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你,还是不肯让人等。”徐子轩带着一帮学生走进包间,见老室友独自坐在圆桌边,不禁摇了摇头。
李雅雯眼前一亮,对眼前这个从眉眼到神态都苏到像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男人,好奇到无以复加。而那些慕名而来的学生们则是摩拳擦掌,纷纷抢占他旁边的位置,热切地打招呼——
“夏医生好!”
“我们早就想见您了!”
“您14年发表在nature上那篇关于分子结构的论文真是太有见地了!”
在七嘴八舌的问候和称赞中,李雅雯很快就弄清楚了眼前这个高富帅的身份,接着她的脑海里就出现了诺老师恍惚的神情。就长相上来说,很配!
“谢谢。”夏亦航的脸上一直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在有人夸他的时候会礼貌地道谢。而徐子轩也习以为常地自顾自点菜,点完之后就跟夏亦航聊一些在国外工作和做研究的事,气氛恬淡,一点都没有老友久别重逢的激动。
不过他们的专业话题你来我往,对于还在上学的研究生们都挺有吸引力。于霄听得一脸狂热,那入迷的劲儿令一个读博的学长忍不住嘲笑他道:“我说于霄啊,你都跑去读经济了,怎么还对咱生科的事这么感兴趣呢?小心我找诺老师告状啊。”
李雅雯跟着想笑,可忽然间,她看见方才还面不改色的夏亦航竟抬起头来,直勾勾地望向他们这边。
徐子轩紧张地看着他,斥道:“瞎说什么呢!”
于霄却偏偏要在这时候维护研究生导师的权威,“你跟诺老师告状也没用,我学经济学得可认真了,但理科和社科的吸引力不一样嘛。诺老师就常说,他觉得学理工科的人很有魅力。”
徐子轩很想把自己的学生拉出去暴打一顿。
夏亦航始终沉默着,很快就把看于霄的视线收了回去。徐子轩很是松了口气的模样,挥挥手招呼大家先吃菜。
到饭局结束,意犹未尽的研究生们跟着走了一路,到a院门口,徐子轩向夏亦航告别,正要目送他进门诊时,他却忽然回过头来,把手机递到于霄面前,淡淡地道:“加个微信。”
徐子轩脸色一变,“亦航,你别这样。”
夏亦航不说话,只是以不容置喙的目光望着于霄。脑残科学粉哪里管什么前因后果,很听话地加了微信,还喜滋滋地把夏亦航分到了“大神”那组。
目睹一切的李雅雯只觉多年的丰富脑洞终于有一个要成真,在夏亦航走掉之后便抢过于霄的手机,把夏亦航的名片推送到了自己的微信上。
而事情也确实如她所想,当她以“b大xx研究院研一学生李雅雯”的身份把好友请求发过去以后,夏亦航很快就通过了。
李雅雯抓耳挠腮,特别想翻到十年前的聊天记录。但自从微信越做越久以后,隐藏部分朋友圈的功能早就开发出来,不管有没有分组都能以一定时间段把前事隐消。所以,不管是她的老师,还是海归大神夏亦航,都没有显示早期的朋友圈内容。
她寻思了两天,一直到第三天一早,诺老师给她打电话,让她把本科双学位班的期中作业打包发到他的邮箱——
“我今天去医院一趟,接我妹妹出院,就不来学校了。”
李雅雯倒是知道,她家导师最近添了个外甥,可是……医院?
“老师,您是要去哪个医院呀?”
诺米遥一愣,却也没有多想,答了句a院,接着就听到李雅雯倒抽了一口冷气。问她是怎么了,她又说没事,“被热水给烫着了,没大碍,老师,您快去吧!”
