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知道闵柔那三十两金子制物到底是不是从闵氏库房里偷出来的,只要找了珍珠来对账,就一清二楚了。
云雾和小梅猜到彭瑾的打算,不禁面面相觑,迟疑着劝说道:“这样好吗?珍珠可是老太太的人。”
“不管她是谁的人,首先想的都是保住她自己。”彭瑾解释道,“库房失窃这样的大事,一旦查出来,不管是谁神的手,掌管库房的珍珠都绝对免不了一顿责罚。以老太太的为人,又有金珠犯事在前,只怕这责罚绝对不会轻了。
此时咱们把这个消息递给她,那可是天大的恩情,她只有配合着咱们行事,想法子洗刷她自己的冤屈的道理,绝对不会和咱们作对,袒护陷她于不义的闵柔,或是向责罚她的老太太通风报信的。”
还有一个原因,彭瑾没有告诉云雾和小梅,那就是她不想欠珍珠的人情。
先前王氏故意吩咐何妈妈和文妈妈两人散布谣言,恶意中伤刘识,惹得闵氏和崔氏大为不悦,要强行给刘识纳妾,以免刘识继续在外头眠花宿柳,厮混胡闹,败坏了诚意伯府的名声,影响了刘克竟和刘诚、刘让两兄弟的前程。
当时闵氏是派珍珠来揖翠院传的话,要彭瑾去一趟荣寿堂。
珍珠一时好心,提点了彭瑾一句,说是崔氏也在,让彭瑾意识到罕见的两大巨头聚首,绝无好宴,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当然,即便是没有珍珠的那一句提醒,彭瑾相机行事,也未必不能躲开闵氏和崔氏的这场联手逼迫。
但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彭瑾是个恩怨分明的,既然珍珠出于善意帮了她一次,那她就投桃报李,回报给珍珠一份更大的礼物。
正好,了结和诚意伯府一切人物的恩怨情仇,了无牵挂地搬到灯笼巷去住,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云雾和小梅听罢彭瑾的解释,深以为然,在如此仓促的时间里,联手珍珠一起查清楚这件事,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奴婢明白了。”小梅应下差事,自去准备不提。
等到福生嫂进府,给她梳头打扮停当,彭瑾一脸郑重地交代道:“福生嫂,你即刻去跑一趟宝华楼,告诉福生,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决不能让闵柔交付的那笔金子制物再流通到别的地方,或是重新熔铸打造。”
那可是指正闵柔盗窃最强有力的证据,决不能被销毁了。
福生嫂知道事关重大,赶忙应下,出府办事去了。
交代完毕,彭瑾去荣寿堂和荣安堂绕了一圈,完成人生在诚意伯府的最后一次请安。
今日是重阳节,可是整个诚意伯府犹如死水一潭,不见半点佳节的喜庆氛围。就连堆放得到处都是的盛放的幽菊,也似乎都笼罩上了一层他日“枝头抱香死”的凄凉。
真是白费了王氏贴补进去那么多的嫁妆银子,原本想买个满堂彩,谁知却只换了个鸦雀无声、寥落冷清。
只怕这会儿,王氏又得在承芳院里埋怨刘识出事也不挑选个好日子吧!
彭瑾看着一路上敛气屏声,连走路都放慢了脚步,生怕弄出点声响惹了主子不悦,受到责罚的仆妇丫鬟,心生感叹,只怕不只是诚意伯府,今年整个京城,包括巍峨大气的皇宫在内,都难以再见到往年重阳佳节的喜气热闹了吧!
