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溪回到院里,先在练功房外头看了一会儿,随后对春汀吩咐:“今日的粥汤可浓稠一些,半粥半水。”
“是。”春汀福礼。
“再加一碟焯蔬。”虞清溪又补了一句。
“是。”春汀应下离开。
虞清溪走进练功房,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任桑榆看到清溪来了,心里一稳,练得更为认真。修武知道三少爷只是为强身健体,便也没有过多的任务,看着时辰差不多也便结束了。
“铺子的事情说好了?”任桑榆虽说不能吃一个足以当爹年纪的管事的醋,但还是免不了一问。
“嗯,”虞清溪点头,“明日就回庄子上了。”
任桑榆立马心里舒坦了许多,明日开始,清溪就能一直在身旁了。
“夫君,”虞清溪递了棉帕子过去,“初练时不要急于求成,稳步提升对身体才是最好的。”
“清溪提醒的是。”任桑榆一笑。
“先去沐浴,身上出了汗容易受凉,换了干衣裳过来用一点粥汤。”虞清溪道。
“好。”任桑榆走去里间。虽然现下可以吃饭菜了,可每晚还是按着清溪的要求喝上一碗粥汤,他也习惯了。
沐浴之后,虞清溪陪着任桑榆用粥汤。碗盏小小的一个,拢共没几口。这么一碗下去,既能填补一下虚空的肚子,又不会太撑。两人用完粥汤,吃了两筷子小菜,净过牙,便准备歇下了。
任桑榆将虞清溪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虞清溪正在犹豫是不是要提醒他该节欲养身时,任桑榆在他耳边亲了亲,轻声道:“清溪,我就抱一抱。”
虞清溪听了便放松了身体,由着他亲抚。果然没多久,任桑榆将下巴蹭了蹭他的头顶,只道“睡吧”便真的睡了过去。虞清溪嘴角微微勾起,他夫君秒睡功夫真是如火纯青!他躺在任桑榆怀抱里,安静地整合从罗立那儿听来的消息。现下知道了如何传递消息,他便要试一试。若这“YM”不是他爸也就罢了,若是的话,肯定能通过这联络到对方。
虞清溪轻轻从任桑榆怀里抽出,起身到镜台边打开梳妆盒翻看。梳妆盒是三层的结构,第一层里摆了几盒胭脂,第二层是眉笔、刮刀等修面工具,第三层放了各种首饰。虞清溪忽视了那些耳坠镯子之类,将里头的发簪一一取出来查看。那里头的好几支发簪都可以打开,里面存放了各种东西,有些是粉末,有些是小丸,还有银针……看来这些应当是七姨娘准备的。虞清溪不敢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只找出那个招蝙蝠的小笛。
这时候他才想起,那种特别轻薄的纸片与平日用的不一样。虞清溪细细回想了一下,好似接到的不管是私人还是公中的消息,都是用的那种纸片。他想了想到底不敢随意改动,便轻巧地从后窗翻出,潜去罗立的屋院。
罗立已睡下,可还是警醒地从风声里觉察到一丝异样。虞清溪翻身从窗里跃进,还没落定便连忙挡上两招。
“搞什么!”罗立打出两招才发现闯入者是虞清溪。
虞清溪起身,脸色十分正经:“试试你的耳朵够不够用。”
罗立深吸一口气,深夜里来试耳力?他没好气道:“你夫君竟能放你下床?”
虞清溪并不答话,径直走去书案处翻找,一边找,一边问道:“纸片呢?”
罗立:“……”他到里屋衣裳内袋里翻出一叠,递给虞清溪,“今日才取的!”
