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爷,这就是蒋总。”
余丛一不着痕迹地审视着李泉所指的男人,看起来四十上下的样子,西装得体,没有大老板普遍的圆肚子,只是显得很没精神,眼睛下面一片青黑,像是半个月没睡过好觉。
李泉又转过身来指他这边介绍,“这是余老爷,这位是郑爷。”
事实上在座的几人没一个能在年龄上称爷的,特别是余丛一,乍一看还气势汹汹,可仔细一瞧轻松就能看出他不过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现在经李泉这么一叫,一桌的人全都成了爷,好像是这个圈不是位爷格调就不够似的。平时余丛一叫叫郑峪翔二爷多是流氓耍赖的时候,这会儿他顺着李泉的话脸皮厚得自然而然,端起茶杯尝了一口不动声色地望着对面的蒋总。
“鄙人蒋安平,比两位虚长几岁,要是不介意喊我一声蒋哥,我不甚荣幸。”
余丛一听着蒋安平的台词差点把嘴里嚼的茶叶喷出来,他下意识地又多看了对面的男人几眼,越看越觉得这人像是刚从片场演戏回来,还没找回现代人说话的语气。他下意识地转眼去看郑峪翔,果然那人也跟演戏似的拿腔拿调地开口。
“蒋总,我们都是生意人,这些都免了。”
收到郑峪翔的眼神余丛一随手掏出一根黑漆漆的长针拍在茶桌上,正是另一根剔魂针,丝毫没有李泉小心翼翼的对待,跟哪里捡的破烂一样,“东西在这儿,蒋总你验验货。”
蒋安平诧异地一愣,捡起剔魂针打量了一圈最终还是递给李泉,见李泉点了头他也收起满腹的台词转眼对桌对面的两个年轻人开口:“余老爷也是耿直人,不过我也是替人出面,他留了个底价给我,要是过了我还得再去问问他。”说着伸出一个手指给出他的底价。
“价格好说,蒋总能不能告诉我们买主是什么人?或者拿去做什么用的?你也知道这不是古玩字画,还有些特别的用处,从职业道德来说我不能随便就交给你。”
郑峪翔的语气透着一股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像那个什么都不知道就想着拿去买钱的人不是他。蒋安平大约被他这道貌岸然的大义惊到,肃然起敬地审视了他两遍,最终也没看出他这清高是真是假,下意识地问:“不知郑爷谋何高就?”
“蒋总这是不信我?其实我做什么不重要,可做人总要有点原则,你说是不是?”郑峪翔往后面的椅背轻轻一靠,风云不惊的样子,像是随时都可以抽身走人。
蒋安平为难地低了低眼,思忖了片刻说:“这我确实不清楚,曾受人之恩才答应代为出面,如果郑爷觉得是价格上的问题,不够的部分我可以补。”
郑峪翔微微一笑,还是那么视金钱如粪土地伸出一根手指,谈笑间就给原本的价格加了一倍。
蒋安平犹豫半晌最后还是一锤定音地回:“好,没问题。”
耿直如蒋总当场开了支票就带着剔魂针离开,干净利落得像是要立即与他们撇清关系。
郑峪翔突然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蒋安平,“蒋总,你最近有没有遇到过什么?”
“什么?不明白郑爷的意思?”蒋安平质疑地反问。
“只是看蒋总气色不太好,担心你撞上什么邪了。”郑峪翔收回打量蒋安平的目光,蒋安平身上沾上的阴气忽隐忽现,已经侵入了体内,肯定不止一两天的事。
蒋安平假笑一声,“最近有些忙罢了,我告辞了。”
在蒋安平匆匆离开包房后李泉成了被审问的对象,余丛一单脚踩在椅子上,膝盖上搁着他像是没处放得下的手臂,用活灵活现的流氓样问李泉,“这个蒋总是干嘛的?该不是他也为了去换谁的命吧?”
