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杀红了眼的游侠不顾周围的爆炸,径直的冲了上来,却被没注意到更大的危险潜伏在脚下。
只听到碰的一声,游侠惨叫不已,顿时场面更加混乱。
在如无头苍蝇在爆炸中乱闯的人群中,有一男子缓缓走出。这是一位倒提长剑的游侠,他双目通红,脸上木然的没有一丝表情。
在混乱的人中,他的冷静从容显得鹤立鸡群。
寒路早已经注意到他,可是提着剑的手却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
要怎样熟悉一个人,才能忽略掉他的长相,忽略掉他的气质,忽略掉他脸上抑制不住的杀气,单从他走路的样子中辨识出一个人来。
只一眼,寒路就知道这个双目赤红,眼神木然得没有感情的人,是无忧。
看着顾无忧朝着他一步步走来,看着这个神情举止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顾无忧,寒路忽然间慌了,他不知道眼前这个无忧出了什么变故,他甚至不知道无忧是不是要与他动手。
顾无忧走到一半的时候,停下脚步。他抬头,斜前方正是宫台和裘占与翠儿打斗的身影。
裘占正躲过翠儿刺过来的软剑,正欲后退,耳边忽然捕捉到人飞起带动的风声。裘占连连偏转身去,才转过身,一个身影便带着不可忽视的罡风,朝着他身旁劈过去。
正与翠儿打斗的宫台才挡住翠儿的一剑,突然看见她整条手臂被齐肩砍掉。没有握着软剑的手臂飞上天去,血洒得到处都是。
翠儿吃痛得大叫一声,宫台没错过这个机会,一剑朝翠儿刺去。
翠儿腹部完全被贯穿,像刚才她刺中张凯凌那般。
数十个花间派的魔教鹰犬杀了过来。
不知是谁忽然高声喊了句“魔丹在他身上”,无数的目光纷纷朝着裘占宫台这边看过来。
翠儿的身后,站着一个长剑滴血的青年。
第五狐和公羊烨兴同时住手,看向这边,又同时出手。
第五狐使劲浑身解数朝着顾无忧飞过来,公羊烨兴则拼劲最后口气,都要拦下他。
同样的还有翼峰和虞子阎。可是翼峰早已受伤,能在虞子阎手下立于不败之地已是不易,又怎能拦住他。
虞子阎只消几个回合便脱离翼峰掌控,朝着无忧飞过来。
翠儿的血像漫天雨打在顾无忧脸上,裘占最后一剑砍下翠儿的头颅时,顾无忧被杀意激发的魔性终于在短时间内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眼中的红光稍稍褪去。
可是顾无忧还来不及恢复彻底,虞子阎便已经杀了过来。
宫台裘占对付魔教鹰犬忙得分不开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虞子阎一掌打在顾无忧的后背上……
喷涌的血从顾无忧的嘴里飞了出来。
顾无忧的眼再次被血光笼罩。
虞子阎抓住顾无忧的衣领,就要把他带走。顾无忧这时忽然暴起,抬手便是一掌,打在虞子阎胸口。
一个分明内力全无的人,在这时,这一掌下来,却仿佛有千斤重。连虞子阎都倒退连连。
翼峰趁此机会要杀过去,万毒门的手下却围了过来。
山上,被阴阳子炸得灰头土脸的人怒气冲冲的杀上奕剑谷,寒路只能把心神收回来专门对付这些江湖流派。
局面再次混乱起来……
公羊烨兴一面担忧顾无忧,一面又要应付第五狐,到底修为没有突破,这些年有了倒退的痕迹。再接三四招,便落了下风。
顾无忧没有杀人的经验,不过两下便被虞子阎控制住。
顾无忧体内的魔性越来越盛,横冲直撞的气流在他体内直欲找个可以宣泄的地方。
就在这时——
“阿弥陀佛。”
一声无悲无喜的佛语传来,仿佛蕴含了天地间无穷的肃杀和寂静。
第23章 离去
两种截然相反的意境通过这句简单的佛语击打在顾无忧的胸口,让顾无忧躁动的心遽然归于平静。
一个身穿红色□□的光头和尚在半空中赤脚踏步而来。
一步,还远在天际的和尚,就这样突兀的走到他们面前。仿佛这近百米的距离在他脚下,不过方寸之地。
奕剑谷门口杀气腾腾的江湖众人见到来者顿时收敛住的暴戾,不敢造次。
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他们虽有百余众,却也不过是需要他一手或者两手的区别。
宝禅寺了尘大师,已经两百年不曾踏足江湖。
但是江湖上还流传着他的传说。
相传了尘大师已经到了天人之境。修炼大致分为筑基,入境,破镜,金刚,指玄,天象这七个境界,而天人之境,便是已经脱离肉体凡胎,生老病死,直入指玄之境。
了尘大师面貌出尘,像佛前盛开的莲花。他不悲不喜,无怒无惧,只是双手合十,再唤了声:“阿弥陀佛,施主,回头是岸。”
他这句来的突兀,甚至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半空中所有人都因了尘的出现而像静止片刻。
第五狐听到这话,嗤了声,不屑道:“老秃驴,你十八年前没有说服顾玦,怎么现在又想来说服我吗?”
