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好像有人。”苏萧离轻声说道,随即吹灭了桌上的蜡烛,两个人在黑暗中等待着,苏陌的心砰砰直跳。
果然,不消片刻后,门口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轻轻地推门而入。
苏萧离翻腕,手上的扇子划破空气飞出,门外月光的映衬下,苏陌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来的那刺客也并不是闲人,反应极快地躲过了苏萧离的扇子,只是手臂上的衣衫被扇子上的尖刀刮破了,转身便要逃。
不过即使反应再快,也不会是苏萧离的对手,他一步追出,手指勾着那刺客后颈上的衣物把他抓了回来,刺客手里藏刀,转身就向苏萧离刺了过去。
苏萧离微微摆头,刺客刺了2 一个空,接着苏萧离的拳脚就跟了上去,打得那刺客吐了一口血趴在地上不起来了,苏萧离踩着他的胸口,一手举这那把带着尖刀的扇子问道:“谁派你来的?”
刺客不答,苏陌却说话了。
“我父亲。”
☆、第十四章 战死
“皇上,苏陌恳求您别杀他,让他回去给我父亲传个话。”苏陌跪下说道。
“说了你不必跪我的,你想说什么?”苏萧离说着收了扇子。
苏陌起身,清音说道:“回去告诉宁王,我怀了身孕,求他宽限十个月,毕竟孩子无辜。”
“啥?”
苏萧离还没有什么反应呢,地上的刺客倒是先叫开了。
苏萧离被他逗笑了,踢了他一脚说道:“还不快滚!”
那刺客又不可思议地望了苏陌一眼,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跑掉了。
苏萧离收了扇子上的尖刃,对苏陌笑道:“堂堂流云阁的老板应该不会被这种事情吓到,天晚了,你好好休息吧。”
“皇上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苏陌奇怪。
“哦对了,你安心养胎,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你。”苏萧离笑得一脸得意。
“谢谢。”苏陌望着苏萧离远去的背影道了句。
“苏陌怀了孩子了。”苏萧离喝着茶对阮容起说道。
“你干的?”阮容起不咸不淡地问道。
苏萧离嘴里这一口茶没憋住,“噗”地一声一点不落地喷到了阮容起的脸上。
“咳咳,你就不能正经点儿?我说的可是真事儿。”苏萧离咳嗽着说道。
阮容起瞪着苏萧离,抓起他的袖子擦了脸道“哦”了一声。
“昨天还有刺客来刺杀她。”苏萧离又说道。
“刺客?”阮容起忽然精神了一些。“你俩,没受伤吧?”
“没有,那刺客不是我的对手。”
“这宫中该添些守卫了。”阮容起说道。
“这倒好说,那个孩子怎么办?”苏萧离问道,他虽然对苏陌并没有多问,但是确实是有一些疑惑和担心的。
“生下来就养着吧,毕竟流着皇室的血,苏陌会是个好母亲。”阮容起答道。
苏萧离点头,“这皇宫中,以后该是热闹了。”
阮容起赞同,但是热闹的,可能不止皇宫。
“明天,让容且哥哥来一趟,替苏陌把把脉,开两幅安胎药吧。”苏萧离道:“这些太医我可就信任他。”
阮容起冷笑:“我可不信任他。”
几次下来,江茴算是学尖了,不管阮容且再哄他吃什么喝什么他都一概闭嘴不理,阮容且气急了就踢他的屁股,踢了也不喝,江茴就是这么拧。
“又喝不死你,你就当帮我个忙还不成吗?”阮容且捏着一粒药丸,盘腿坐在地上一边看着江茴练剑,一边磨叽道。
江茴剑锋凝气,带起一片尘土,直直打在了阮容且的脸上。
“你这剑法越来越精进了。”阮容起从门外走来赞叹道。
容且揉着眼睛说道:“得,你带出来的好部下。”
“皇上叫你明天进宫去给人把脉。”阮容起说着踢了一下容且的屁股,江茴暗笑,心想这叫一报还一报。
容且瞪了阮容起一眼,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来问道:“给谁把脉。”
“流云阁的老板,苏萧离的堂姐,苏陌。她怀了身孕。”阮容起道。
阮容且扬起一边的嘴角道:“江茴吃了这药丸我就去。”
江茴一脸鄙视地看着阮容且。
阮容起摇头,夺下了容且手上的药丸吞了下去说道:“这样行不行?”
