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瑾轻轻地摇摇头,驱散开心里因为原主的记忆,一时而生的怅惘迷茫,重新冷静镇定下来。
“槐叔来了,快快请坐。”彭瑾站起来,亲切又有礼地笑着请彭槐坐下,拈了记忆中原主和彭瑜两兄妹对彭槐的称呼来用。
彭槐虽然是彭永新用两升米换回来的长随,但是彭永新当时只是出于救助同乡的善念,所以并未把彭槐当成严格意义上的下人来看,后来还嘱咐一双儿女要善待尊重彭槐,所以原主和彭瑜,一直都是这么称呼彭槐的。
不论彭槐是一个普通的长随时,还是他成为彭府的大管事后。
彭槐看着眼前笑得明媚,举止得体的彭瑾,一时有些晃神,何时那个天真烂漫、恣意骄纵、暖心可爱的小姑娘,眨眼间便长成了一个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的官家奶奶了!
真是时光飞逝、日月如梭!
而他自己,也已经有了小孙子。
原主遭逢木丧悲痛过度,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之后就几乎没怎么见过彭槐,即便是见了,也不过是点点头权作打招呼罢了,所以彭槐对于眼前大变模样的彭瑾,只有感慨唏嘘,却并没有起疑,倒是免去了彭瑾后来而生的“曝光”的担心。
彭槐恪守本分,一如既往地对彭瑾弯腰拱手见了礼,这才顺意坐在彭瑾指的椅子上。
云雾笑着,殷勤欢快地奉了茶水和点心。
彭槐为人热心周到,没有丝毫大管事盛气凌人的架子,一向很得彭府下人们的喜欢和尊敬。
彭瑾忧心刘识的事情有变,也不过多地寒暄,先是谢了彭槐近日的帮助,接着就直奔主题:“槐叔亲自来,是不是事情有变,三爷他……”
“姑爷没事,姑奶奶不用担心。”彭槐笑着打断彭瑾的话,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谁实话,见到彭瑾现在已经走出了母亲早逝的阴霾,脸上重新挂上了微笑,人也变得进退有度,从容淡定,还这么关心刘识,夫妻生活美满幸福,彭槐心里甚是欣慰。
彭槐感激彭永新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么多年来便兢兢业业地服侍主人一家老小,对于自小嘴甜可爱的彭瑾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要不然,谁见过哪家出过家门的姑奶奶,一年到头的也未必去娘家两趟,却冷不丁地就连连请娘家独断大权的大管事帮忙,大管事还二话不说,就万事竭尽心力的!
“那槐叔这次来是?”彭瑾闻言放了心,又不理解既然刘识没事,彭槐只要派个小厮来传话就行了,为什么还要亲自跑一趟。
“这一来,是想要亲自向姑奶奶报平安,免得姑奶奶为了姑爷的事寝食难安。”彭槐笑着解释道,“二来嘛,是想要和姑奶奶说说灯笼巷那座三进宅院的事。”
彭瑾点点头,不问宅院,先问了刘识在大理寺监牢里的情况。
彭槐答道:“有圣命在上头押着,谁也不敢冒着藐视圣命的大罪,为了一点子钱财就放人进去探视,不仅是三爷,其他的请愿学子也一样。不过,法理不过人情,只要路子走对了,打听点消息还是可以的。
三爷他们如今虽说是受圣命被关押在大理寺的监牢里,但是并没有遭受到任何的刑讯逼供,只是一日三餐地伺候着,不让他们出去罢了。三爷他们大概也猜到了圣上此举的意图,倒是没有人闹事,一个个地每日在牢里诗文唱和,倒像是开诗会文会一般,自在随意。”(未完待续。)
第144章 筹备
把阴森冷酷的监牢硬生生弄成阳春盛景下的诗文茶会,坐牢坐得这么从容淡静、潇洒自适,也是没谁了。
听彭槐这么说,彭瑾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这才又问起彭槐此次亲至的另一桩缘由来,道:“那灯笼巷的三进宅院的事,是怎么回事?是宅子有什么不对吗?”
彭瑾问得委婉。
古人选址建宅,最是讲求风水地势,总求能够趋吉避凶,聚财旺势,绵延后辈子孙,最怕是遇到凶宅煞地,到时候别说钱财运势了,连人身安全都没有保证。
彭槐是不是打听到了什么她先前没有打探到的消息,其实灯笼巷的那座三进宅院是大凶之地,或许,宅院里先前还出过命案,见过血光?
