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担心……”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卫盈的声音很低,后半截话几乎是低不可闻。
卫盈话音未落,中年文士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些许惊讶,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永寿宫内,郭侍君和卫盎再度相对无言,父子俩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对方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卫盎突然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很好看的笑容来,只是那笑仔细看,能看出很浅的自嘲意味。
笑过以后,卫盎淡然道:“爹,我不是照你希望的做了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什么时候叫你去骚扰君家的小公子了?”上回卫盎进宫,他其实是什么也没吩咐他的。
“你是没有说,可你想让我和君家的婚事成不了,这个不是假的吧?”卫盎摆出一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表情,“我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出这么个好主意的,收获却比预料中还要丰富。”
郭侍君眉头一皱,讶然道:“你是真的看上君家的小公子了?”
只是演戏的话,卫盎的表现太过了,他现在每天往昭阳王府献殷勤,就是人家不接受,也是忙得不亦乐乎,哪里像是在演戏的样子。
第70章 把柄
郭侍君话音未落, 卫盎就扬声笑了起来, 笑容里透出些许不经意的邪气:“爹, 你真是这样想的?”如果他爹都是这样想的, 那么其他人被他带进沟里的可能性, 也就极大地增加了。
“卫盎, 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你父皇现在非常生气?”郭侍君的性子素来淡得很,无论生气还是高兴, 面上都没有太过明显的表情, 可他此刻的语气却比平时严厉许多。
许是从小就习惯了郭侍君对自己严苛的态度, 纵然是看出他生气了, 卫盎也不怎么在意, 还挑眉笑道:“父皇生气不是好事么?只有他生气了,我和君家那个丫头的婚约才会作废呀!”
御赐的姻缘非同小可, 除非是皇帝自己反悔了,否则再有什么问题, 也必须维持到底。
看到儿子满不在乎的态度,郭侍君的神色愈加冷峻,他微微启了启唇, 却又没说什么。
见郭侍君不说话, 卫盎又施施然道:“爹, 给你当儿子可真不容易,不听你的话要挨训,可我听了你的话,还是要挨训……”他一边说话一边摇头, 好像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了?”和君家退婚的事,郭侍君的确是考虑过,但他没有向卫盎开口。究其原因,还是担心卫盎不受控,若是因此徒生事端,那就得不偿失了。
然而在郭家,凡事都是郭侍君的兄长郭峪说了算,他决定好的事情,郭侍君是没法反驳的。
“你不想让我娶了君家的丫头,我就想方设法把婚事搞黄,这还不算听话吗?”卫盎理直气壮地说道:“不过爹,我还挺感谢你和舅舅的,要不是你们,我也不会发现那么有意思的小朋友。”
“你说什么?”郭侍君这回是真的急了,脸上也能看出几分忧色来,“你来真的?”
“什么真不真的,就是感觉小朋友很有意思,逗着玩玩罢了。”卫盎提到君律的语气,就像是说起一个新鲜有趣的玩具,他要玩够了才舍得放手。
郭侍君被儿子刺激到无话可说,良久方道:“君家小公子有婚约了,对方还是你表弟。”卫盎闹得太不像话了,皇帝为了安抚君澜解除卫盎和君佳的婚事很有可能,但是君律,那是不可能的。
“有婚约又如何,只要他们还没成亲,我就是有机会的。”卫盎的眼神亮得让人心惊。
事实上,要打消卫盎的妄念并不难,郭侍君管不住他,神佑皇帝完全是可以的。但是不知出于怎样的目的,皇帝找郭侍君谈了好几回,就是没对卫盎采取任何有效措施,甚至都没骂他几句。
这让一直等着看好戏的卫盛卫盏卫盈等人非常失望,父皇到底在搞什么,这样都对卫盎没有表示。
只是不服气归不服气,让其他几位皇子去走卫盎的路线,他们决计是不敢的。毕竟长期以来,在所谓的诸子夺嫡里头,卫盎从一开始就是不怎么被人看好的,而这反而成为了他放肆的资本。
由于皇帝没有阻止的意思,卫盎骚扰起君律来,那是越发的带劲了,什么新奇的花样都能想出来。
尽管君律意志坚定,绝不会为卫盎所动,可他出现的频率太高了,对他和姜源的关系还是有点影响的。
最让君律感到困扰的,还不是姜源偶尔会吃卫盎的醋,而是卫盎的花样太多了,他很难不跟他重复。这种无意识的巧合让君律非常恼火,明明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创意,这下也要被人误解了。
七月初七是君律十四岁的生辰,虽然不是逢五逢十,却也颇为重要。
在大衍皇朝,男子十岁元服二十加冠,女子十岁元服十五及笄。通常来说,女子过了十五就能嫁了,及笄礼也就算是成人礼。但是男子,往往等不到二十成亲,于是就有了十四岁的成人礼。
在普通人家,男子的成人礼并不是多重要,至少比起元服和加冠差远了。可对君律而言,成人礼是非常重要的,他是琅琊君家的少主,在祖父老迈父亲早逝的情况下,他就是君家的掌门人了。
十四岁以前,君律顶着少主的名号,凡事却没有决策权,他提出的建议需得经过本家几位长老和君澜的一致同意才能得到执行。
如果君律是个真正的十几岁少年,这样的安排无疑是很妥当的,少年人冲劲有余冷静不足,若是失了管束,很容易徒生事端,就是卫家历代的小皇帝,亲政前也是没有实权的。