阮容且一脸惊讶地看着他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你就吞?”
“我只知道你舍不得杀掉我这个部下。”阮容起淡淡地说,“不过这是什么?”
“马粪。”阮容且答得没有一丝愧疚。
“你在骗我吃马粪?”江茴怒了,举着剑就砍了上来。
“你这不是没吃吗?”阮容且逃。
容起有点反胃,回屋里一连喝了好几杯茶。
苏萧离见了阮容且自然是亲昵的,哥哥长哥哥短地问着,阮容且一连温和沉静地笑着,耐心地回答着他的问题。
阮容起倒是看不过去了,催到:“快去办正事儿。”
几年前苏陌也是见过阮容且的,两人倒是有过几面之源,互相也都不拘谨。阮容且把过脉后道:“平稳得很,安心养胎就好了。”
“行了,你可以回去了。”阮容起又催道。
阮容且撇嘴瞪他。
“皇上,我再为你把一次脉如何?”阮容且问道。
苏萧离笑说好,阮容起则一脸的不乐意。
“皇上龙体安康,必定万岁。”阮容且道。
宁王还是斩杀了那个刺杀失败的刺客,他的心里现在有些矛盾,一方面他也是不惑之年的人了,确实希望可以儿孙绕膝,另一方面,他确实是满心的壮志未酬,求权不满,如若不想被牵制,只能选择除掉后患。
“王爷不必介怀,我们或许可以利用大小姐。”川忌看出宁王的心思说道。
“怎么说?”宁王问道。
两人耳语,以为天地不知。
宁王听后,沉思了片刻说道:“川忌,本王会不会有些太心狠了?”
“王爷是成大事者,不必心存妇人之仁。”川忌两手作揖,恭恭敬敬地说道。
苏敬飞苦笑。
古往今来,又有谁知道,权利背后的苦痛与无奈,皇位之下,又埋葬着多少尸首和不甘的冤魂。
流云阁的酒肉饭菜的味道是真没得说,而且价位合理、分量实惠。那些厨子都是苏陌从江南带过来的名厨,手艺自然是无可挑剔,或许也就是因为这样,各位大臣才愿意三天四天地来流云阁报道一次吧。
林乱可就忙上了,阮容起给他安排了个类似于跑堂的活计,但是也不用像跑堂那么累,只是专门为客人斟酒,顺便,留意一下各位大人每次来的变化,任何细小的变化。
严儒当然也会来。
“严大人。”林乱毕恭毕敬。
“林公子最近过得可好?”严儒问道,言下之意在与刺探阮将军的动静。
“有劳林大人过问了,只是觉得最近眼睛酸得很,其余都很好。”林乱慢慢地斟满了一杯酒,点头示意后离去了。
严儒明白了,其实他不用问林乱自己也能猜得出来,阮容起此番就是意在监视。
“李大人的鼻头上长了一个痘,估计是上火了。”林乱向阮容起汇报道。
“他能不上火么,他的正室和妾室成天打得不可开交的,真是的,取那么多老婆有什么用?”阮容起说道。
执杯抿了一口茶,阮容起又问道:“严大人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林乱答得很简单。
“他没再找你?”
林乱摇头。但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
阮容起笑,“行了别装了,我一早就知道你是严儒的人。”
林乱低眉不语,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派人调查过你”阮容起接着说道,“也识得你的一位故人,他叫沈和。”
沈和两个字刺得林乱心口一痛,猛然抬眼问道:“大将军认得他?”
