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帮自家人。”一口气喝光了茶,把杯子丢在了地上,笑得理所当然。
“……你变了。”他淡漠地又抿了口茶。
“很多人都这么说……”我不满地嘟了嘟嘴。
“为何?”
“你真的不知道?”我静静地看着他反问道,不信凭他的功力,会听不到我刚才和莫白晔的对话。
“他说得很有道理。”第一次,虽然微乎其微,可我听到了他发自内心的叹息。
“可惜我是个不信道理的妖女,别人都不愿我和你一起,我反而就是偏要嫁你了。”我任性地一笑。
“你会后悔的。”他无动于衷,瞳仁深处不见一丝涟漪。心头一寒,冷下脸站起身来,一把抄起那本黄色的小札,往衣襟里塞好往屋外走去。
迈出门槛那会儿,回头瞪了瞪身后微鄂的男子,我撂起拳头在眼前比了比,阴森地说道:“那就别让我后悔!”我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
我会被这块万年寒冰给气死!!!
压下心头的怒火,缓了缓气,尽力把自己在暴走的边缘拉了回来,我可不想变身而惊到府里的人,弄出什么乱子来。对了,来北辰这么久还没出去逛过——
清了清喉咙,扯开嗓门大声嚷了起来:“戴面具的,不要躲了给我出来,我要逛街!”
“……”话音刚落,一个人便从天而降,向我下跪行礼,不用问了,看这身形,听这吐纳,闻这味道,是上次那个拦住我去药房的人没错了!
“报上姓名。”
“……子清。”估计是假的。
“可有银两?”开门见山。
“……不足三百。”此地无银三百两?那不是很有钱!
“好,走人!”甩甩衣袖,烦恼抛后。
“……”
☆、达成一致
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来来往往的溪流,喧闹繁华的集市,算算日子,貌似很久没有出来逛了。回头望了望快要被大大小小的盒子给淹没的人,不由自主地惊叹他的毅力之强。
“子清阿,要不你先拿这些零碎的东西回府吧?”我“好心”建议,心里巴不得他有多远死多远,我就不相信他怀里多了这些东西,还能优哉游哉地在暗处监视我!
“属下不能从命,负责小姐的安全是属下的责任。”他“衷心”回应道。我咬咬牙,行,你强人!转过头不去理他,心中却暗暗大苦,已经七弯八拐了好几条街了,怎么还甩不掉他?真是比橡皮糖黏的还紧!心烦之际,见前面有家颇气派的首饰店,又不自觉地走了进去。
“姑娘,可有看中什么?”一个四十左右目露精光,肥头大耳的男人,见我盯着这些首饰玉器看了许久,突然□□来说道,这应该是这间店的掌柜了吧。
“那个拿过来我想仔细看看。”我指了指那边的一支白玉兰花簪子。
“姑娘好眼力,这只簪子可是上等的羊脂玉雕工而成,我打保票全王都再也找不着第二支,姑娘您虽然蒙着面,但凭我阅人无数,你那身上透着的灵气,用这根簪子配在姑娘您头上是再适合不过了。”那人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线了,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捧到我面前。
“掌柜的,你还真是会说话。”我不以为然地笑笑,伸过手去。不料另外一只手快我一步,一个丫环模样打扮的女子,不由分说地拿了过去,笑容灿烂地递到身后的少妇面前。
淡淡瞥了那少妇一眼,艳如桃李,霞裙月帔,风姿绰越,?9 簧淼闹楣獗ζ蠢匆彩怯欣赐返娜宋铮还娜肥歉龅氐氐赖赖拿廊恕D巧俑究戳丝呆⒆樱懔说阃贰D歉霭缘姥净泛孟裉焐系粝诒频目模焊咂旱乩吹轿疑肀撸阳⒆拥莸秸乒衩媲懊畎愕乜谖撬档溃骸罢乒竦陌鹄矗颐侨馘锬锫蛄恕!?br /> 那簪子我倒无所谓,不过就这样平白无故被人无视了去,我心里到不乐意了,还没等掌柜的开口,又快一步重新把簪子从她手里夺过来,冷笑道:“你这丫头也太嚣张了,你主子没有教过你‘君子不夺人所好’的道理么?”