但诺米遥心里可没她这么急切,想到一会儿可能会见到夏亦航,他就连手都不知道要怎么摆了。
“外科医生应该都挺忙的吧,不会没事去妇产科的病房里瞎逛。”诺米遥自我安慰着走进住院部,很快就发现他是在自我欺骗。
夏亦航居然还真的站在诺米宵床边,正和张腾辉交流小儿心脏手术的案例。诺米宵讷讷地叫了句“哥”,眼角余光直往夏亦航那儿瞟。
诺米遥只觉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说不出来,半晌才道了句:“夏医生。”
情况有点尴尬,可他的傻妹夫搞不清状况,还热切地拉着诺米遥介绍:“这位夏医生可真是认真负责,听他一说,我和宵宵对宝宝的状况都更清楚了。将来只要好好调养,康复几率很大,以后咱们可能都要多多麻烦夏医生了。”
听他的意思,好像是十有八|九要在a院做手术了。
张腾辉这么一说,按照常理,诺米遥不表示一下似乎不太对,他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尽量以普通病人家属的态度,扯出一个感激的笑,“麻烦夏医生多看顾宝宝了。”
夏亦航那略有不满却又紧抿唇忍住的神情,真是有些一言难尽。
这一切都很奇怪,诺米遥觉得,他和夏亦航就算久别重逢,也不该是如此的别扭。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也许他会看到夏亦航身边走着另一个人,云淡风轻地点头而过;也许他会对自己仍旧记恨,连见一面都觉得厌恶。甚至、甚至连一见面就*的可能性他都不切实际地妄想过,可像这样,如此不得劲地刻意生疏地相处着,他却从未想过。
或许是因为十年的时光足以改变熟悉的人和事,即使曾经热烈地相爱过,此刻也不敢确定对方的心意。
诺米宵带来的行李很快就收拾完毕,诺米遥帮她提着一个大包,走在妹妹和妹夫的身后。诡异的是,夏亦航从病房出来之后就一直默默地跟随,一路跟到医院的车库。等到诺米遥拉开驾驶座的门,他才开了金口:“你今晚有事吗?”
诺米遥心里一紧,“没有。”
“哦。”夏亦航也没说别的,掉头就走,连告别都没有。
诺米遥余惊未消地上了车,就听见坐在后座的张腾辉疑惑地问他妹妹:“夏医生好奇怪啊,好像很在意你们似的。该不会……”
“难道他是你初恋?”
诺米宵闻言叹气,她还是个少女时遇见过夏亦航这样优秀完美理智的人,珠玉在前,怎么她就看上这么个傻子了呢?
不过说到傻,在她看来,这两个哥哥才是她遇见过最大的傻瓜。明明彼此都放不下对方,为什么还要如此疏离呢?
她看着前座怅然若失地握着方向盘的哥哥,俏丽的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疑惑。
彼时的诺米宵还不明白,正是因为那么放不下对方,所以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下一刻,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第38章 一开始就不该招惹我
这天晚上,诺米遥一回家就开始认真地在电脑上批阅双学位班的作业,不知不觉从6点看到10点,眼睛有些发涩。他站到书房的窗边往外远望,余光扫到一辆停在路灯下分外显眼的黑色吉普。
他不由得一怔,难道夏亦航……
一辆车搅乱了诺米遥本来平静的思绪,他回到电脑前试图继续批阅作业,却始终卡在某篇论文的学生姓名上。夏亦舸,夏亦舸,这名字未免也太像了吧,真是叫人连作业都看不下去!
他猛地站起来,一扣笔记本,披上春夏之交穿的黑色薄外套,一口气往楼下冲。等到从楼梯口出去,微凉的风打在面颊上,他满腔的热血才稍微被浇凉了一些。
他止步不前,夏亦航却早已注意到他,开了车门下来,手揣在长款开衫的兜里,显得人高腿长。两人一句话都不说地对视一会儿,诺米遥终究还是投降,问:“要上去坐坐么?”
夏亦航没有说不,他始终以一种让人感觉瘆得慌的眼神看过来,不管是一前一后等电梯时,还是面对面沉默时。
进到屋子里面,诺米遥才意识到自己很蠢。他请夏亦航上来是要干嘛,旧情人相见来一发?
要不还是喝杯茶吧。
“你的衣服我没有带过来。”夏亦航在沙发上坐下后,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诺米遥忙说:“没事,不用在意。”
夏亦航皱眉,“难道不是下次再带过来?”
尴尬的沉默。近日来夏亦航的种种举动都昭示出一个令诺米遥难以置信的答案,也许,他还在乎着曾经的那份感情。
到底要不要问呢?
