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同齐季和何宇不一样,我这么做便是要告诉你。今天,也不过是一时的意乱情迷。所以,就此打住吧,趁着事情没有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打住,这样,对你对我都好。”感觉到他站稳了,敖先生才将手松开。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意乱情迷,但我很明白自己不是。”郝放的眼神里释放出前所未有的坚定,那倔强又认真的神情看得敖先生心里发堵。
“不论你是不是,总之这事就这样到此为止。”说完这话,敖先生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敖傲,你是害怕了吧,说白了你也就是个胆小鬼。”
他怎么能不害怕,齐季当年出柜的情景就在眼前。与齐季在一起的那个男孩当时是怎样的下场,最后他们可又在一起了?如果违抗世俗眼光,与伦理道德背道而驰一定需要牺牲品,那也不应该是郝放。宁可现在让他伤心挣扎一下,时间一长也就忘记了。他才二十出头,年轻不懂事很正常,可他不一样,他不是小孩子,更是有有前车之鉴提醒着自己任性的后果是什么。
这可是一条满是荆棘的道路,谁能有把握能走到底。
也许就像格子说的那样,他的情商太低,不懂怎么表达更不会克制,一言一行都与心里想的一致。格子叮嘱他,情场同战场,不仅要知己知彼还要把握进退,不能冒进,可也不能不进。适当的机会做些事情表达一下自己的情感,好让对方知道自己是在意他的。
这些弯弯绕理解起来有太复杂,郝放只知道在他明确心意后的每一天里,敖先生的每次出现都是煎熬,好几次话到嘴巴又给憋了回去。他也没为自己定下属性,心想这二十年了也就喜欢过敖傲这一个人,就这样说自己是同性恋未免太武断了些。心意一旦表明就肯定会有个结果,接受了之后该怎么样拒绝了之后又该怎么样现在想还有些太早,总之像敖先生这样好脾气的人,就算被拒绝了两人也不至于做了仇人,他还是可以住在这里,自己也能继续吃他做的饭享受他对自己的好,这样说来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有什么损失。
一想到他会拒绝,心里难免会失落会难过。
可就现在来说,他心里也没有多少失落感,任何结果都已经在心里上演了好几遍。就像当时自己欣然接受自己的情感所向时,此刻他也欣然的接受了敖先生的回答。
第20章 粽子
齐季在睡梦中被人一脚踹醒,迷迷糊糊的还以为家里进贼了。房间的灯被打开了,敖先生怒气冲冲的脸他看得再清楚不过。齐季有些后悔当初自己将钥匙给他配了一把,幸亏小宇不在,要是他们两个人正亲热着,这家伙突然煞风景的闯进来,那场面该是有多壮观。
敖先生戒了多年的烟在今夜又复吸上了,不多会儿,半包烟都快见底 。齐季眼疾手快给自己留了两根,眼前这人什么也不说,闷声喝了半瓶酒。虽然知道这样伤身但也不敢阻拦,他可是敖傲,天踏下来也就差不多是这个样儿了。
“过几天我就从赦放那里搬出来,你帮我找找房子,要是找不到我就先在你这里住几天。”敖先生掐掉了烟,侧身就躺在了沙发上。
他这么一说,齐季找房子肯定是立马赶紧的,只是住的好好怎么突然就要搬了,忍不住还是问了句:“你不是一直把郝放当儿子养嘛,就这么搬走你能放心得下?”
