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卫盎从善如流地省略了小美人这个刺耳的称呼,君律的心情稍微好了点,他实话实说承认道:“四殿下是天之骄子,才貌双全容色天成,自然不是我们家阿源可以比拟的……”
可能是君律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太真实太自然了,卫盎有些惊讶,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是谁跟他说君律又单纯又好哄的,虽然脾气拧了点,可只要对症下药,拿下他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见鬼!
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君律根本就是条小泥鳅,浑身上下滑不溜秋的,叫人没有办法把握得住。
卫盎微微张嘴正要开口,就听君律悠悠然道:“但是在我心里,我们家阿源才是最好的。”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很好看的弧度,任谁都能看出蕴含其中的甜蜜滋味,美好到无法言说。
听到君律这么说,卫盎的脸色马上就变得很不好看了。知道君律先前说的那些话不是出于真心是一回事,可这么明晃晃地被人打脸,之于卫盎实在是一种很新鲜也很罕见的体验。
卫盎的恼怒并没有持续太久,他眨了眨眼,扯出一抹邪气的笑容道:“小美人,我劝你不要太放肆了,把我惹恼了,你可就得不到想要的消息了。”
“说得好像我乖乖听话你就会告诉我似的。”君律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四殿下,咱能别这么假吗?哄三岁孩子也哄不过去,你有什么条件直接开出来,不然我们谈不出结果的。”
“真是不好玩,小小年纪何必老气横秋的?”卫盎深感无趣,摇头叹了口气。
君律不说话,坦然和卫盎对视着,除非卫盎真是诈他的,否则他就该说点什么了。
沉默许久,卫盎不甚情愿地开口道:“你祖父曾经是我父皇的太子太傅,这件事你可知道?”
君律默然颔首,琅琊君家出过三位帝师,分别是教过睿宗皇帝的君雅,教过先帝的君宪和教过今上的君焕。但是比起君雅和君宪,君焕教导神佑皇帝的时间短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毕竟,睿宗皇帝是被成祖皇帝打包送去琅琊老家待了好几年的;先帝也是一进宫就跟着君宪学习,直到登基。而到了今上,先帝立太子偏晚,神佑皇帝是当了太子才有了太子太傅的。
由于师徒俩接触的时间太晚,且神佑皇帝一登基君焕就告老还乡了——尽管当时他不过四十出头,告老这个说法实在是有点夸张了——这段师徒关系可以说是名义上的,没有太多的实际意义。
“那你可知道,你祖父为何那么早就辞官回家了?”见君律点了头,卫盎继续问道。
“遵循家族惯例,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除了当年的昭阳桓侯君临,君家的嫡枝就没有正式出仕过,君宪之所以愿意进宫教先帝,还是看在他和睿宗皇帝师兄弟一场的份上。
先帝对君宪是真心敬重,辞官的时候再三挽留不说,后来又请他的传人来教自己的太子。
神佑皇帝对君家就没什么特殊感情了,君焕回乡也就回乡了,没什么可多说的。对此,君律表示可以理解,一朝天子一朝臣,今上还是普通皇子的时候就有自己的班底了,不亲近太傅很正常。
“真是天真的小朋友,你以为事情就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卫盎摇摇头,一脸叹其不争哀其不幸的表情。
君律面无表情,心里却是暗暗腹诽道,卫盎这就是欺负他年幼不懂事了。他父母的死因有可能另有隐情,但是祖父辞官回乡,这个真没什么可说的,卫盎瞒不过他。
要知道,先帝对自家师弟可是很欣赏的,不然也不会立了太子就马上把人请进京。由于各方面的因素,君焕和今上的关系始终平平,那么先帝驾崩后,他辞官回乡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四殿下,你最好说点有用的,否则我就不奉陪了。”今天这样的日子,君律没心情和卫盎胡闹。
