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辛夷挟持着胡白和唐非,越走越偏僻,来到一座房屋破败的民居外。
他的刀尖始终抵着胡白的腰,对唐非抬抬下巴:“敲门。”
唐非照做。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开门,先在里面问了声是谁,听到方辛夷的声音才把门打开。
开门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方辛夷刚刚叫他世叔,世叔意外的看了唐非一眼,等他们进了门才问方辛夷:“这小子是怎么回事?”
方辛夷道:“自己撞上来的傻小子。绳子呢,把他绑起来。”他把胡白丢给世叔,抓住唐非的胳膊从他脖子开始摸,把两个哨子、随园食府的小木牌,还有其他的一些小玩意儿全都搜了出来。
唐非满脸沮丧。
原本他还想找机会吹哑哨呼救呢,哑哨没声音,可哑哨之间可以相互感应,这样一来就不怕给人听到动静,谁知道方辛夷这么警惕。
被五花大绑的胡白安慰他:“好歹你没被绑着。”
他话音方落就被世叔粗鲁的堵住了嘴,同时方辛夷找来一根绳子把唐非两只手牢牢地绑在身后,双腿也绑住,和胡白一起丢到屋子里关着。
方辛夷知道他不能说话,就没多此一举的用东西塞他的嘴。
过了一会儿方辛夷和世叔在外面把事情商量完了,进来对唐非说:“你老实点就不会动你,最迟三天之后就会有人来救你。”
唐非连忙看了一眼胡白,意思是:他呢?
胡白感动的泪眼汪汪:好兄弟!
方辛夷冷冷道:“死不了。”
说完他便转身出去,从外面把门锁上。
作者有话要说: 唐非:QAQ
第84章
唐非想把绳子挣开,然而看了一圈也没发现房间里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工具。
他的确有一只手力气特别大,可也只有一只啊,想把绳子挣断得往两边使力才行。
方辛夷和世叔在外面低声交谈,过了一会儿听到院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院子里剩下一个人的脚步声,不知道是世叔还是方辛夷出门去了。
唐非双脚踩着地面,身体前倾,向前一用力站了起来,看了胡白一眼,慢吞吞的往窗户边挪动。
胡白整个上半身都被绑住,像个粽子,双腿也被绑着使不上力来,躺在地上连坐都坐不起来,看着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的唐非忍不住“唔唔”的叫唤。
唐非忽然慌慌张张的矮下身子往地上一躺,接连不停的咕噜噜滚到胡白身边蜷缩着身体侧躺着,他刚躺好不动,世叔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向身上灰扑扑的唐非。
胡白虫子似的扭动身体,双腿抬起来压到唐非身上,一副母鸡护崽的样子,嘴巴虽然被堵着却堵不住他用力想要表达什么的“唔唔”声。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两条腿抬起来的时候使劲儿在地上蹭了一下,这屋子的地面没有铺砖,也不知多长时间没打扫过了,厚厚的一层灰土,被他这么一蹭一带,满地的灰土都飞了起来。
世叔连忙用袖子遮住口鼻,一边用手挥动一边后退,皱眉看了胡白一眼,盯着背对着他的唐非看了一会儿,说道:“你们也不用害怕,最多三日,事情一办完自然会平平安安的放你们回去……对不住了。”
这次世叔在门上落了锁,没一会儿再次传来院门打开以及关上的声音。
过了很久院子里都听不到任何动静。
唐非脑袋撞了撞胡白的胸口,示意他把腿拿下去。
胡白也和唐非一样整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唯有一双眼睛异常明亮,满是希望的看着唐非,一脸“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想到好办法逃跑是不是呀”的期待表情。
唐非并不知道他在表达什么,疑惑的瞥他一样,双腿高高抬起,用力放下,借助这股力量坐起身子,然后屈膝身体前倾站起来。
胡白目不转睛的看着。
只见唐非两只被捆在身后的手臂也不知怎么做的,套过屁股环住了膝盖,然后坐在地上缩着双腿让两条手臂绕到了身前。
方辛夷和他世叔一定想不到唐非身体的柔韧度好到这种程度,否则一定会用绑胡白的方式来把他整个上身都绑住。
胡白瞪大眼,冲唐非叫:“唔唔唔——”
唐非没理他,先快速的解开绑着两条腿的绳子,然后给胡白松了绑,胡白一得到自由立刻把嘴巴里的堵塞物拽出来扔掉,呸呸呸的吐了几口,笨手笨脚的把唐非的绳子解开。
门从外面锁上,窗户也从封死了,胡白用力的拉了拉门,只听到锁头碰在门上咔哒咔哒的响,他回头问唐非:
“现在怎么办?”
