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氏听闻这番话,也不好再拒绝,把册子收起边说,“若真是想做这营生,定要仔细盘算清楚,我知祁州盛产玉石,上好的翡翠玉石,血玉,羊脂白玉,碧玺玉原石这样的定然是买不起,但别的一些孔雀石,绿松石,橄榄石,黑耀石,青金石,重晶石,红纹石这样的原石价格却很是低,或许可以运一些回来做成首饰贩卖,大嫂,二嫂,你们觉得如何?”
她做过陶瓷生意,便知这种是最节省成本开销,利润也是巨大,且各种玉石原石拳头一块的就能做出不少首饰来,因此也无需运太多玉石回,只需两三筐就够,也是因身上银两不多,只能先运这么些回来。这么点的货在货船上占不很多位置,运费也不会很贵。
木氏知晓身上的银两就一百多两,把自己之前买来的首饰头面当掉凑凑也只能勉强凑个三百多两。且玉宁还拿了这一册子的样稿出来,木氏也知府中现在落魄,大房二房老太太院中都没甚钱,这生意不妨大家一块做,若真让自己吃了独食,就算现在几房相处的好,待以后她赚了银钱,其他几房干看着,再好的关系都能生出间隙来。
至以后赚了银钱,各房做什么营生都成,也不必绑在一起。
木氏沉思一番,就说道,“大嫂二嫂,我想了想,既已决定做这营生,身上的银两怕是不够,想着你们跟母亲若是有多余的银两不如一块做。”
林氏,陶氏跟老太太却有些心动,伯府实在太落魄,她们倒不是想赚钱贪图享受,实在若不再找些营生,再不赚些银两,伯府怕都快撑不下去,最后指不定连这老宅子都要卖掉。
老太太犹豫,“老三家的,这,这怕是不成,毕竟是你的铺子,你想出来的营生。”
木氏笑道,“母亲,你且听我说,我身上的银两想要支撑现在这个营生定然是不够的,不妨大家一块出银两,每月铺子所赚的银两按照出资的银两给你们分成,当然了,这个铺子我来管着,只是给你们分成。”亲兄弟都要明算账,一个铺子也用不着两家管,大房二房老太太只管着收银子就成,一开始就说清楚,这样以后也不会为了铺子各种盈利分成闹开。
老太太便觉这法子可行,见林氏和陶氏都点头,就说,“那就依老三家的,我们能出多少银子,具体事宜甚的,不防明日再具体定夺,今儿大家也都累着了,先回去歇息了吧。”
“等等。”红姨娘突然出声,她咬着唇看着木氏,“二太太,妾,妾身可否也一块入了铺子?”
木氏温和的笑,“若是红姨娘能出银两,自是可以的。”她又哪儿不知二房的情况,别说十两,红姨娘能拿出五两银都不错了。
红姨娘脸色有些难堪,她哪里有银两?二房这样的情况,她又是二太太的婢女收做姨娘的,连个娘家人都不清楚在何处,原先做太太丫鬟时还有例银,做了妾氏就归着老太太管,老太太为节省开支,每月连例银都给的很少很少,吃喝都在府中,玉兰同琩哥儿的开销都是陶氏给着,也就是给些四季衣物,笔墨纸砚甚的,她哪儿存的到钱。
就算把身上所有首饰变卖,能凑出几两银都不太可能。
红姨娘不吭声,老太太就说,“成了,都散了吧。”
木氏从玉宁怀中接过睡熟的玉珠儿,笑着跟女眷们点点头,离开了正堂回了扶云院。
等玉珠儿睁眼已是第二日辰时初,天色大亮,三个丫鬟服侍她梳洗更衣,玉珠儿还惦记昨儿铺子的事儿,就问甘草,“娘卖不卖珠花呀?”