了尘的目光透过第五狐,遥遥看向了顾无忧,摇头道,目光悲悯而不忍:“不,老衲是想劝这位施主。”
了尘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他自称老衲,忽然间有了喜感。
可是顾无忧此刻的目光里并没有了尘,他刚被压制下去的血气又涌上心头,正冲撞得他头晕脑胀。
了尘踏出一步,似乎想拉住无忧。裘占赶紧站在了顾无忧的身前,把他护在身后,挡住了了尘的视线。
裘占对了尘了解不深,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了尘再次把手合十,道:“老衲没有恶意,这位施主体内血气逆行,若再不压制,恐怕会被魔性侵体,神志全失。”
裘占心中一凛,知道他所言非虚。他回头看了顾无忧一眼,回头道:“大师可有办法?”
了尘道:“若施主放心,把他交给老衲,老衲把他带回宝禅寺,日日诵经礼佛,以二十年为限,定可将他体内魔性洗除。”
此话一出,魔教中人大惊。魔性洗除,岂不意味着魔丹也跟着消失了?第五狐阴沉道:“老秃驴,你管得倒宽。你当真以为魔丹的是你能掌控的吗?”
了尘不急不缓道:“这位施主自控力甚佳,刚才几个回合的功夫,魔性就已经被他强制压下去了。施主体内的魔丹尚未完全唤醒,在唤醒之前压制下去,这个把握老衲还是有的。”
人潮下的南宫慕双眼阴沉,这个该死的老杂毛,多管闲事。
公羊烨兴识得了尘,他心中大喜,隔在外围道:“大师慈悲,那就劳烦大师了。”说罢,双手合十,对了尘行了个礼。
然而,就在他行礼的瞬间,旁边的第五狐突然出手。
只见他出手疾如闪电,猛然间积蓄了百年的功力倾泻般打出,轰的打在了公羊烨兴的背上。
公羊烨兴不易他会在了尘面前出手,匆忙间躲闪不及,完全受了这掌,顿时长喷口血。
长喷出的血液划过数丈的距离,飞溅在了顾无忧的脸上。
鲜红的一滴,滴在顾无忧的眼角,带着温热的气息,从顾无忧的脸上滑落。
谁的心头划开了惨烈的口子,流下了鲜红了泪。
所有的悔恨在这一刻如山洪般爆发,积攒多日的自责与彷徨在这瞬间溃堤。
终于,是我害了奕剑谷……
在第五狐出手的时候,虞子阎瞬间变知道了宗主的想法,他立即抓住顾无忧的衣领,将他带出包围圈。
了尘见公羊烨兴受伤,悲悯的念了句佛,知道大势已去。他心里叹息,手却不慢,第一时间扶住了公羊烨兴,同时出手,制止第五狐。
所谓正道邪道,在悟道上并没有不同。可是正道的人心怀慈悲,心中有敬畏,即便出手也会留下回旋的余地,不会咄咄逼人。可是魔道的人不会,他们向来恣意妄为,生杀予夺。
所以明明了尘的修为高于第五狐,出手的时候看起来二人却不分胜负。
两人在半空中相持不下。
另一边,翼峰裘占宫台包围住虞子阎。不知虞子阎念了句什么,停在远处的玄兽仿佛听到指令般朝他们攻过来。
翼峰等人不得不分心去对付它们。
顾无忧红着眼要摆脱虞子阎的掌控,虞子阎怕失手杀了他,不敢用全力,一个不留神,让顾无忧逃了出去。