君律话音未落,卫盎眼中的不正经就消失无踪了,他用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了遍君律。
片刻,卫盎低声道:“我爹和你爹是旧识,我爹进京前,曾在苏家住过十来年。”
君律略微蹙眉,示意卫盎继续往下说,他爹认识郭侍君,这点没有疑问,而且从他爹信里的语气来判断,两人的关系应该还蛮熟的,考虑到卫盎说的内容很容易被证实,君律暂且信了他。
见君律没有怀疑自己的话,卫盎又道:“你知道的,我爹是外室子,郭家当年根本不认他。”
卫盎说的这个事不是秘密,君律也曾有所耳闻,郭侍君是先认识了神佑皇帝,要进宫的时候身份不够,于是皇帝逼着郭家认了儿子,这才使得郭侍君一进宫就有了不错的份位。
“好在我外祖母和苏家有点亲戚关系,在她去世的时候,就把我爹托付给了苏家。我听我爹说过,他在苏家经常被人欺负,只有你爹对他最好,所以他们的感情一直都非常好。”
卫盎说得真情实感,君律眼中却浮现起了怀疑的色彩。他不怀疑苏家收养郭侍君的事实,也不怀疑苏家是不是有不懂事的孩子欺负过他,可问题的关键是,郭侍君可能对儿子讲这些吗。
还有……
什么叫他爹和郭侍君的感情非常好,他把他的另一个爹放到哪里去了。
就在君律若有所思的时候,卫盎继续道:“你知道吗?你爹和我爹曾经喜欢过同一个人。”
什么?!
君律傻眼了,他没想到事情还有这样的发展方向。
那个人是谁?神佑皇帝?他爹的眼光应该不会这么差。
是父亲?可是郭侍君进宫的时候,他父亲还是十来岁的小少年,估计没有这么大的魅力。
到底是其他人,还是卫盎编出来骗他的。
看到君律认真思索的表情,卫盎打住不说了,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君律想了想,终究还是问出了那句:“他们喜欢上谁了?”而在内心深处,君律是不接受这样的现实的,他爹那么好,不该是别人先喜欢上他吗,怎么可能是他先喜欢上其他人了。
父亲在信里可是说了,他对苏昱是一见钟情,然后死缠烂打了好久,最后才成功抱得美人归的。
父亲那么出色的人追求过程还那么艰辛,谁那么厉害呀,被他爹看上还会没有回应。
“你看我们说了这么久,也要吃点菜喝点酒对不对?一直说话多没意思。”卫盎的态度在君律的意料之中,哪怕他就是知道全部的真相,也不可能老老实实告诉自己的。
君律天生酒量不错百毒不侵,按说没啥好顾忌的,但是那次在云山县中了招,他的警惕性变得更强了。
端起酒杯斟酌片刻,君律的眉头不太明显地皱了皱,然后他就听到卫盎说:“喝了这杯酒,我告诉你那个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卫盎的话真假难断,只是喝了酒的后果,也不是不能承受。
“我能说你能查,至于你信不信,那就不是我能保证的了。”卫盎笑得恣意而又放肆。
君律略略偏了偏头,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卫盎身后的窗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但愿四殿下言出必行。”
卫盎似乎没想到君律会这么爽快,他愣了愣,站起身走到君律身边,轻声说了一个名字。
君律闻言大惊失色,怎么会是那个人,卫盎的玩笑是不是开得有点过火了……
但是联想到他在冷宫时听到的风言风语,君律想通了某些他原来死活想不通的事。看来卫盎今日说的话并非全部都是编造出来的,而是真假掺在一起,让人很难作出准确的判断。
“怎么样?我的诚意是不是很足了?”卫盎贴着君律的脸问道,面上带着莫名的得意。
君律不喜欢卫盎靠得太近,往后退了退,他有些不明白,卫盎知道这么多,怎么上辈子还会输得那么惨。
“四殿下难道不觉得,我们离主题还差得很远?”卫盎只是提到了郭侍君和苏昱的过往,某些事迹还是真假难辨,君律真想不通,他的自信从何而来。
“这就是你不懂事了,哪有只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饱的。”卫盎伸手点了点君律的额头,轻笑道:“我告诉了你这么多有用的信息,你也该付点利息了对不对?”
