来,才有人再次进了这间屋子。
那人带着黑色的圆顶帽,穿一身黑西装,弯着腰贴着阮晋江的耳朵说了一番话。
秦步川打起精神,目光粘在阮晋江脸上,他就见阮晋江的脸上表情一点一点的收了起来。
最后面无表情的阮晋江站起身,随手把乖乖给了这黑衣人,黑衣人没想到报告完,凭空给塞了个娃娃,且不知道娃娃的身份,赶紧小心翼翼的抱着,生怕给摔了。
第66章 长恨歌(9)
秦步川见阮晋江走过来,便也不自觉的站起身,阮晋江走到他面前三两步的距离停了脚步。
阮晋江看着他,面容很严肃,严肃的近乎肃穆,秦步川看着,好像这人死了老子娘一样。
阮晋江带着这股仿佛死了老子娘的严肃,对秦步川也没了笑脸,他平静的对秦步川说道:“船开走了。”
秦步川听了,很纳闷,就见阮晋江转身拿起桌上的茶杯,他拿起后端详了几秒,似乎是在欣赏这茶杯的美丽,然后这几秒就让他欣赏够了,欣赏出了这个茶杯毫无价值并不美丽。
阮晋江扬起手,他的嘴角咧出了一个狰狞到扭曲的微笑,那个茶杯下一秒就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秦步川低头去看,茶杯碎的四分五裂,溅起来的瓷片划过他的腿脚,秦步川看着,不知为何由这碎掉的茶杯想到自己,他便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阮晋江转过头,直直的盯着秦步川;“轮船提前了一个半小时,熙然——追不回来了!”
秦步川心中此刻正瘆得慌,听到阮晋江这话,又忍不住扬起一个笑,这笑刚起了一点弧度,有了一个雏形,阮晋江的手便高高扬起,一眨眼的功夫又瞬间落下。
秦步川还没察觉到疼,耳边先是“啪”的很响亮的一声,随即他被打得一歪身子,差点摔在地上。
阮晋江这巴掌打得十分用劲儿,如他之前拿起手杖抽他那一下,是成年男人下了狠手的力气。
秦步川后退两步,最终两耳嗡嗡的响,他脑袋发晕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沙发上,这才两眼冒出了金星也感觉到了左耳和左脸颊一起疼了起来。
阮晋江打完,犹是感觉不够,因为愤怒仍然在心间不断的升腾,是被浇了柴油的火上加薪。
这把火越烧越旺,热烈的怒火让他双眼蒙上一层红雾,阮晋江拿起手杖,他看着晕乎乎的捂着脸坐在沙发上的秦步川。
他确定自己是爱这个人的,但是一想到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如同凌熙然那般美丽的人,阮晋江便觉得心中的痛苦蔓延到了四肢,好像已经到手的一副毕生所求的名画掉进了大海再也寻不回来了。
这种痛让他既痛苦又愤怒,愤怒痛苦到了极点对着秦步川,这个他前一刻还说“我爱你”的人,他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暴戾了。
爱,固然是珍惜温柔与满足,但当这爱分成了两份给了两个人,就压不住他的暴戾与自私狭隘了。
实木的手杖对着秦步川的头、肩膀快速的抽了下去,秦步川捂着脸,脸上先挨了第一道,他发出一声尖叫,随即身子一翻向前扑,抱在阮晋江的腿把阮晋江压在了身下。
秦步川伸出手去掐阮晋江的脖子,阮晋江左腿的伤此时成了他的枷锁,他的腿使不上力气,只好用手去掰秦步川的手,幸运的是这一屋的人,和秦步川一道战线的只有一个奶妈和一个小崽子。
奶妈和小崽子都是帮不上忙——甚至帮倒忙的人。
秦步川被拥上来的黑衣人拽胳膊拽腿的从阮晋江身上拽了起来。这些人对他很不客气,把他拽起来了,对着他的腿弯一踢,秦步川的骨头再硬也弯了膝盖,肩膀上几只手把他摁的直接跪在了地上。
阮晋江也狼狈,脖子上几道掐痕,一直捂着嘴咳嗽,被手下搀着扶了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拿自己的手杖。
阮晋江拿了手杖站好,又喝了杯茶,停了咳嗽声,摸摸自己的脖子。
摸完了默默地看被摁的跪在地上的秦步川,看了好半晌,看着秦步川的目光布满的陌生。
他开了口,嗓子是哑的,秦步川的力气不小,下手也狠,刚刚是真想掐死他。
阮晋江叹口气:“我以为子川是个单纯可爱的公子哥儿,没想到阮某人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说罢,阮晋江又道:“把那小崽子给我。”
秦步川立即抬了头,抱着乖乖的那黑衣人走过来,把这小婴儿递给了阮晋江。
小婴儿已经哭够了,现在正睁着眼哼哼,阮晋江接过来,从口袋中抽出一条手帕,他拿着手帕擦了擦这婴儿的脸,目光在婴儿擦干净的脸上扫了一遍。
阮晋江就去看秦步川:“这孩子长得挺俊,有点像你。”
秦步川脸上神色,眼中是一股狠劲儿,但开口声音打颤:“你要是敢动这孩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阮晋江点点头,嘴角咧出一个不包含任何感情的笑,只是皮笑了下肉没笑。随即他低下头把这小婴儿放在了自己腿上。
放好了,放平展了,阮晋江把抱着孩子的襁褓也打开,这小婴儿还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竟然睁着两只大眼睛对着阮晋江一眯,呀呀的笑出了声。
阮晋江道:“真可爱啊。”
然后他的一双手又稳又没有丝毫的迟疑的合上了这孩子细嫩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