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三人败家组成立了!
燕无虞有些腼腆,“哪里哪里,我那些雕虫小技比不上顾公子。”
叶长笺:……怎么感觉拐着弯骂我?
他伸出手呼撸了一把燕无虞的头,“别唠嗑了,都去睡吧。”
燕无虞的脸红得要滴血,嗫喏道:“听说顾公子男女不忌,可是我不好龙阳之道……”
叶长笺好笑道:“谁跟你说我好龙阳之道?”
燕无虞老实道:“方才顾公子在报名处调戏唐公子的事,大家都传开了。”
“顾公子,你果然名不虚传!”
他说着,眼里有些敬佩之意。
叶长笺心道这两个败家子心思倒都是挺单纯的,想着什么都表现在脸上。
屋子里其余人见他们三人相谈甚欢,脸上的鄙夷神色加深。
“哼,不知羞耻。”
不知是谁低声冷哼一句。
燕无虞与李君言脸上都没有什么不适的神色,这些话他们从小听到大,早就习惯了。
叶长笺一手揽了一个,痞笑道:“走,哥仨个去外面逛逛,这屋里一股子狗毛味儿,熏死个人。”
李君言疑惑道:“有人养了狗吗?”
叶长笺满不在意得笑道:“有几只多管闲事的狗罢了。”
他们并未遮掩说笑的声音,方才出言辱骂他们的求学弟子已经气得面红耳赤,怒不可遏道:
“顾念情,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来这里的吗?被家里人赶出来的!三个丧家之犬居然还敢如此放肆!”
李君言与燕无虞脸上一僵。
叶长笺转了过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唐涵宇。
他的视线过于火辣热切,唐涵宇情不自禁退后几步,“你看什么看?”
唐涵宇肤色白皙,身姿挺拔,许是上了火,脸上长了一些痘疮。
叶长笺摸了摸下巴,“你这小公子身材倒是不错,黑灯瞎火也没差。不过这一张脸蛋嘛……鸡啄西瓜儿皮,落雨落得灰堆里,我的妈哦,好大一张黄瓜儿皮!”
他念得是姑苏耳熟能详的童谣,其余求学弟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唐涵宇气得要晕厥过去,正欲发难。
叶长笺已经脚底抹了油,揽着李君言与燕无虞二人,一脚踹开房门,嘻嘻哈哈得跑出了寮房。
第4章 重生
他们出了寮房,就一直往前信步走着,也不知逛到何处,见到有个八角亭子,里头摆着一张石桌,几张石登。
“去那头坐坐吧。”
叶长笺推着两人坐到石凳上,摸了摸他们的脑袋。
燕无虞与李君言的年岁放在前世与他的小师弟们差不多,他当惯大师兄了,总不自觉地把他们当小孩子。
暮色渐晚,凉风习习。
燕无虞感慨道:“顾公子,你果然名不虚传。”
李君言道:“顾公子,看来你挺适合风铃夜渡。”
燕无虞道:“听别人谈起风铃夜渡,或是嗤之以鼻的,或是闻风丧胆的,我却有些许向往,若不是我娘不同意,我真想去风铃夜渡。”
叶长笺单手托腮看他,“为何?”
“我听说他们的门规极少,只有两条。”
叶长笺闻言,不自觉得笑了,“其实有第三条。”
“是什么?”
燕无虞奇怪地看他。
他笑而不答。
李君言道:“燕公子,我听他们说你的丹青之术十分高超,尤其是美人图,惟妙惟肖。”
一提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燕无虞便眉飞色舞地说了起来。
“那些小姐久居深闺,她们的美是一种拘束的美,算不得真正的美。”
李君言也来了兴趣,问道,“哦,那什么是真正的美?”
燕无虞笑了一下,稚气纯真,“像花街柳巷里的艺伶们,毫不掩饰自己,那种洒脱自然才称得上真正的美。我为她们作画,她们从不要求我什么,让我放心地下笔,不像那些小姐们规矩多得很。”
“……也因如此,我经常留宿花街,为她们作画,被我爹打包赶出家门。”
他说道这,神情些微低落。
叶长笺轻笑一声,道:“你们知道我被赶出家门的时候想得是什么吗?”
