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想扬起下巴可是没力气失败了:“当然,没人能抵挡一个马尔福的魅力。”
“显然你是对的。”我亲吻他的手指,每一根。
“下一次……我一定先找到,你。”他喘了口气。
“好,我会主动出现让你找到。”
“哦不……莱尔,那就仍然,仍然是你先……”
我抱住他低声道:“好,我会在一个地方长久不离开,就等着你。”
“哪个……地方,会,会长久不变的……”他低低地笑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我真,舍不得,舍不得你,莱尔……”
“别说话了德拉科。”我抑制着胸膛内澎湃汹涌的哀伤,“你累了,休息吧。”
“好……”他慢慢合上双眼,“我要,一睁眼就,就看到你……”
“没问题。”
“不,那样,那样还是,你先……下次,得我先——”
“好,你一睁眼就会看到我。”我抱紧了他轻声道,“也会是你先找到我。我会在一个长久不变的地方长久地不离开,等着你睁开眼。”
他苍白的脸上保持着一个小小的微笑。
他那双美丽的眼睛终于还是合上了。
“先生……”金发的小王爷骑在马背上,欲言又止看着我。河边的烈风吹起他的长发,银色的发环十分耀眼。
“德拉科你需要尽快返回加鲁契密苏城。”我柔和地看着他,“希塔托现在还不安宁,各地的叛军并不少。”
“您真76 的不和我一起走?”他望了一眼车队里新增的一辆。
“我始终是亚述的神官。”我指了指头上的祭司帽子,“况且你父王需要尽快安葬。”
他抿了抿唇突然跳下马来抱住我:“就是他麽?”
我拍拍他的后背:“是。”
“他也叫德拉科?”
“德拉科·马尔福。”我轻声道。
“所以我父王才让我叫这个名字。”他若有所思,“他说他总是梦见一个头发颜色和我们不同但同样很灿烂的人,他叫德拉科。”
我微微颔首:“他不自觉地把你养成了他。”说完我自己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抱歉,我说的太像谜语。”
“我大概能懂。”这位金发的德拉科凝视我,“先生,所以你其实也不是这里的人?”
“事实上,我真的出生并且成长在这里。”我回望着阿淑尔城的墙垣,“二十年……我此番生命的前二十年都在这里寻找他。然后带着他回来这里,渡过了剩下的时光。”
“若非我亲眼见证,恐怕很难相信。”他顿了顿又道,“先生,请给我一些忠告。”
“你的父王做出过他的政治选择,现在轮到你。”我完全明白他想问甚麽,“保持与亚述的良好关系,个人的,我指。”
他点了头:“当然,我可是阿淑尔大祭司唯一的弟子。”
我拍拍他的肩膀:“希望这不是个污名。”
“心怀鬼祟的人才会看一切皆是黑暗。”他深吸口气。
“守住你父王的封地。思虑不要过重,不要轻易做出承诺。”我缓缓道,“休养生息,韬光养晦。”
“先生若是你继续担任名年官真不敢想象亚述现在会如何。”他夸张地眨眼企图逗我发笑。
因此我配合地弯弯嘴角:“最后一句,国家没了谁都一样会运作下去。”
但在这个公元前的奴隶社会,仰赖国君智商的列邦显然不会那麽想。
“对个人却完全不同。”他感慨一句又道,“真的不需要——”
“不德拉科,无论如何他是你的父王。”我最后一次拒绝,“怎麽能按照亚述的习俗葬在我这里呢?那将会真正变成你政治生涯的污点。”
他紧握我的手:“我才不在乎。”
“我在乎。因为你是我钟爱的弟子,是我爱侣的独子。”
他抿紧嘴唇深吸口气,跟着单膝跪下行礼。
我按手在他头顶动用最后一丝魔力划下祝福咒:“诸神看顾。”
他仰起头来深深看我一眼,转身上马带队离去。
我微笑着注视车队远行,同来却一直没有说话的伊里奇队长站在我旁边红了眼眶:“拉阳……”
“好歹是今年的名年官,你这样会让亚述蒙羞的。”
“喂!”终身八卦队长瞪起眼来,“我只是想安慰你!”
“大可不必。”我能感觉到有甚麽已经完全预备好脱离身体且此刻正在逐渐离去,“孩子都生了的你不需要那麽感性的。”
他扶着我转身回了马车:“去哪里拉阳?”