彭瑾一阵胡思乱想,脸色也凝重起来。
彭槐见状知道彭瑾想岔了,忙开口解释道:“那宅子没有什么不对。只是昨天听了云雾说起宅院的事,晚间我就趁空去打听了一下,觉得要在两天之内拾掇好,赶在九月初十就搬进去,只怕会很赶。又怕姑奶奶遇到难事不好意思开口请娘家人帮忙,就毛遂自荐,自己来了。”
彭槐的一席话,让彭瑾心底一暖,感动得鼻头都有些酸酸的。
在人情冷漠、充满算计的诚意伯府生活得久了,才知道彭槐这样善意是多么地难得和温暖。
“多谢槐叔。”彭瑾诚挚地道了谢,坦诚道,“槐叔若是今日不来,我确实不好意思拿这些琐事去麻烦你。父亲和大哥长年离家在外,大嫂跟随伺候,家里家外的一切大小事项,全都是你一个人在操持劳碌,就够你受累的。我又怎么好意思再给你添麻烦呢。”
“姑奶奶就是心善!”彭槐呵呵笑道,“老爷对我恩同再造,我这条命就是彭家的!为姑奶奶做事,本来就是职分所应当的!姑奶奶何需不好意思。姑奶奶若是信得过我,不如就把修整灯笼巷宅院的事交给我去办?等到九月初十,我保证姑奶奶一准能满意地搬过去住。”
彭槐都这么热心了,彭瑾只有感谢的份儿,哪里还会拒绝他的好意。
“那就有劳槐叔了!”彭瑾笑着说,“把这件事交给槐叔,我是一百个放心!”
彭槐做了这么多年的大管事,修整宅院这等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云雾,去把房契拿来给槐叔,免得有人见他不是诚意伯府的人,就恶意为难。”彭瑾又吩咐云雾道。
把房契交给彭槐,这已是对他极大的信任和倚重了。
要知道,此事的房屋所有权还没有规范,甚至还出过乡间恶霸伪造房契撵走房主的恶劣先例。
要不然,诚意伯府也不会定下房屋、田庄、铺子之类的大宗财产,在分家划分时,一定要到官府过户登记造册备案,以防日后扯皮纠纷。
现在彭瑾这么轻易地就把房契交给彭槐,可见是丝毫没有疑心过彭槐会借机将宅院据为己有。
要知道,彭槐可不是云雾,卖身契还捏在彭瑾的手里,走到哪里都是彭瑾的人。
当初彭永新为了表达他只是出于善意的救助,根本没有把彭槐这个同乡当做下人看待,一直都没有让彭槐签订卖身契。
也就是说,彭槐是个自由的人,彭瑾并没有卖身契之类的利器能拿捏住他。
虽然彭槐肯定不会为了一所三进的宅院就舍弃他多年来在彭府打拼的一切,但是彭瑾这么做,还是让彭槐很感动。
果然,不论如何成长,如何变化,彭瑾还是那个彭瑾,善良真诚。
“谢姑奶奶信任!”彭槐笑得开怀,保证道,“我绝对不会让姑奶奶失望的。”
彭瑾挥挥手,笑道:“槐叔不用立军令状。我这么做,也是想要把云雾留下来,替我收拾箱笼。这几年小库房一直都是她在打点,就是我自己,一看也得傻眼,摸不着头脑。”
彭瑾自嘲的哀叹,让屋子里的气氛重新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彭槐看看天色不早了,修整灯笼巷三进宅院的工程量又大,便起身告辞道:“那我就先告辞了。赶着天色,赶紧地把该采买的东西,该请的人手都准备齐整了,尽早开工,早日宅院修整好,姑奶奶也好早日搬进去住。”
要彭槐说,彭瑾又不是没有陪嫁的宅子,早就该搬出去躲清静,安安生生过自己的小日子了。省得跟诚意伯府这帮人纠缠不清,徒然受累。
“那我就不多留槐叔了。”彭瑾站起来笑道,亲自将彭槐一路送出了院子,又吩咐了云雾送彭槐出府,将这才转身回屋,等着云雾回来收拾箱笼。
不得不说,彭永新真的很疼爱这唯一的女儿,彭瑾看着收拾了大半天,整理了一二十只大箱笼,却还没能把小库房腾空一半,不知道是第几次感慨道。
好在跟去灯笼巷的丫鬟婆子们早就把她们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人手充足,到明天估计就能收拾得差不多,随时可以搬家了。
快晌午时,刘妈妈和芳儿腾出手来,去给彭瑾做了鸡汤面叶,另又做了时蔬清炒和水晶鱼片。