甘草失笑,“卖的,卖的,太太说了,要去祁州运了原石回来做首饰卖呢。”
玉珠儿松口气,这和料想的差不离,木氏之前经营的陶器铺不错,有些生意头脑,遂她稍给了个提醒,木氏就能很快理清楚,且这营生基本不会赔钱,玉石运回来就算不做成首饰,光买原石也能赚一比。
既木氏已决定做甚营生,自会一样样的安排好,也无需玉珠儿操心,她就继续做个甚都不懂的女娃,该吃吃喝喝睡睡。
蔡嬷嬷教着玉宁规矩的同时,三房的三位太太和老太太正在凑银两商讨中,最后老太太,大房二房各凑出一百五十两来,老太太跟大房的银两是真凑的有些艰难,大房刚给玉宁置办好嫁妆,老太太给了不少添妆,这一百五十两几乎是把最后几样拿得出手的首饰给当掉了。
木氏勉强凑了三百多两,统共八百两左右,那些原石不贵,普通的原石几两银子一块儿,这些孔雀石,绿松石,橄榄石,黑耀石,青金石本身就能够瞧见它们美丽的颜色。翡翠白玉血玉原石却不一样,外层被石皮包裹着,想要知道里面是否有玉,玉的水头和种,都是需把外头一层石皮切开,这也是这些玉石贵重的原因之一,因几十块原石都不定能开出一块玉石来。
这些的玉石原石伯府可买不起,一块好几十两上百两的银子,里面还不定有没玉呢。
凑得这些银两,木氏打算给大房二房老太太各一成五的润,又给玉宁一成的利润,她占四成五的,铺子木氏全权拥有,其余三人只有分红权,为免日后起甚间隙,特意写了文书按压下手印生效。
凑够银两,唯一难的点就去谁去祁州运这趟货,她们都是女眷,三房也就一个老奴是男子,年纪遭不住这样的奔波,又不可能女眷亲自去,木氏有些后悔,当初就该找个年轻力壮一些的家生子,现在找怕也是来不及。
不想晚上用过晚膳,谢澈过来见她,同她说这次运货他去,木氏略微思虑一番就同意下来。
一是没人,二来对谢澈也的确放心,他和几个哥儿不一样,不去学堂读书,时间便空余下。在邵安城时,谢澈也跟着几个哥儿们一块读了书的,没几年他便说不想再去学堂,想同姜安肃一块学习,姜安肃也是同意的下来。
于是,这几年谢澈未曾再去学堂,一直跟着姜安肃,每日姜安肃散衙回还会教导他一个时辰的功课,谢澈今年的秋闱并未参加,打算三年后在稳固一些才去的。
歇息时木氏跟姜安肃说了这事儿,姜安肃也同意下来,谢澈也有十三岁,在外历练一番也是应当。
过了两三日,谢澈找到了货船启程出发,没曾想货船也是旧识,正好是程家人的货船,程父得知是姜家要去祁州运玉石回京,特意上门拜访一番,表示会照顾好谢公子,姜安肃也承了他这个情。
谢澈出行那日,木氏抱着玉珠儿把人送到府门前,谢澈为出行方便,穿一身藏青色布衫,却也衬得他身材高大,身形颀长,面如冠玉。玉珠儿心想着,澈哥哥长的可真好看,日后还不定多少姑娘为他得了相思病。
谢澈身旁还跟着一四十来岁长相普通男子,这是大房的家生子,怕谢澈一人上路忙不过来,特意让他跟着能帮上一二。
谢澈望着木氏,温言道,“师母,那我离开了。”
木氏点点头,“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玉珠儿也学,“澈哥哥,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谢澈离开半月后,玉宁嫁进宫里给太子做了侧妃,刚进宫清点嫁妆,这些寒酸的嫁妆被宫女在宫中传开,被人耻笑了一番。这事儿不仅在宫中传开,京城人人得知,一时之间姜府的人都被嘲笑了一番。
林氏心疼女儿在家偷偷哭了两场,对外还得笑眯眯,不能让妯娌跟母亲担忧。
过了两日就是秋闱的日子,大房的瑞哥儿已十七,快要成亲,三年前参加秋闱并未取得成绩,今年也不打算去。三房的瑾哥儿才十一,珣哥儿珀哥儿才八岁,自也不会参加。只有二房的嫡子珩哥儿,学习努力,年十五,条件刚刚好,打算参加秋闱。还有个庶子琩哥儿,年十二,也有读书,陶氏原本打算让琩哥儿三年后在参加。
