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笺举手敲了他一个暴栗,“会不会说话啊你,那是你大嫂!”
他看了赌注,“怎么心宗的弟子也这么没眼力见?”
李君言一针见血道:“大师兄打败了云想容。”
剑宗已经胜了心宗,若再押剑宗获胜,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言念及此,叶长笺照样是虎吼一声,“唐将离,打不赢这个算命的,你就回姑苏种田吧!”
哄堂大笑。
唐将离也忍俊不禁,眼里含着笑意望着他。
萧莫凡忍无可忍地瞪了过来,脸上还带着红色的巴掌印,毫无杀伤力。
叶长笺白他一眼,转头笑吟吟地瞧着唐将离。
瞭望台上的唐逸黑着脸沉声道:“斗法开始,点到即止!”
萧莫凡冷哼一声,“萧氏丹宗,萧莫凡,前来赐教!”
他并没有施礼,是以唐将离也没有回礼。
唐将离长身玉立,冷冷地说道:“唐门剑宗,唐辰夜。”
话音一落,“叮”得一声,寒剑出鞘。
青龙从神农鼎中刷刷地游将出来,昂首长吟,迎剑而上。
寒剑与青龙在空中激烈交战,剑光、青光纷杂。
唐将离与萧莫凡手下掐诀,不停变换咒法,招式应接不暇,看得人眼花缭乱
燕无虞“咦”了一声,从怀里掏出泼墨惊鸿笔,笔尖微微颤抖着,“惊鸿说他有些害怕。”
李君言道:“神农鼎是上古神器,你的鬼器在他之下,有所畏惧是正常的。”
叶长笺腰间的通天阴阳镜也抖了起来,他低头问道:“怎么你也怕?”
随即嗤笑一声,“你们怕个鸟?那鼎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燕无虞道:“惊鸿说似乎不是鼎。”
既然不是神农鼎,那便是唐将离手中的剑了。
“当”得一声。
空中悬浮着的神农鼎失了光泽,掉落在地,只一刹那间,胜负已分。
李君言啧啧称奇,“唐将离手中那把剑非同小可。”
叶长笺忙着低头数钱,没有见到那把剑上一闪而过的金色“戮”字。
唐将离冷声道:“得罪。”
说着便又缓缓地走下比武台,来到叶长笺身旁。
瞭望台上,唐逸声音里带上些赞许,“这一场,唐门剑宗胜!”
剑宗弟子一阵欢呼,其余三个门派的弟子皆撇了撇嘴,悻悻而去。
叶长笺正欲抬头同他说笑,只听得一道冷肃的声音,“将离,你来一下。”
他寻声看去,唐若依冷眼瞧着他们,而唐逸则瞪了他一眼。
唐将离微微颔首,对叶长笺道:“我等会去找你。”说着便同唐若依一同离开了。
燕无虞摸摸下巴,“这是要棒打鸳鸯?”
李君言耿直道:“这次斗法大会你俩胆子太大啦,旁若无人地调情,就差昭告天下!”
叶长笺耸耸肩,将塞不下的银票都塞到他们俩的袖子里,漫不经心道:“随意吧,唐门若不要唐将离,我就把他带回家。”
李君言道:“那你想多了。大师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修仙胚子,修真界的奇才,唐门说什么也不会将他赶出家门的。再说了,唐门下一辈中还没有能接任宗主之位的人。”
“我猜测,应是唐门本家出事了,现在那位宗主可能快不行了。”
叶长笺再一次确认了李君言是乌鸦嘴的事实。
晚上唐将离并没有来找他,连小虎也不见踪影。
待得天明,他才从唐玄口中得知唐将离连夜赶回了姑苏。
第二卷 四大世家
第53章 唐门游学
与此同时, 李君言等人也将他与燕无虞送到了云水之遥门口。两人即将开始为期两月的游学之旅。
依次从姑苏唐门, 江夏徒山世家,西都萧氏,到幽州云山世家。
李君言握着他们的手,一副垂泪送女儿出嫁的模样,“远思, 鹿遥,我们就要分别两月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叶长笺白了他一眼, “你行了啊, 好好照顾自己, 若是唐涵宇他们找你晦气, 你就猥琐点, 别正面和他们怼,暗中找他们晦气,实在不行便忍着,等我回来帮你出气。”
李君言疑惑道:“你不知道吗,不仅大师兄, 唐涵宇等直系宗亲也被召回唐门了。”
唐门不知出了什么大事, 叶长笺心里担忧着唐将离,也就随意地应付了他, 与燕无虞一同走下云水之遥。
燕无虞一拂袖, 从袖中飞出一张洁白的宣纸, 他摸出泼墨惊鸿笔,大笔一挥,蓝影闪过,两匹骏马从纸中踏将出来。
两人飘然跃至马背上,双腿一夹,马蹄翻腾,向着渡口疾驰。
待得来到演武镇的渡口前,他们翻身下马,燕无虞回手轻挥,骏马散去,他又执笔画了一叶乌蓬小船。
轻轻地将宣纸送入河中,蓝光掠过,一叶乌篷船立在了湖面上。
燕无虞道:“请吧!”