万事顺遂,心情大好的彭瑾连吃了两碗鸡汤面叶,蔬菜和鱼片也吃了不少。
一个没留意就吃多了,胃里撑得慌,好在忍了又忍,最终没有吐出来。
收拾箱笼的事自有云雾负责指挥照看,彭瑾便分头行动,抓紧时间将随去灯笼巷的丫鬟婆子的卖身契都找出来,到崔氏那里交割完毕,背了案,都划归到三房名下。
巴不得三房赶紧搬出诚意伯府,别走晚了再连累了伯府的崔氏,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为难彭瑾,爽快地放了人,就连对先前她安插在揖翠院的钉子刘妈妈,也不过是多问了两句,并未阻拦。
想想也是,刘妈妈这样“背主”的奴婢,崔氏哪里还敢用。
等到傍晚时分,这些人就都已经清楚明白地划到三房的名下,生死都同诚意伯府再也没有任何的干系。(未完待续。)
第145章 端倪(月票110加更)
随去灯笼巷的丫鬟婆子,除了其中的两个小丫鬟是家生子之外,大多都是签了一定年限的卖身契的,从一年到十年不等,和诚意伯府关系不深。
这样的人,用起来才放心。
至于那两个家生子的小丫鬟,彭瑾也都查清楚了,得知她们不是府中什么人的眼线,也暂且放宽了心。
本来嘛,上回借着惩治碧螺的事,把别有居心的人撵出去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本来就多是些背景简单之人。
正好,这回也不用多费事了。
晚饭前,已经出府的福生嫂又罕见地折了回来,一脸郑重地说是有要事要禀报。
彭瑾直觉和闵柔那三十两金子制物的来路有关,屏退左右,在抱厦见了她。
“这么晚了,你又折回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彭瑾开口问道。
福生嫂向彭瑾行了礼问过安,不出所料地答道:“是和表小姐有关。今天表小姐去了宝华楼,从早到晚地一整天都赖在那里不走,说是不想要预定的那块丛石幽兰的玉佩了,让宝华楼把之前交付的金子还给她。”
彭瑾点点头,这也在意料之中,刘识“获罪”被关押进来大理寺,别说是前程了,生死都不好预料,闵柔那样精于算计、不肯吃亏的人,肯定不愿意为了这样的刘识白白地浪费这么一大笔钱财。
“宝华楼没有同意。”彭瑾开口道,不是询问,只是陈述。
要不然,闵柔也不会赖在宝华楼一整天了。
福生嫂点点头,说:“奶奶猜的没错。最后,还是宝华楼要关门歇业了,直接派了护院出来撵人,表小姐怕挨打,又怕闹开了丢人,这才不甘不愿地离开的。福生今天一直都被大师傅盯着学习雕琢玉器,从早到晚的都没有机会出匠室,所以很晚才得到这个消息。”
这是在解释,为什么福生这么晚了才经由她把消息传进来。
彭瑾点点头,表示接受福生嫂的解释,没有再继续追究福生迟报这件事。
“你一会儿去把这件事告诉小梅,让她自己斟酌。”彭瑾吩咐道,“往后凡是和这件事有关的消息,你都直接报给小梅知道,得空了再来跟我报备一声就是,免得耽误正事。”
既然这件事已经交给了小梅去做,那彭瑾就给她充分的信任和自主权。
闵柔既然着急取回这笔金子制物,那就说明,这些钱财的来路只怕有问题。小梅得了这个消息,也能更快地查明真相。
福生嫂便告了退,自去找小梅传递消息。
忙碌了一天,彭瑾也累了,晚饭后,散了会儿步,又梳洗完毕,和肚子里的宝宝例行说了“晚安”,便躺下歇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的小梅就一脸喜色地进来给彭瑾问安。
彭瑾刚刚起床,正把乌发随意盘在脑后,准备换好衣服在屋里走两步,伸伸胳膊动动腿,清醒提神,强身健体。
见小梅一脸欢快地行礼问安,彭瑾看着晨光微曦的东天,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可是有什么喜事?看把你给高兴的!”