“回神殿。”我合上眼睛杵着头。
他吸了吸鼻子:“你记得当年你是怎麽劝我的?”
“不伊里奇,那不一样。”我微笑着张开眼睛看他,“你是失恋,而我是完工。”
“甚麽?”
“我死了不要把我埋葬,朋友。”
“喂,这不合规矩。”他嘟囔着,“说这个太不吉利了。”
“听我说伊里奇,直接把我烧掉,好让我的灵魂回到当去之处。”
“可咱们的习俗是死后埋在自家屋子的地板下,或者庭院里。”伊里奇诧异地看着我,“不管贵族还是平民,就连陛下都是葬在日常居所下面的!”
“所以才要拜托你,兄弟。”我拍拍他的肩膀,“到那日你就悄悄烧了我,然后对外说阿淑尔的大祭司云游四方或者魂归天国都行。”
“那还是云游四方吧。”他鄙夷地看我一眼,却又转头悄悄抹眼睛。
“别哭我的朋友。”我看着马车窗外滚滚不息的底格里斯河,“任何人都有这一天。你当欢欣喜乐,因为你的兄弟不在此间受罪了。”
“你也知道自己是在受罪啊!”他凶狠地哼哼,“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子之蜜蜡,彼之砒霜。
大俗话,也是大实话。
“喂你别睡啊,难得你终于肯离开神殿,新皇要见你!喂,别闭眼啊拉阳!喂拉阳——”
第189章 自然“女”神
“烈火焚尽俗世的牵绊,赤焰吞噬过往的尘埃。黑暗中的光亮指引徘徊的脚踪前行——不要惧怕那幽冥啊,塔那托斯的翅膀与赫尔墨斯的神杖你总得选择其一——”一个金色长发的男孩儿拍着翅膀灵活地飞翔着,在黑暗中咆哮的滔天烈焰里放声歌唱。
“真是够了斯拉芙,你确定现在是唱歌的时候?”另一个银色长发的男孩儿替他挡了一道突然袭来的火焰。
“为甚麽不?难道我不唱这些该死的阳光就会少漏下来一些不成?”
“……算了,你还是去睡觉吧。”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是在嫉妒塔那托斯,枉费我刚才明明还在赞美你。”
“毫不荣幸。”银发的男孩儿理了理黑色的长袍注意到我,“……万分抱歉陛下,打扰了您不好容易有的舒服睡眠。”
“没关系塔那托斯,这是我的职责。”我微微摇首看着黑暗被撕开,里面不断喷涌出更多险恶的火焰。脚下的深渊震动嘶吼,巨大的气流上下翻涌,四匹黑马拉着的战车若非训练有素只怕已被掀翻,“安静莱尔瓦尼,你当学习阿沙。”
最右边这匹嘶鸣一声,而最左的那匹得意地甩了下尾巴。
“我猜它说自己是第一次执行任务,所以有点儿兴奋。”金发的斯拉芙摸着下巴。
“这里我可以应付,陛下。”银发的塔那托斯煽动翅膀熄灭了半数火焰,“即使还有个不可靠只会捣乱的同胞兄弟。当然您完全不必为此担心。”
挥手消灭三股席卷而来的火焰,我微微颔首策马转向:“那麽,我去塔耳塔洛斯那边。”
金发的斯拉芙飞过来眨着他的大眼睛打算爬上我的马车:“我觉得跟着您比较安全——哦痛死了快住手!塔那托斯!”
面无表情揪住他发尾一把拽回来的正是他的孪生兄弟:“陛下您去吧。”
我弯了下唇角快速驶离。
“你这个坏蛋死神!我是非战斗人员!”
“哦听听!是谁昨晚吹嘘自己是第三代的提坦神,并且叫嚣没人能逃脱你的法力?”
“我的法力对任何生物都有效!包括你!但现在我们面对的是火焰,火焰!还是来自太阳的火焰!”
“所以你打算去催眠阿波罗?我得说这想法挺有意思。”
“啊啊啊——我一定要告诉陛下重罚你。”
“虽然我完全看不出陛下为何要罚我,但在此之前请站到一边别拦着我把这些扰乱冥界的该死的光和热消灭掉!”