“交待你办的事你办就是了,哪儿那么多废话,老子要睡觉,你赶紧给我滚。”就是因为把他当儿子养,所以才不能任由自己毁了他。
齐季是过来人,这事儿看起来云里雾里的,但也不难猜出个大概。这事虽然发生的不突然,但也像个雷似的。以前就常听人说GAY千万别去碰直男,伤不起。听这话就知道直男被掰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这事到了敖先生怎么这就变得轻而易举了呢。郝放那边他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敖傲这个人他不要太了解了,年纪轻的时候人就如其名,从来都是拿鼻孔朝人,虽说出国几年变身成了一个翩翩公子,但总要相信古人的话,所谓狗改不了吃屎,他不过是把一些不好的东西藏了起来,本性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任何人都不会平白无故的对别人好,而且是毫无底线的好。齐季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的猜测有疑惑,但就是没戳破,也没敢戳破。
这个夜里谁也没有睡好,凌晨的时候隔壁房间传来响动,敖先生出去了一会儿又回来了,然后就听见点打火机的声音。齐季也没睡好,辗转反侧的想了许多以前的事,那个时候总觉得人生没办法再往下走了,几乎是众叛亲离,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承受得起这样的事。要说为了什么,谁也说不好。如果是为了某个人,可那个人现在在哪儿他都不知道,消失的像从来没存在过。时间就像是场沙漠里的龙卷风,翻天覆地席卷过后,那些足迹早就被吹得不见了踪影了。
如果说是为了情,那真是应证了某句话,爱情就像是鬼魅,谁都听说过,但就是没人见过。
齐季同何宇是同一类人,勇敢决绝,对于生命的态度就像是将自己扔进了榨汁机,能榨出多少就榨出多少,绝不浪费一点水分。两人都经历了太多,在那个圈子里徘徊了太久,对于自身都失去了信心。敏感与脆弱,丢失了尊严最后却什么也没得到。他们都是惊弓之鸟,不巧栖息在了同一棵树上,相视一眼觉得都不具危险性,时间一长又觉得即便站在一根树枝上也能相安无事,于是就这样走到了一起。没人敢轻易的说永远,这两个字说了也没用,就这样顺其自然走到哪儿算哪,还是不要太较真的好。
敖先生在齐季家住了几个晚上,直到找到房子他才回了趟郝放那儿。避开了可能碰见的时间段,将东西收拾的一干二净。临走前打开抽屉看了眼那盒香水,伸出的手双缩了回去,等到一堆行李都拎下了楼,将车钥匙□□锁眼,却又在驾驶座上发起了呆。最后敖先生还是没能拗过自己的心,上楼将抽屉里的东西拿走了。
郝放知道他早晚要搬走,可没想到搬得这么快,东西也收拾的干干净净,连个刮胡刀都没留下。男人不就是这样,好的时候热情洋溢,那阵势都像是要献出生命,可一旦决定要放弃了,走的那叫一个洒脱一个决然。郝放苦笑,敖先生也没做什么,可他却觉得像是被抛弃了一样。就像冰箱里几天没动过的剩菜,再也不会有人拿出来热了。
所谓的失恋,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伤感里带些甜味,绝望里又掺着希望,敖先生走之前总算是给他留了些幻想。胆小的人也可能有天成为英雄,那要看他碰到了谁,情商低的人也会喜欢别人,能不能突破硬伤那就要看这份喜欢强烈到什么程度了。
放任自己钻进了一个牛角尖,敖傲就在那只牛角里,就算钻过开这石头般的顽固,但能两两对望也是不错的。
日子不急不慢的过去好几个月,公园里的桃花落满了草地,可家里的零食怎么也没断过。有时候是何宇拎过来,有时候是齐季拎过来,有时候不知道是谁拎过来,但那人偷偷的来一趟家里就会多出半个月的吃食。敖放心想着那家伙要揣着他家钥匙到什么时候,是不是应该换把锁,兴许他进不来了就会敲门,到那个时候他真想知道那人会说些什么。
他转告齐季让敖先生别再往这里送东西了,专送些他不喜欢吃的东西,要是他钱多就把钱打他卡上,别把他当圈在猪圈里的猪崽子来养,他爹虽然死了但还有个后爹,轮不到他在自个儿身上父爱泛滥。齐季不想接话,心想你有骨气倒是一点别吃都给扔了,一边吃得带劲又一边说这些话能有可信度嘛。
到端午了,这回该送粽子了,也不知道是让齐季送过来还是他亲自送过来,反正郝放打算在家里待上一整天不出门。
他猜错了,这回是齐季同何宇一起来的,两人手里也就拎了一提粽子,十来个的样子,省着吃的话也就够吃两天。郝放问:“你们是不是私吞了,这怎么说也是端午,他一提粽子就把我打发了?”