叶长笺足下轻轻一点,跃至船头。
燕无虞随后踏上小舟,弯腰钻进船篷里头。
无需他们掐诀,乌篷船自动向着南方驶去。
若干日后,一路风雨无阻,披星戴月,他们终是到了姑苏。
清风拂柳,花香撩人。正是雨晴云散时候,风微浪息。
暖阳洒将下来,笠泽湖面上光华流转,歌声缭绕。
一叶乌篷船缓缓地飘在水面上,此时船中舷窗半开,从里头望出去,渐渐后退的姑苏河岸、石桥、街坊如同凝滴的水墨。
燕无虞坐在船篷里头,宣纸铺在桌面上,执着惊鸿,泼墨挥洒。
叶长笺负手立在船头,腰间系着一块精巧的白玉挂坠,一身蓝白修服,俊秀脱俗,掩不住的翩翩风流。
船艄盈盈地端坐着一个肤白貌美的歌姬,黑发如缎,体态妖娆,她怀抱琵琶,清清悠悠得唱着:“
酒杯浓,一葫芦春色醉疏翁,一葫芦酒压花梢重。
随我奚童,葫芦干,兴不穷。
谁人共?一带青山送,乘风列子,列子乘风。”
叶长笺也应和得唱到:“
拍阑干,雾花吹鬓海风寒。
浩歌惊得浮云散,细数青山。
指蓬莱一望间,纱巾岸,鹤背骑来惯。
举头长啸,直上天坛。 ”
有道是入手风光共留恋,画船一笑春风面。
“小公子唱得好哩。”
岸边洗衣淘米的巧妇人抬起头对他娇声笑道。
吴侬软语,着实好听。
叶长笺温和一笑,对她们施了一个礼。
燕无虞探出了脑袋,对她们挥了挥手,“姐姐们好。”
巧妇人捂嘴笑道,“小公子嘴甜,哪个是你姐姐,都可以做你娘亲哩!”
燕无虞真诚道:“姐姐们不老,永远年方十八,貌美如花!”
“咯咯咯……”岸边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乌篷船继续往前驶去,离河岸越来越远,巧妇人的身影也渐渐缩小至一个黑点,待看不见她们了,燕无虞便缩回头,继续画画。
叶长笺道:“鹿遥,你说这姑苏的景致与杭州比起来如何?”
燕无虞摇头晃脑道:“清兮雅兮,美兮俏兮,不分伯仲。”
“那么人呢?”
燕无虞吊儿郎当,“杭州的俊男美女数不胜数,可他们都加起来也比不上远思心中那一位姑苏的冷美人罢?”
叶长笺睨了他一眼,“燕无虞,你嘴可真欠。”
燕无虞对他一抱拳,道:“彼此彼此。”
叶长笺一扬眉,“承让承让。”
乌篷船继续往前驶去,蓦地“碰”一声,船便停了下来。
燕无虞停笔,往窗外望去,奇怪道:“船怎么不动了?”
叶长笺道:“撞到结界了。”
每个修仙世家的居所都设有防御结界,四大世家尤甚。
“要闯进去?”
“不用。我们一进领域,他们便知晓了。”
话音刚落,乌篷船便又动了起来,驶向曾照彩云归的渡口。
船靠了岸。
他们跃下船,燕无虞回手轻挥,乌篷船与歌女皆一一散去,化为一张宣纸,自动卷了起来,飞入他袖中。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立在渡口前的唐将离一袭绿袖白衣,周身好似有仙气缭绕,俊美绝尘,宛若天人。
叶长笺嘴角噙笑,“小可三生有幸,得唐大公子亲自相迎。”
燕无虞白他一眼,“省了这套,你可快去吧,留我一人自在逍遥可好?”
