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墨笺抬头有些不可思议看着她:“母妃,你可知贩卖私盐罪责有多大么?你可知如何最后父皇查下去牵连到你头上,我会如何下场么?!我知道你为了萧家,付出了很多,也知道你为了舅舅,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可我不知道您竟然如此妄为,居然把四层官盐全部私吞!”
看着赵墨笺通红的眸子,萧淑仪也有些失了分寸:“你说母妃妄为,你说我是为了萧家?赵墨笺!我在后宫战战兢兢,苦心谋划,是为了谁?你舅舅亲自前往益州,同吐谷浑血战是为了谁?这四层私盐,有多少是在替你铺路,萧家得了多少?”
赵墨笺闭了闭眼,随后笑地有些讽刺:“得了多少?你可知尚书令家中私库里有多少黄金白银,不多,足足六百万两。你可知舅舅在外面偷偷建了一座园林,有猎场,有别苑,对了,还养了许多姬妾脔宠?”说罢,她看着有些不自然的萧淑仪,冷笑道:“对了,母妃同舅舅兄妹情深,怎么不晓得。还有你娘家那些沾亲带故的亲戚,都被你一个个养的好好的,势力颇大。”
“笺儿,他们日后都是你登位的助力啊!朝中那些肱股之臣,支持你的只有尚书令和太傅,若我不多谋划,日后赵清书他们,都会打压你……”
“够了,母妃。我敬你,爱你,也一直听你的话,可是能到了现在,你为何还要干涉我的决定!外戚干政,是父皇的死忌!他们再如何帮我,他们也姓萧,不姓赵!”
萧淑仪听着她冷冷地一字一句说出最后一句话,顿时有些摇晃着退了几步,神色有些苍凉。
赵墨笺皱了皱眉,叹道:“母妃,我知道你疼我,可是太过了。我今日同父皇奏请,前往西境,怕是要许久不回了,您好好照顾自己。”
萧淑仪回过神,猛然拉住她:“你要去西境?你疯了,那里有多危险,你去做什么?母妃不许你去!”
赵墨笺低声道:“父皇已然对我失望了,对萧家怕是也起了疑心,我走后,你让他们安分些。也许这次去了,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等赵墨笺离开,萧淑仪猛然跌坐在地上,周围的宫女忙上前扶她。李申走进来急声道:“娘娘莫急,殿下功夫很好,又是皇女之尊,他们定不会让她涉险,定会好好的。”
萧淑仪低头蒙住眼,有些颓然地摇了摇头。她这些年做的一切,难道终是错了么?
回道府中,赵墨笺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府里下人俱都不敢多说一句话,唯恐惹了殿下不快。直到紫菱小心翼翼进了书房,低声道:“殿下。”
赵墨笺抬起头,低沉道:“说。”
“之前您让陆离查的人,有消息了。”
赵墨笺此时正是急怒交加,哪里有心思看这些,冷声道:“放在这里,出去,莫要打扰我。”
“是。”
呆呆坐了许久,看着那薄薄几张纸,她终究是打开看了看。赵梓砚看中的人,她怎么能错过。此次私盐一事,冥冥中她觉得便是赵梓砚在背后推波助澜,既然她想跟着她一同去西境,那最后便让她永远留在那里!
低头仔细看了看,赵墨笺挑了挑嘴角:“苏瑾?晟家背后真正的主子?有意思。竟然还同薛恒那个老顽固颇有交情,难怪赵梓砚如此重视她。”
将纸缓缓收紧,她眼里有些阴鸷,商人重利,可惜这苏瑾眼光不好,竟是挑了赵梓砚。等她去西境收拾了赵梓砚,再好好会会这京城第一商的主子。
这厢傅言卿看着赵梓砚,眉头有些紧:“你这便准备去西境?不是说要去一趟幻影山庄么?”
赵梓砚笑了笑:“西境要去,幻影山庄自然也是要去的。”
傅言卿有些疑惑:“你准备先去朔州么?”
“不,是同时出发,卿儿合该明白我要怎么做。”赵梓砚颇为神秘地笑了笑,随后轻轻将她揽进怀里,低头看着她。她也不说话,只是用目光一寸寸描摹着傅言卿这张面容,在傅言卿有些不自然时,亲了亲她的唇角,在她耳边轻轻道:“卿儿,让我看看你原本的模样,可好?”