诺米遥看着茶杯里氤氲的水汽,有些犹豫不决。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一有机会就要不管不顾地奔向太阳的少年,他和夏亦航也不是当初还未表明心意时的状态。
他曾经做过那样的事,放弃过那么好的人。如今,变得更好的夏亦航回来了,诺米遥不知道贸然说出暧昧的话,是否会再次伤害到他。
见他不说话,夏亦航砰的放下陶瓷杯,唇畔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既然不想要,为什么偏要来招惹我。你应该从一开始就不要理我的,不管我眼里有没有你,你都不该——”
话语戛然而止。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两下,倏然起身之后,径自走向大门。
这猝不及防的谴责让诺米遥的思绪更乱了,他不明白夏亦航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让他从一开始就不要招惹?这难道是在说,从十五年前起,他们俩交朋友、暧昧、走到一起,都是不该的么?
尽管没有想清楚,本能却让诺米遥没有办法看所爱的人就这样走掉,他慌忙追上去,扶住门说了句“等等”。
快要拐到电梯间的夏亦航一下就停了步,诺米遥抓紧机会跑出去,又不敢靠得太近,只在他身后轻轻地说:“对不起,我不想你不开心的。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直接告诉我好么,就是……不要这样不开心。”
那一刹那,他看见夏亦航揣在兜里的手很明显地颤动了一下,连带着那挺拔的背影也摇摇欲坠似的。
半晌,好像过了又一个十年那么久,夏亦航忽然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转身抬手扣住他的后脑勺,把他摁到自己肩头。诺米遥微一抬头,就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上,刚刚好。
“阿遥,你为什么是这样的你呢?”夏亦航的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悲伤,“让我想逃也没有办法。”
虽然被抱住的人是自己,诺米遥却觉得此刻的夏亦航特别易碎,他很想把他缩小、捧起来,永远护在自己心上——如果夏亦航仍旧允许的话。
他们站在楼梯间里拥抱,有点傻乎乎的。诺米遥稍稍退开,抛开忧虑,问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不要走了,跟我回家吧——他本来是想这么问的,然而夏亦航却不等他说完。
“还喜欢我么?”
直截了当的问法,很夏亦航。
诺米遥对上他专注的视线,诚实地点了点头,“一直都是。”
夏亦航微微低头,薄薄的唇贴在他的额头上,模糊不清地呢喃:“至少……是喜欢的。”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遵循本能,无端流逝的宝贵时光令诺米遥对*表达得更为直白,他不去想夏亦航的话语和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因为他已经渴求了这人太久,无论理由是什么,只要能拥抱在一起,就是满足的。
他们亲吻爱抚,如逢甘露般品尝彼此的身体。褪去了青涩的体型显得更有诱惑力了,和所爱之人在情|欲里沉沦的滋味是如此美妙,诺米遥恍惚间竟产生了一种他们从未分开过的错觉,好像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都归于此刻,长久的离别凝于一瞬,埋于尘土。
日上三竿,诺米遥清醒时看着满床的狼藉,只觉收拾之路漫漫。不过和一睁眼就摆在眼前的镜头相比,这还真不算什么。
十年居然还不足以让夏亦航改变这个习惯,而且,昨天他上楼的时候分明没有带着这么夸张的单反。
“一直放在车里,我早上下去拿的。”夏亦航把镜头收起来,吻了吻他的额头。他一直以来都很喜欢这个动作,诺米遥也很喜欢,因为这一刻的夏亦航显得对感情特别虔诚。