彭瑾不喜这份寥落冷清,更不愿意和一群相看两厌的人堆着假笑互相应酬,又还有一院子的东西没有收拾打包好,便在请安时借口身体不适,推辞了今日的一应家庭活动。
闵氏和崔氏巴不得三房这对讨人厌的麻烦精,赶紧地远远地离开了,自然是不会多加挽留,爽快地同意了。
回来吃过早饭,彭瑾一面亲自指挥识字的丫鬟收拾打包刘识书房里的东西,一面等候珍珠的到来。
并没有等很久,珍珠就脚步匆促地跟随小梅过来了,一脸的惶急无措,还有愤愤不平。
看来,在路上,小梅就把闵柔盗窃闵氏库房的话儿透给她了。
彭瑾将收拾书房的任务交给兰儿负责,又亲自嘱咐了一些重要的典籍文献书画稿卷要小心收拾装箱,便摘下面纱头巾罩衣,简单地梳洗干净,收拾利落,在抱厦见了珍珠。
选了舒服的姿势稳坐在榻上,彭瑾也不迂回,直接问道:“为什么请你来,小梅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
珍珠忙对着彭瑾深施一礼,感激道:“奴婢谢三奶奶的提点之恩。”
彭瑾点点头,让珍珠起了身,笑道:“也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
倒是半点都没有隐藏她对闵柔的厌恶不喜,意欲除之而后快的心思。
珍珠被彭瑾的坦诚直率惊得愣了一愣,才明白过来,彭瑾这既是在给她做表率,也是在向她提要求,便卸下脸上勉强维持的镇定恭谨,一脸焦急又真诚地回道:“三奶奶有什么吩咐,只管直说,奴婢定然无所不从!”(未完待续。)
第147章 设伏
珍珠相信,以彭瑾的为人,肯定不会借机要挟她做一些令她为难的事,所以才敢这么回应。
彭瑾对珍珠的回应很满意,点点头,开口道:“这第一件事,就是要劳烦你拿着库房的账册,仔细地对一对,看看都少了哪些东西。尤其是其中的一些金锞子之类的微小金子制物,更要仔细地数点,绝不能有所疏漏。”
珍珠忙点头应道:“奴婢记下了。”
“你觉得,多久能够清点完毕?”彭瑾问道,“我可没有太多时间等着。”
珍珠也明白,三房这两天又是忙着翻新灯笼巷新分的宅子,又是忙着收拾揖翠院的箱笼,随时都有可能会搬过去住,等不得许久。
心里暗自计算了一下闵氏库房里的东西,珍珠回道:“最快也得今天下晌,最迟,估计要到天黑。”
见彭瑾蹙眉不满意,珍珠忙又解释道:“三奶奶,这已经是最快的了。若是再快了,奴婢只怕会出差错。老太太的库房这些年杂七杂八地也积攒下了不少东西,这件事又不能告诉别人,只能奴婢一个人悄悄地清点,还得防着老太太别一时兴起再有别的吩咐,实在是不能再快了。”
彭瑾想想,珍珠说的也在理,只能点了头,开口催促道:“那你现在就回去,抓紧时间清点,记得越快越好。等你查出都少了哪些东西,我们再来谈下一步该怎么做。”
珍珠忙又谢了恩,急慌慌地退了出去。
彭瑾透过抱厦的窗户,就见珍珠一路小跑地出了揖翠院,暗自祈祷,但愿珍珠能尽快地查出都失窃了哪些财物吧。
刚吃过午饭,彭瑾正在清点刘识书房的收拾还有没有疏漏,云雾也正在抓紧库房收拾的收尾工作,为明天的搬家做准备,珍珠就满头大汗地跑来了。
“这么快!”这下轮到彭瑾惊讶了,她还以为珍珠最迟得忙活到傍晚呢。
毕竟,今天是重阳佳节,事情繁杂,身为闵氏身边的大丫鬟,珍珠少不得忙个不停。
珍珠施礼道:“今日重阳佳节,府中请了两班戏,好热闹热闹。老太太兴起,就一直留在水榭听戏,奴婢没有别的差事烦扰,做起事情来自然就更快了。”
书房里人来人往的,不是说话的地方,彭瑾便请了珍珠去抱厦详谈。
一路上听着水榭传来的咿咿呀呀、热热闹闹的唱词声、锣鼓声、叫好声,彭瑾直摇头,再多的戏班,再热闹的戏曲,只怕都不能驱散众人心头的阴霾,让诚意伯府喧闹喜庆起来,只会愈发地衬得人心的冷落寂寥罢了。
到了抱厦,主仆坐定,珍珠不待彭瑾发问,便将查出来的失窃之物一一禀报给她听。
“总共少了十八只重约二两的金锞子,二十只重一两余的金戒指,一对每只重约四两的金镯子,六根重八两余的金链子,总共约百十两的金子制物,都是些既便于携带,易于重新熔铸,又值钱。”珍珠依旧难掩满脸的震惊,恨声道,“只怕表小姐早就打好了主意,和陈妈妈早有勾结,趁着前两日三爷出了事,府里混乱成一片,悄悄地把东西偷了来。”
闵柔自己的馊主意,如今倒是要连累她跟着一起受累!