耳边嗓音低柔缱绻,带着赵梓砚独有的清雅音色,听地傅言卿心头发颤。
“你……我以为不会问了。”傅言卿抬起头看着她。
赵梓砚伸手在她鬓角抚了抚,神色有些怀念:“你离开我时已然快及笄了,你的模样我记得清清楚楚,可是已然五年了,我想看看,你同我想象中是否是一样的。”
傅言卿睫毛轻颤,温笑道:“若我变的丑陋无言,岂不吓到你了?”
赵梓砚挑了挑眉:“来试试,到底生得如何,能吓到我。”
傅言卿轻轻推开她,回了内阁。赵梓砚没跟进去,却是倚在屏风外面,柔和看着她的影子。
等了许久,傅言卿才站起身,缓缓饶过了屏风,赵梓砚莫名有些紧张,整个人站的直直地,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出口。
傅言卿站在屏风旁边,抬眸看着目不转睛盯着她的人,无奈道:“莫非真是吓坏了?”
赵梓砚摇了摇头慢慢走了过去,眼前的人彻底换了个模样,鼻梁高挺了些,眉眼间柔意更甚,同当年的傅言卿有七分相似,却透着股成熟雅致的韵味,虽比不得赵梓砚如此漂亮,却也是难得的美人。只是她脸上皮肤因着长年被藏在假面之后,白皙的有些过分,依稀透着股苍白。让本就偏于柔美的人,更是显得惹人堪怜。
“怎会。”赵梓砚眸子里带着痛色,伸手轻轻抚着她的面,指尖皮肤无比娇嫩,让她不敢重了一分。被她这般怜爱地看着,傅言卿苍白的脸上到是红润了几分。
她凑过去在额头轻轻落下一吻,低低道:“跟我想的一样,很好看。”
傅言卿回抱住她,微微后仰着头,打量着赵梓砚,笑道:“你一个大美人夸我好看,我到不知该不该应了。”
“不好么,你想我整日对着自个儿看,到不觉得有多少美人了,可我却觉得你好看极了,可见你定然好看。”
“好不知羞。”傅言卿被她这模样逗乐了,随即挑起她的下颌,认真看着,有些感慨道:“这般模样,幸好你不爱出门,不然该得惹多少桃花。”
赵梓砚低头闷笑,随即凑过去攫取她眼中那抹红唇,两人这些日子几乎是黏在一去,感情越发好。傅言卿虽矜持些,却也经不住她的柔情,微微张开嘴,任由对方攻城略地。
赵梓砚对这一事颇有天赋,大抵是情到深处便开了窍,她左轻轻圈住傅言卿,右手摩挲着她的脸颊,一点点温柔地汲取着她的甜蜜。
或许是唇舌相融间太过甜美,亦或是赵梓砚太过温柔,傅言卿觉得每次的亲密都让她如同饮醉了般,睫毛轻颤着,呼吸交融间,神魂俱醉。
半晌后赵梓砚松开她,在她唇角轻吻着,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喘息:“卿儿,相信我,我说过不会让你这般躲躲藏藏的,很快的,很快便不让你这般委屈。”
傅言卿睁开眼看着她,眼里好似晕开了一汪湖水,蹭了蹭她的鼻端,轻轻道:“嗯,我晓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正式江湖,随后宝藏西境,最后回来正式开怼。
第39章
在赵墨笺请命后的第三日,赵梓砚和傅言卿同乐瑶和晟雨告辞,准备翌日便一同前往朔州。
两人走到府门前,赵梓砚看了看两家大门,缓缓道:“今日起便不必避讳了,我得陪你走正门,再不要夜里偷偷摸摸翻墙了。”
傅言卿垂眸笑了笑:“你何时偷偷摸摸过,你一来,我府里谁不知晓?”
赵梓砚亦是眼里含笑,两人一同进了苏府。
落音等人此刻正在帮着收拾用物,见她们回来了,落音率先道:“主子,这次去幻影山庄,可会带着落音?”
傅言卿偏头看了看赵梓砚,赵梓砚晃了晃脑袋看着落音,神色似乎颇为犹豫。落音见此,有些急:“殿下,您跟主子说,让我去好不好?”