厄里尼厄斯三姐妹正站在冥河源头加固塔耳塔洛斯的封印,身材高大的她们挥舞着蝮蛇扭成的鞭子将自松动了的封印裂隙中伸出的手脚击打回去。
当然也没忘了喃喃地咒骂。
在她们身后帮忙的另一位咒骂小分队成员是头上缠满扭曲毒蛇和燃烧树枝的赫卡忒——哦,真好,我的刻耳柏洛斯果然也在这里。
三头巨犬见我立刻欢叫一声扑过来,我摸了摸它的龙尾:“好孩子,今天也很英勇是不是?”
“好吧,在您眼中是看不见四个如花似玉却不得不艰苦工作的女神的。”地狱女神冲我假惺惺提起裙子行礼。
无奈的一笑,我举手斥退火焰。迅速权杖点在封印上,念动咒语将因先前震动而松脱的印记再度加固。
广阔无尽的深渊里发出了巨人与神族的怒吼,但最终只能无奈地再度缩回永恒黑暗的地下。
“宙斯最近到底在做甚麽?!他就不能伺候好盖娅麽?”三位复仇女神中最大的那一位环起手来,“奥林匹斯是不是忘了冥土震动的后果?!”
“或许在他们眼中有陛下镇守冥界已足够。”赫卡忒拨弄着头发。
我给那封印再加固了两层:“大地震动来源于司掌神灵的愤怒。”
“除了盖娅,还有得墨忒耳。”赫卡忒挑挑眉啧了一声。
“哦那个女人。”复仇三女神中最小的那位翻个白眼,“就因为宙斯强迫了她所以打算哭哭啼啼多久才够?”
“好了我的姐妹们。”排行第二的女神很是无奈,“陛下就是不想理会奥林匹斯那些无所事事只会惹是生非的家伙才来的冥界,如果得墨忒耳真动了心思一定会呼唤我们的。”
地狱女神赫卡忒站到我身边看我补全封印的外层:“说到来冥界,那个抽签——陛下,您还是不打算说出真相?”
“真相就是我抽中了这里。”我描绘完核心的最后一笔回身拍拍刻耳柏洛斯的背,“男孩儿跟我去克赛特斯河那边看看。”
三头犬欢喜地跃上马车,赫卡忒理了理头上的蛇装饰:“朋友们我刚才说甚麽来着?陛下眼中果然没有我们。”
“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好时候。”最年长的那位复仇女神叹口气,“陛下去的是第二条河,我们得分散去另外三条。”
“可我们有四个。”
“所以我们姐妹去最后两条,你去第一条。”
“为甚麽是我去得那麽远?!”
“因为刚才陛下只和你说过话。”
“哦该死的复仇女神!你们是中了厄里斯那个丑女的诡计麽?!”
“得了赫卡忒,不和女神可跟我们没关系。”
黑马拉着战车自空中快速驶过。一路行来我顺手将划分冥界区域的火河修复,下面各区的看守立刻开始修复被损坏的地界并加固。刻耳柏洛斯威风凛凛立在战车前端戒备四周,不时发出响亮的叫声警示危险。
克塞特斯这条悲河是由此处服苦役罪犯的眼泪形成,是以远处就能听见喧闹而恐怖的哀叫悲鸣。因此这里是冥土众人最不乐意来的地方,更因此这里是一切负面力量最容易找到破口发动攻击之处。
譬如对地表万物而言是生命活力来源之一的阳光,在此将变成地狱中另一种毁灭的火焰。
快速止住蔓延的火势,我看到河神科库托斯站立在河边大声哀嚎:“明托,哦明托!我的爱女——”
挥开一丛火焰我停在他身侧下了战车,刻耳柏洛斯巡视在我周围吞吃着部分火焰。
“我的陛下——求您救救我可怜的女儿明托!”他立刻扑过来亲吻我的袍角。
“自然女神为甚麽会出现在冥界?”我先斥退不死心再度袭扰的火焰。
“我那善心的女儿怜惜她终日居于地下的老父不时来探望,今天也——”他悲戚地仰面哀告,“无论如何,求您救她!”
我转头望向沸腾喧嚣的克塞特斯河:“被河中的怨灵扯下去了?”