虞子阎大怒,掌心顿时涌起黑色的雾气。黑烟缭绕,很快就把他的掌心掩盖住。
顾无忧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危机,此刻他正正用仅有的清明,皱着眉死死压制住体内汹涌咆哮的力量。
那股力量蛮横而又冲击力,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他隐约有些猜到这是什么,7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心里顿时惊恐万状,拼尽了十二万分的心智去压制它。
就在那股力量将要被压制下去的时候,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期,虞子阎的毒掌已经打出……
顾无忧被猛然间扑开老远,一个温热的身体正抱着他,做他最后的防护——虞子阎的那一掌,被从下面冲上来的寒路用身体完全挡住。
顾无忧从狂躁中挤出一丝清明,他的视线渐渐能看清脚下,却猛然对上寒路面色惨白,毫无生机的脸,仅有的那丝清明成了大海中的渺小的方舟。
被汹涌的大浪毫不留情的吞噬。
寒路在六魂七魄都游离开去的片刻,用他最后一分心力强撑着睁开眼。却只能模模糊糊的撇到无忧的脸庞,再挣扎的看去,便是绵绵无尽无光无月的漆黑一片。
寒路的脑袋歪在顾无忧的颈窝里,黑暗之前的人世的最后温暖,是无忧身上安神香的气息。
等初潆真人带着夏落和武当中人赶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夏落永远不会忘记那日艳阳高照,却尸骨遍野的景象。那日的青城山微风和煦,万里无云,阳光照在人身上会产生暖洋洋的困意,夏落却遍体生寒。
这感官的极大反差之下,漫山遍野的血腥气夹在令人刺骨的阴冷中,钻入夏落的鼻息,钻入夏落的五脏六腑。深入骨髓。
还未涉足江湖的小姑娘,抬头看着空中艳阳,任凭泪水无声溢出眼眶。
这一日后,奕剑谷成了江湖的禁忌。
而魔教内部,重新陷入你死我活血流成河的无休止争乱之中。
第24章 五年后
五年后。
薛家是江南西道颇有名望的江湖世家,以武器为生。
薛家家主薛子清面容清隽,身量硬挺,看起来有儒家风骨,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薛子清外出已有数月,这日他才回来,就看到管家神色不明的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老爷,四少爷回来了。”
四少爷?薛子清刚想说他哪来的四少爷,脑袋里一想,是了,他还有个四儿子。
可是那小畜生不是跑了吗,他怎么还有胆回来。于是不客气道:“这都三四年了,他怎么没死在外面?”