偏偏君律是带着记忆重生的,他想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如果每件事都要跟人解释,实在是繁琐至极。君家长老和君澜都不是私心重的人,可他们看问题的立场不同,得出的观点就会不一样。
一旦这些人无法达成共识,君律想做的事就做不成了,所以过去的一年时间里,他竭尽全力在证明自己。
君律要让君澜和君家的长辈看到,他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他有能力担负起君家的未来。
正是因为如此,十四岁的成人礼对君律来说非常重要,只有过了这一天,他才是君家真正意义上的少主。
君律从小没有庆贺过生辰,因为他的生日,就是父母的祭日。君律的母亲是难产去世的,他甚至没有亲眼看过自己不惜性命换来的儿子。而在君律三岁生辰那日,他的父亲也因病去世了。
姜源对君律的身世了如指掌,自然不会说出要给他庆生一类的话。七月初七之前,姜源陪着君律抄了半个月的经书,而在君律生辰那日,他只陪着他吃了碗长寿面。
“阿源,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午后,君律轻声对姜源说道。
姜源了然地点点头,又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温言道:“好,我不吵你,不过你也别太钻牛角尖了。”
“嗯,我改天再来找你。”君律从未见过母亲,也不记得父亲的长相了,要说他有多悲痛欲绝,那也不至于,可就是那种莫名地惆怅,永远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姜源离开后,君律一个人坐在书房发呆,他面前摊开摆着的是父母以前的书信。
快到晚膳时,卫盎给君律送来一封信,君律漫不经心地拆开信,脸色马上就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计划有变,今天临时有点事情,《真做》要放到下一章了~
第71章 赴约
收到卫盎送来的信, 君律的心情很不好, 甚至称得上是烦躁了。
这个莫名其妙的四皇子, 平日里阴魂不散不知进退也就罢了,在他父母的忌日还要出来捣乱,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
君律最初是连信都不打算看的,直接就叫人扔进了废纸堆里。
但是和风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他一句, 说是四皇子派来的人再三说了,请君公子务必要看这封信,否则日后定然是会后悔的。
来人说得言之凿凿, 和风不能说彻底信了他的话, 但也记了几分在心里。因为四皇子派人过来送信送物已经是常事了, 以往都是物件送到就了事,绝不会多说什么, 只有这回是刻意嘱咐了。
和风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把这番话转述给了君律。
君律闻言眉宇微蹙,显然还是有点在意的。迟疑片刻, 他从和风手里接过了信。
君律当时是这样想的,卫盎再露骨再肉麻的信都写过了,他就当是再被他荼毒一回好了。
然而拆开信封展平信纸的那一瞬间,近在咫尺的和风可以清晰地看到, 君律的表情瞬间变得不一样了,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悲伤和惊讶的复杂神情。
和风跟着君律四年了,最早的时候君律在他眼里就是个被人保护地太好以至于不知世事艰辛的单纯孩子。
那时,和风真情实感地为君家的未来担忧过, 这样的一个孩子,他能担负起家族的未来吗。
不过最近一年多,君律的表现明显是成熟了许多,和风在给君老爷子写信汇报的时候,也不至于忧心忡忡了。
然而不论什么时候,和风都没在君律的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他犹豫了会儿方低声问道:“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也许是君律的性情活泼开朗的缘故,大部分和他接触的人都会下意识地忽略了他凄惨的身世,但是每年的七月都是君律心情最糟糕的时候,昭阳王府上下虽不会说什么,却会对他格外呵护。
特意挑在这个时候惹君律不开心,原就对四皇子没有好印象的和风顿时对他更不满了。
“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君律把信收好,起身回屋换衣服去了。
“若是王爷王妃问起来,属下该如何回答?”和风亦步亦趋跟了出去,再说君律生辰特殊不会庆贺,可谢王妃肯定会派人送菜过来的,君微君倩也有可能过来,他该怎么解释公子不见了呢。
君律步履匆匆,头也不回地道:“他们问起你就实话实说,可要是没问,也就别说了。”
看到内容之前,君律有过好几种猜测,但在他最夸张的想象里,卫盎也就是使出了以往手段的升级版。
出乎君律意料的是,卫盎的这封信非常简短,全然没有以往那种卖弄文采的行为。卫盎开门见山地说了,他知道君律父母的真实死因,如果君律信他的话,就赶紧去他指定的地点见他。
君律看到这里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怎么可能,他都是隐隐有些怀疑的事,卫盎怎么可能知道。
前世,君律从来没有怀疑过父母的死因,毕竟难产和病逝都是很常见的原因,他没什么值得多想的。
重生后,君律也不是要追究什么,他就是感觉自己对亲生父母的了解太少了,哪怕脑子里没有任何印象,他们也是他的生身之人,他不该对他们一无所知,就把他们的遗物进行了整理。
君浦夫夫生前长居琅琊,他们留下的遗物主要在琅琊老家,随着君律送到昭阳王府的不过是些字画。
君老爷子想的是,君律注定是见不?3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剿琢耍芸纯此堑谋誓埠谩?啥跃衫此担浔淖只睦锉鹊蒙习阉尤羟鬃拥木胶托煌蹂阅切┒魉垂退悖⒚辉趺从眯摹?br /> 反而是重来这一回,他的心境变了,也就注意到了很多以往被忽略的地方。
