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佳节,本应在家里享受子女祝祷的彭槐,却忙得脚不沾地,连夜帮她修整宅院,这点家常的东西,就当是她对彭槐的一点谢意吧。
这些东西都是现成的,云雾很快就收拾完毕,交给了传话的小厮,另外又按照彭瑾的吩咐,抓了一把钱赏给他。
传话的小厮乐得眉开眼笑,忙不迭地给彭瑾行礼谢赏,心里美滋滋地想,这趟差事油水真肥,不仅有彭大管事给他的跑腿钱,还有姑奶奶给他的赏钱,真是赚到了!(未完待续。)
第149章 事发(月票130加更)
待吃过晚饭,彭瑾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净房洗漱,而是等在抱厦,让云雾去把小梅,还有今晚特地留下来帮忙,没有回家的福生嫂喊了过来。
待人都到齐了,彭瑾温和地笑道:“先前我让院子里的每一个人都自己选择去留,却一直都没有问过你们的意思。那是因为我觉得,即便是我不问,你们也肯定会愿意跟着我去灯笼巷的。但是,我左思右想,这是关系到你们一辈子前程的大事,还是得问问你们自己的意愿。”
云雾作为彭瑾的陪嫁丫鬟,不用问,肯定是要跟着走的。
但是小梅和福生嫂可不是,她们是和诚意伯府签订的卖身契,虽然在彭瑾手下当差,但本质上却并不从属于彭瑾。
小梅和福生嫂相视一眼,一脸认真地齐声道:“奴婢自然是要跟随奶奶去灯笼巷的!”
语气斩钉截铁。
彭瑾闻言笑了,长舒一口气,故意拍着胸口玩笑道:“幸好幸好!不然我还得把你们的卖身契再还回去,徒添麻烦!”
听说彭瑾早就把她们的卖身契讨了过来,小梅和福生嫂都松了一口气,激动地拍拍心口,嗔道:“奶奶就知道吓唬我们!”
能被主子想都不想就带走,那是极大的信任和荣耀!
主仆几人都笑了起来。
一切安排停当,今夜了无牵挂,彭瑾睡得特别香。
谁知刚入睡没多久,她就被一阵喧天的嘈杂给闹醒了。
彭瑾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听声音的方向像是来自荣寿堂,顿时来了精神,喊了在外间守夜的云雾进来。
自打刘识被关押后,云雾担心彭瑾夜里有个什么需要,一个人不方便,就重新在外间打铺守夜。
“是不是荣寿堂那里传来的声音?”彭瑾问云雾。
云雾一边挂起一侧的帐幔,一边点头答道:“奴婢听着也像。小梅送完东西之后,就一直在那里盯着呢,想来一会儿消息就该传回来了。”
“那就掌灯等着吧。”彭瑾笑道,“反正也睡不着了。”
事到如今,不亲眼看到闵柔败倒,她还怎么能放心倒头呼呼大睡。
云雾会意,也笑了起来,回道:“那奴婢去给小姐端杯温水过来。熬夜不睡,容易干渴。”
彭瑾点点头,嘴角带笑倚靠在床头,静候小梅的佳音。
等了大约两刻钟,小梅就一身凉意地回来,禀报荣寿堂今夜的情况了。
“真没想到,珍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这么惊天动地的!”小梅感慨道,“奶奶您是不知道,珍珠提前安排好了不少的人手,护院、丫鬟、婆子,乌泱泱的一大堆。等闵柔一进库房,她就高呼一声‘进贼了’,隐藏在暗处的一大堆人呼啦一下子就都冲了出来,围了上去,喧闹不止。
动静大的连已经安睡的老太太都吵了起来。老太太听说自己院子里遭了贼,急得把护院都调了过去,吩咐生死不论,一定要把那伙贼人都拿下,一个子儿都不能丢!
奴婢趁乱把东西给了珍珠之后,怕人多露了身形,徒生枝节,又怕奶奶等得急了,就先回来禀报。反正,咱们在与不在,珍珠都不会轻易放过差点害了她的表小姐的!”