虞清溪想起他在茶馆留待的那一会儿,顿时好像明白了。他点了点头,将纸片藏好,轻身翻跃出去。回到屋里,他查看了一下任桑榆,然后才去拿笔写消息。为了让能看懂的人知晓,其他的人都不明白,他选择了图形暗语,然后落了个“K”花体字。在他人看来,这整张纸片皆是一张图案,一张看不懂意思的图案。
虞清溪将那小笛取出来,尝试着吹出那个节奏,黑色小蝙蝠很快就飞来。虞清溪将那纸片缠到蝙蝠的后肢上,放飞了出去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私人的蝙蝠都是黑灰色,而传递公中消息的都是黑色蝙蝠。也不再多想,暗号已传递出去,现下只待等回应。
虞清溪回到床上,杂七杂八地想了一通,最后靠着任桑榆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虞清溪画的自画像跟自己有所不同,那是因为面相什么的时刻在改变。罗立的话虞清溪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他以后会察觉到的。
第21章 教养
消息传出之后,虞清溪也没有惶惶等待,在他看来,那小小一只蝙蝠要挨个飘齐芳醉的地方都停落,少不得要一些时日的。他每日陪着任桑榆练身子看书,日子倒是过得十分悠哉。
一日上午,任桑榆在书案上看书,虞清溪在旁桌上练字。相顾苑的皎月过来,道是虞家二老来了,请三少爷三少夫人过去。
虞清溪抬眼,他们怎么来了?再看任桑榆,那人已放下书本问皎月道:“可有说是什么事?”
“只道是走动走动,其他奴婢还不得知。”皎月道。
“好,你先过去,我与三少夫人马上便去。”任桑榆看了一眼虞清溪道。
“是。”皎月福了一福退下。
任桑榆和虞清溪换了身衣裳,才走去相顾苑。
“正说着呢,桑榆和清溪就过来了。”任范氏看着两人走进来,笑着道。
任桑榆和虞清溪行过礼,到下手坐下。虞清溪眼睛一扫,便看到虞家老爷和冯氏身后的静姝。他进来之时便感觉到一道怨怼的视线,除此人不做他想。他看了一眼任桑榆,只淡淡一笑。
任桑榆看了一眼对面的虞家老爷夫人,道:“岳翁岳母倒是清减了几分,看着稍是精神。”
“呵呵,”虞家老爷苦笑两下,“操心一大家子伙计,可不要清减?”本请了宫里嬷嬷来教养女儿是好事一桩,没想着却是弄得天天家无宁日。
倒不是说那嬷嬷不好,而是自家嫡女实在娇纵。虞家嫡女自小被冯氏惯的无边,而庶女又被压得过于懦弱,两厢在一起受教,自然是不同教法。嬷嬷对嫡女分外严苛,有意要搓磨一下那盛气凌人的脾气,而对庶女却是温和了许多。嫡女哪里能见着庶女受到优待,时不时地就要去冯氏那里闹上一闹。冯氏偏听嫡女的话,气不过自然要去闹上一闹。一次两次,嬷嬷还能看着任府夫人的面子上过去,再多就是受不了,直接甩手走人。这一来,冯氏才觉得问题有些严重了。虞家老爷和夫人开始发愁,思量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上任府的门先探一探。毕竟,不受教习是小事,若那娇纵无理的性子被那嬷嬷穿到世家大族耳中,可就没法寻好人家了。
“有岳母帮扶,岳翁也是该放心的。”任桑榆道。
“是啊,”任范氏道,“虞夫人一看便是精明人,虞老爷实在不必多虑。”
虞家老爷一笑:“也是马上要外出,才会有此一虑。日后若有甚事,还请亲家多多照拂。”
“外出?”虞清溪想了想道,“是要外出走商?”
“是啊,趁着年前再出去一趟。”虞家老爷点头,又提了一句,“清溪啊,父亲外出后,你可要帮你母亲照顾一下家里。”
“父亲尽管放心,家里有兄长在,还有嫡姐,不会有甚问题的。”虞清溪道。
“就是啊,亲家公实在多虑。”任范氏道,“那后头的是不是爱女?”
“是是是!”虞冯氏连忙拉了静姝出来,“嫡次女静姝,见过夫人。”
虞家老爷微皱眉,使劲瞪了虞冯氏一眼,那人却是丝毫未看到。他本是不赞同静姝一同过来的,可冯氏一再保证只是带着静姝去看看世家风范,好让她收敛收敛。虞家老爷一想,才同意的。现下冯氏这么一遭,他感觉好像又错了。
虞静姝袅袅娜娜地站到人前,向任范氏行了个礼。
任范氏笑道:“果然由嬷嬷教导之后,越发娴雅了。”其实,她也就客套地那么一赞,没想着冯氏当真了。
“是吧!偏嬷嬷一直不满意呢!”虞冯氏笑道,“要我说,我们家静姝虽娇气些,可性情却是很不错的。”
“浑说什么!”虞家老爷见任范氏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赶紧呵斥冯氏,“靜姝就是被你惯坏了!”