叶长笺忍无可忍地伸出一脚踹上他的腚,燕无虞扭身一闪,“嘿,你打不着!”
“着”字一脱口,数不清的藤蔓就从脚下伸将出来,牢牢地束缚住他的双腿。
叶长笺没有掐诀,还能有谁使出了木灵束缚咒?
燕无虞怒视他们,“太过分了,你们合伙欺负我孤家寡人是吗?”
叶长笺嘴边的笑容愈加放肆,唐将离伸手牵起他的手腕。
“走吧。”
他看了一眼燕无虞,藤蔓便自动收回。
燕无虞得到自由,立刻跟上两人。
下了渡口便上了连云栈桥,软绵绵的云朵飘在脚下,蔚蓝的澄湖倒映着他们三人的身影,湖里开满了粉色的荷花,金色的锦鲤欢快地游来游去。
沿途皆是落英满地,每十丈设一处朗月石灯,石灯上皆立着一只仙鹤,或独立昂首,或弯颈啄羽。
他们每走一步,脚下便缓缓绽开一朵圣洁的雪莲花。
正是曾照彩云归的奇景,步步生莲。
外面的世界明明刚到十月中旬,曾照彩云归却聚集了四季的美景。
过了澄湖便上了霜林石径,丹枫似血,纯白蒲公英漫漫飞扬,青石板路一直蜿蜒向上,铺到看不见的地方。
叶长笺抬头往上望去,艳丽的彩霞笼罩了半座山峰,温暖而又壮阔。
他想到李君言曾对他们说过,“似是故人来,曾照彩云归,彩霞满天,从不落霞。”
沿着青石板路继续往上弯弯绕绕地走去,经过一处凉亭,名曰‘已然琴瑟起’。亭中放了白玉石桌,桌上陈着一张乌木七弦古琴。
青石板路分了叉,一边往里铺去,松竹满园,碧水绕滩,黑瓦白墙相间,偶有白兔两三,悠悠闲闲地蹦蹦哒哒。
叶长笺晃了一眼,恍若隔世。
他们没有往竹林里去,而是继续拾阶而上,触目一大片娇艳梅林,红梅倚雪,俏立枝头。梅林里立着一座高高的撩星台,顾名思义,站在那处,伸手便可摘星入怀。
彼时一阵微风轻拂,梅花纷纷扬扬得落了下来,落在了唐将离乌黑的发上,雪白的衣袍上。
叶长笺认真道:“唐将离,你们这儿真好看。”
唐将离侧头看他,言语里带上些笑意,“你可以一直留在这。”
他摇了摇头,“那可不成,接下来还得去徒山世家游学呢。”
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也没有燕无虞的应和,叶长笺扭头去看,果然,燕无虞已经握着惊鸿,铺一张宣纸,趴在地上画着什么。
叶长笺失笑,鹿遥,可不是让你来这学画儿的!”
燕无虞头也不抬,“你们先走,我画完这张就来。”
他们穿过梅林,道路两旁皆是紫藤樱花,风华缥缈,缤纷而下。
天灯间隔悬挂,辉火熠熠。
一座巍峨恢弘的仙府直耸云霄。
还未走进仙府,便听到朗朗书声顺着风儿飘了出来。
叶长笺皱起清秀的脸,像喝了一大壶六月霜,哀求道:“唐将离,我能不能不和他们一块儿背书?”
“不是我吹,我看过的古籍可比你吃的盐还多,至于你们那些修仙的书,就留给燕鹿遥好好看吧。你说呢?”
唐将离不置可否,只是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腕。
叶长笺道:“唐将离,你穿的是家服吗?”
