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时候真的很聪明,聪明得让人害怕。”欧阳凌忽然抱住了我,我诧异地说不出话来:“那我难道是……”
“嗬嗬,放心不是你,当初天心的确产下一对孪生子,一个被爷爷送去给了姓沈的那个衣冠禽兽,另一个却不知所踪了,想必恐怕是被天诛带走了。”
“欧阳凌你有什么打算?”事情总算明朗了一些,难怪星痕可以有恃无恐,原来还有个后备的圣女。抬眼看向欧阳凌,他的眉宇间正一点一滴地凝聚着杀戮之色,幽绿的瞳泛着嗜血的光芒,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不好的感觉拂上心头,虽然知道这是万万不该,但还是警惕地看着他,疑心地问道:“你为何要突然告诉我这些?”
“可记得我那夜对你说过的话。”欧阳凌的话如死灰般毫无生气,他很反常。
“欧阳凌?”想挣脱开他的怀抱,可无奈他圈住我的手臂如钢铁一般死死地固定住,他的心跳得很快,呼吸变得仓促起来。
“我们都生错了地方,被人如棋子般摆弄,恐怕除了你没有一个人是真的,死——离开个世界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我时日无多,跟我一起走罢。你我从小便一起长大,死了也做个伴如何?”他在我耳边轻语道,却听得我心惊肉跳,他中毒中糊涂了?!忽见他另一只手从腰间缓缓抽出剑,望着我的眼中有着决绝。哦买呷的!他昏头了,不是玩真地吧!该死的是居然在这时候,我浑身动弹不得,喉咙卡住喊不出声来——
出人意料的是,剑尖在我胸口0.5米处转了方向,朝梁上飞去,不一会儿便有人双指夹着剑锋轻盈如羽,翩然落下,幽如鬼魅。不是别人,正是那我捡来的麻烦。没想到她深藏不露,武功竟然如此之高。
“阁下好功夫。”欧阳凌绷紧了脸,“只是为何偷听我们说话。“
“奴家只是迷路了,”她一脸无害,笑盈盈地过来拉住我的手,“宋姑娘,我们回房吧。”她话还没说完,莫白晔已经□□我们之间,不着痕迹地挡开我们两个人。“还请您考虑下自己的身份,男女有别。”
“男……男的?”我看着眼前一身荷花罗衫的佳人,脖颈有处明显的突起。
“莫相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动情趣诶。这么早戳穿就不好玩了——”他无聊地甩了甩水袖。莫白晔淡定地回道:“世子想玩可以,但是请不要打舍妹的主意。”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有问题,莫白晔刚才叫他什么?惊讶地看向他,发现他的目光也留驻我身上,探究的。
“你是莫白晔妹妹?”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目光尖锐得仿佛要穿透我的灵魂一般。心抖了一下,唉天叹地 ,又平白无故捡了个麻烦的主。真希望莫白晔说我捡的不是啥世子,而是个柿子。
“哈欠!”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他突地打个喷嚏,鼻涕挂了出来。这种滑稽的样子与他的形象很是不搭,我傻了眼。他似乎也觉着有些失态,忙背过身去掩饰狼狈之色。莫白晔毕竟是做大事的人,开口道:“刚才大雨骤至,世子想必也寒气入体了,还是先换身衣衫罢。这里毕竟是不是家里,世子不妨行事低调点,世子乃我朝栋梁,身体安泰也是北辰之福。”
“那北堂睿先谢谢莫相的忠告了,莫相也是。”头痛地看着两人皮笑肉不笑地打着官腔出去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转头瞟了欧阳凌一眼,他脸色有点苍白,脸上却有了点点笑容。想起刚才他那番话,不由得气从中来,怒嗔道:“原来你早知道梁上有人,故意说那番话戏弄我!”还真的吓我不轻。
“事到如今,你都是那么天真。”欧阳凌意味深长地在我后面一叹,“你认为我那番话是假的么?”他倒好,一句话有把我的心提到了半空,后颈重重挨了一下,便眼前一暗,不省人事。
睁开眼睛,自己躺在郊外一块大石头上。“你醒了?”欧阳凌的眸子铺着一层墨绿的灰,正想开口质问他。可是他却捂着胸口半蹲着,脸色苍白,双拳紧握,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你……”始终还是有些不忍,起身端详。
“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欧阳凌无力地笑着,“那夜伤了老头并不在我们的预料之内,我的确差点被天诛控制了,要不是……”他眼里闪过几丝淡淡的温柔,流动着不曾见过的幸福和迷恋。短短的一瞬,我确定一件事:欧阳凌他爱的另有其人。
“刚才碍着别人,现在我就对你直说了,请你不要再靠近天诛和宋家了,上一代纠缠不清的恩怨没有必要牵扯到你这个外人,她说得对,宋家已经铸成了太多的错,怕是一辈子还不清了,你还是快快跟着莫白晔离开这里……”他说着忽然吐了口黑血。
“她怕是躲不掉了。”上次那个古怪的人依在窗前,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全身泛着一股冷洌寒气,眼中充满了杀意,似笑非笑道,“天诛决定要取走性命的人,你认为她能活?”