“是,是的。为了推我避开致命的火焰,我的明托……”他悲切地捂住脸颊。
快速将河面及周围的火焰彻底清除。权杖的光芒闪烁在幽冥的空间,河中的怨灵认出冥土的主人纷纷沉下不敢浮出。我确认安全才回身道:“现在。”
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望着我不断点头,跟着扑到河边念动咒语急切地寻找生死不明的女儿。
“所以说探亲这种事真的不必。”挥动羽翼的金发睡神斯拉芙从另一侧降下,困倦地打个呵欠。
他的孪生兄弟死神塔那托斯收拢自己黑色的翅膀向我报告所有造成阳光漏下的裂缝已经补好。
当科库托斯终于从河水中升起他面色青白的女儿时,那毫无生机的模样令他痛哭失声:“明托,明托!”
此刻也聚集过来的赫卡忒抚摸着她头上的活蛇装饰:“这可真要命,冥府死了个自然神。”
“其实她挺幸运,不用辛苦地渡过阿克伦河——哦千万别告诉卡伦,否则他会抱怨少摆渡一个少一笔收入的。”斯拉芙又打了个呵欠。
“神祇的死亡是会影响世界平衡的大事!”三位复仇女神一起大喊。
我走近科库托斯:“让我看看。”
那涕泪横流的伤心父亲闻言立刻跪倒:“啊伟大的哈得斯,如果这世上还有谁能救我女儿,必定是您!”
“所以说陛下真的不是管生死好麽。”死神塔那托斯无奈地摇头,同时将他晕晕欲睡的兄弟扶好。
“但他拥有这项权利。”一个声音突然加入了对话。
“哦克罗托姐姐?”复仇女神们惊诧道,“你怎麽突然出现了?”
“因为命运的纺线。”她愁烦地走到我身侧,“冥王陛下,她的生命不该终结在此。”
正用神力将这不幸的女神全部包裹起来的我微微挑眉:“甚麽时候起命运女神也可看到同为神祇的线?”
“某支纱锭突然自己出现,摔倒在地断裂开来。”这位命运女神端庄而悲悯地解释道,“但我们并未感到有新的神祇出现取代她的职司。”
“呼吸和灵魂都已离去。”我检查后说出结论,“但她的神格仍然存在。”
“也即‘自然女神’还活着而明托已经——这完全不合情理!”赫卡忒惊诧地握紧手指却抓痛了她满头的蛇。那些活物聒噪着纷纷退去,把睡神斯拉芙立时吓得清醒过来。
“我得说你这些嘶嘶叫的宠物可真不讨人喜欢。”金发的男孩儿揉着眼睛蹲下来盯住那团被我神力包裹的荧光,“不死不活……真的不是吓晕了或者神格遭遇重创而陷入修复性的假死沉睡之类?这个说不定我能解决。”说着他也将自己的神力凝结成细细的线探入检查。
就在这一瞬我保护她的神力诡异地被吸收过去般消失了一部分,随后遭到一股强大力量的猛烈反击。如同来自这位倒霉女神的躯体深处突然迸发出来一般,来不及让众人退开的我选择收回神力筑起屏障。
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刺眼的强光,让早已习惯黑暗的冥土众神叫苦不迭。
真是多灾多难的冥界。
等一切安静下来时,我听到一阵咳嗽以及呕吐出不少水的声音。
“哦明托,明托我的女儿你活了!”科库托斯迫不及待又哭又笑地向众人报告了好消息。
那个可怜的孩子眼睫微微颤动就要醒来。
但我注意到她似乎和先前有点儿,不,是很多不同。
比如头发的颜色,再比如爆炸让她的身体不可避免露出很多——我是指,她的皮肤居然如此洁白一点儿伤痕污渍都没有。而且,完全赤.裸的上身似乎显示她有些发育不良……这在一向美丽性感的女神中可真少见。
我快速解开披风蹲下盖在她身上:“你还好麽,自然女神?”
她缓慢地张开了眼睛,声音干哑又低沉:“我……”
“我的孩子!”科库托斯一把抱住她连连亲吻她的面颊,“你活了,你活了!”
“该死的,莱尔你站在哪儿干嘛?!”显然彻底清醒过来的这姑娘一脸诧异地盯着我,同时激烈地挣扎试图推开她的父亲,“你又是谁?!还不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