“七年前对北方胡人的那一场仗是我领的兵。”阮容起淡淡答道。“他死在我的眼前,心口中了一剑,向后仰在了我的怀里,我记得他的左眼角有一颗泪痣。”
林乱红了眼,其实这么多年他都不敢相信沈和是真的死在了战场上,他觉得沈和可能就是在战场上走丢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所以他要在家里等他,哪怕一辈子。
“他死的时候没有留下一句话,只是拼着最后的力气塞给了我一个布包,里面有张纸,上面的两个名字是林乱、沈和,只不过当时国土未平,颠沛流离地,那布包就让我遗失了。”阮容起继续讲到。
林乱早已泪如雨下。
☆、第十五章 乱世求和
林乱生性平淡,沈和则和他相反,只一个闲不住的人,两个人都是孤儿,一起相扶相持着长大,也顺利成章地住在一起,吃在一起。
林乱的家乡很平静,人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沈和又在家里养了些鸡和兔子,偶尔杀上一只开开荤,或者拿到集市上换一些钱,两个的生活虽然清贫却很幸福。
可是当时北方未平,官府出了一纸公文,每家都要出一个男丁参军,如若不从,律法处置。
沈和提着两只兔子静静地听着村里的秀才念着那纸公文,转头对林乱说:“我去,你在家里等着我回来,把鸡和兔子照顾好,等我回来多杀两只。”
林乱自然是不肯的。
沈和知道林乱舍不得,指着官差的大刀笑道:“看到没,不去的话咱俩都得死在这把刀下,我比你机灵,在战场上肯定能活得下来,你就在这里等着我。”
林乱痴痴望着沈和的认真的眉眼,不愿意移开目光。
一个月后,沈和背着行囊准备随着军队走了,林乱拼命忍着不哭,把一个小布包塞到了沈和的胸口说道:“我求了秀才写了咱们两个的名字,别的话我不大会说,就把这两个名字当做护身符好了。”
沈和笑了,握着林乱的手道:“等我回来。”
林乱点头,留给沈和最后一个笑脸。
然后,此生未见。
林乱这一等就是五年,等到北方的胡虏都已经被扫平了,等到严儒的人经过了这个村子。
那一年,正好是苏萧离登基。林乱本来就长得极为俊美,因为沈和的缘故,脸上又添了一抹愁绪,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如此美男,抓回去献给当今的断袖皇上必得大赏。
不过严儒并没有急着把林乱进献给皇上,而是幽禁了他想要磨磨他的性子好为他严儒效力。
最初的时候林乱一逮到机会就会往回跑,他怕自己离家太久等不到沈和。但是他的两条腿怎么能跑得过严儒的手下,还没跑出一段路就会被抓回来。
后来林乱索性也就不跑了,直接去找严儒谈条件。
严儒的条件就是让他等,等他夺得了大权,就放他回家。林乱就等,听话地等,一直等进了流云阁。
阮容起第一次听到林乱这个名字的时候只是隐约觉得熟悉,后来他派去查林乱底细的人提到了沈和这个名字时,他才猛然想起这段往事,叹因果轮回,自有其法。
一乱一和,一半是现实,一半是向往。
“他随着那一仗战死的其余人一同葬在了北方的边疆上,合为‘忠骨冢’。”阮容起说道。
林乱沉默,嘴唇被他咬出了血,良久才说道:“谢谢将军告诉我这些。”
“跟着严儒,你是永远回不了家的,严儒此人,我不会留。”阮容起道,其实这也是他今天叫林乱来的真实目的。
“你不如先替我在流云阁侦查一阵子,不会太久,我自会放你回去。”
“将军,沈和他,走得可有痛苦。”林乱问道。
“一箭正中胸口,应该只是疼了一下,他走得很快。”阮容起虽看了太多人死在他的面前,但是此刻语气中还是带着沉痛。
“好,将军可要记得放我归家,林乱在此也替沈和道一句多谢。”林乱笑得悲凉。
转眼四个月过去了,苏陌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人也越发的懒了,一天到晚赖在床上,又被御膳房的好饭好菜养的白白胖胖的。
夏日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苏萧离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当日泼辣圆滑的流云阁老板柔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笑得温柔。
“你想要个男孩还是想要个女孩?”苏萧离问道。
“男孩女孩都好,我只希望这孩子以后普普通通、健健康康的,江湖事、朝堂事都和他无关。”苏陌慵懒着语气说道。
“皇室血脉,怕是真的做不到全然无关。”苏萧离叹道。“宁王最近可有给你来过什么消息?”
