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妈妈挨着木氏坐下2 ,把邵安城和一路上的事儿都讲给主子听,说完被木氏劝下去梳洗休息一番。
银两是够了,趁着卢妈妈休息,木氏把玉珠儿交给甘草,带着白芍去把铺子盘了下来。
今儿谢澈也不在,出门去了,三个哥哥去了学堂子,玉珠儿没事做,甘草问她可想在府中转转,玉珠想起前几日玉兰的事就有些没兴致,摇摇头,干脆自个盘着白嫩的脚丫儿团在床榻上玩。甘草就拿个七巧图过来给玉珠儿玩,自个坐在一旁绣东西,时不时笑眯眯抬头看小主子一眼。
玉珠儿玩了一会儿嫌闷,丢开不玩了,甘草想了下取了个九连环过来给玉珠,“四姑娘,这个有些难玩,您要玩吗?”
玉珠儿认得这是九连环,据说是上至士大夫,下至贩夫走卒都爱玩的东西儿,挺难解开的,九个环套入一柱,需把九个环儿全部解下,这东西可比七巧图好玩多了,也复杂多。七巧图是给她这样的娃娃们玩的,九连环算是给半大少年和成年人玩的东西。
她上辈子忙着学习赚钱,没玩过这东西,觉得稀奇,欢欢喜喜从甘草手中接过来鼓捣起来。
甘草见她欢喜,便由着她玩,继续忙活自己的,她在给小主子绣帕子。过一小会儿,她抬头见小主子还在扒拉那九个环,轻笑道,“四姑娘若是累了便歇息会儿。”
玉珠摇摇头,眼都没抬,继续鼓捣九连环,这东西还真是挺难。
这一玩就到晌午,木氏都带着白芍回来了,见玉珠儿坐在床上鼓捣什么,好奇看了眼,甘草就笑,“四姑娘玩了一上午九连环,都不肯歇着。”
木氏就笑,也没当回事儿,觉得这玩意儿连她都解不开,一个三岁娃娃又如何能解开。走到床榻旁把玉珠儿抱起来,取了她手中的九连环递给甘草,“姣姣儿先不玩了,先去吃了午膳休息下。”
玉珠儿乖巧的任由木氏抱着吃午膳,甘草早就在小厨房做了鸡粥鱼翅,用的鸡胸脯肉跟火腿肉,剁成细茸,加入蛋清鸡汤熬煮出来的,鸡粥细软,入口肥醇,鱼翅软糯,味道鲜的不行。甘草早就给老太太勇毅伯送了份儿过去,这也是木氏吩咐下来的,甭管小厨房做了什么吃食,都要给老太太院中送份去。
木氏也不是偏心的人,给小女儿吃的,自然也给谢澈和几个儿子留了份儿。
玉珠儿把一碗鸡粥鱼翅吃完,还吃了半块厨房送来的鸡蛋烙饼,这才由着甘草擦了脸儿和手午休去。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她就醒过来,木氏早出门整理铺子去,余下甘草在房里伺候着。
见她一醒过来,甘草还没说话呢,玉珠儿指了指桌上的九连环,让甘草递给她。
甘草失笑,也没逆着小主子,取了过来递她。
这次玉珠儿也不急着解,盯着九连环看了足足一刻钟才开始动手,没一会木氏回来,甘草迎了出去,听见木氏在问,“姣姣儿呢?”
甘草笑,“四姑娘还坐床上玩九连环呢,奴婢瞧着四姑娘都有些入了迷。”
“姣姣儿性子还挺倔呢,随了她爹爹的样儿。”木氏也没当回事,挑开帘子进了厢房,一眼就望见小玉团儿一样姣姣坐在床榻中央,旁边摆着已经解开的九连环。
☆、第10章
木氏还当看错了眼,仔细瞧去,那九连环当真被解开一列排开放在柔软丝质的床铺上,还排列的挺整齐的。她就怔了下,回头问跟在身后的甘草,“你,你帮姣姣儿解开的?”
“太太,您说什么?”甘草没太明白三太太的意思,往屋子里一瞅,也看见床榻上排列整齐的九连环,她立刻知晓太太问的是何意思,“太太,这可不是奴婢解开的,奴婢没这样的本事。”方才在屋里她一直低头绣帕子,听见太太回来,也没来得及看小主子一眼就出门迎了去,连小主子是何时解开九连环的都不知,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这九连环的确是小主子解开的,毕竟屋里就两人。
木氏明白过来,哎哟一声,匆忙走到床榻边,把小小的玉人儿抱了起来,“姣姣儿,这可是你解开的?”