李泉也分析了一下自己的职业道德,然后捡着能说地说:“蒋总有个儿子,一年前病死了,隔了没多久就托人到我师父那里要剔魂针,别的我不清楚。”
“八成就是!”余丛一完全认定蒋安平就是没打算干好事,说什么替人出面,不过都是掩饰而已,不然谁嫌钱多花也不会花两千万买一根黑黝黝的铁针回去,拍蚊子都嫌小,不如买个瓶子什么的还能当装饰。
“两根剔魂针是不是都在蒋安平手里了?”郑峪翔突然问。
李泉点头,“本来我将之前那支拿给他时他也没说什么,但是隔了两天再找到我说必须要一对。”
郑峪翔立即眉头轻蹙,李泉以为他想到了什么重要线索,却听他说:“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以逛的地方?”
“什么逛的地方?”李泉还没从前一个问题里跳出来,没懂郑峪翔问的什么。
“昨晚来的时候我看到有大片的湖。”
郑峪翔很兴致地松了眉头,像是在考虑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李泉惊异地望着他,“你们两个要去游湖?”实在是有伤风化,这半句李泉留在了嘴里。
“不行?”余丛一没想去游什么湖,只是对李泉的质疑下意识反驳。
“行!我带你们去吧,算尽地主之宜。”李泉认输地说,余丛一眼神凝成的飞刀忽然直奔而来。
“哥去约会,你干嘛去?”
“余老爷,你懂矜持两个字怎么写吗?”
余丛一想,他真不知道怎么写,然后三人一路吵吵嚷嚷地走出茶楼。
秋阳西落,在钢铁丛林里拉出层层叠叠长长的影子,郑峪翔看到脚下的影子突然扭了一个奇怪的阴影,他猛地回头,余丛一和李泉正勾肩搭背地走过来,地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已经找不出刚才的奇怪是不是他的错觉。
“泉少爷,李先生让我告诉您,让您请余老爷回家里做客。”一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突然迎上来挡着他们的去路。
这男人说话的语气让余丛一立即想到了余忠,虽然看起来比余忠年轻许多。李泉不理男人头疼地转向余丛一和郑峪翔说:“我爷爷他,你们不愿去也没事,我爷爷那儿我回去说一声就是。”
余丛一看着李泉拧着眉头不情愿他们去做客的样子,立即热情友好地勾住他的脖子,哥俩好地说:“怎么不愿意,李爷别这么见外!”他决定了才回头问郑峪翔,“你说呢,翔子?”
“去吧,李爷可是刚帮我们宰了蒋总一笔,应该登门拜谢!”郑峪翔把不正经的话回得一本正经。
李泉瞪着眼一脸欲说还休,无奈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家在市区一个临湖的别墅区,交通方便却又地处幽深的绿化之中,稀稀拉拉几幢房子,唯独李家别具一格,是座古风古朴的林园,一股子要活生生把时间拉退两百年的迥异,连门前的路都是青石板的。
站在门前余丛一觉得比余家还要铺张浪费,好歹他家是在偏远地区的乡下,而这里却是寸土寸金的大城市,他忍不住地想李泉那小子这么土豪居然拿自行车和他装穷。
他们到的时间正好赶上晚饭,李泉爷爷亲自在大厅里迎接他们,然后转头就带他们坐上了饭桌。桌上没有余丛一想象的一大家子的封建,除了他和郑峪翔就只有李泉和李泉爷爷。
李爷爷是个健谈的老人家,不只关心了余丛一的猫,还在桌上怀念了一番他的父亲当初怎么替李家看的风水,最后把李泉的从小到大都念叨了一遍。
李爷爷老伴早逝,膝下二子一女,但都不在身边,这一大座宅子平时除了他只有李泉还偶尔住上一段时间,因为李泉父母早年离婚各有新家庭,李泉从小就成了爹不疼娘不要的那个,所以基本是在李爷爷身边长大的。
席到最后李爷爷语重心长地感叹,“淼淼这孩子在那之后就不怎么爱跟人交往,跟家里人也谁都不亲,我不指望他尽早找个对象成家,好歹能有一两个谈得来的朋友也好,一个人怎么让人放心!”
“爷爷!你跟人说这做什么?”李泉打断李爷爷的话。
“我说错了?你自己说说你整天在家里做什么?年轻人要多出去走走!”
“我不是每天都按你的要求出去骑车了?”
“我是叫你去交朋友,跟人说话,跟人去玩,去嫖去赌爷爷都支持你!”
“这像亲爷爷说的话?”