彭瑾听完珍珠禀报的数目,也忍不住惊愕了,她倒是没有看出来闵柔有这个胆子,偷够定制丛石幽兰玉佩的三十两金子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借机一次投了百十两金子的东西。
价值约一千两银子的东西!
闵柔的胆子真是狗肥的!
彭瑾摇摇头,叹息道:“只怕要是当时就知道了三爷的事,她也就不会铤而走险,去偷盗老太太的库房了。如今,只是她自作自受罢了!”
冒着和闵氏翻脸,被闵氏赶出诚意伯府的危险,去偷了闵氏的库房,结果刘识却出事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白瞎了这三十两金子制物。闵柔不着急向宝华楼要回金子,悄悄地给送回库房里去,意图避过被闵氏查出翻脸的暴风骤雨才怪呢!
“你且等着,现在着急的可不是你,而是她。”彭瑾气定神闲,“这两天,你只管明松暗紧地看牢库房,等着她去放回偷走的东西时,再一举拿下她,只当她是那时才伸手盗窃的。”
这样一来,珍珠的失察之罪就能成功摆脱了。
以闵柔的脾性,到了闵氏面前,只怕也不会非诤着说这些东西都是她事先偷走了,如今想通了才又打算悄悄地放回去的。
要真是那样的话,想到自己价值一千两银子的东西,竟然早就被闵柔偷偷摸摸地偷了出去,吝啬守财的闵氏,不会放过疏漏失察的珍珠不假,但是更不会放过已经完成偷盗事实的闵柔!
珍珠听彭瑾说得这样肯定,就知道她早有安排,心里一喜,郑重下拜道:“三奶奶今日救奴婢于水火之中,这份恩德奴婢必将永世铭记在心!日后但凡三奶奶有吩咐,只要不是超越奴婢职分之事,奴婢定然无所不从!”
这倒是出乎彭瑾的意料之外。
她本来是打算了结和诚意伯府的一切恩怨,从此两不相干,各过各的日子的。
不过,既然珍珠有这份心思,她也不防应下,日后刘识出来了,诚意伯府的一干人想要再反悔,纠缠不清,她也好有个传递消息的人。
“你有这份心就行了。”彭瑾笑道,让珍珠起身,又问道,“小梅应该跟你说过了吧,那些东西,其中大约有三十两被表小姐做成了散碎金子,早就用来偿付宝华楼雕琢玉佩的?3 钕盍耍胍乩矗负跏遣豢赡艿牧恕U獠糠值乃鹗В愦蛩阍趺窗欤俊?br /> 珍珠一咬牙,道:“大不了奴婢把自己这些年的体己积蓄都拿出来,再和别人借一些,按照原来的款式重新熔铸了,放在其中充数!”
珍珠作为刚上任不久的荣寿堂大丫鬟,即便攒了不少钱,估计离着三十两金子也很远呢!(未完待续。)
第148章 顺遂
“你能有多少体己?这么一大笔钱财,估计也没人敢或是能借给你。”彭瑾摇摇头,道,“这样吧,既然我插手了这件事,那就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三十两金子,我出了。”
既然珍珠给了她一个极其有用的许诺,倒不如她再大方一些,拿三十两金子买珍珠更加实心踏地地为她办事,做她在诚意伯府的眼线。
彭瑾是要和诚意伯府断得一干二净不假,但那并不是说,不用留意着诚意伯府的动向。只有及时掌握了消息,占了先机,她才能从容应对,避免被这群自私自利的人冷不丁地咬上一口的麻烦。
珍珠又是震惊,又是感激,又是惶恐。
要知道,彭瑾若是想借此机会扳倒闵柔,那只要把消息曝出来,任由闵氏去审问闵柔就是了,根本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
彭瑾如今又出主意,又出钱财的,其实也只是为了救她而已。
那她身上有什么好值得彭瑾图谋的呢?
不过是身为荣寿堂的大丫鬟,消息灵通一些,有个什么事能稍微关照一下罢了。
彭瑾今日施恩,是想要收服她为己所用。
珍珠犹豫了。
但是,转而又想到她先前的许诺,明白即便是彭瑾不出这笔钱,她今日也承了彭瑾天大的恩情,不可能断得干干净净,两不牵扯了,珍珠便定下心来,爽快地回道:“多谢三奶奶!拿奴婢这就把那些样式都画出来,给三奶奶做参详!”