“你做的对!”彭瑾笑着赞道,“咱们只管静心等着珍珠的下一步动作就行了。”
正好趁此机会,看看珍珠能不能真正为她所用。
揖翠院这边,主仆三人喝茶闲聊等消息,自在随意。
荣寿堂那里,灯火通明,满堂肃穆。
闵氏坐在榻上,气得脸上的肉都直颤,双眼圆瞪猩红,似乎要吃人一般,指着打一开始就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不断地喊冤枉的闵柔和碧荷主仆二人,喝骂道:“你还敢喊冤枉?!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脸跟我在这喊冤枉?!”
闵氏越骂火气越大,一个控制不住,腾地站起身来,一把将立在一旁的珍珠捧着的一匣子金饰夺了过来,劈头就朝闵柔砸去。
匣子飞到闵柔跟前,力度消失,啪嗒一声撞在地上,飞出去的金锞子、金戒指却直直地砸在闵柔和碧荷的脸上,把两人疼得惊呼出声,一时也忘了继续喊冤枉。
珍珠看着散落在地上的样式大致完好的金饰,终于松了一口气。
悄悄地捏了捏袖袋里已经被敲成大小不一的散碎小金块的金锞子和金戒指,珍珠暗自庆幸小梅及时把东西给送了过来,让她趁着混乱偷换好了。
要不然,现在她该如何向闵氏解释,为什么有些金锞子和金戒指刚闵柔手里就变了形状!
“你自己瞪大眼睛看看,这些东西是不是都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你还有脸跟我说冤枉?!”闵氏气得火冒三丈,砸了一匣子金饰犹然觉得不解恨,顺手操起小几上的一只杯子,就用力砸了过去。
杯子可没有匣子重。
闵氏这一砸,杯子就直冲闵柔的面门而去。
幸好气急之下的闵氏失了准头,杯子没有砸在闵柔的脸上,而是砸在了她的肩头。
但饶是如此,闵柔依旧被这股力道冲击得向后仰去,只觉得肩头生疼,只怕衣服底下早已一片清淤。
闵柔忍着疼痛,心里庆幸,幸好没有砸到脸上。
要是脸上破了相,她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杯子从闵柔的肩头弹出,又撞向地面,碎瓷片溅得到处都是,有几粒还崩到闵柔的膝盖下,硌得生疼,但是闵柔却一动也不敢动,浑身颤抖地伏在地上。
闵柔盯着地上完好无损的金锞子和金戒指发愣,不知道本来已经被捶打变形的东西,是怎么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恢复原状的。
肯定是珍珠!
是珍珠大叫着领人冲进库房拿住她的,也是珍珠一路捧着这些金饰的!
今晚的一切,肯定是珍珠一手导演的一场好戏!
但是,就算是明白这一切都是珍珠搞的鬼,她又能怎么办?
难道要她向闵氏坦白,说这些东西是她不甘心借银子到宝华楼定制玉佩被拒,愤恨之下,早就偷了出去的?(未完待续。)
第150章 驱逐(月票140加更)
闵柔当然不敢这么说!
更不敢说为了偿还在宝华楼定制玉佩的款项,她还把其中一部分金锞子和金戒指捶打成了散碎的小金块,用来付账;后来得知刘识没了前程,就反悔又向宝华楼讨要了回来,想趁着今晚夜深人静,悄悄地再放回去。
那块丛石幽兰的玉佩不过需要三百两银子,可她却偷拿了近千两银子的金饰!
要真是那样的话,背了失察之罪的珍珠是铁定跑不了,而她,也只怕会死得更惨!
闵柔跪伏在地上,心里飞快地算计盘算着,最后得出了结论——放过珍珠,她才能减轻责罚。
虽然,她并不甘愿就这样放过一手害了自己的珍珠!
不过,来日方长,且走着瞧好了。
闵氏才不没工夫理会闵柔的心思,她指着一地散落的金饰,气得跳脚:“谁给你的胆子,敢到我的库房里偷出这么多东西来?!”
那可是价值将近一千两银子的金饰,差点就被闵柔给偷了去!
想到若不是珍珠守夜时,正好看到“贼人”鬼鬼祟祟地进了库房,及时喊了人来拿贼,这一千两银子就进了闵柔的腰包了,闵氏就一阵恼恨和后怕。
三房分家,也不过才分了近千两银子的金银玉器、珍玩古物,闵柔倒是好,一出手就偷了她一千两!
“我给你吃,给你穿,费尽心思地教导你,为了你的前程机关算尽!到头来,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闵氏气得一手杖砸在地上,这才是最让她痛恨不已的!