两人摇了摇头,看着他。
叶长笺站了起来,负着手,望向天边的新月,“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今日你对我不屑一顾,明日我让你高攀不起!”
只听“噗通”两声,叶长笺的腿被人抱住了。
李君言与燕无虞异口同声道:“顾公子,你好厉害!”
叶长笺情不自禁噗嗤一声,“我还没死呢,你们急着拜我做甚么,起风了,进屋睡吧。”
他说着将两个人拉了起来,又一手揽一个将他们推进屋里。
云水之遥的作息时间十分规律,屋里的求学者都睡熟了,他们自发把靠着漏风的窗户口位置留给了叶长笺三人。
叶长笺径自睡到了窗户底下,把旁边的位置让给两人。
他没有与人同塌而眠的习惯,在风铃夜渡,他有自己的屋子,不用睡大通铺,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做起光怪陆离的梦来。
风铃夜渡,容天下所不能容之人。
叶长笺抱着枕头睡得四仰八叉。
木门被人从外一脚踢开,叶长笺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再喝一杯?”
“喝什么,酒还没醒?”
说话之人面若冠玉,眉眼邪气,一身朱衣黑袍,斜靠在门上,笑看叶长笺。
叶长笺丢掉枕头,跃下床去里屋洗漱,“怎么了?劳风铃夜渡的副宗主亲自来喊我起床。”
“老三下山被人打伤了。”
三师弟东方致秀先天缺陷,不能修仙,也不能修魔,被家人抛弃在山野里,野渡舟老云游时捡到了他,将他带回风铃夜渡,是风铃夜渡唯一不会法术之人。
闻言,叶长笺一把扔下毛巾,冷笑一声,“是哪个向天借胆,敢欺负风铃夜渡的人?”
修真界皆知所有修真门派里风铃夜渡的门规最少,只有两条,却最为惊世骇俗。
第一,绝不吃亏。
第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必除根!
叶长笺风风火火地带着一众师弟师妹,去那自称排行第十八的修仙世家讨要说法。
小师弟疑惑道:“四师兄,为何不直接端了他们?”
晏无常冷声道:“先礼后兵。”
东方致秀道:“但是他们似乎并未有与我们讲理的意愿。”
他头上绑着白色绷带,原本清秀斯文的脸看上去好不凄惨。
大门紧闭,将他们关在门外。
“退后。”
叶长笺温声道。
一干师弟们都往后退了十几丈。
叶长笺自己也往后退了两步,倏地飞起一脚,狠狠踹向那扇紧闭的朱红铁门。
“轰!”
巨响骤起,重达千斤的朱红铁门被叶长笺一脚踢开,在空中“刷刷”地横飞数丈,铺天盖地压向平地上练剑的修真弟子们。
众人狼狈逃窜。
“咣!”
铁门陷入地面几分,几个修真弟子脸上青白交接。
一半是气得,一半是吓得。
叶长笺负着手款款走了进去。
“哪个打伤我们家老三,自己站出来吧。”
“你是谁?”
一个看起来像是大师兄模样的修真弟子走了出来。
一拢红衣的小师妹走到叶长笺身边,娇俏得笑道,“他是我们风铃夜渡的混世魔王。”
叶长笺平静道,“风铃夜渡,叶长笺。”
闻言,众修真弟子皆脸色煞白。
他们不相信眼前这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公子居然是风铃夜渡最要命的人物。
不知人群中哪处传来嘲讽的哼声。
“原来叶长笺是个娘娘腔,怪不得手底下的人都是软蛋。”
叶长笺也不恼,转首问东方致秀,“老三,是这个人打伤你吗?”
东方致秀点了点头。
“还有哪几个?”
“人太多,认不出了。”
叶长笺看向那大师兄模样的人,“我耐性不好,数到三,你把打伤我们老三的人交出来。”
他的话刚说完,还不等那人反应过来,已经数到了三。
叶长笺点点头,自言自语,“我就当你们都参与了。”
“了”字一出口,只见一道黑影翻飞,不多时,原本趾高气扬站着的修真弟子们皆趴倒在地,鼻青脸肿。出言不逊的那弟子已经昏死过去。
叶长笺落回原地。
“叶长笺,我们景灵道门的掌教是云山世家的直系宗亲,你今日打伤我门中众多弟子,云山世家不会放过你!”