彭瑾这边和珍珠商量计定,送走了人,那边便找来福生嫂和云雾,先把珍珠画的样式交给云雾,吩咐道:“去查查看,咱们库房里有没有和这些东西款式、分量都差不多,去找了出来。若是没有的,就尽快另外请匠人做了。记得,印鉴也都要一样。”
云雾接了图样,应命退出去办事了。
彭瑾又吩咐福生嫂道:“去宝华楼问问福生,闵柔先前交付的散碎金子,能不能用金锭子置换出来。”
“这个不需要问他。”福生嫂回道,“像表小姐交付的这些直接捶打成散碎金子的东西,宝华楼一般都是要重新入炉熔铸的。福生只要趁着熔铸锻造的机会,偷偷把它们给置换出来就行了。”
“这么容易?那就好办了!”彭瑾笑道,“你现在就去找云雾拿金锭子,去办这件事。等到今日闵柔再去宝华楼讨要金子,就让福生悄悄地把置换下来的金子拿给她,只消说是宝华楼退换的就行。记住,一定要叮嘱福生,行事要隐秘。”
不然的,闹开了,闵柔就会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起了警戒之心,那她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那万一表小姐今日不继续去宝华楼讨要金子呢?”福生嫂担忧地问。
彭瑾摇摇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嘱咐福生就是了。”
今日整个伯府的人都聚在水榭听戏宴饮,库房看守空虚,正是闵柔把偷来的东西悄悄地还回去的最好时机。所以,闵柔一定会尽快去宝华楼讨要回那三十两金子,好一并放回闵氏库房里的!
就算是闵柔自己不知道抓住这个机会,她也一定会把机会送到她的手里。
福生嫂知道事情紧急,彭瑾对此又早有安排,忙领命出去办了。
彭瑾则招来小梅,附耳吩咐道:“想法子,让闵柔今日继续去宝华楼讨要金子。”
小梅会意,自去安排不提。
不多时,云雾就拿着图样进来回禀,一脸喜色地回道:“小姐,这上面的图样咱们都有,重量上或许差个分毫的,不过这也没有多大关系。只唯一难办的是印鉴,个别的需要费工夫再改一改。”
其实,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常去的金楼就是那几家,彭瑾的陪嫁又丰厚,等级齐全,能对得上闵柔偷走的财物,也实属正常。
“你看着办就行。”彭瑾摆摆手,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又问云雾,“东西都收拾得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说起这事,云雾更加欢喜了,叽叽喳喳地禀报道:“只有小姐这两日还用得着的东西,不方便现在就整治装箱。不过,明儿一早起来拾掇起来也快,不会耽误搬家的!”
满脸都是即将离开诚意伯府,搬到灯笼巷新家的欢悦。
彭瑾点点头,自语道:“也不知道槐叔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自从上次见面,用了“槐叔”的这个称呼之后,彭瑾倒是叫得越来越顺口了。
一切吩咐妥当,彭瑾便歪在大迎枕上,一边歇息,一边思索明日搬家事宜是否还有疏漏。
傍晚时分,一个又一个的好消息传过来:
先是小梅回来禀报,闵柔已经出了诚意伯府,正往宝华楼的方向赶去。
接着是福生嫂来报,说是福生已经将闵柔前几日交付的金子置换了出来,又和大师傅请了假,专门在前厅等候闵柔,守株待兔。
最后是彭槐派人来府中禀报,说是灯笼巷的三进宅院的修整工作只剩下最后的扫尾,晚上再点灯赶会儿工,保证在明日黎明前,将一切都收拾妥当。
“大管事还说了,搬家时所需的车马护卫对联炮仗,他已经都准备停当,明天一早他就带过来,亲自护送姑奶奶搬家,让姑奶奶不必费心,尽管安心歇息,明晨起来动身就是了。”传话的小厮回禀道。
彭瑾觉得“感动”二字已经不能概括她的此刻的心情了。
“替我谢谢槐叔。”彭瑾暖暖地笑道,“等这件事了,我再请槐叔到家里好好地坐坐,请他吃酒!”
说罢,彭瑾又吩咐云雾:“把五色糕、菊花糕、米果之类的各样糕点都装上一些,再装两坛菊花酒,几只茱萸香包,带过去给槐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