……
李泉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忙带着两个听笑话的人逃出来,余丛一非常不负他所望地笑个不停。
“李泉,你到底有多缺水?淼是那个三水吗?”余丛一难道记得一个这么偏门的字。
李泉斜着眼不想他竟然笑的是这一件,顿时无话可说地问:“你们是睡一间还是两间?”但不等他问的人回他先抢道,“还是两间吧,我爷爷思想比较传统!”
李泉安排的客房是两间没错,但是两间连在一起,背后共用一个平台的两间,非常方便暗渡陈仓。
关上门,这古风古韵的阁楼没让余丛一产生什么诗情画意,他马不停蹄地扔下李大爷就偷渡到隔壁,大煞风景地拉郑峪翔玩扑克,输的人脱衣服。
快十二点的时候,余丛一已经输得连皮都脱了好几层,打着哈欠直接在床上躺下,大有鹊占鸠巢的意思。郑峪翔突然拍了他一下,他霸着枕头说:“我就睡这里。”
郑峪翔却正经地回:“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余丛一立即坐起来仔细一听,确实有什么声音,若隐若现,不像是人发出的,如鬼哭一样的呻|吟。
“穿衣服,出去看看!”郑峪翔说着已经下床,等余丛一迅速套好衣服两人一起出了房门。
声音传来的方向在鲤鱼池边上的一间屋子,郑峪翔记得是李泉住的,正好在他们住的阁楼对面。这时一个妇人匆匆地跑过来从他面前过去,他转眼就看到白天去接他们的男人。妇人停在男人跟前,虽然尽量地压低声音,但他还是听到了一点尾音。
“泉少又犯病了!”
李泉有什么病?郑峪翔思忖地盯着池子对面的房间,房间里溢出一层又细又纯粹的阴气,如果李泉有什么病的话那绝对是被某个厉害的鬼缠上了。他和余丛一换了个眼神,从廊桥穿过去,后面的男人连忙追上来叫他们。
余丛一没理会男人,他径直冲上去,直接使用暴力把门踹开,然后看见屋里的床上李泉赤祼的躺着,身体被扭成差耻的姿势,而他身上伏着一个浑身凝着阴气的漆黑人影。
第48章 影子鬼
余丛一要大杀四方的气势硬是在一眼之间就化成泡影, 他实在不确定是心理受到的冲击比较大,还是视觉受到的冲击比较大,呆滞地立在门框里成了一只木鸡。
这时之前一直追在他们后面的男人过来, 倏地把他从门里拉出来,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门关上, 掩耳盗铃地说:“余老爷,少爷这是, 这是老毛病了, 您别进去,过了晚上就没事了,您们回去休息吧!”
“大晚上的,你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这要是老毛病,你家少年就是早就有事了!让开!”余丛一怒地推开隔在他与门之间的男人。
郑峪翔倏地拉住准备硬闯的余丛一,“小余, 等等!”
余丛一转过头看了一眼, 郑峪翔向男人递了个抱歉的笑然后拽着他就走, 他不解地问:“你拉我干什么?”
“那个鬼身上有烟火气,阴气很纯。”
余丛一更加不解, “什么烟火气?”
两人并着肩, 郑峪翔的手伸到他后面贴着他的背搓了一把他的头发解释说:“烟火气算是阳气的一种, 如果一只鬼身上有烟火气,不是有了修为,就是有人供养,最麻烦的是又有修为又有人供养!”
余丛一一脸‘我操’的表情, 恍然大悟地说:“你是说李泉养了只鬼来干他自己?他有病?”
“别乱说!”郑峪翔把口没遮拦的余丛一拖回了房间,关上门压着人贴到门板上继续说,“我要是死了,也会变成鬼回来干你!”
余丛一立即笑起来,勾住郑峪翔的腰,腿往他的腿间挤进去说:“我说小翔儿,你死了我也死了!两个鬼干得起来吗?”
郑峪翔顺着余丛一的手脸藏到他耳边若有似无碰着他的耳廓,边咬边说,“那并不是无解的!”
“什么!”余丛一蓦地把郑峪翔推开,严肃地瞪着面前满眼狡黠的男人,他意识到郑峪翔说的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小翔儿是个什么玩意儿?乱给你男人取什么小名!”郑峪翔捏着余丛一的下巴,再次向人压上去,声音又暧昧起来,“对面的声音还在,我们不如来跟他合奏一曲!”