“大胆,荣妃娘娘在此,岂容你这等市井小民在此撒野!”那丫头一手叉腰,毫无教养地指着我的脸,今儿算是见识到什么叫狗仗人势了。只是——
“荣妃?”这个名词好像在哪儿听过。
“哼,知道怕了吧。我们荣妃娘娘可是当今太子唯一的侧妃。”那丫鬟恶毒地笑,“敢惹到娘娘的话,必要让娘娘扒了你的皮!”
瞧瞧,什么样的狗就有什么样的主子,看来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扒了我的皮?”不以为然地笑笑,右手执着簪子递到她面前。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要伸手来取,而下一刻我握紧了拳头,把内力灌输于掌上这么用力一捏,摊开手掌时,掌心已经都是粉碎的细末,随风隐入空气之中。刚才还飞扬跋扈的丫头,则一下子惊的跌坐在地上,双唇抖颤,而后面的那群人也脸色大变。拍了拍手,心情舒爽了不少,“子清,付钱。”然后踏出店铺门口。
“站住。”尖细的女声从后面传来。我转过脸,那少妇美眸圆睁,黛眉紧蹙,脸上很是不悦,当她细着嗓子用一种很奇怪的鼻调说“拿下”两个字的时候,我真怀疑她是不是抽风了?不一会儿,少妇身边的十几个家丁把我们团团围住,说这女的是什么娘娘看来确实不假,看这几个夹枪带棍的架势,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过——正合我意。
“子清,这几个人来头不小,武功在我之上。这下惹大祸了,你功夫比我好,快去相府搬些人来,我来拖住他们。”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不行,属下不能丢下小姐。”赫赫,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那你先拖住他们,我先回相府,你应该有能力脱身的吧?”虽然明知是废话,但我还是要“关切”地问一下的。
“是。”他想了一下,说道。
“那我先行一步,在相府等你。”话一说完,我机不可失地施展轻功先闪了。捂嘴窃笑,子清啊子清,老娘就不信甩不掉你!
跑了几条街,鬼使神差地转回了平南王府,很容易地翻过墙进了府。哎,学了这么多年的功夫,也只能做这些小偷小摸的事了。其实我出来,一方面的确是为了解闷消气的。但平复完情绪,突然觉着这是一个大好机会。莫白晔这个哥哥阴晴不定的,万一哪一天,忽然心血来潮把我禁足,那我不是亏了,再者,北堂轩澈他们刚送我回去,肯定料不到我会在第二天又折返回来,精神防备会相对而言松懈一点吧?而且就算一无所获——
我也不想这么早回去看见那块冰!
偷偷地来到书房,我算准了,这个时辰,他们应该都去例行公事,应该不会这么早回来,顺道经过厨房的拿了几样点心,一屁股坐到了书案下,抖了抖掩在上面的青绿色缎子桌布,把自己遮了起来,耐心地守株待兔。
一段时间过去了,在我连打了几个呵欠,恹恹欲睡的时候,人终于来了。
“三哥你怎么看……”
听到北堂睿的声音,我打起了精神,突然想要是这个时候现身的话,也不知道是否会下他们一跳,其实我是很想看看的,不过考虑到后果的严重性,这念头也就散了,毕竟俺还有正经事要做是不?