红姨娘却很心急,逼着琩哥儿今年也参加秋闱,陶氏不好说甚,免得在外落了个欺负阻压庶子的闲话。因琩哥儿也是前十几日决定要参加秋闱,陶氏每日还特意让厨房熬了汤水给他补身体。
这日一大早起来,府中老太太,林氏,陶氏,木氏,红姨娘特意送了珩哥儿同琩哥儿出府。
老太太带着女眷说了几句吉利话,又嘱咐两人好好考不要心急,珩哥儿笑嘻嘻说,“祖母放心,我省得,定会好好考,给祖母挣个诰命回来,让祖母日后也风风光光的做老夫人。”
珩哥儿和姜二老爷却是完全不同,被陶氏教导的很好,嘴甜人善有礼貌。
琩哥儿自幼跟着红姨娘,性子有些怪,不爱说话,这会儿听了老太太话也不吭声,默默站在一旁。
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咱们珩哥儿最有孝心,好好,祖母就等着你给祖母挣个诰命回。”
秋闱既是科举,分为乡试,会试和殿试。乡试既秋闱,因在秋日举行,中举着能在来年春日参加会试,因此会试也叫春闱,春闱考中贡士者可参加殿试。
秋闱每闱三场,每场三昼夜,中间许两次换场,因此要九天七夜,可谓是非常之辛苦,吃喝拉撒都在贡院里,听闻许多考生都没能坚持考到最后还病倒了。
陶氏这几天日日去小佛堂念经抄写经书,盼着儿子能考个名次出来。念着念着陶氏心中也忍不住愤恨,都到这种时候,那人竟还不知回来看望一下儿子,好狠的心,倒不如真真死在外头,让她们母子几人过日子。
玉珠儿每日吃早膳时也在心中嘀咕期盼几句,希望二哥三哥能考个好功名出来。二哥她还是很喜欢,每次见着自己二哥都会给她带些小玩意,编蚱蜢,自己雕刻的笔筒什么的,人是真真的好,至于三哥,玉珠儿其实并不太喜,他总是阴沉沉的,好几次都见他面无表情的,打心底有些怕这个三哥。
九日后,珩哥儿琩哥儿回来,两人瘦了不少,脸色都有些发黄,可见这考试很是很辛苦的。
成绩还许几日才能公布,陶氏就没多问,只让厨房炖羊肉汤,羊肉汤这个季节食用最是滋补,就连玉珠儿也跟着喝了几天。
没几日,成绩公布出来,有官差登门报喜,府中有哥儿中了解元。
☆、第14章
那官差上门报喜,还未来得及说是哪个哥儿,只说着,“恭喜府中哥儿中了解元,”看门老叟闻言,欢天喜地跑进去跟老太太,太太们报喜,老太太一听,喜的差点晕过去,让丫鬟拿了颗静心丸过来服下。
陶氏赶了过来,见着老太太无事,这才问老叟,“可,可有说是哪个哥儿?”她手都有些抖,心里砰砰直跳。
红姨娘也是跟在后面小脚跑来,急的额间全是细汗,见陶氏问了这话儿,也不好再问,眼巴巴看着那老叟。
老叟哎呀一声,跟太太告罪,“是老奴糊涂,竟忘问是哪个哥儿了,那官差还在府门口等着在,可是让老奴过去问了过来答话?”
“不必了。”老太太气顺了不少,满脸喜意,“我们随着一块过去问个明白,再请了那官爷进来喝杯茶水。”
陶氏陪着老太太,身后跟着红姨娘一块去了府门口,不一会林氏,木氏也抱着玉珠儿到了府门口。那官差还等着,见着老太太报了声喜,红姨娘就已满脸焦急的问,“敢问这位官差大哥,是府中哪位哥儿中了解元?可,可是琩哥儿?”
陶氏沉着脸不吭声,老太太也有些不喜,她其实觉得哪个哥儿中了解元都好,毕竟都是姜家子孙。
玉珠儿也是满脸无奈,这红姨娘贼不靠谱。
官差笑眯眯说,“恭喜太太们,是府中二公子姜珩中了解元,姜二公子可真真是才高八斗,彩笔生花。”
陶氏心中那块大石落地,再如何她也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中得头彩。
红姨娘在听闻二公子就僵了脸色,如丧考妣,再也没忍住,捂着脸跑回府中。陶氏只得在问,“官爷,府中另外一个哥儿呢,可有名次?”