胡白一副什么都听唐非的样子,完全不觉得自己一个三十来岁的“大叔”这么没出息的向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咨询怎么办有什么不对,反正他不觉得丢人,这种事情上他觉得唐非比自己更有经验些,听唐非能怎么样。
唐非认真的考虑一下,示意胡白站开一点。
胡白听话的跑到屋子的一角。
唐非左手穿过门缝抓住左半边的门板,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拉门,只听咔嚓一声,铜锁因为这巨大的拉力竟然从门上脱落。
唐非松手,门嘎吱嘎吱歪到了一边,另外半扇也晃悠悠的自动打开。
胡白盯着被唐非捏过的地方,已经完全变了形,稍稍一碰就有木块碎屑落下,他嘴角瞅了瞅,不可置信的看着唐非:“你练内功了?”
唐非摸了摸有些发疼的屁股,假装没看到胡白惊讶疑惑的表情,挥挥手:走。
胡白也知道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赶忙跟着唐非走,看唐非用相同的办法毁了院门更加坚定的认为唐非一定和什么传说中的高手学了大本事,跑路的途中还不忘跟唐非商量:
“能、能不能……也……也教教我呀?”
唐非:= =
方辛夷的世叔只是离开一会儿,回来便看到院门大开,他正要冲进去,无意中瞧见正向街北跑的两个人,他愣了一下,又惊又怒,着急的大声喊道:“别跑!站住!”
逃跑的二人回过头,同时露出“= =”的表情,跑的更快了。
方辛夷的世叔:“……”
这地方很偏僻,周围没人居住,方辛夷的世叔反应过来便立刻追上去。他虽然比胡白和唐非都要年长,可体格却意外的强壮,大步跑起来颇有种气势汹汹的架势,脸色阴沉,眼睛里似乎带着杀气。
胡白抽空回头瞅了一眼,吓得魂都飞没了:“追追追……追……上来……了!”
唐非看了一眼,也被方辛夷世叔跑起来的样子给吓到了,眼看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慌忙四处张望寻找可以逃跑的路线,路没看到,看到了路旁一些破瓦片,他脑袋上仿佛有个小灯泡叮的一声亮了。
唐非冲过去左手捡起半块瓦片,回头冲着方辛夷的世叔就扔了出去。
方辛夷的世叔:“……”
他本来没想躲的,距离那么远一般来说不可能扔到他这里,可是眼睁睁看着瓦片在空中划过一道长的不可思议的抛物线,对着他砸过来,慌忙往旁边躲开。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什么土坷垃破瓦片都接二连三的飞过来,唐非有准头又有力气,方辛夷的世叔仓皇闪躲,听着耳边“嗖嗖嗖”的破空声以及瓦片打在墙壁树木地面上的声音,感觉简直惊险万分。
唐非对胡白做了个口型。
胡白领悟:“你你坚持住,我找人来救你!”
他转身撒腿狂奔,到下一个路口转过弯便不见人影。
而唐非手边可用的“暗器”正一点一点的减少,方辛夷的世叔却在慢慢的靠近他。
唐非估摸着胡白跑远了,连着扔出两片碎瓦,转过身撒丫子狂奔而去,可他已经没力气了,两条腿奔跑的速度不受控制的慢下来,糟糕的是追他的人仍然毫无疲态,速度依然那么快。
“抓到了你了!”方辛夷的世叔伸出的手已经碰到了唐非飘起的头发,他心里一喜,猛地加快速度,一把抓住唐非的右手臂。
唐非挣扎中挥舞的左臂重重的打在方辛夷世叔的胸口。
他左臂的力量能一拳打裂一块石头,方辛夷的世叔被砸到了肩膀和胸口,当场倒着飞出去,在地上滚了一圈不动了。
唐非一感到禁锢自己右臂的力道消失,想也不想的继续跑,迟迟没听到有人追上来的动静,便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
他眼力很好,室外光线充足,因此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男人嘴巴里吐出来沾满了半边脸的血。
好像是……他做的。
唐非僵了一下,有些茫然的停了下来。
男人的手指动了动,睁开眼,迟缓的转过头,盯着远处的唐非,嘴巴一张一合,好像想说什么。
他要死了吗?