齐季直勾勾的盯着他,要不是碍着何宇在,他早就将那句在心里放了很久的话吼子出来,什么人啊,有这么气人的不,三天两头往这儿跑的是他,腿疼的也是他,一句谢没有不说,还成天被这个说事儿没办好被那个疑心自己私吞,他齐季二十七八岁,早就过了吃零食的年纪,当全世界的人都像郝放一样,不挑食到找不着不喜欢吃的东西那种程度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齐季在这里藏了人,要不是看在那光屁股长大的情分上,天大的面子也使唤不了他。
去厨房拿白瓷碗装了些砂糖,从齐季手里拿过粽子当场就剥了两个,一根筷子插一个,轮着咬。
“还以为是肉的,吃半天是蛋黄的,这一提不会都是蛋黄的吧,真不会挑吃的,粽子要肉的才最好吃。”郝放一副你俩请自便的态度,这拿过来的东西就他自己能吃,别人想都没得想。
“小宇,我能不能动手,这人欠揍。”齐季见过欠揍的脸,像郝放这样的还真是头一回见,知道什么叫知足不?有得吃还挑三捡四。既然挑了,那就还请拿出一副挑的模样出来,吃那么带劲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有意见找当事人去啊,有牢骚也找那人发去啊,他就只送东西,可不负责更改包裹内容。
“您随意,我旁观就好,等哪天有人也觉得你欠揍了,我也还是旁观。”何宇拍了拍齐季的肩膀,示意他先想想后果再决定要不要动手,总之不论最后发生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同他划清界线。
齐季丢来一个哀怨的眼神,看来这就是所谓的人生的低谷了。
第21章 敖先生要结婚了
突然有一天,何宇跑过来说,郝放要结婚了。
农历五月二十二,宜嫁娶、纳采、祭祀、祈福、入宅和安葬。郝放翻了翻日历,心想怎么会有这样的日子,红白事都宜。敖先生动作也挺快,都称得上闪婚了。可这都要结婚的人还三不五时的往这送东西,不是没事找事儿嘛,这要被人知道了婚还要不要结了。
还有就是,敖先生结了婚以后,会不会就不再送吃的了?
这次送来的是肉粽子,个头很大,像郝放这样斯文的吃相非得咬上三四口才能咬出肉汁。瘦的没有肥的好吃,但全是肥得也不行。咸粽子当然不能搭配白砂糖吃,就这么干吃却又觉得少了些什么。郝放问何宇要不要吃,他摇了摇头,脸上还挂着奇怪的表情。
有的人粽子吃多了会消化不良,在郝放这儿完全不用担心,一天不超过十个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今天有些奇怪,一连连吃了四个以后,哇哇的全吐出来了,眼泪鼻涕挂了满脸,肚子被吐空后,又有了想进食的冲动。何宇将他拉住,对他说要是再吃就把这粽子全扔垃圾桶,这话对郝放起了作用,他没再吃了,老老实实的坐在客厅里,像是在等八点的电视剧。
这些天还发生了一件小事,那就是郝放较为在意的一个学长要去西部支教。离开学校的那天不少人去送他,同行的还有几个人,似乎是当初约好的。
几个人被人群围成一团,郝放也在人群之中,他站在林海光的面前,听这些即将远行的学长们说辞行的话。或许像他们这样的年纪,灵魂里总是有些躁动不安的东西,莫句其妙,不知从何而来。林海光是最后一个说话的,说的却是最多的一个,身旁站着的格子听着听着就流泪了,擦眼泪的姿势特别坚强,郝放觉得他并非是不舍,只是被众人的发言给刺激到了。
林海光说:“大家还是别把我想得那么伟大,我申请去做支教,只不过因为某天夜里梦见自己站在黄土高坡上,穿着染了灰的旧衬衫,身后还站着群孩子。我在梦里灵魂出窍了,竟然见到自己同那些孩子们站在一起的场景,明明是我的梦,可我却像是个旁观者。那个场景比任何一幅画都要精彩,有大山有风,有我从未见到过的原野,那就像是一个避难所,收容的就是我这种被城市喧嚣侵蚀到快要失去自我的人。有人说我是个疯子,当然我也这么认为。然而我不想做这个旁观者,也不想在那场梦里留下不甘心,所以我要去实现他。”
他觉得这些人并非是疯子,只不过太娇情了些,也不够务实。
看着汽车绝尘而去,郝放竟有想要跟着他们一起去的冲动。去到林海光所描绘的那个原野里,到那时他定要站在高山上大喊。至于要喊什么他还没有想好,估计到了那里就能知道了。