“嗯。”
叶长笺笑道:“苏绣向来被世人誉为东方明珠,名满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依靠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姑苏的丝绸尤其华美,花线五光十色,色彩艳丽无伦。绣娘一双巧手,技艺精湛,因此苏绣的绣工尤其精细,最出名的便是仿画绣,一副完整的绣品与画放在一起,难分真假,极其逼真。
唐门毕竟为严谨的修仙世家,是以家服没有苏绣向来的活泼绚烂,而是返璞归真,以素雅为主。
绿纹白袍,上绣青青竹叶,如江南烟雨的水墨画,雅致苍劲,浑然天成。
第54章 唐门游学2
此时正值唐门午课, 学堂里坐满了十七岁以下的宗亲子弟。
云水之遥的招生年龄在十七岁至二十一岁间, 四大世家中年龄未满的宗族子弟便先在自家仙府里学习,待得适龄送入云水之遥,四年后毕业,再回到各自仙府继续深造。
不属于本宗子弟,但着实出类拔萃的剑宗学子, 通过云水之遥毕业斗法大会后也可选择留在唐门本家。
叶长笺趴在窗户口冠冕堂皇地瞧着里头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的小弟子。
他一一扫视过去,待得看到最末一排有个打瞌睡的弟子,乐得捅了捅身侧唐将离的腰肢,“瞧, 那儿有个小懒猫。”
显然授课的夫子也发现了那名小弟子, 怒气汹汹地踱到他身旁, 重重地咳嗽几句。
小弟子的同桌连忙推了推他, 小弟子睡眼惺忪地望着夫子, 含糊道:“先生,您生病了就不要上课了吗。难道还想着宗主给你颁个劳模奖吗。”
夫子被他气得五窍生烟,怒斥道:“你……你出去站着!”
“哦。”
小弟子揉了揉眼睛,向门外走去。
小弟子向着叶长笺站着的地方走了过来,离他们三丈远停了步, 立在那左右摇晃, 一副要倒不倒的模样。
叶长笺抬步走向他,仔细得打量他的容貌。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 一张白皙的瓜子脸, 星眸月貌, 恰似明珠,光彩照人。
他温声问道:“小弟子,你叫什么名儿?”
那弟子半眯着眼抬头,“唐秋期。”
叶长笺又静默地看了他半晌,回头问道:“唐将离,这个弟子的母亲是谁?”
那弟子一听唐将离的名字,立马清醒,抬眼望去,高声喊道:“大师兄!”
叶长笺伸手掰正唐秋期的脑袋,眼里仿佛透出一道利箭,似欲看出他的原形,问:“小鬼,你爹是哪个?”
唐秋期笑得天真,指着他身后的唐将离,“他呀。”
叶长笺艰难地转了头去看唐将离,半晌,开口吐出几个字,“唐将离,这不会是我和你生的吧?”
唐秋期的模样,与前世叶长笺年少时的容貌有六七分相似。
唐秋期眯起眼打量他,“你就是顾念晴?”
叶长笺道:“怎么我很有名吗?”
唐秋期道:“整个唐门本家谁不知道啊?不知死活地在云水之遥调戏大师兄,不知羞耻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大师兄表明心意,我们都在猜测是哪个天仙般人物呢!”
叶长笺呵呵一笑,“那真是让你失望了哦。”
唐秋期上上下下打量他,点了点头,“还好,也不算磕碜,大师兄的眼光总是有些独特的。”
叶长笺伸手捏了捏他白嫩的脸颊,笑吟吟道:“你好好罚站,若是偷懒我就和夫子告状。”
唐秋期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唐将离看他一眼,淡淡道:“好好罚站。”
“哦。”
唐秋期收起笑,一本正经地挺起胸膛。
唐将离伸手牵起叶长笺,带着他继续往仙府里走。
叶长笺奇怪道:“唐将离,这伶牙俐齿的小鬼你哪捡来的?”
唐将离道:“他顺着笠泽湖一直漂到了曾照彩云归结界门口。”
叶长笺平静道:“他是个好胚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你可得好好看着他,别让他误入歧途。”
他方才出手探唐秋期的脉,灵力充盈,根骨绝佳,是天生修仙的好苗子。
突然而然地,他心里有了一个念头。叶长笺道:“唐将离,以后我俩合办一所修真学院,一视同仁,仙魔共存,你说好不好?”
唐将离侧头看他,轻轻地笑了,道一声“好。”
“叮铃铃”
悬挂在学堂门口的风铃动了,表示下课。
这定时风铃的启动原理与心宗的伏魔银铃相同,有风不动,只能依靠特殊咒法启动或是妖邪接近时自动示警。
众小弟子鱼贯而出。
唐将离带着他逛了一大圈,后又被唐若依叫去,叶长笺心心念念澄湖里的鲤鱼,撒丫子冲出仙府,直奔澄湖。
等他到了澄湖,已经有人在里头游泳,那人赤条条一尾白鱼,游来荡去好不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