“休得动她。”欧阳凌虚弱地护在我面前。
“欧阳凌,我唯一不想杀的就是你,重你是条汉子。但是你身后的性命,今天我是取定了,你本来就是已死之人,要不是‘巫先生在你身上种傀儡蛊为你续命,你认为你还会站在这里?劝你最好让开。”他眼神犀利地射向我。
“哼哼,是么?你就有这么有信心。”一直希望自己可以独善其身,可躲了这么久,我乏矣。在欧阳凌略微惊讶的表情下,我从他身后走出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虽然老套了点,不过倒是一番道理。
“噢?”他眼睛精锐地闪了闪,“是么。”他不以为然,可是下一秒,我便如愿地看见了他表情停滞住了。“你!”欧阳凌在身后惊呼。掐了掐自己尖如刀锋般的长甲,把披挂下来的长发甩到身后,眼前的一切如同淹没在一片红海中。是啊,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自从徊魂玉镜里走了一趟之后,我偶然发现自己居然可以控制住自己形态改变,而且隐隐感觉有股力量在体内不停地流窜,叫嚣着想宣泄出来。突发奇想用家里的调息之法试着调整这个气息的运行,就收到了这样的效果。
“你……”
“废话少说,不想死的快给姑奶奶我滚。”先唬唬他再说。那人眼底的流过一丝迷惘,接着肃杀之气散了出来,一言不发地朝我攻来,招招直攻要害,致我于死地。这人的武功也是厉害,半天下来,我们都不分高下。这样打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眉头皱了皱,分了下神,不料被他精光一闪,看准了这个空档,一掌击在我的胸口。
“心心。”欧阳凌焦急喊道。他掌劲惊人,我一个回旋落倒在地,勉强支撑着身体。“我没事。”不甘心地直起身体,慢慢站起身来。看来我低估此人了。而这时他看着自己的手掌,眼神有些松动,好机会。跃地而起,还未待他回神,我就扒下了他……的脸皮?