“你想要做什么?”君律一脸懵懂,面上的表情非常符合他现在的年龄。
卫盎的笑意更深了,他伸手握住君律的下巴,强迫他和自己对视:“我不会做什么,我要你哭着求我……”他从来没在一个人身上花过这么多的心思,他不想再继续了。
“你……”君律涨红了脸,瞪向卫盎的眼神略显气势不足。
“其实你应该感谢我的,你不觉得这份生辰贺礼很棒么?”卫盎的笑容晃得君律刺眼。
……
两个时辰后,小酒馆后院的房间里。
“小朋友,你的胆子真够大的,知道酒里添了料还敢喝下去。”姜源恨铁不成钢的抱怨道。
“又不会出人命,有什么关系?”君律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还拾起姜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亲了口。
“谁说不会出人命的,你给我当心点……”姜源没好气地翻了个不太优雅的白眼。
“你的素云丹不是还没服完吗?”就是知道姜源在,他才敢赌一把的,幸运的是卫盎给出的答案还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有倒叙,但是你们就不要指望开车了,么么哒~
第73章 解药
由于曾经中过招, 还因此搞得有些狼狈, 君律如今在外面喝酒特别留意,坚决不给外人暗算自己的机会。
偏偏卫盎这个人做事特别实诚,他把往酒里添料这种事做得理直气壮, 君律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更让君律感到悲催的是, 卫盎前面说的那些话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尽管君律心里清楚, 卫盎说的未必都是真的,可自己要是不喝下这杯添了料的酒,他就绝对不可能说出那个人是谁。
其他事情君律还能派人去证实, 而且总有机会查个水落石出, 可是苏昱死了,郭侍君进宫了,要是卫盎不肯说的话,他派人去查都是无从下手,就更别说什么时候能有结果了。
君律皱了皱眉,暗自腹诽卫盎不安好心, 下个药都是花样百出, 不把人困死决不罢休。
好在……
窗外一闪而过的那个身影给了君律足够的底气,中招就中招吧,又不是无可挽回。
事实证明,卫盎并不是吃饱了饭闲着没事逗君律好玩。他想要控制他是事实,可他想要和他合作也是认真的,所以在君律喝下那杯酒以后,卫盎真的告诉了他那个人是谁。
君律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是真的惊呆了, 原来他们的上一代,还有这么狗血的往事。
尽管对故事的某些细节存在一定程度的怀疑,可联想到自己曾经听过的某些传言,君律觉得自己的这杯酒还是喝得值了,因为以后的路要如何走,他已经有方向了。
“你不要再过来了……”君律的话说得软绵绵的,一点威胁都没有。
卫盎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扬声笑了起来:“小美人,话不要说得太早,小心待会儿哭着求我哦!”比起费尽心机讨好人,他还是更习惯被人讨好,这样的滋味多美妙……
“不是的……四殿下……”君律其实只是想提醒卫盎,他的背后有人来了。
但是没等君律把话说完,来人就一掌劈上了卫盎的脖子,他一声不吭直接倒了下去。
“四表兄以为他是二表兄吗?干这种事儿都不带几个高手在身边保驾护航?”倘若换成武功高强的卫盛,姜源拿他就是毫无办法了,不过四皇子的话,他对付起来不在话下。
“他只是没有想到我们有这么难缠而已……”过去几个月的时间里,面对卫盎锲而不舍的“追求”,他们不约而同地保持了低调的沉默态度,这或许给他造成了某种误会也说不定。
在四皇子看来,君律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少年,对付起来轻而易举。
可对君律而言,卫盎从来就不是他需要关注的重点,他不想把太多的心思放到不重要的人身上,那样很浪费的。
“小朋友,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姜源四下环顾了一圈,觉得该处理的都处理干净了,他和君律也可以打道回府了。
感觉体内的燥热开始失控,君律苦笑着摇摇头:“阿源,我们暂时还走不了……”
“为什么?酒里有毒吗?”姜源的神色马上变得紧张起来,还伸手去摸君律的额头,“你的脸怎么这么红,酒里到底下了什么?天啦,你的额头好烫!小朋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律还是摇头,压低声音道:“你忘了,我是不会中毒的,只是……”
姜源猛然想起昨年在云山县发生的事,惊讶道:“你说什么?”上次的事算是乌龙,两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取乐,往酒里添了些助兴的东西,君律不小心喝了,虽说比较倒霉,可也很好理解。
但是这一回,四皇子是主动下药的,可不存在什么误会了,他的意图是什么?