在君律长期被人灌输的思想里,他的双亲就是那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眷侣,甚少过问红尘中事。可仔细看过他们写的东西,君律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的,有人在对自己刻意隐瞒着什么。
在君律出生前三个月,君浦突然有事离开了君家,一走就是三个月。
君律第一次在君浦的信里看到这个内容,感觉非常意外,为什么从来没人跟他提过这件事,而以前的他,也没仔仔细细看过这些信。
常理来说,除非是发生了很严重的非得君浦亲自去处理的事,不然君律都要出世了,他怎么可能离家那么久,就连儿子的出生都没有赶上。
君浦离家期间和苏昱保持着稳定的通信频率,平均三天一封,每封都是十来页,风雨无阻从未间断。
尽管君浦和苏昱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及君浦到底办什么事去了,但看他们每封信都有闲情逸致互相调戏,君律就能判断出,君浦去的地方不是很远,每天也不是特别忙。
在苏昱写给君浦的最后一封信里,他写道“快点回来,你儿子想要见你了”,那是君律出世的前日。
然而,君浦没有及时赶回来,也就没能见到苏昱的最后一面。
苏昱去世后,君浦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动笔,君律再看到他的墨迹是自己的周岁画像。
君浦和苏昱留下了非常多的笔墨,有书信,有诗词,有字画,君律断断续续看了小半年,才把全部内容给基本理顺。然后他很惊讶地发现,这些东西并不完整,还有相当程度的缺失。
君律搞不清楚,造成缺失的原因是什么,到底是谁想要瞒着他事情的真相。
是祖父?是父亲?是伯父?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人……
再一个让君律心生疑惑的地方就在于,他的父母虽然文采过人,可都是习武之人,身体一向很好,而不是他惯性记忆中的体弱多病。
君律知道,身体很好的人也有可能难产身亡,更有可能暴病而亡,但是两个人都是这样,由不得他起疑心。
要知道,苏昱和君浦最后留下的墨迹都是在他们去世的前夕,单从笔迹判断,他们的身体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可惜死神的来临就是那样的毫无征兆。
尽管心里有着些许的怀疑,可君律从来没把这种想法告诉任何人,因为他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证据。
看了卫盎的信,君律下意识觉得他是在胡说八道,然后他猛然想起,在苏昱的信里,不止一次提到过郭侍君的名字。
苏昱没有说他和郭侍君是什么关系,可就是这一点,也足够君律对卫盎的话有那么一丁点的信任了。
君律匆匆忙忙赴约去了,留下和风犹豫不决,他是不是该主动跟王爷王妃说一声。
卫盎做事特别大手大脚,随便给君律送点东西,价值也是不菲。但是今日,他不知是转了性子,还是另有所图,竟然约了君律在一家很偏僻的小酒馆。
“小朋友,你来了?”卫盎早就到了,似乎很有把握君律一定会来。
君律皱了皱眉,不满道:“四殿下,能麻烦你换个称呼吗?”姜源叫他小朋友也就罢了,卫盎跟着凑什么热闹,他听了浑身都不自在。
“那就小美人,你看如何?”卫盎看似在跟君律商量,其实自顾自就做出了决定。
第72章 真做
君律撇了撇嘴没说话, 恶心点就恶心点吧, 反正名不副实,总不能让阿源不高兴了。
“小美人快坐呀,你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很有压力的, 万一忘了待会儿要说什么可怎么办?”卫盎难得找到君律的死穴, 找到了肯定就要充分利用,不够本决不罢休。
君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很不爽地走到卫盎的对面坐下了。
其实就是到了这会儿, 君律也不确定卫盎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还是找个由头把自己诓了来。
只是他太缺乏有用的线索了,而郭侍君和苏昱认识多年又是不争的事实,就是在郭侍君进宫后苏昱还在和君浦的信里不止一次提到他,所以君律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只有见过卫盎才能安心。
“小美人,你别不说话呀, 你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会误以为你看上我了?”卫盎端起酒杯轻轻抿了口,他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略显迷离的眼神似是在看君律,又像是看着远方的虚空。
君律皱皱眉,感觉自己实在是忍受不了这个肉麻兮兮的称呼,干脆反驳道:“四殿下要看美人,自己去照镜子就好, 看我多浪费时间……”不管卫盎是否真的知道真相,他又究竟知道了多少,君律相信他都不会轻易告诉自己,即便要说,也是伴随着某种苛刻的条件。既然如此,他对卫盎恭恭敬敬有什么意义,他摆明了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面对君律的挑衅,卫盎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他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带着些许兴奋的语气问道:“你也觉得我长得好看?比起你家小话痨如何?”居然有人能看上姜源,真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