唐非强忍着害怕,慢慢的走过去。
男人脸色苍白如纸,口中吐出混合着血沫的鲜血,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
唐非内心产生强烈的后悔和愧疚,还有一种深切的恐惧,整个人都在发抖,无措又无助的蹲在男人旁边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救他。
唐非脑子里一片空白,思维迟缓,想把他扶起来,想带他去京兆府。
孟先生一定可以救他。
唐非低下头,对上一双毫无生机的眼睛,瞳孔扩散,神采散尽。
……
卓文静躺在床上眯着,没睡熟,总是处在半梦半醒,睡得极不安稳。
她坚持躺了一个多时辰,实在睡不好干脆起床。
卓文静穿戴整齐,在床沿坐着发呆,总觉得有些心慌,眼皮也一个劲儿的跳。所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两只眼睛一起跳那是没休息好。为了证明一定是自己没休息好所以神经过敏,卓文静决定去找唐非。
府里到处都找不到他,问不明,不明说:
“小非哥早就出去了。”
卓文静听了心里更不踏实:“他去哪儿了?”
不明:“不知道啊。”
卓文静无奈:“算了,我去找他。”
卓文静没走出门,碰到神色严肃的张继,她随口问了句:“张继,怎么了?”
张继停下:“卓校尉,有方辛夷的消息了,哦,对了,胡老板把唐非送回来了,出了点事情,你去看看吧,人在花厅呢。”
卓文静看他说到唐非时神色如常,并不如提到方辛夷那么严肃,猜想唐非应该没有大问题,便对他点点头,调转方向往花厅走。
他还没进去,先听到胡十八的声音:“……我赶到的时候正碰到那人在追杀他们两个,打斗的过程中不小心把他给拍死了。大人,我不会坐牢吧?”
曹先的声音说道:“既然是出于自卫的缘故,迫不得已误杀对方,就不会坐牢。”
胡白说:“他都要杀了我和唐非了!胡十八不出手现在死的就是我们两个了,你看把唐非吓的!”
胡十八也道:“对的对的,大人你看老板和小唐少爷身上还有绳子的勒痕呢。”
曹先无奈:“本官知道了,没人要你们坐牢,哎!别别别,不用脱衣服!……卓校尉,你来了。”曹先一脸得救的表情,“方辛夷拿走了胡老板的进出随园食府的身份木牌,我让张继召集人手,准备去随园食府抓人,胡老板这里还劳烦卓校尉招待一二,我先走一步。”
胡十八给胡白脱衣服的动作一顿,改成了替他整理衣服,神态自然的收回手,冲卓文静一笑:“卓校尉。”
曹先赶紧走了。
卓文静的视线越过胡十八和撇开脸不看她的胡白,落在他们后面的唐非身上。
唐非低头坐在椅子上,双手握拳放在腿上,身上都是尘土,头发散了,垂下的发丝落在脸侧,让他本来就异样沉默的表情更显得晦涩不明。
卓文静皱了皱眉。
“小非?”
胡白咳嗽一声:“那个,我担心阿依慕,十八我们也去随园食府。”
胡十八连连点头:“应该的。卓校尉那我们先告辞了啊。”
两人也不等卓文静应声,生怕被卓文静叫住似的匆匆忙忙的跑了。
卓文静没理他们,她在唐非正面蹲下,可唐非把头埋的更低,头发全垂了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有意躲着卓文静的目光。
卓文静轻声说:“那我们先回房换身衣服,好吧?”