周六无事,诺米遥起来后随便扯了件衣服套上,瘫在沙发上看夏亦航走来走去地收拾床单和衣物,全都扔到洗衣机里面之后,他又开始准备午餐——或者说午晚餐,好像忙得停不下来一12 以往的夏亦航绝对没有如此心灵手巧,至少,当时的他只会煎鸡蛋烤面包,绝对不至于做出一桌四菜一汤的丰盛中餐,而且色香味俱全。
诺米遥看着摆在桌上的糖醋排骨、鱼香肉丝、清炒油麦菜和牦汁香菇鸡,再望向夏亦航正端出来的酸菜老鸭汤,觉得自己真是错过了很多很多时光。
“你这一上午究竟是干了多少事?我记得我家冰箱里没有这些食材。”
夏亦航在他对面坐下,瞥了他一眼,低头拿起筷子道:“吃饭。”
“好……”诺米遥觉得这一定不是他的错觉,恕他直言,夏亦航似乎比年少时还要冷漠了。这让他有些惶惶然,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和他相处。岁月是最不留情面的,他不得不承认,爱并不能让横贯在他们中间的时光所造成的隔阂消弭无形。
吃过饭,诺米遥把碗端到水槽里,刚拧开水龙头,就听见门铃被按响的声音。他下意识回头去看,见夏亦航坐在沙发上,随手翻阅他放在茶几上的《经济学人》,没有要去见人的意思。
这一片是学校给的优惠福利房,住了不少老师,认识夏亦航的不在少数。这个时候找上门来,可能是借东西的。诺米遥还不确定夏亦航对他们俩现在的关系是什么看法,看样子他似乎想对熟人避而不见,这也无可厚非。
他打开门,正准备叫出某位同事的名字,却见到他那年过半百的父母笑眯眯地站在门口,大包小包地递过来。
“愣着干什么,快帮妈提进去!”肖女士边说边自顾自地找拖鞋进门,“我跟你爸去你妹妹家里住了两天,还去医院看了趟宝宝。亲家母亲家公说了,要你帮忙起名,说你是孩子的近亲里学历最高的一个,把我说得啊,真是臊得慌。”
诺米遥僵立在门口,“爸,妈,你们来北京,怎么也不跟我说、说——”
“当然是因为你这孩子固执得很!如果不是宵宵跟我们说,我们还不知道亦航回国的事呢!如果提前告诉你,你肯定又要劝我们别来,我才不管呢。”
肖女士穿过门廊往里走,刚到拐角,脚下就一个趔趄,手扶住墙,结结巴巴地道:“亦、亦航。”
夏亦航早就站起来迎接,见到人以后微微一鞠,礼貌地问候:“肖阿姨好,诺叔叔好,好久不见。”
“亦航,是亦航啊!”肖女士像是从慢放状态忽然切换到快进一样,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去,搭着夏亦航的肩膀细细打量,“真是长变了不少啊,比我们阿遥看起来要成熟一些,怎么样,在国外过得好吗?”
“一个人过总是要辛苦一些,不过已经习惯了。”夏亦航请肖女士和诺爸爸坐下,又开启了反客为主模式,好像这不是诺米遥家,而是他家似的。
诺米遥反倒在一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肖女士和夏亦航聊了两句,看他穿一身休闲的家居服,顿时什么都明白了,神清气爽地对儿子一招手,道:“还愣着干什么,去切点水果,我要和亦航好好聊一聊。”
就连诺爸爸也聚精会神地听夏亦航说话,完全没时间搭理从小养大的儿子。诺米遥只能认命,乖乖钻进厨房削水果去了。
第39章 为同居做准备
虽然知道爸妈都对自己的感情生活很担心,但诺米遥并不希望他们对夏亦航表现得过于直白,他担心这会给一向对长辈有礼有节的夏亦航造成负担。
幸好肖女士大约也不想给人留下太急切的印象,只是仔细地询问了夏亦航在美国的生活,还问出不少连诺米遥也不知道的事情。比如他在约翰霍普金斯的医学院读了4年制医学博士md,接着在美国心脏外科排名前三的康奈尔大学医院做住院医师。而在院长准备留他做主治医师的时候,他选择了回国工作。
说到这个话题,诺家父母的表情就微妙了起来。诺米遥怕他们问出什么不该问的问题,急忙打岔道:“那你还真是爱国!”
肖女士扯出一个尴尬的笑,附和道:“是啊,可真不容易。”
“或许吧。”夏亦航眉梢微挑,嘴上虽然说着或许,神情却对这评价不太认同。
肖女士看看儿子,再看看越发心思莫测的夏亦航,直觉这事不能在此时摊开来深究,忙扯了扯诺爸爸的衣袖,道:“我也就是来给阿遥送点东西,大周末的,你们年轻人该玩就玩,别整天闷在家里,出去转转才对身体好。”
“我知道了,肖阿姨。”夏亦航也没挽留,一直把他们送到门口,诺米遥完全丧失了主动权地站在他后面,跟爸妈说:“我过两天去宵宵那儿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