玉珠儿就点点头,这东西初时不懂乱解自是解不开的,须得计算好,用公式,和现代魔方差不多,都是需用公式。她点头的空档又把九个环全部套入柱子上。
木氏不眨眼的盯着,等到姣姣儿把九个环串上,她倒吸了口气,手都有些抖,口中喊了好几声姣姣儿。
九连环这东西在这样的时代可不止代表的是玩具,是智慧的象征,若是前几日谢澈同她说姣姣儿学字儿很快,她只当姣姣儿人聪明,眼下三岁的姣姣儿却能解开九连环,这可不仅仅是聪慧,这都成神童了。
木氏激动,抱着玉珠儿连不叠的喊了几声,甘草也是面色发红,给激动的。木氏就想着,都说我儿是个痴傻的,却只是开窍晚,这一开窍,却是绝顶聪明,有颗七窍玲珑心。
玉珠儿那曾想到这么多,一来是心性本就如此,越是难题一样的,她越想办成,如同上一世做生意,多少道坎儿,具是她咬牙坚持下来的。二来也不过想让家人欢喜,她‘傻’了三年,爹娘流了多少泪,眼下开窍,别的太显眼她也不敢,这样的小玩意儿却不会引人注意当成异类,还能让爹娘高兴高兴。
木氏知晓女儿这番神通,也不好意思到处嚷嚷,只在姜安肃散衙回来歇息时同他一讲,姜安肃都忍不住吸口气,问了声,“当真是姣姣解开的?”
木氏点点头,“可不是,那会子厢房就甘草和姣姣儿,甘草出来迎了我,回屋就瞧见姣姣儿把九连环给解开了,我还当是甘草解开的呢,一问也是傻了的,又亲眼瞧着姣姣儿把九连环给串上。”
“这可真真是……”姜安肃也给惊着,却也满心欢喜,女儿如此了得,如何能不喜,“真是老天保佑。”
木氏笑的见牙不见眼,“真真是老天保佑,自上次十五带着姣姣儿去拜了菩萨,抽到福签,就一路好运,可见咱们的姣姣儿真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待初一,我还得去寺庙还愿呢。”
姜安肃跟着点头,“这事儿且也不用到处说,姣姣该如何活还是如何,若是想学东西咱们就应着,不想学也不拘着,总要她自己开心才是。”
木氏也觉如此,只要她的姣姣儿活的肆意就好,别的她才不拘呢。
木氏同姜安肃都不是爱现的人,故此姣姣儿这种天赋也没被传的人尽皆知,就甘草多嘴同白芍白芨说过,两个小丫鬟掩不住喜悦跟别别房的丫鬟们也多嘴说了说,又各自告诉自家院子的主子,没两天,整个勇毅伯府的人都知晓了。
木氏去给老太太请安时,老太太还特意问了声,木氏就没瞒着,老太太感概,夸了姣姣几句,也没特意让木氏把姣姣抱过来解给她看。
没过两日,宫中圣旨就下来,大房的玉宁要进宫选秀。
这个选秀却不是给瑞武帝选秀,而是太子,太子是皇后所出,年十七,身边却连一个妃子都没。瑞武帝就算再不宠皇后和太子,也需为皇家子嗣着想,太子怎么说也是长子,十七还未曾选妃算怎么回事,于是就有了这一次选秀。
瑞武帝的意思是这样,既然你不想找老婆,朕就逼着你找,必须挑选四个出来,随便你让她们做正妃还是侧妃,娶了老婆就成,再不娶,朕都要被人嚼舌根嚼死了。
于是就在所有世家里头选一个适龄的进宫选妃。
一大早伯府就忙碌起来,虽是大房的事儿,陶氏和木氏也要过去帮忙。玉珠儿起的早,用过早膳无事可做,见木氏穿着朱红绣金瓣兰团花褙子,下身浅紫绣折枝梅花裙,头上只简单插一根梅花金簪,她就问,“娘,您去看大姐姐吗?”