“都很难理解。”这是北堂轩浩的声音,“皇兄,你确定她信了我们说的?”嗄,如果你是指我的话,那很不好意思哩,偶一句都没信。
“嗬嗬,她的确很难捉摸。看来在万佛寺,我们还是出了些破绽。”北堂轩澈啊,你终于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你的演技一流啊,如果没俺上辈子欠下的情债,俺说不定就中招被你痴情和超脱的假象给忽悠住,激动地信你信到骨头里了。
“哼,还真枉费我和三哥在驿站的那场。”哎,就知道你们狐狸一样奸诈的人,是不会犯隔墙有耳的低级错误的。
“她古灵精怪的,我倒是觉得,这样瞒着她反而适得其反。她也是无辜被牵扯进来,不如……”北堂轩澈,你还是有点良心的。
“皇兄,此言差矣。当年三兄弟之中,欣怡的确曾有情于你,后来谁也没想到她一柔弱女子竟然会想与莫言私奔,你一时间成了所有人的笑柄,却还是放过了莫言,让他追随你左右。而欣怡……她却莫名由此生出恨意,弃原来婚约,嫁与轩齐,之后又离奇暴毙。事隔几年,居然又出现了一个和她完全一样的女子,而且性格也有几分相似。你说,这会不会是莫白晔玩的把戏?我素闻江湖上有种很邪门的药物,可以控制人的思想,使之忘记过去的种种……”
嗄?不是吧,老大,我记得已经强调过很多遍了——我和欣怡不是同个人呐。你想象力也忒丰富了吧?可惜你咋没想到正确的那点上去,顿时额头上挂下庐山瀑布汗——
“不会的,一个人的记忆有可能改变。但是眼睛里透出的神韵是不会变的。她的眼神没有欣怡那种温柔婉约,楚怜灵动的特质。”丫的,难道我目露凶光,凶神恶煞不成?
“那她……”北堂轩浩带着疑问。
“她的眼神倒像猫儿,表面看则温顺愚憨,若到夜深人静,则精光闪现,令人防不胜防。”说着,感觉有人敲了几下桌子,“小猫儿,桌下的老鼠是否抓到?你的猫儿尾巴露出来了。”低头看了看,瞥见裙子的一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桌角夹到外面去了,古代的长裙害人不浅阿。
“切,被你发现了。”若无其事地掀开桌布,从下面钻了出来,掸去身上的灰尘。
“你——”
“宋心颖,你最好有个解释。”
“想要这个北辰天下么?”忽略掉旁边的那两个人,直直地看向北堂轩澈,说出了另一个埋在心中的秘密,“才几日,你身上的龙气有增无减哦。”
不同于另外两个的惊讶表情,他眉目含笑,目光如炬,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淡定从容。
“洗耳恭听。”
其实一直奇怪,初见时,为何会被他震撼,心中产生迷惑,误把他身上那种气质给佛化,自己阅人无数,具有仙骨的人又不是没有见过?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散发的不是超然脱红尘绝然于世的纯灵之气,而是高高在上睥睨天下运筹帷幄的君王之尊。之所以会看错,也许是因为当时身处佛堂的关系,加上他本身的儒雅温玉般的品性浑合龙气所致。
所以到最后,他一定会赢,我不打没把握的战。
夜半时分,偷偷溜回了左相府。
“你舍得回来了。到哪里逛了?”看着眼前悠闲品茗的两位,不禁哀叹世事难料,谁能想得到早上还针锋相对的两人,可以这么“和谐”地坐我房间里,一个俨然一副审讯犯人的姿态,另一个则讳莫如深。
“去平南王府了。”也懒得诡辩,大大咧咧地找张椅子坐下,坦白交待。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莫白晔眼神飞快地闪了闪。
“我想去偷右相手中的兵符。”想了想,还是老实点好了,“不然去盗太子的虎印也行。”哎,这辈子学了武反而没少做那些鸡鸣狗盗,顺手牵羊的事。
一个杯子迎面飞来,我接。额,好烫!!!
“胡闹。”莫白晔冷着个脸来到我跟前,捏住了我的脸颊用力一拉,痛得我哭爹喊娘。喏喏,又要摆臭哥哥的架子了,脸就跟臭豆腐没啥两样。
“你以为太子府和右相府是你家是么?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他笑得格外亲切,一排阴森森的白牙,就这么暴露在我面前,而他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
“雨果俄车过拉涅?(翻译:如果我成功了呢?)”这个动作怎么感觉这么眼熟?!