见姜源有话要说,君律急忙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先去后面院子,有话待会儿再说。”
“那他怎么办?”姜源抬起手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四皇子,不把他安顿好了,可是不行的。
“先点了穴道扔到旁边屋子去,我们回头再跟他算账,顺便也谈谈合作的事情。”君律喘息着说道,要不是卫盎使坏,他也不用这么狼狈了,就这么放过他,他还有点不甘心。
姜源不是很明白君律的意思,但看到他的神色颇为难耐的样子,没有再问什么,老老实实按他说的做了。
可能是四皇子早有准备的缘故,后院的屋子布置地特别精致,一看就是打算办事儿的。
“四表兄这是疯了吗?他给你下这种药,是想对你怎么样?还是被你怎么样?”姜源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他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可知道是一回事,心里紧张就是另一回事了。
姜源向来有个特点,平时话很多,紧张的时候就更多了,甚至会有点语无伦次。
君律一把拉着姜源滚到床上,连衣裳都顾不得脱就紧紧抱住他,在他脸上胡乱亲了几口。
“你想得太多了,四殿下从来就只喜欢女人,我估计他就是准备了……”君律其实想说,四皇子估计是预备好了丫鬟或是小厮,只是话没说完,就被扑上来的姜源堵住了嘴。
姜源一向很不满意,他和君律之间,为什么一直是君律掌握主动,自己就是被动地接受。虽说自己才是嫁过去的那个,可是三岁的年龄差距在那里摆着,一点主动权都没有,真是太不像样了。
半晌,姜源放开君律,幽然道:“小朋友,我怎么觉得你这语气听起来有点遗憾?”
“我哪里是遗憾?我是后怕好不好!”君律大声为自己叫屈,要不是知道姜源来了,他是真的不敢喝了那杯酒。
四皇子做事太明目张胆了,他直接就在酒里下了“意犹未尽”。这个药的药性不算特别烈,可就是解起来特别麻烦,而且中药的人会对解药的人形成长期的依赖,很长时间无法摆脱。
君律猜测,四皇子就是打的这个主意,他想借着“意犹未尽”来控制住他。
可惜四皇子算错了一点,他没想到姜源竟然来了,有他在,君律冒险赌了一把。
听到君律说了“意犹未尽”的药性,姜源也有点懵了,喃喃道:“四表兄这么狠?”
君律把头埋进姜源的颈脖处,一边扯他身上的衣裳,一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阿源,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姜源微微蹙眉,面上的神情透出些许不解。
“本来应该等到洞房花烛夜的,可是现在……”中了“意犹未尽”还能忍到这会儿,君律感觉自己已经是圣人了。
“这个没关系啦,反正早晚的事,我不介意的。”姜源倒是想得蛮开的,就是脸上的紧张一点不见少。过了片刻,他突然道:“小朋友,你会不会呀?”
姜源觉得这才是最要命的问题,他从来就不是矫情的性子,可他是真的害怕,害怕小朋友没经验,技术太差。
“我会不会,你待会儿不就知道了。”君律其实有点头痛,自己要不要装得稍微生疏点。
因为姜源以前就抱怨过,他的吻技太好了,一看就是练习过很多次的,还问他是跟谁练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