“沈芊芊。”我呆住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阴晴不定地看着我,那眼神很陌生。我脑袋轰地炸开了,不能动弹。
“住手,”一个纤细的女声从后面传来,“不想他死,就乖乖束手就擒。”回过头,欧阳凌脸色白得几近透明,匕首抵着他的脖子。他背后站着一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该死的,我居然没有发现还有另外一个人。
“你当真要杀我?”欧阳凌惨然一笑,他们认识?这戏剧性的变化来得太快,我来不及消化。“……”那女子沉默,目光平静地越过我,看向欧阳凌,然后重新回到我身上。把匕首再陷得深了些,欧阳凌的雪白的衣襟染上了一朵血花。
“放开他。”沈芊芊阴沉地说道,“谁要你来多管闲事的。”刹那间,女子的眼睛睁了睁,但马上恢复了波澜不惊。“教主的命令,她……”
“少拿星来压我。”沈芊芊懒笑,眸里放出危险的光,“想杀她的是不是星的意思,你我都清楚。”那女子不出声了,缓缓把匕首放了下来。就在我松口气的瞬间,沈芊芊抓起她的手,往欧阳凌心口狠狠一刺,只是未切中要害。
“你……”那白衣女子错愕。
“沈芊芊!你在搞什么!”接住他缓缓倒地的身躯。
“本来以为一切对于你来说太过沉重,你会承受不住,但是我还是看漏了你,你其实比任何一个人都坚强,我可以放心了……”沈芊芊附在我耳边轻声道,“尹星痕下一步会去北辰的华山,你去阻止他,阻止他完成那个阵法。”她说完,一直看着身旁的白衣女子,从未移开过视线,“起身回教。”然后狠狠刺穿欧阳凌胸口。
我猝不及防,震惊到无话可说:“欧阳凌”
“沈芊芊早就没有了。”她背过身,声音有些颤抖,看着我愤恨的眼神,“我讨厌你,你要是没有出现也许一切都不会有人知道,你这个替身宋心心早就代我受罪了,都偏袒你,为何还要关心我,我生死不需要你们关心,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林君莫。”
“是么……”欧阳凌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他自嘲的一笑,朝我叹道,“直到最终,15 芊芊,对不起最多的……也只有你,抱……歉。”他笑着闭上了眼睛,“要是我……也是……真的……那又该有多……心心,不要杀她。”他停住了呼吸,身体冰冷。
“戏看够了?还不走。”沈芊芊冷冷地随另外一个白衣女子离开了。
抱着欧阳凌冰凉的身躯,心已经麻木了,声音并无丝毫的起伏。
没感觉他们是如何离开的,就这样愣愣地背着欧阳凌,走回御剑大门,拖起门环敲了敲。出来开门的是小华。“水……莫姐姐,你回来了,大家正四处找你们诶,你们回来太好了,还有……”他脸上难掩欣喜之色,“洛师姐,被找回来了!宋……姐姐,你,你怎么流泪了?”
“去请……洛门主,说欧阳凌出事了。”说完,胸口抽痛,天旋地转。
不知自己这次昏了多久,醒来之后欧阳凌的尸体已经被火化,骨灰一日前就被老爹带回去了,莫白晔告诉我,他走的时候,托莫白晔告诉我:生死有命,叫我不要内疚。而为了救出洛影,林伯父也受了很重的伤,至于个中原委,他则守口如瓶。整天派人守住我,不允许我出门半步,据下人说,他正准备向现任的门主,也就是明珏辞行。
“啧啧啧——才几日不见,看你憔悴成什么样了。”一个不速之客出现在我的房梁上,宽袍长衫,潇洒俊逸,嘴角挂着笑。“你不穿女装了?”这人还真穿什么就像什么,“世子。”
“连穿几日,腻味了。不过,那个看门的小兄弟看我男装的表情,倒甚是有趣。”小华,我为你默哀,他奇怪地看着我。“可是,为何你都没什么反应?”
“同样道理的事情,惊不了我两回。不知道您这次找我什么事?”
“好事,”他玩味地一笑,“请跟我走一趟。”
“不走。”想也不想就拒绝,“我很累。”
“是么?这恐怕就由不得你了。”他笑得很假,慢慢靠近我。
“既然世子邀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赶紧改口,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停住了脚步,收敛了笑容,高深莫测地斜视我,“聪明。”
☆、卷进争斗
马车一路上下轻微颠簸着,车轮轱辘轱辘转动着。虫声透过窗幔,渐入耳中,就好像声声叹息,为我这命运多舛的人报以深深的同情,可是这份难得的和谐稍后便被一阵阴阳怪气的腔调所破坏。
“一路上还真难得这么安静啊——”北堂睿靠着车厢懒洋洋地打了两个哈欠,睁开眼睛看下旁边正坐的人,见他闭目休憩,接着便不怀好意地瞥了我一眼,这厮看来又要□□了。大腿一沉,那厮的头就这么枕上来了。天杀的,敢吃起老娘豆腐来了!