小师妹嗤笑一声,“别只记得叶长笺啊,还有我呢,听好了,姑奶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风铃夜渡,浴红衣!”
面无表情的晏无常冷声道:“风铃夜渡,晏无常。”
沈默情笑得玩世不恭,“风铃夜渡,沈默情。记住了,告状的时候别念错名字。”
浴红衣双手抱胸,冷笑一声,她的嗓音高亢嘹亮,“今日给你们上一课。风铃夜渡第三条门规!护短,极度护短,毫无理由的护短!管你是云水之遥的学子,还是四大家族的门人,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欺负我们风铃夜渡的人!”
叶长笺一直垂着的眼眸抬了起来,他的五官精致耀眼,笑容张扬,“不怕死的尽管去告状,希望你们闪躲的速度能比五行天雷快。”
他们风一样的来,又风一样的走,丢下一群被叶长笺狂放之气威慑住的修真弟子,愣在当场。
几人跃下船,叶长笺一手搭着沈默情的肩膀,扭了头去问浴红衣,“我刚刚厉不厉害!勇不勇猛?天哪,我又爱上自己了!小师妹,今晚加菜吧?”
浴红衣冷笑,“池塘里的鱼都进了你一人的肚子,你上辈子是没吃过鱼吗?”
叶长笺啧一声,无辜道:“哪是我要吃,给我们老三补一补啊,可怜见的,原本能打死一头牛呢,现在血色都没了。”
小师弟疑惑道:“补血要吃鱼吗?”
叶长笺一巴掌糊上小师弟的后脑勺,“小孩子懂什么,边儿待着去。”
“叶长笺,你要不要脸,又欺负小师弟?”
浴红衣一巴掌糊上叶长笺的后脑勺。
叶长笺疼得呲牙咧嘴,抬头看到沈默情与东方致秀都笑了,后者干咳一声别过脑袋。
“老三啊,我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就不打你了。”
他说着飞起一脚踢向沈默情的膝盖。
沈默情站着让他踢,举起手投降道:“我一直都在笑啊,我发誓刚才真的没有笑你。”
叶长笺冷哼一声,转头去看面无表情的晏无常,“晏无常,我看到你笑了,你别以为你板着个冰块儿脸我没发现。”
“你还敢欺负老实巴交的晏无常?”
浴红衣拔高音量,举起手作势又要打。
“我错了,我错了,小师妹您真厉害,我自愧不如!”
他低眉顺眼地说着,虚心受教。
开玩笑,谁敢得罪风铃夜渡第一厨神?
在你最爱吃的饭菜里给你下毒信不信!
“晏无常,你焉儿坏,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云水之遥派来离间我们的卧底?”
晏无常:……
东方致秀道:“老四,你做了什么大师兄要这么对你?”
晏无常:……他什么也没做。
沈默情道:“大概是总板着个脸吧。”
叶长笺已经走远,转过身子冲他们挥了挥手,喊道:“最后一个到家的洗碗!”
话音一落,众师兄弟脸色一变,拔腿就往风铃夜渡跑去。
第5章 重生
“顾公子,顾公子。”
一阵摇晃把叶长笺弄醒了。
李君言道:“顾公子,快要出发啦。你做了什么梦?一直都笑得合不拢嘴。”
叶长笺坐起身,抹一把脸,又低声笑了起来。
“没什么。”
他说着穿好鞋袜,径自去一边洗漱。
洗漱完毕,三人奔向膳堂。
一碗米粥,三个素包,清汤寡水,没有半点油腥。
“顾公子,你怎么不吃,不和口味吗?对啦,我记得你是锦城的,你们那儿口味重是吗?”
燕无虞咬了一口素包含糊道。
叶长笺摇了摇头,风铃夜渡地处天涯之北。
他们那吃肉!