闵氏为什么不喜欢彭瑾,却一心想把闵柔塞给刘识,不过是因为彭瑾不听话,而闵柔对她是惟命是从罢了。
而现在,她原本以为最听话,被她拿捏得死死的闵柔,竟然差点就从她的库房里偷走了这一匣子的金饰!
这不是在明晃晃地打她的脸嘛!
也让她蓦然醒悟,到底谁才是最不听话的那一个!
这样的闵柔嫁给了刘识,别说是帮着她辖制三房了,不伙同三房反过来咬她一口,就算是知恩图报了!
闵柔见闵氏匣子也砸了,杯子也砸了,拐杖也砸了,还是没能消气,赶紧收敛了心思,伏低做小,嘤嘤啜泣地诉说自己的苦衷:“老太太息怒,老太息怒!您听我解释。我之所以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您老人家!”
闵氏气急反笑,指着闵柔的鼻子骂道:“真是贼喊捉贼!你偷了我的东西,到头来却说是为了我?!闵柔,你当我是傻子呢!”
闵柔见没能劝得闵氏暂且消气,却反而火上加油,让闵氏动了大怒,也顾不上面前散落了一地的金饰、碎瓷片,忙不住地磕头,急声解释道:“我这不也是为了给三爷的生辰礼物嘛!我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银子,老太太又让我自己想办法……”
闵氏看着闵柔双手虚撑在地面上,额头看似撞得猛,却一下一下地都撞在了她自己的手上,冷笑一声,喝断道:“我让你自己想办法,所以你就来偷我的库房了?!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好办法?!”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闵柔请罪还不能拿出诚恳的态度出来,真是太让她失望了!
“再说了,你自己也说过,一块玉佩所需不过三百两银子,你现在却偷了我将近一千两银子的金饰,这事你怎么解释?!别跟我说又是为了叔彦!”闵氏气得将手杖在地上砸得咚咚响。
闵柔暗悔自己当时一时头脑发热,和闵氏赌气,又见财起了贪心,多拿了这么多金饰。要不然,现在一句为了刘识就遮掩过去了,何必再绞尽脑汁地解释脱罪。
闵柔跪伏在地上,趁机停止了磕头,哽咽着一口咬定:“当然是为了三爷!我想要做一整套独一无二玉饰送给三爷,一举夺魁,好……”
“好怎么样?!”闵氏压根儿就不相信闵柔的说辞,“好嫁给一个这辈子都难再有寸进的穷秀才做妾?!然后笼络住他为我所用?!闵柔,别再我跟前装什么深情厚谊!你也配?!”
如果闵柔不知道刘识已经落难,而且如今还深困大理寺的监牢之中,那么她的这些话闵氏还可能相信一二。
但是闵柔早就知道刘识前程晦暗,甚至性命都堪忧,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记得当初的那个狗屁选妾的提议!
“说!你是不是看如今叔彦入了狱,怕自己没了用处,荣华不保,就打算趁机狠捞一笔,好远走高飞?!”闵氏狠厉冷漠地责问道。
闵柔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只能一口咬定她就是为了当初那个选妾的提议,想着刘识或许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到时候她再报答闵氏一直以来对她的爱护教导之恩。
但是闵氏已经打心底认定,闵柔这是打算趁机狠捞一笔好远走高飞,哪里还肯听她的解释!
“行了!我也没工夫听你这在狡辩!”闵氏将手杖狠狠地砸在地面上,止住了闵柔的委屈喊冤,漠然地扫了她一眼,冷冷地宣判最后的处决:“看在亲戚一场的份儿上,我就不闹到官府,让你难堪了!但是,我这里也断然再留不得你!赶紧地去把你的东西收拾了,天一亮就给我滚出诚意伯府去!”
不听话的小卒子,舍弃就是了!
更何况,如今刘识落了难,她也用不到闵柔了,何必再浪费口粮,养着这只白眼狼!
闵柔还想要再争辩一二,但是见闵氏一脸的坚决,她也不敢再开口,免得惹火了闵氏,连这个处置也得不到。
反正,这几年她也从闵氏手里得了一些赏赐,只要她手紧一点,应该还能撑上一段时日。
想通了的闵柔,眼眸含泪,楚楚可怜地拜别闵氏:“这些年来,多谢老太太的爱护教导之恩。万望老太太保重身体,福寿绵长。我今后就是不在老太太身边,也会日夜为您祝祷祈福的!”