“很天真。”淡然。
“不可能。”轻蔑。
“……”这两人,无语。眼珠子咕噜一转,心里有了主意:“那我们来打个赌,如果我成功了,事情结束之后,你们两个各自都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要是我输了,我则同样答应你们一个要求,决不食言,如何?”两人面面相视,不予回答。
“切,”拍开莫白晔的爪子,揉了揉脸颊,涨红了脸,很是激动地说道,“还以为你们多厉害的,连接个女人的赌约都不敢,你们还是不是男人?什么教主,什么左相,还报仇哩,干脆是统统回老家种菜好了!”斜了他们一眼,百分之一百的嘲讽口气,一头栽倒在床上。
“一言为定。”两个坚定地异口同声,我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俩默契倒是培养得蛮快。难道是同为复仇者产生的惺惺相惜?狂汗,那我咋办!晕倒,想哪儿去了?甩了甩头,PIA飞这可笑的念头。可忽然脖子被人一点,倦意排山倒海般袭来,慢慢闭上了眼睛,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朦朦胧胧中似乎听到他们两个的声音,可是眼皮好重睁不开。迷迷糊糊地只听进了这么一段——
“既然身体已无大碍,尹教主为何还不离开?”
“有些事情尚未解决。”
“有关舍妹的?”
“……”
“莫某猜对了?阁下自从醒来之后,对舍妹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
“莫相多心了,星痕留与这里是要等另外一个人的出现。”
“何人?”
“莫相要想知道,可以去问令妹。”
“……这是自然。”
……
……
好困——你们留着明天说,让我多听两句行不。
作者有话要说: 拖了这么久,也的确是时候让他慢慢恢复前世记忆了。
☆、夫子变身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可我怎么也睡不着了,恹恹然起来梳洗,顶了两个很重的黑眼圈,一开房门,便看见一袭青衣漠然地杵在廊道的木栏前,默默地朝天际那端看去,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是尽头那一片昏暗的天。浓墨般的瞳不复平日的冰冷,平静得孤寂,孤寂得让我心疼。
“你看什么,这么入神?”轻轻地唤他。
“……”他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不作回答。
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还是那惯用的态度,不过我也习惯了。其实醒来的时候不见他,心里也怪紧张的,总算是松了口气。轻快地走到他身边,兴致盎然地和他一起杵着。
“以前和你一起住的时候,见你天天夜晚在院子里吹风的时候,就想问你了。这天空就这么好看么,看你好像要把天望出个洞来一样?还是你在练啥高深的功夫,以备以后以眼杀人?”我向他挤眉弄眼说道。
“……”他毫无反应,一阵冷风吹过,这个笑话是有点冷,不由地偏过头,干笑了几声:“赫赫,你还是一点没变俄,幽默感没有见长。”
“你……”别过头,不去看他的表情,“很讨厌我么?”
一片压抑的沉默——
“不干净。”他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突然感觉头部一阵眩晕,无力地按了按太阳穴,他的话真是越来越深奥了:“你说啥?”
他依旧望着天,嘴角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黑亮的星眸中溢出一丝魔魅的红线,诡异的妖冶。更让我心惊的是,居然看见了他周身萦绕着一团黑中带紫薄雾,而这雾似曾相识,脑海闪现出一双魅惑众生的紫眸。
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眼神不再似刚才般寂寥,红光在他眼中汇聚缠绕,产生了一双火红的瞳,红色的瞳倒映着我的身影,他唇边的笑意开始变得嗜血残暴。沉重强烈的危机感突如其来,一个红色的惊叹号华丽丽地印在脑袋里:他走火入魔了!
还来不及反应,原本抓着他衣服的手,片刻间被他反手钳制住。他的双目变得妖异般血红血红,他修长而又冰冷的手指滑过脖子,掐住了我的咽喉,我喘不上气来。
“放,放……手。”呼吸有点艰难,力量悬殊不能挣脱开来,只能用脚使劲地踢着他。世事难料,难道我命不久矣?
“放开她!”一个满带怒意的声音响起,子清啊,我咋从来没有发觉你的声音原来这么好听?还……有点耳熟。
“不自量力。”星痕冷笑一声,松开了手掌,我贪婪地吸着空气,而星痕摊开手掌,在掌心汇聚剑气,考虑到子清虽然武功在我之上,但却还远不是星痕的对手。
“住手!”冲到他们两个中间,而此时星痕凝聚的那道剑气已经释放出来,闪着光芒的白色剑光凌厉地迎面飞来,我本能地用手护住了眼睛。胸口一痛,我感觉好像什么东西碎了。巍巍颤颤地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