赵梓砚为难道:“这……”
眼看落音眼巴巴的,傅言卿白了赵梓砚一眼,伸手在她腰间轻轻拧了拧,赵梓砚一僵,忙道:“可以,只是你们中需得留下几个,好生盯着京城的异动。”
傅言卿也开口道:“护好晟家,这次晟家得罪了太多人,需得防范有人携怨报复。”
“属下明白,我留下,让无言陪主子一同去,我们也放心。”傅淮拱手认真道。
赵梓砚自然明白他们担心傅言卿,虽说她定会护着她,可是多一分安全自然是好的:“卿儿,便这样决定吧。”
“好,你们先去准备,好好休息,我们今晚连夜动身。”
“是!”
待几人离开后,傅言卿微微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天色,有些好奇道:“我们也快走了,她如今在何处?”
赵梓砚明白她说的是谁,转身轻轻吹了声哨子,复又击了三次掌,一个身穿黑色衣衫的纤细人影落在两人面前。
那人此刻带了一个黑色兜帽,这般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看不清她的模样。
赵梓砚温和笑了笑,走过去伸手扶起她:“这么多人,如今都不曾跪我,只有你还是改不了这习惯,快些起来。”
“谢殿下。”她的声音有些清脆,听起来年纪并不大,站起身后,她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分外精致的脸庞,同赵梓砚此刻看起来一般无二。
傅言卿看的一愣,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容貌当真一般无二。”只是,虽有一模一样的脸,两人气质差了太多,另一个小姑娘神色有些拘谨呆板,完全没有赵梓砚那股淡然,那双眸子也少了许多内敛柔和。
赵梓砚自然听出傅言卿的画外音,低声对那女子说:“司乐,从现在起,你便是九殿下了,一举一动都是我的模样,晓得么?”
司乐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嗯,司乐冒犯了。”
说完她整个人气场陡然一变,连嗓音也变得同赵梓砚一样,若非傅言卿看着她说话,都以为是赵梓砚开的口。而此刻她不说话,安安静静站在那,眼神轻扫,像极了当初刚刚见到赵梓砚时的模样。
赵梓砚看着傅言卿,低声道:“如何?”
“很像,一般人绝对区分不开。只是,赵墨笺若要同你一路去西境,怕是能察觉不对。”说罢她抬眸打量赵梓砚,柔和道:“她学你的动作样貌,甚至眼神都十足像,可是那种气度,神态间不自觉带着的气质,却差了。”
“倒不是她做的不好,只是你的身份经历便注定了,这世间没人能同你一般了。”她到不想否定司乐,想了想复又加了句。
赵梓砚听地嘴角不住上扬:“赵墨笺同我相处虽久,可是卿儿,这世间也只有你会这般细致打量我,只要借口避开,不会露馅的。”
傅言卿点了点头,却又状似嘴硬道:“并非我细致,只是你惯爱在我跟前,还从不收敛。”
赵梓砚低头闷笑:“是,是,是我总瞎晃悠,不是你心里有我,这才记得如此清楚。”
傅言卿老脸一热,低声道:“不知羞。”说完便转身回了屋。
赵梓砚看着她,笑地格外愉悦。一旁司乐看着赵梓砚,眼里忍不住有些怅然,她从来不曾见过殿下这般神情,亦不曾见过她如此温柔暖人,难怪她学不像。
随着最后一丝微光完全被夜色吞没时,傅言卿几人已然收拾妥当了,赵梓砚说是要回去换身衣服,几人便在等着。
片刻后,外面传来细微动静,赵梓砚熟悉嗓音响了起来:“我好了。”
傅言卿几人走出去,屋外赵梓砚换下了贯穿的白色鹤纹锦衣,而是穿了身玄色男装,腰间墨绿腰带束的整整齐齐,挂了一枚紫色龙纹玉佩,让傅言卿心头顿时一颤,死死盯着那玉佩。
赵梓砚察觉她有些不对劲,快步走了过来,忧声道:“怎么了?”