过了一会儿,唐非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府外。
胡十八脸上已没了笑容,低声问胡白:“他会把真相告诉她吗?”
胡白慢吞吞道:“难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不小心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了。该怎么办QAQ
第85章
“无论说不说,都不是皆大欢喜的局面。”胡白恢复了他一向温吞沉郁的说话语调,“不说,良心受煎熬,说了,还是良心难安。”
胡十八斜眼看着他:“为何让人以为是我杀了那人?”
胡白抬头看他一眼:“你觉得我这个样子像是能杀人的人吗?”
胡十八冷哼一声:“像个屁,你就是弱鸡一个。”
胡白丝毫不以为忤,还点点头:“要不是受我连累,他也不会陷入这样的处境,如果给人知道是他误杀了那人,有牢狱之灾或许可以避免,就怕方辛夷或者谁将来找他报仇,麻烦不断,我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我的好兄弟身上。”
“所以你干脆把锅让你另外一个兄弟背。”胡十八磨牙,“胡白,老子迟早有一天会忍不住掐死你这个惹祸精。”
胡白:“本是同根生,相煎何——”
胡十八在他屁股上踢一脚:“废话多,走了!”
胡白捂着屁股,有些恼:“君子动口不动——”
胡十八:“老子动的是脚,闭嘴!再说一个字还揍你。”
胡白:QAQ
唐非泡在热水里,愣愣的盯着左手,那个人临死前的画面反复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唐非记得他最后的眼神,对死亡的恐惧和不甘,对活下来强烈的渴求和挣扎,最后全在熄灭的眸光中烟消云散。
唐非眼睛发热,他深吸一口气沉入了水中,耳边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外界的一切都听不到也感受不到,窒息感似乎抵消了胸口那种仿佛压着一块巨石的沉重。
一开始很难受,难受的想要立刻从水里出来,可一旦忍过了那个阶段,好像也没那么煎熬了。
力量慢慢的流失,意识渐渐地模糊。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从水里提了出来,唐非大口大口的呼吸,水进到眼睛里,模糊的视线中他看不清楚卓文静的脸,却能感受到她静默中严肃以及审视的目光。
唐非不自在的把身体沉入水中,下意识的躲避卓文静看过来的视线,不停的用手擦眼睛。
卓文静递过去一只手帕:“洗好了吗?”
唐非擦干净脸上的水,点点头。
卓文静绕到屏风的另一侧,在凳子上坐下,声音听不出情绪:“穿衣服。”
房间里静了片刻,水声响起,唐非擦干身上水,穿好衣服,安静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抬脚走出去。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水,很快脚边的地板上就汇聚出一个小小的水洼。
卓文静伸出手,吩咐:“过来。”
她的手臂就悬在半空,唐非不动,她也不动,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唐非脸上渐渐露出挣扎的神色,他的眼神泄露出内心深处真实的渴望,卓文静的手近在咫尺,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坚定且强势,对于此刻的唐非而言这既是诱惑又是鼓励,怎么能够抗拒?
他迟疑着把手递了过去,卓文静一把抓住,用力握紧他的手把人拉到了身边。
“头发没擦干。”卓文静平淡的阐述事实,按着他的双肩让他坐在自己先前坐过的凳子上,然后拿来一条干的棉布巾帕认认真真的给他擦头发。
卓文静把唐非湿漉漉的头发拢成一束握在手中,擦干他脖子后的水。
唐非任由对方摆布,整个人陷入说与不说的内心斗争中不可自拔,完全没发觉亵衣的领口被卓文静扯歪,露出右半边的锁骨和肩膀,等他回过神,卓文静已经替他擦干了身体把他的衣服理的整整齐齐,不该露的一点没露。
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背后转到自己面前的卓文静,唐非茫然了片刻,然后他想到让自己备受煎熬的事情。
任何事情唐非都不愿瞒着卓文静,他害怕她知道了真相的反应,可更怕她因为自己的欺骗和隐瞒对他失望。
唐非望着卓文静,因为即将发生的事情脸色慢慢的变得苍白,他的动作看上去缓慢又困难,给人一种虚弱无助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