送完人回去的路上,格子与他同走一路,自然而然的就聊了起来。郝放总是有这种能力,与别人相处总能将聊天变成一问一答的形式。格子问他什么他也就答什么,原先还有些顾忌的地方,可一听说敖先生要结婚了,心里的忌讳反倒没有了。
“你说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格子突然就定住了,用手捂住了半张脸。
告诉格子他喜欢的是个男人,本以为知道后她也就不再过问自己的事情了,不曾想这姑娘的热情又上升了一个高度,还一直说着惭愧,当初是她们俩搞错了方向才让他错失了心上人,不过这只是一时的,只要有信心就有希望将他盼回来将他追回来。起初他也是这么想的,最坏的结果无非浪费几年光阴,反正他还年轻的很。事实上他不仅年轻的很,也天真的很,敖先生突然降下的这道闪电,直直的的劈在了郝放的天灵盖上,这一道闪电劈下来后,他也是该彻底醒了。
他说敖先生就要结婚了,总不能追到婚礼上去吧。
姑娘们的心思总是要细些,什么时候该闭嘴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也把握的很好。这一路格子总算是安静了下来,看她这样郝放心里的些惭愧,因为自己的事而带坏了别人的心情。
敖先生从约会到求婚成功,仅仅花了三个月时间,中间没有任何浪漫壮烈的桥段,就是老太太那天把人介绍给了他,他去见了一面觉得还不错就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之后便是约出来吃饭,看电影,每一个步骤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敖先生就像是背会了恋爱程序,什么都在掌握之中。女方的父亲是本市一个小小房地产开发商,似乎还给老头子送过礼,用老头子的话来说就是也不是什么不能得罪的人。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敖先生也猜不透老头说这话意欲何为。
老太太介绍的姑娘叫赵蒙,二十四岁,大学刚毕业,就在自己父亲的房地产公司上班。长得不算漂亮,但化了妆就能算漂亮了,有些小任性,性格活泼,整天能说能笑的,第一次见面就告诉敖先生她有过四次恋爱史,而且次次都很认真。敖先生觉得这姑娘心眼倒实在,还挺像某个人的。
他喜欢同这样的人相处,至少不用费心去猜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也就不会那么累。结婚嘛,说白了就是桩任务,做为一个人类要遵守自然法则繁衍生息,做为别人的子女要传宗接代以尽孝道。在古代,新人未见面就得盖上红帕头拜天地,第一次见面就要洞房,也不知道娶的是什么样子的。身为现代文明社会的一员,应该感到庆幸,至少有得挑有得选。
结婚前几天着实把敖先生忙坏了,也累坏了。买婚戒,拍婚纱照,写请柬,从日子定下来那天起,就没消停过一下。敖先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累,甚至是有些力不从心,白天的时候戴着个面具对谁都是笑脸相迎,等到晚上卸了面具发现脸上的肌肉都拧的发酸,稍微扯动一下嘴角,那模样比哭还难看。
赵蒙说她喜欢敖先生的车,特别霸气。只是她没想到车的主人更霸气,当场就同她换了车钥匙,两人的车换着开。
每次约会完,敖先生都会特别绅士的将人送回家,然后就绕上一大圈将车开到郝放家楼下。他的窗户要是还亮着灯,敖先生就静静的坐在车里,抽上几根烟,直到他房间的灯灭了才打道回府。有时候去得早了,郝放还没回来,敖先生就冒险上楼,开了门在里面坐上一会,顺便但看一下冰箱厨房有没有什么要添的,没了的东西就第二天买了让齐季送过来。令人欣慰的是,给他买的吃的他都很快吃完,偶尔还会跟齐季发发牢骚,这样一来他就知道下次该买什么不该买什么了。
有天夜里,敖先生同往常一样将车开到那儿,一层楼都是黑的,唯独他之前住的那个房间有灯光透出来,并且一夜都没灭过。那天晚上,敖先生在车里待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