傅言卿回过神,摇了摇头:“没,只是从未见你这般装扮,有些愣神。”她思绪莫名回到她临死之前那一幕,她记得在她恍惚间,有人抱住了她,只是当时一片混乱,她也已然神志不清,迷蒙中,唯独看清那人腰间的一块龙纹紫玉,在她眼前晃动,这也成了她脑海中格外深刻的记忆。方才……赵梓砚腰间的玉,同那块竟是无比神似。
赵梓砚眸光微凝,眉头拧了拧,目光瞥了眼自己的紫玉,心里颇为不解。方才傅言卿看到她时虽有些惊讶,可是那失态的模样却是因着它。
不过傅言卿不过是片刻失态,很快便恢复正常。她替赵梓砚理了理领子,微微笑道:“到是有模有样,不过,这世间哪里有这般漂亮的男子,却又不像了。”
赵梓砚抿嘴一笑,压下疑惑:“相由心生,这样自然不像,不过是用来掩饰一下身份,他们能否识破却也无关紧要。”
“嗯,时辰不早了,启程吧。”
赵梓砚带着她出了门,外面早便备好了马车,另有四匹骏马,留给他们无言和鬼楼的三个手下。
落音在外面驾车,赵梓砚便陪着傅言卿乘马车,一行人便上路了。
到了东门,守卫见有人夜里出城,便出言拦住:“已然过了亥时,任何人不得进出!”
赵梓砚探出头,看着为首的红樱统领,拿出一块令牌:“我有急事,需得连夜出城,庞统领可曾跟你提过?”
那人见了立时收了兵刃,挥手让士兵搬来路障,恭声道:“大人请!”
赵梓砚收了令牌坐了回去,快马加鞭,迅速出了城门。
红樱统领看着人远去,沉声道:“今晚所见之事,莫要透露半分,否则我决不轻饶,知道吗?”
“是,督军!”
傅言卿有些奇怪,出声询问:“这令牌是怎么回事?”
“这是京城护卫军大统领庞进的,我之前特意借的,让他放我们出城。”
傅言卿看着她,神色有些莫名:“梓砚,你当真是……为何明明有许多助力,却一直任由她们如此欺侮你。”
赵梓砚见她眼里有些痛色,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卿儿,我虽过得不好,却也没你想象中如此凄惨。只是我身后的许多力量,都无法与赵墨笺相抗。这些年,我们这些人替赵墨笺做的最多的事,便是替她寻朝中一些要员的把柄。初见你时我之所以受伤,便是去京城禁军校尉时越那里偷了份名册。其中记录的是三年前他同南衙十六卫中几位中郎将,在羌族使团进贡时,收了羌族人的献礼,隐而未报。”
“南衙十六卫竟敢私自收外族使臣的东西?这可是戍守京都皇宫的禁军,他们当真是疯了。”傅言卿眉头一皱,颇有些心寒。
赵梓砚冷笑道:“这天子脚下,身为大夏皇族的护卫军都尚且如此,可见大夏快要烂透了。赵墨笺和萧贵妃惯爱先礼后兵,那些不肯结盟的,或被一个个陷害,或便这般,逼不得已服从。”
傅言卿看着赵梓砚,心里隐隐想到了什么,眉头拢地更紧,她张嘴想要问赵梓砚,却在她看过来时转了话头。
“所以,你便从中作梗了?”
“嗯,之前她总会派许多人亲自看着我,到让她得手了许多次。后来……阿文他们总会有意无意瞒着她,我也便暗中替几位大人解了围,也掌握了许多朝臣中饱私囊,草菅人命的证据。方才庞统领,他的夫人便是之前御史大人的胞妹。御史一家被抄家,我私自放走了他。如今他得以平反,想来可以不再躲躲藏藏了。庞进和夫人鹣鲽情深,这才痛快帮我。”
傅言卿在一旁看着她若无其事说着这些,心里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当年她离开时,赵梓砚不过十二岁,一个人毫无依托。在这等凶险恶劣的条件下,她所苦心经营的这一切,到底付出过多大的代价,她无从得知。可是严文那几人都是赵墨笺的死士,能让他们心服口服跟着她,除了以命相付,以心相交,又如何能够做到。
她如今越厉害,对傅言卿而言不但没有一丝安慰,反而是无尽的心疼和后悔。当初她既然可以诈死,为何没想着带她走。那个所谓可以解的毒,当真如此简单么?她同赵墨笺一起长大,她十分了解她,她如果放任你成长,放任你窥得她的秘密,便有十二万分的把握,可以随时毁了你!她当年已经步了后尘,赵梓砚呢?
赵梓砚许久没听到她回答,低眸看着她,问温声道:“为何不说话?”
傅言卿叹了口气,低低道:“我只是在想,你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这般的。”
赵梓砚轻轻抱着她,温笑道:“都过去了,那些不快的事去想它作何。乖,我们怕是到天亮才能看到人烟,你先睡一会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