小梅笑着上前,和云雾一起帮彭瑾穿衣系带,欢快地回道:“是不是喜事的奴婢不敢断定,但奴婢肯定,这是一件可乐的事!”
“别卖关子,快快说来!”云雾轻轻地拍了一下小梅的肩,笑着催促道。
小梅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彭瑾,道:“就是奴婢不说,奶奶肯定也猜得出来是和谁有关!”
想到昨天傍晚福生嫂传来的消息,彭瑾顿了顿,笑道:“不会是闵柔又闹出什么笑话来了吧?和那三十两金子制物的来路有关!”
“奶奶料事如神!”小梅不失时机地拍了一记马屁。
“你个马屁精!”云雾笑着点了一下小梅的额头,没有好气地说,“什么可乐的事,你还不赶紧地说出来,让我们也乐呵乐呵!”
小梅见好就收,眉开眼笑又秘密切切地小声回道:“表小姐去偷了老太太的库房!”
“什么?!”
“什么?!”
饶是彭瑾和云雾早有准备,还是被小梅的这一记重弹给惊到了,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她有这胆子?!”彭瑾压低了声音,满脸的不可置信。
闵柔是谁,那就是一枚任由闵氏摆布的棋子,只会听命行事的应声虫罢了!
这样的人,敢去偷闵氏的库房?
真是让人惊掉下巴!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小梅一脸这根本就不稀奇的模样,低声解释道,“在宝华楼定制上好的玉佩,花费极高。表小姐定制的那块丛石幽兰的玉佩,所费绝不低于三百两。这么多的银子,表小姐一个前来投奔的孤女哪里能拿得出来?自然只能依靠老太太了!”
而闵氏的小气吝啬,在诚意伯府并不是一个秘密。
要是闵柔跟她要三两,甚至是三十两银子,都还有成功的可能。
但是三百两,连提都不用提,肯定没戏!
到头来,估计还得白吃一顿挂落!
走投无路的闵柔,万般无奈之下铤而走险,去盗取闵氏的库房,也不是不可能。
“这件事,她应该做的极为隐秘才是。你是怎么查到的?”彭瑾笑问道,语气满是赞赏。
小梅既骄傲,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开始只是查到表小姐曾经接触过看守老太太库房的陈妈妈,还给了她不少钱。陈妈妈那人,狗肚子里盛不了二两香油,和人吃酒时,不小心说漏了嘴,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说是表小姐赏她的喝酒钱。
昨天傍晚,福生嫂又来说了表小姐一整天都赖在宝华楼不走,强求退款的事。奴婢觉得事情不对劲,就仔细地梳理了一番,又想法子买通了这两天接触过表小姐的人,才慢慢猜测出了事情的真相——表小姐定制玉佩交付的那三十两金子制物,只怕就是从老太太库房里偷出来的!”
这只是小梅的推测,虽然极有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但是却不足以把闵柔扳倒,让她再也不能来打扰三房平静安乐的生活。
“有证据吗?”彭瑾沉声问道。(未完待续。)
第146章 人情(月票120加更)
小梅摇摇头,但是一脸肯定地说道:“奴婢敢百分之百肯定,那三十两金子制物就是出自老太太的库房。只是,陈妈妈这人虽然没什么心眼城府,但是这件事情涉及到她的前程性命,要想从她嘴里打探出真相来,只怕是不容易。”
主要是,三房搬家在即,也没有功夫在这件事上过多地耽搁工夫。
而等三房搬出了诚意伯府,再想要调查清楚这件事,就不容易了。
小梅之所以这么一大早的就来禀报这个喜讯,一是大清早的逗个乐,二来,也是想请彭瑾拿个主意,到底要不要继续追查,又要如何追查下去。
彭瑾思索片刻,抬头对小梅说道:“早饭后,去请了珍珠过来。”
自打金珠被打发到北郊的小庄子之后,珍珠就全面接管了她的工作,其中有一项重中之重,就是看守闵氏的库房。而闵氏为人又贪财吝啬,所以负责此项工作的珍珠,对于闵氏库房里有多少东西,应该最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