管家尴尬的咳嗽了声:“老爷,四少爷离家已经快七年了。”
薛子清的四子是妾室所生,虽然薛子清年轻的时候十分喜爱那个妾室,但说到底不过一个妾罢了。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闷响的软弱性格,在大家族里注定是不好存活的。
那个时候,恰逢薛子清掌管薛家,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哪有闲工夫搭理她。再加上这个妾室年老色衰,每日又只安安静静的养儿,不会像其他妾室那般承宠,久而久之他便忘了这个妾。
如果只是这样,他四儿子也不至于拿着剑要和他杀个你死我活。
薛子清脑子里转起往事,人已经走到大堂里。
才进去,便看见大堂里侧身站着一个身穿青衣的男子,男子身形修长,气度高华,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便生出遗世独立的清远意境来。
恰好男子侧过脸来,一张冷冰冰的脸上只有漠然。
薛子清立即知道这个就是他的四儿子,他的脸和寒娴太像了。寒娴便是他的那个妾室,是薛子清从劫匪手上救下来的。
看到四儿子的这张脸,薛子清忽然想起和寒娴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很好的,他们俩常在一起。
只可惜,后来薛家的生存遇到大难题,而与薛家有数十年交情的朋友提了个建议。
“薛兄,有道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何况是和家族比。我也听说,你那个妾室不过是养在后院的花瓶罢了,肩不能抗手不能抬的,不如让给明家了算了。”
明家和薛家是世仇,近百年的争夺之仇。明家的少爷不知怎地看上了寒娴,薛子清估计,名家少爷想上寒娴是小,借此让薛子清戴绿帽是大。
但薛子清仔细斟酌了一番到底同意了,毕竟家族的利益至上。
可是寒娴不同意。她自杀了。
寒娴自杀的那天,他的四儿子疯了样的要杀他,被仆人扣住,还是给逃了出去。
真没想到他还会再回来。
想到这,薛子清故意问:“你是……”儿子回家想求家里的援助,做父亲的却并不认识他。这个尴尬薛子清给的真准。
可是他这个四儿子却丝毫没有他想象中的尴尬或者恼羞成怒,他只是淡淡的说:“我叫寒路,来薛家想取回我娘的东西——如果你不知道我娘是谁的话,我娘叫寒娴。”
听到这,跟在薛子清身后进来的管家皱了眉头,四少爷这话说的完全不像是个儿子该有的样子。天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莫过于当儿子的向父亲介绍自己母亲,老管家忽然觉得自己老了,有点跟不上年轻人的步伐。
至于这件事从根源上看究竟谁对谁错,管家不会管,从二十年前薛子清救他一命开始,他这条命就是薛家的。虽然有的时候他对薛家家主的做法并不赞同。
寒路这样冷淡的姿态让薛子清极不高兴,薛子清哼了声:“你娘是薛家的人,她的东西也是薛家的。你有什么资格拿走?”倒不是薛子清有多珍视寒娴的东西——连人他都不在乎,何况她的东西。
薛子清只是不喜欢寒路这个样子。
寒路瞥了他一眼,目光冷若冰霜。薛子清毫不怀疑如果有这个能力,寒路会毫不犹豫杀了自己。
可惜,他没有这个能力。所以薛子清笑道:“为父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既然来了,我就施舍你一晚,明天你就滚。”
薛子清以为寒路听到这话会愤然离去,结果他低估了自己的儿子。寒路居然直接走进后堂。
寒路一走,管家便忍不住道:“老爷,四少爷现在的样子恐怕……”
“恐怕什么?恐怕他有出息了,会找我报仇?”薛子清嗤笑:“区区六七年,他就能以一己之力对抗薛家了?简直痴人说梦。”
老管家这才放心下来,刚想提醒家主不要留下这个祸患,便想起这人到底是家主的儿子,打断筋骨还连着血脉。赶紧闭了嘴。
寒路寻着记忆径直走到薛家偏远的院子,途中不少丫鬟仆人对他指指点点,他浑然不觉的。他面色冷硬,脚步却带着急躁。
六年多了,他甚至想不清家里的布局是怎样的。那栋不起眼的小房间里,是否还有母亲遗留下来的书卷?她每次看完书后,都会把它们随手放在床头。
然而才踏进院子,寒路的脸色就真的冷了。
完全不一样。这个院子,和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
窄小的院子扩大了数倍,只留有生命力极为旺盛的芭蕉院子,种下了名贵花草,院子里还雕有假山水池,满园春/色。
他走到一个房间门口,犹豫了片刻才推开房门。一推开,就听见里面的尖叫声:“你是谁?快滚出去!”
房间里坐着一个富态的女子,看到寒路立即色厉内荏的大骂。
寒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高修为的武者哪怕一个眼神,也有让人胆寒的力量。这个富态的不知是薛子清的第几房妾室,立即就闭了嘴。
寒路站在门口看了看房间,里面装饰得奢侈而富丽堂皇。却和寒路记忆中那个温馨的房子完全不一样。
寒路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拳头:这是你逼我的。
如果说来之前,寒路还对薛子清抱有一丝幻想,幻想他能偶尔记起他/娘的好,愿意把娘亲生活了十余年的院子保留下来,哪怕不派人打理,单只是留下来做个想念……那么现在,寒路对薛子清最后仅剩的一点亲情,也在这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里,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