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我想吃肉包……”
叶长笺幽幽道。
李君言闻言“嘘”了一声,一双俊眼往外瞟,轻声道,“云水之遥不得食荤腥。”
“不仅云水之遥,四大修仙世家也是如此。食荤腥会加重他们的欲念,影响修行。”
叶长笺嗤了一声。
天天吃素能修成个什么玩意儿?
前世还不是被他们吊打?
每年仙魔斗法大会上,皆是风铃夜渡出尽风头。
他这样想着,也说了出来,“你看云水之遥的弟子天天吃素,一个个营养不良,双目泛白,斗法大会就要开始啦,今年一定又是风铃夜渡赢!”
李君言白他一眼,“你说的那是百年前的事啦!那个人还在的时候,的确,风铃夜渡基本是横着走,但是那个人死了之后,风水轮流转啦,一直是云水之遥压着风铃夜渡打,虽然如此,但是每年仍旧死伤惨重。”
“不过你们放心。就算我们通过考核,也不会让我们上去斗法,往年皆是四大世家的首席大弟子上去决斗。”
叶长笺疑惑道:“你们说的那个人是谁?”
李君言在桌子上写下叶长笺的名字,“这是云水之遥与修真界的忌讳,据说念出他的名字会招来九天玄雷。”
九天玄雷,威力仅次于诛仙剑阵的驱魔天雷。
叶长笺无奈叹道:“放心吧,我亲身试过了,不会招来雷劫的。”
他和小虎在林间侃大山之时,无数次吹嘘自己有多么勇猛,倘若能引来天雷,早就将他劈个外焦里嫩。
说道小虎,这个小没良心的,好歹两人也算是朝夕相处了几天,怎么说走就走,给他叶长笺当坐骑就这么不情愿吗?
想当年,他的坐骑可是整个修真界里最威风的!
若不是怕无端召唤出来会吓坏一干人等,他才不自己走路呢!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白袍金边的弟子走将进来,温声道: “报考剑宗与心宗的学子在门外集合。”
他们三人吃完手上的早饭才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膳堂外的空地上已经整整齐齐地列好两个方阵,叶长笺三人走到剑宗学子的方阵,老老实实地排在后头。
最前头清一色立着一行白袍金边的心宗弟子与蓝白道袍的剑宗弟子。
为首一人走到方阵最前,面对他们,笑若和风,俊雅出尘。
李君言小声道:“那就是云想容!听说是云山世家下一任宗主。”
云想容温声道:“稍后我们会发给你们一个伏魔银铃,便是我腰间这个。”
他说着解下腰间的铃铛,“伏魔银铃不会随风摆动,你们若是遇到了困难无法解决,或是欲中途放弃,记住我教你们的口诀。你们对着伏魔铃念三遍,随后再摇动它,我们便会救你们出去,当然,此次考核就算失败了。”
他微微一笑,“别紧张,百雾林谷里没有高等妖邪作祟。”
叶长笺记住云想容念的口诀,百无聊赖地等着发伏魔铃。
他垂着眸子,摇摇晃晃,一双做工精细的白色靴子出现在他视线里。
洁白无瑕,一尘不染。
叶长笺抬起头,唐将离冷冷地看着他。
叶长笺:……
他疑惑道:“你有事?”
唐将离伸出手,垂下一个精巧的银色铃铛。
“哦,多谢多谢。还劳师兄你特地跑一趟呢。”
他笑着摊开手心欲将接过,但唐将离却不松手。
怎么了这是?
搞事情?
不就是报名那天调戏你一下,至于么。
不信去风铃夜渡打听打听,我叶小霸王调戏过的人能从渡口排到云水之遥!
于是叶长笺特别真诚地对他说道:“哥们,心胸不要太狭隘,调戏你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他说着去扯了扯铃铛,但是唐将离仍未放手。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叶长笺已经打起李君言手上铃铛的主意,唐将离才放手。
他放手之后说了一句话,“你经常调戏别人?”
这是他第二次近距离与叶长笺说话,也是他第二次开口说话。
他的声音和人一样清冷,却意外得悦耳动听,就像空谷里叮叮咚咚作响的山泉。
优雅,低沉,磁性。
叶长笺将伏魔银铃系在腰间,低头说道:“是啊。这年头谁没调戏过人呢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