苏陌点头道:“父亲叫我安心养胎,仅此而已。”
“放心,你还能安心地看着这个孩子长大。”苏萧离安慰道。
苏陌苦笑。
“皇上你可知道这孩子是谁的?”
苏萧离有点惊讶:“你准备告诉我?”
“我怕到时候没有机会说出来,但是恳请皇上永远不要告诉那个人。”苏陌道。
“我认识?”
“林乱。”
苏萧离皱着眉望着苏陌:“醉酒的那天晚上?”
苏陌点头。
阮容起已经将林乱的故事告诉苏萧离了,这下他林乱竟然又多出了一个孩子。
阮容且又开始作妖了。
带着个大凉帽要去城外山上采药。
“药行没有你要的药么,你非要去山上采?”阮容起声音冷冷的,大夏天的倒是很适宜。
“那药我都看不上,好坏掺杂,看不出效果。”
阮容起无奈道:“江茴,你跟着他去。”
“啊?大将军,阮公子这么大人了,就不用我跟了吧。”江茴自然是不乐意跟他去的,那荒山老林里,阮容且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来呢。
“他?碰见个老虎估计都得替人家把把脉,你就跟着吧,实在不行打晕了带回来。”阮容起道。
阮容且飞了个白眼给他的大哥。
江茴顶着阮容且给他扣上的凉草帽,低垂着眼跟着他出了城。
“大将军对公子还是很好的。”江茴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谁让他欠我的呢,小子,他也欠着你呢。”阮容且不屑地说道。
“嗯?大将军不欠我。”江茴语气实在。
阮容且回头冲他笑了一下,又指着两人眼前的一座山说道:“据说那座山上有熊,江茴,你看仔细点,把剑握紧了。”
江茴瞪他道:“你个贪生怕死的。”
阮容且又是踢他的屁股道:“我又不会武功,你小心我找你家大将军告状。”
江茴还是瞪他。
阮容且忽然蹲下身来,抓住江茴的脚腕。江茴吓得赶紧收回了脚,动作太大倒是踢到了阮容且的脸上。
“江茴!”阮容且揉着脸喊道。
“你,你要干嘛?”江茴结巴着问道。
“帮你把裤子绑紧,这山上蛇虫鼠蚁多,省得被咬,你倒是敢踢我。”
“哦,那你倒是说明白啊。”江茴挠头说道,又朝阮容且伸脚,伸得理所应当。
阮容且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江茴这小子气炸。
☆、第十六章 采药
阮容且一边给江茴绑着裤脚一边说道:“我可没有和你说笑,眼睛机灵着点,被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咬一下有时候是会要人性命的,我在南疆的时候可没少受那些小东西的折磨。”
江茴听着这番话,心里倒是暖暖的,倔如江茴,还是轻轻道了一句“谢谢。”
这山说陡倒是不陡,但是乱石层层叠叠的不大好爬。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上走着,炎炎夏日走得满身是汗。阮容且偶尔停下来采一些或奇形怪状或鲜艳美丽的植物扔在江茴背着的竹筐中,还拿着柳条编了一个头环丢在了江茴的脑袋上。
江茴提醒自己要平静,要记得那是阮将军的弟弟,不能杀。
阮容且捻起树干上的一撮熊毛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熊肯定吃得不好,毛发这么糙。”
“那是,阮公子你可比它强多了。”江茴呛着阮容且。
江茴的屁股又挨了一脚,刚要发作,忽然觉得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掉在了自己的怀里,接着便觉得脖子上一痛。江茴下意识地伸手去捞,倒是捞出了一条暗绿色的小蛇。
阮容且看清了江茴手中的蛇,立马伸出两根手指抓住了蛇的七寸,用尽全身力气扔出了老远。
“你可被它咬到?”阮容且神色焦急地问道。
“脖子疼。”江茴有些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