官差摇摇头,“因府中二公子中了解元,大人还特意让小的又看了一遍榜,的确是没有的,只有姜二公子中了解元,真真是恭喜太太了。”
对于姜家的事情,这官差也略有所闻,前几日还听闻府中大姑娘嫁进宫中做太子侧妃,嫁妆寒酸的很,这下可好,人家姜家立刻就出了个解元,少年天才,日后前程不可估量。且前些日子姜府最小的姑娘不还抽中福签得了广济大师的佛珠,这姜家以后还不定什么造化。
想到这,官差态度越发的好。
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还请这位官爷进去喝杯茶。”
领着官差进去喝了茶封了红包,全府都知珩哥儿中了解元。
因姜珩中了解元,老太太特意让晚上摆了宴,红姨娘和琩哥儿没来,玉兰也去看望姨娘,老太太脸色就大好看,觉得这般喜庆的日子,一个妾氏还摆起了谱,自己儿子不争气,怪得了谁。
红姨娘这会儿的确气恼着在,在西厢房里哭哭啼啼的跟姜琩说,“你也是和你二哥一道去的学堂学习,为何他考中解元,你却连个名次都无,你让姨娘的脸往哪里搁啊。”
姜琩阴着脸不说话,玉兰扯着红姨娘袖子劝她,“姨娘,姨娘你别伤心了,哥哥只是没考好,况且哥哥比二哥哥可是小了三岁,下次定能考取功名回来。”
红姨娘用帕子擦了泪,拉住一儿一女的手,伤心道,“姨娘只是想琩哥儿有出息些,你不是正房太太肚子里出来的,从姨娘肚里出来委屈了你,也正因为如此,你更要发奋,要让太太瞧瞧你才是有出息的。再者你若能考个功名回,日后有了前程,也能给玉兰找门好亲事,姨娘只是为了你们着想而已。”
“姨娘不哭。”玉兰伸手给红姨娘擦了擦泪,自己也红了眼眶。
眼看着琩哥儿还是一言不语,红姨娘哭着抱住两个孩子。
正堂吃着宴,姜二老爷突然回了,在廊庑下哈哈大笑,惊到偏堂的女眷们。陶氏一听见这人的声音,脸色就拉了下来,老太太脸色也不大好,暗暗骂了句,起身跟女眷们说,“我过去正堂瞧瞧,你们先吃吧。”
玉珠儿看着老太太去了正堂,没一会就回了,脸色有些发青,也不多言什么,坐下让大家继续吃。玉珠儿估摸着应该真是二伯父回了,对于这个二伯父,她还是知道的,听闻府中小丫鬟们说的,说这人很不靠谱,不顾家,在外吃喝玩乐。玉珠想着三房回来也有一个半月,她好似还从未见过这个二伯父,真是有些混蛋的。
吃过宴,老太太让各自回去休息。
翌日一早起,寒流来京,似入了冬,木氏给玉珠儿找了绣花薄袄穿上,系上斗篷,包的严严实实。
甘草用熬了一夜的羊骨高汤做了面条,上头卧了个荷包蛋,玉珠儿吃的香甜,吃了一碗还喝了碗撇了油的羊汤,胃口真是极好。
刚吃罢,白芨匆匆进来,甘草低声喝斥,“太太姑娘还在,这般跑进来成什么样子!”
“奴,奴婢有事要说。”白芨看着像跑的急,气喘吁吁,脸上还一副震惊模样。
木氏对下人还算松散,闻言替玉珠儿整理着下发苞,顺道问了句,“什么事儿?瞧你跑的慌慌张张。”
白芨吸了口气,“太太,是二太太房中的事儿,二老爷给二公子定了门亲事!二太太气的不成,现在老太太都过去了落梅院。”
“什么?”木氏惊讶,“亲事?”却也突然回神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二伯哥昨儿听了珩哥儿中解元就回府,还带了门亲事回,只怕就是冲着珩哥儿的解元回来的。亲事倒无妨,但这二伯哥是个什么人,接触的都是一些稀烂货色,能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儿?
玉珠儿听的目瞪口呆,暗暗想着这二伯可真不靠谱,一听儿子中了解元才回,一回就给儿子定了门亲,定然不是甚好人家。她小小人儿都忍不住叹口气,二哥日后就算有了好前程,可有这么个父亲,还不定整出些啥破事出来。
这算是二房私事,她们没理由过去,木氏在厢房教玉珠儿认字,她学的快,木氏满心欢喜。
午睡后,玉香过来找玉珠儿玩,自玉宁出嫁,玉香从女学回来便无事可做,经常过来找玉珠儿玩,这次来却是气呼呼的,坐下就开始掉眼泪,玉珠无措,伸着白嫩肉乎的手给她擦眼泪,“二姐姐,你莫要哭。”
玉香一听,眼泪掉的更加凶了。
☆、第15章
“二姐姐不哭。”玉珠惶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肉乎的小手抱着玉香去给她擦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