木氏对着铜镜整理了下发髻,回身抱起玉珠儿,“是要过去的,你大姐姐今儿进宫选妃,娘过去帮帮忙。”
“娘,我也要去。”玉珠儿眨着水润眸子看着木氏,“我也想看看大姐姐。”
木氏哪里拒的了女儿的话,闻言点点头,让甘草给玉珠儿换了一身鹅黄绣碎花襦裙,天气渐凉,外头罩了丁香紫如意团花锦斗篷,梳了双苞头,两个苞苞上面缠着玉宁给的那一匣子里的浅绿透亮葡萄石珠链。外头起风,怕把她娇娇嫩嫩的皮肤吹裂,擦了香膏子,这是专门给玉珠儿做的香膏子,好闻的果香味。
打扮好,木氏抱着玉珠儿去了大房。
过去时,外头廊庑下站着不少人,二房的陶氏和二姑娘玉香也过来了,见着玉珠儿,陶氏端正面容上有了些笑意,“玉珠也过来了,让二伯母抱抱。”
玉珠儿喊了二伯母,乖巧伸手过去给陶氏抱。
香喷喷的小人儿抱在怀中软软的,陶氏忍不住香了玉珠儿一口,玉香扯扯陶氏衣袖,也闹起来,“母亲,让我也亲四妹妹一下。”
这话缓解大家心中的不安,逗在廊庑下的人都笑起来。
房里的玉宁和林氏却忧心忡忡,玉宁从铜镜中瞧见林氏表情,强忍心中的忐忑,安慰林氏说,“母亲别担心,那么多世家女子,我们勇毅伯府这般光景,想来皇后太子也是看不中的。”她想的不无道理,眼下大家都知皇后太子一派跟穆贵妃一派的斗争,太子选妃,怎么也是要选对他们有助力的,勇毅伯都落败成这样,去了怕也只是凑数的。
林氏叹气,“你这孩子,去了宫中一言一行都要慎行,若再这般胡说,可是要招来杀身之祸的,宫里不比外头,作甚说甚都是被人盯着的,哪怕只是两三日选秀时间也得小心谨慎,可知?”
“母亲,我省得。”玉宁到底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听了这话眼眶都有些红。林氏却知这番话不得不嘱咐,宫里不比府中。
吉时差不多快到,外头还有宫里的嬷嬷等着,林氏帮着玉宁梳妆打扮好,今儿玉宁穿了一身海棠色绣金连理莲纹圆襦裙,外面罩着翠纹织锦羽缎斗篷,梳着凌云髻,发髻间只插一根金步摇。
林氏扶着玉宁走了出去,廊庑上站着不少人,都是府中亲人,宫中的嬷嬷还在正厅等着。
玉宁红着眼眶看着大家。
玉珠儿看着她,乖乖的喊了声大姐姐,玉宁伸手捏捏她肉呼呼的脸颊,面上终于有些笑意。
府中众人都知晓玉宁不愿被选中,这会儿肯定不会说什么祝福的话儿,别的话也是不敢说,怕传了出去惹上祸事。一行人默默送了玉宁去前厅,再由着宫中的嬷嬷扶着出了府上了轿一路朝着宫里头抬去。
勇毅伯府的人站在大门口看了许久,最后还是勇毅伯不耐的挥手发话,“成了,都赶紧进去吧,不是过两天就回来了吗?”
众人对这样的缺心眼也是无话可说,老太太瞪了他一眼,领着众人回了府。
其实府中大部分人都觉玉宁应该不会被选上,这里头水深,皇后太子应当会选一些家世显赫的小姐们,却不想,三日后宫中又下了道圣旨来,姜玉宁被选中了侧妃。
☆、第11章
玉珠儿睡到辰时才醒来,能听见木质山水画屏风后白芍小声的嘀咕,“早上来了圣旨,大姑娘被选做太子侧妃了。”
白芨惊讶问,“当真,这可是好事儿啊。”
这算得什么好事儿,连玉珠儿都知晓大姐姐被选做太子侧妃以后的日子就难了,先不说皇后跟穆贵妃之争,宫中妃子需争宠,没了宠爱就甚都没,他们姜家还是个落魄户,这让大姐姐在宫中如何自处,也就白芨傻甜白,觉得侧妃呀,多么尊贵的身份,肯定是极好的。
白芍哼哼两声,戳了下白芨额头,“浑说什么呢,宫里日子哪有这么好过的,还不如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再要说些什么,甘草推门而入,瞪了两个小丫鬟一眼,“还不赶紧看看小主子醒了没,搁这儿嚼什么舌根子。”
白芍白芨虽喜说悄悄话,却不嚼主人舌根,说的都是京城一些奇事儿或簪缨世家里的闲话儿,具是从大房二房那些小丫鬟口中听来的,没事儿就喜欢站在外头走廊聊几句,玉珠儿也挺喜欢听,知道不少上京人家的事儿。