“哪里!明明……”冯氏还想争辩,一看自家老爷的脸色立马灭下气焰,“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以后定会好好管教靜姝。”
“母亲!”靜姝听了立马就不乐意了,可又迫于父亲的积威不敢多说。
任范氏捧着茶盏轻抿了一口:“这嬷嬷最是公正不过的了,我们任府的女儿都是她手下教出来的。”
“是是。”虞家老爷僵着脸应道。
“若是要找比这嬷嬷更好的,那倒是很困难的。”任范氏道,“就是当今太后的规矩,都是这位嬷嬷教的。”
虞家老爷闻言脸越发僵了,哭不哭笑不笑的。冯氏在一旁也傻了眼,靜姝也不尴不尬地立在那儿。
虞清溪这番看下来,知道这次登门估计走商前托付只是借口,而教养嬷嬷这事才是真。他安静地捧着茶杯,一句话都不说。
“这个……”虞家老爷拿茶杯灌了一大口,艰难道,“任夫人,我们过来便是为了这嬷嬷……”
“怎的?挨嬷嬷骂了?”任范氏道,“嬷嬷教导虽严苛,可对事不对人,教训几句也别怕丢面子,待学好了她的脾气也就过去了。”
“这个……”虞家老爷说话更是艰难,最后狠叹一声,道,“也是怪小女被她母亲惯坏了,气……走了嬷嬷……”
“甚……么……”任范氏茶盏一顿,“这得是多大的气才能将嬷嬷气……走?”
虞冯氏看着任范氏的眼神,觉得丢脸至极。她本还觉得这一趟没必要来,那嬷嬷走了便走了,左右不过是一个奴才。老爷要带一马车礼过来赔礼道歉,她心里肉疼得很!想到临近的中秋节,还暗搓搓地思索,到时候便将话头截过来,道这礼是提前送的中秋礼,料想当着众人的面老爷也是不好意思改她的口的。现下这情况看下来,这礼还不得不赔,赔礼还是小事,人家受不受这礼还不定!真是气煞也!
靜姝此刻也是满脸通红,本是想在任范氏面前露露面,到时候嫁过来也好顺当些。没想到,现下脸面都丢尽了!任范氏一会儿道这嬷嬷公正,一会儿道这嬷嬷教过太后规矩,若是她被嬷嬷嫌弃,那不是说明错都在她,是她自持娇贵才惹怒了嬷嬷?
“怎么了这是?”任之初正巧回来,后面跟着任长榆和任星榆。
靜姝那么一回头,便看到了长身玉立的任长榆。任长榆已在户部任职两年余,面容清澄,不骄不躁,沉稳练达,端的是世家嫡长的姿态。靜姝就那么一眼,便立马羞红了脸,至于任家三少爷早就被她抛到不知甚么地方去了。
冯氏见任府老爷和嫡子进来,立马将靜姝拉到身后。靜姝反应到当下的处境,立马对冯氏轻声道:“是四妹,不是我!”
冯氏立马了然,趁着一众人的目光落到那父子三人身上,扯了虞家老爷道:“是四女气走的嬷嬷,不是靜姝。”
虞家老爷楞了一下,也很快反应了过来。
“夫人,”任之初坐下,便问他们,“什么气走不气走的?”
“这个……”虞家老爷堆着笑截过来,“都是怪我们虞家宠坏了女儿,女儿家娇娇地撒几次娇,拙荆便是舍不得了,依着女儿胡闹。这不,把教养嬷嬷都气走了。”
“也……不是甚么大事。”任之初一笑,看了看他们身后的靜姝道,“便是这位娇女儿?”
“不是不是!”虞家老爷立马摆手,“这是嫡次女,最是乖巧不过了。那……娇女儿是家中的庶女,母亲护着,姨娘疼着,自然就娇惯一些。”
“哦?”任范氏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靜姝,对冯氏道,“亲家母慈母心怀啊。”
虞清溪看了一眼任范氏,总觉得“慈母”那两字咬得那个别扭。
“呵呵,”虞冯氏笑道,“女儿可不都得娇养着。”
“嗯,是啊。”任范氏点头。
“就是慈母多败儿!”虞家老爷摇了摇头,“好好的教养嬷嬷,愣是给气走了。这不,便是携礼来亲家这儿拿个主意,跟嬷嬷道个歉。”
“哦。”任之初随便应了一下。这教养默默的事他不甚清楚,便由着任范氏去处理。
“既然是小女儿宠出来的脾气,嬷嬷也是会理解的。”任范氏道,“也罢,我便替亲家走一趟吧。只是,嬷嬷既然是离开,便没有再回头的。往后,还是得由亲家母辛苦些自行教导。”
“是是!”虞家老爷点头。
“只是……”虞冯氏顿了顿道,“我们家女儿这事情……会不会有不好影响?”