“合你大爷!跟你说正经的!”余丛一恼火地把郑峪翔掀开终于离开了门口,他在椅子上坐下来望着朝他缓步走过来的男人,心里一股无名的火,可又说不上来怎么了,最终还是自己压下来,假装严肃地换了一个话题。
“真的不管李泉了?好歹也是认识一场!”
“有什么事也肯定不是一时半会,你现在去想干什么?看现场GV吗?”
“GV是什么?”余丛一问完就立即明白过来,冒出一股少年儿童般的新奇说,“我还没看过,找一个来瞧瞧?”
“你确定?”郑峪翔挑着眉角问。
然而,一晚上过去余老爷确定他是再也不想看了,尤其是和郑峪翔一起看,他一边觉得自己前世在欢场都是浪得虚名,一边感叹人类的创造力,然后伸着懒腰打开自己的房门。
李泉准备敲门的手差点落在他脸上,他惊异地瞪着李泉还是白得让女人想揍他的脸,没有看到什么要精尽人亡的迹向。
“你没事?”余丛一不由自主地问。
李泉眉头一挑,反问:“我有什么事?”
“昨天晚上?你——”
余丛一的话没说完走廊里突然又冒出来昨天的男人插话,“泉少爷,有个姓蒋的先生找您。”
“蒋总?他还有什么事?”李泉奇怪地转眼对男人说,“你让他稍等一下,我马上去。”
“可是,可是早餐好了,先生让我来叫余老爷。”男人不肯走地继续说。
“老吴,你这干嘛?我和余老爷一起去!”李泉有些愠怒地瞪着像是怕他们要图谋不轨的男人。
余丛一看得出来被叫老吴的男人是想阻止他和李泉提昨天晚上的事,他疑惑地又问李泉,“昨晚,你真的没事?”
“昨晚我怎么了?送你们进房间我就回去睡觉了,没偷偷给你们房间按摄像头!”李泉突然偏着往余丛一背后的房门里望,“倒是郑爷怎么了?还没起来?”
见李泉坦然的样子余丛一觉得如果不是他演技太好就是真不记得昨天的事了,要不然被他闯进去看了现场正常人应该都做不到一大早装没事地来敲他的门。
“应该还没醒,昨晚睡晚了!”余丛一坦荡荡地回答,他们昨晚除了看片确实没做过别的,只不过看的时候他燃起了对人类身体的质疑,郑峪翔闲得没事说要验证那个倒立?8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淖耸疲桓銮樾骷ざ叩搅怂蚁枳幽抢铮缓笏捅桓铣隼戳恕J导噬纤芟胛约旱氖蟾涸穑墒侵S杳纪范寂≡谝黄鸬厮担骸拔铱吹侥愀郏 ?br /> 想到这里余丛一推着李泉的肩膀往外走,“我们先去。”
李泉讶异地瞟着他,“不叫郑爷?”
“不叫,谁叫他闲得蛋疼!”余丛一觉得这么说一点毛病也没有。
闲得蛋疼的郑二爷听着门外走远的脚步声,慢条斯理地坐在桌边用一张符纸裹着烟点起来,轻轻地抽了两口,然后看着烟火把符纸燃完,烧出来的烟在他的眼前积起来不散,像是有意识一般缓缓变成了一条游龙,缓缓地从门缝里钻出去,他打开门跟烟一路追去。
在前厅看到蒋安平,余丛一觉得这人才像是被鬼折腾了一晚上的那个,脸色发青,眉间一团黑气,见到他先是意外地一惊,接着跟解放区的农民见了红军一样地抱上来。
“余老爷,没想到你在这里!”
余丛一把树懒一样的蒋安平从身上扒下来,抬着下巴笑道:“嚯,蒋总这话从何说起?买定离手,出手的买卖要退钱,可没这规矩。”
“不,不是钱的问题!”蒋安平丝毫不想再维持他刚从片场回来的形象,毫不讲究遣词用句地说,“我知道余老爷你是高人,想请余老爷帮我看看,我家可能有鬼!”
余丛一目光一凛,蒋安平这样子确实比李泉看起来更像是见鬼了,可昨天蒋安平也是这样子,虽然今天更严重了,可若是要他去驱鬼什么的昨天为什么不说?非得等到快不行了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