甘草过去床榻旁,发现小主子已醒,睁着黑葡萄似的眼儿看着她,甘草又忍不住回头瞪了两个小丫鬟一眼,喝斥说,“姑娘醒了都不知,还不快些端了热水进来伺候姑娘梳洗。”
白芍白芨吐吐舌,麻溜出去端了热水进来给小主子梳洗,今儿甘草给小主子拿了件绣金边中衣,外边配着月白交领小褂子,下身烟水百花裙,一双粉色绣花鞋上头还缀着两个白丝球儿。
喂玉珠儿吃过早善,甘草问,“四姑娘想做些什么?奴婢陪您。”
玉珠儿摇头,穿着衣裳坐在床榻上眼巴巴问甘草,“我娘呢。”
“今儿一早府中接了圣旨,太太就过去给大姑娘添妆了,姑娘也想过去吗?”自姑娘开窍后就很粘着太太了。
“我也要去。”玉珠儿朝甘草伸手,要她抱着去。
等甘草把小人儿抱起来,玉珠儿忽然指了指床榻上的红木匣子,“这个也带上。”
“姑娘,您这是……”甘草惊讶,这匣子里装的可是广济大师给的那串佛珠,莫不是真如同她想的那般,姑娘打算……
玉珠儿嘟着嘴巴,“带上吧。”
甘草哪儿敢忤逆小主子的意思,俯身拿了红木匣子交给白芍跟着,让白芨看着院儿,抱着玉珠儿朝着大房走去。过抄手走廊,经几重院落才到了大房的水榭院。之所以叫水榭院是因大房院中有着几口大缸,每年都种着稀有的墨荷,景色动人,然而这也只是以前的光景。
水榭院的丫鬟进去通传了声就出来领着三人进了正厅,里头已站着不少人,具是女眷,木氏也在,大家都坐在交椅上,就连二房的红姨娘和玉兰也过来了。
玉兰脸颊还有些肿着,萎靡不振的缩坐在那儿,听见响动抬头看了眼,发现是玉珠,咬了咬唇没吭声。
“姣姣儿怎得过来了?”木氏起身从甘草怀中接过玉珠儿,又回交椅旁坐下,伸手抚了下女儿白嫩的面颊。
玉珠儿就回头指了指白芍手中的红木匣子,笑眯眯说,“给大姐姐的添妆。”
甘草和白芍心惊了下,没想到小主子真把这佛珠给了大姑娘做添妆。木氏自然也认得这匣子,愣了下,很快回神,笑道:“既然姣姣儿决定了,那就给大姐姐做添妆。”
旁人却不知这匣子里装的什么,只以为是玉珠儿攥的首饰小玩意。
林氏摆摆手,柔声说,“多谢玉珠的好意,不过东西就不必了,你大姐姐知道你心意的。”
玉珠儿却是坚持,软软糯糯的说,“我给大姐姐的。”
木氏让白芍把盒子递给林氏,“姣姣儿给玉宁的,大嫂就拿着吧。”
“你这孩子。”林氏也不好再拒绝,笑着接下。
玉兰想起大姐姐的那一匣子首饰和前几日传出玉珠解开九连环的事儿,轻轻哼了声,没敢让人听见。
红姨娘探了探头看那红木匣子,拿帕子捂嘴笑道,“也不知咱们四姑娘给了大姑娘什么添妆呢,小小人儿倒是知道姐妹情深。”又侧头去问玉珠儿,“小玉珠,你给你大姐姐什么添妆呀,是不是你平日攥的金豆子?”
陶氏撇了红姨娘一眼,心中极不喜她。
“不是金豆子。”玉珠儿娇声说,“姣姣也没金豆子呢。”
这话逗的在场的人都笑起来,木氏轻轻刮了下玉珠儿鼻尖,“姣姣儿这是说娘没给你金豆子呢。”又抬头同林氏笑道,“大嫂不妨看看里面是何物。”
林氏也没太当回事儿,真真就是以为是小姑娘家攥的稀罕物,笑着打开红木匣子,等瞧清楚里面物件,吸了口气,讶然看向玉珠和木氏,“这,这使不得啊。”她真没想到玉珠会把那串佛珠给了玉宁做添妆。
“怎么了这是?”坐在上首的老太太问了声。
林氏取出匣子里的佛珠,“这,玉珠把佛珠给了玉宁做添妆,这可使不得啊。”
“嘶。”红姨娘倒吸了口气,没吭声,有些眼热的看着林氏手中的佛珠,暗暗想着,这东西若是给了玉兰,日后定能给玉兰找一门簪缨世家做亲事。
“这,这……”老太太也是哑然,冲着玉珠儿招招手,让木氏把小玉人儿抱到她面前,“玉珠怎得想到把这个送给大姐姐做添妆?”
在场女眷具知这佛珠的寓意,知这佛珠对大姑娘到底有怎样的帮助,或许有一天还能保大姑娘一命。不仅是对大姑娘,给了在场任何一位姑娘,指不定日后还能得一门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