任范氏一笑:“嬷嬷不是多嘴的人。不过,规矩没全教过的,嬷嬷是不会承认教养过的。这一点,还望亲家母谨记,日后在外头不用提及嬷嬷了,这位嬷嬷很是爱惜名声,故而教得也严苛。”
“哎。”虞冯氏有些失望。若任范氏不说这句话,她倒是准备打打这嬷嬷的旗帜,教一两年是教,教一两日也是教,左右是这嬷嬷教养过的。现在看来,倒是得从长计议。
“这便麻烦亲家母了!那我们也不打扰了,这就告辞!”虞家老爷见任范氏这般说,心里也是一定,转而看向清溪道,又是提了一遍,“清溪啊,父亲离开这一段时间,你可得照看着些虞家啊!”
“是。”虞清溪道。他这才明白,有虞冯氏在,有虞家嫡子在,虞家嫡长女也嫁在近处,为何非要他应下照看虞家的事。敢情专是为了教养嬷嬷这茬!生怕到时候有不好的声音传出,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他。现下这意思,便是此事的后续要他来跟进了。
“皎月,好好送虞家老爷夫人出去!”任范氏吩咐道,随即对屋里一帮人道,“没甚事,都下去吧。”
虞家人来的时候正是姨娘庶子庶女在相顾苑立规矩的时候,所以屋里才满满当当的。而虞家那两位自以为是任府给他们面子,所以叫了一家子来待客。
屋里一下子空下来,只余了任之初夫妇和任桑榆夫夫。任范氏抚了抚颈脖,道:“真累!”
“母亲可真辛苦!”虞清溪看着她笑。
“她演,那我也得演!也是没办法的事!”任范氏说完,凑近虞清溪道,“他们肯定不知道,嬷嬷早就与我通气了。”
“母亲……演得真好!”虞清溪看着她无奈道。
“好说。看在你的面子上,只是警醒他们一句。”任范氏道,“今儿个留下用午膳吗?”
虞清溪看了看任桑榆,然后点头:“那便在母亲这儿蹭一顿了!”
任范氏又是一笑。
再说由人带着出府的虞家人。静姝频频回头,看着跟在后头不远的任长榆,心里飞快地思索。她看了看手心里绣着“姝”字样的锦帕,眼睛突而一亮,手指微微一松,鹅黄色锦帕落到了路边草上。她看了一眼正好看过来的任长榆,绽放了一个欲敛却扰的笑容,随即“羞涩”地转回头。
任长榆:“……”这嫡女好像走路规矩都没学会,比三弟妹差好多。他走到方才静姝停顿之处才明白过来,地上草尖上挂的那鹅黄色的可不就是那人遗落的帕子。再细细一看,那上头还绣着闺名呢。回想方才那人一回眸的笑容,他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静姝回头再看时,就看到任长榆正看着她掉落的那方锦帕,嘴角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静姝,在看什么呢?”冯氏拉了她一把,“仔细着脚下的路。”
“哦。”静姝回头,随着父亲母亲跨出苑门。
到马车边,虞家老爷和虞冯氏正要上去,静姝“惊慌失措”地寻找起来。
“静姝,怎么了?”冯氏道。
“母亲,我的锦帕不见了,可能……”静姝故意大声了些,说给送他们出来的任家人听,“可能落在任府里头了!怎么办,那上头还有我的名字呢!”
“你这丫头!”冯氏急道,若是这锦帕叫那个男子捡去,这闺誉可就……她赶紧叫住虞家老爷,去与任府人说,这可得赶紧找回来的。
静姝“焦急”的面容下,嘴角微微勾起。她才不要等着私下寻来,再花前月下的蹉跎时光。夜长梦多,要想那个位置,就得这么迅速地出手,将一切变故直接掐死。
第22章 锦帕
“怎么了?”任范氏看到本是出去送人的管家和皎月匆匆过来,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