可是身上的穴道被封住了,武功耍不起来,再加上路上一直暗中跟随着的高手,眼睛正齐刷刷地瞄着这面包大的马车厢,要是我有什么轻举妄动,就好回到地府报道了。附加一条,我可不认为这两个看着人模人样,可其实精的跟狐狸一样的人会怜香惜玉,最多也就对那莫白晔稍微顾忌一下,留住我半口气尚在人间。
出于以上考虑,我忍!转过头继续看车窗。
“还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就是那莫白晔的妹妹,于我想象中的还真是相差甚远啊。”他一嘴轻佻的语气,估计这些古人从未刷过牙,所以话闻着一个比一个臭。
“那真是失礼了。世子殿下——”吸了口气淡淡地回道,我还是有点教养的,“小女子纵使再如何也洗不去一身的江湖气,那像世子女服着装的样子,真可谓风华绝代。”说起这厮的娘还真是绝,就为了一个算命的道士所说的话,让个好端端的北辰平南王的世子穿了二十二年的女装,真让人哭笑不得。
“哎哟!”脑袋被他随身的玉萧重重地敲了下,“跟我说话的时候,不许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阖上眼皮调调姿势,让自己枕的更舒服些。“你不问点什么?很少有人像你这么安静的。”
“懒得问。”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嗬,那也倒是像你这种眼见相处十几年的兄长惨死,至今仍然一脸无事的人——”他冷笑道,“又怎么会对相认才几月的兄长——有所关心?”
“……你想说什么?”跟王家沾上边的人,都不简单。
“应该说你想问什么?”他心情看来不错的样子,“或许我一高兴也就回答了。”这“柿子”跟我玩绕口令?也罢,随他意,思索了一阵,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抓我干什么?”还是问些常人该问的问题好了。
“这话小姐你就说错了,小姐本来就是北辰国的子民,在下等只是送您回家,一到北辰小姐即可恢复自由之身,在下保证。”一旁从未开口的男子说话了。
“三哥,还真是稀奇,你也会主动跟人说话。”北堂睿勾了勾嘴角,“听见三哥的话了?小姐你自下可安心地跟我们回去,而且想必你也看见路上一路有人沿途保护,你不必担心会有歹人出现对你不利。实话说,其实我和三哥跟莫白晔也算得上有些交情,送你回去也只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不过,毕竟你是这里长大的,真的放得下这里的一切?就没有想过手刃杀兄的仇人?”
听罢这话,心底深处也有些茫然,手刃仇人……其实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意义呢?按照墨溪的遗言,星痕这次可能是要去破坏位于北辰西部华山的天脉,完成那个诡异的阵法,深知他确已非前世的他了,于他——痛心疾首。可是和阎王的赌约还在,和星痕的这一世,牵扯到太多太多了。当初冲动许下的约定,恐怕是我如今还在这里的唯一理由了,那个赌约已经成了无形的枷锁,势必要把我和星痕纠结在一起。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而且越来越强烈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阻止他!
“这位朋友的功夫果然了得,居然连王影近卫都发现不了,的确让人佩服。”北堂睿忽然笑道,我心下一惊。
“阁下也非等闲之辈,在下自以为已是万分小心,却不想还是被发现了。”车外忽然有人应声道。这声音我认得,是林君莫。
“不知道这位朋友为何跟着在下?”北堂睿和旁边那个神秘的男子眼神交会了一下,便掀开车幕,探出了身子。我也想起身处去查看,可是旁边的神秘人则按住了我的肩膀,冲我摇头。
“阁下自然知道在下的目的,只要阁下交出车上之人,在下绝对不多做为难。”林君莫的声音冷酷无情,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赫赫,我倒很想知道,这位朋友要如何为难?”只听得北堂睿冷笑几声,车外便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车内这人倒是安然如泰,面不改色地命令车夫道:“继续赶路。”
“是。”车夫大人也倒恭敬地应道,毫不迟疑地甩了下缰绳赶车也。
“他……”
“死不了。”他接着闭目养神。
“哦。”呆呆地应了声,这两人究竟是什么状况?!
晨曦微露,我们连夜赶到了一个小驿站。他眼神示意了下车夫,车夫就进驿站打点了。他转过身,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你在这里等莫言回来,我有事情先走一步。”接着便留下我一人。而之后不久,那车夫回来了,然后便给了我把钥匙,对我说:“主人吩咐莫言,车途劳顿还请小姐好生休息。”原来这位训练有素的车夫叫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