说罢,闵柔又给闵氏叩了三个头。
闵氏看着闵柔的头轻触在虚搭在碎瓷片上的手上,就觉得虚伪到让她恶心,一刻也不能再容忍下去。(未完待续。)
第151章 发卖
“不用在我面前假惺惺地演戏!没有你的祝祷祈福,我兴许还能快活地多活两年!”闵氏一挥手,毫不容情地驱逐道。
闵氏连这么绝情的话都说出来了,闵柔也不敢再多耽搁,惹得闵氏不悦,招来更重的惩处,忙示意一旁同跪着的碧荷扶她起来。
跪得太久,内心又一直惊惧不定,她早就双腿发软了,自己根本就站不起来。
碧荷比闵柔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比她更加惶急不安。
闵氏碍于亲戚的情面,不会对闵柔处置过分,但是对她这个小丫鬟可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到时候别一个气不顺,就拿她来泄愤!
现在得了闵氏不追究的话,又得了闵柔眼神示意,碧荷心里一松,也顾不得面前的碎瓷片了,慌忙双手撑在地上,就要摇摇晃晃地起来。
可是膝盖才刚离地,就听闵氏蓦地高声呵斥道:“我说让你的主子起身,可没说饶过你!你动什么动?!”
闵氏一声断喝,吓得碧荷猛地前倾,撑在地上的双手被这一惊,用力过猛拄在地上,被碎瓷片扎得钻心地疼,很快便有鲜血晕出。
碧荷疼得钻心,却一动也不敢再动,双手就这么撑着,不住地拿眼神向闵柔求救。
闵柔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可是她也不能真的见死不救。
怎么说她也是个乡绅之家的千金大小姐,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地过日子,后来虽然落魄了,好歹还有个碧荷可以使唤。要是现在闵氏留下了碧荷,那将来谁伺候她?难道她要亲自洗衣做饭,铺床叠被,打扫屋子吗?
或者,再买一个丫鬟来?
可是,她哪里有那个闲钱!
更重要的是,闵柔担心在闵氏的百般手段下,碧荷未必能撑到最后。
要是碧荷这丫头吃不住苦头,把偷金饰的真相,还有她以前瞒着闵氏私下里的那些小动作都告诉闵氏,只怕闵氏会立刻收回现在的话,罚她做牛做马地来报答偿还,搞不好随意把她卖给了富人做妾换钱,这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碧荷被留下可能存在的后患,闵柔心神一凛,鼓足了勇气,软声哀求道:“老太太,碧荷打小就跟着我,说是下人,其实和亲姊妹并没有什么两样,我可离不开她。万望老太太看在我这么多年来尽心伺候,从不敢说声‘不’的份上,就饶了碧荷这一回吧!”
说罢,闵柔扎扎实实地磕了几个头,也不怕地上的碎瓷片扎破手了。
见闵柔没有抛弃她不管,碧荷顿时定下心来,也不住地向闵氏磕头求饶。
“行啊!”闵氏冷笑一声,道,“你要真的情深意重,舍不得她,那就和她一起留下来受罚,怎么样?”
闵柔听了前半句还十分高兴,可是后半句却把她吓得顿时目瞪口呆,一脸不安。
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闵氏的追究,她又怎么会自投罗网,甘愿留下来和碧荷一起受罚呢!
闵氏看闵柔一脸的犹豫,内心煎熬,痛苦挣扎的样子,不屑地嗤笑一声,问道:“怎么?你这是不愿意?你们不是情同姊妹吗?既然如此,不是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先前你还振振有词的,怎么这会儿却不吭声了?原来你们的情谊,也不过如此!”
满满的嘲讽和讥讪。
碧荷已经焦急忧心地按捺不住,顾不得还有闵氏等人在跟前,就可怜兮兮地小声向闵柔呼救道:“小姐,救我,救我!”
闵柔看看闵氏满脸的讥讪,又看看碧荷满脸的哀求,一时为难,难以决断。
闵氏见状嗤笑,毫不客气地斥骂道:“亏你还有脸说什么‘尽心伺候’‘从不敢说不’这样的鬼话!你是不敢说‘不’,你只是敢直接去偷我的库房罢了!你不想和碧荷分开?那正好!你也一起留下来吧!一个扫洒的粗使丫鬟,我还是养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