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远策将少女从酒仓中救出,并用最快的速度把人完完整整的送回郭府,以免人家姑娘的清白遭受影响,回酒仓的路上见到一名衣着邋遢的乞儿,他突然灵机一动。
见他露出的微笑,明儿突然替那名窃贼感到不安。
明儿的直觉是对的,擅长作天作地的卓远策明明已经将人家小姑娘救出来了,却又用两个铜板,将个把月没洗澡的叫化子骗到酒仓中裹着棉被睡觉。
当郭兴夜里回到酒仓中,搓着双手喜孜孜的一把掀开绸缎软被,当场被熏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
而卓远策带着明儿躲在仓外,从墙板缝隙中往里头偷瞧,笑到直不起腰,听到笑声的郭兴方知被耍,愤怒的冲出仓外随即被卓远策打晕。
整晚跟在卓远策身边的明儿,看着乐陶陶的卓远策,表情是无奈的,凭他的武功明明一开始在怡春楼前就能将人抓起来搜出文碟,然后直接拎到官府去说明此贼与官府中人有挂勾。
早在两天前就能够完成的事儿,非得要绕这么一大圈子,先是妓院偷文碟,潜伏在梁府外看贼人忙呼、再来又找叫化子整人…………
而他清楚知道卓远策只是为了两个字:贪玩。
只是看着卓远策开心的神情,明儿也跟着笑了,他对着卓远策真诚的道:“七哥哥笑得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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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旎的春色渲满整个内室,雕花架床上的帐帷中流泻而出的喘息声似是销魂不已。
他恍若着魔般被受吸引的慢慢近,没有犹豫的伸手掀开帐帷,看到的景色竟是两名男子纠缠在一起…………
明儿满身大汗的被惊醒,他坐起身揉着纠结的眉心,这是第几次了?他总是梦见自己将七哥哥压在身下的绮梦,今晚甚至梦到怡春楼中的场景,只是床上的那一男一女换成了他跟七哥哥。
这些梦境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他将脸埋在双掌中。
这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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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认识了四年,卓远策看着明儿从矮他半头身的高度,长到后来都能够跟他平视了。
对于明儿,他打从心底真心疼爱,因为跟明儿的相遇填补了他心中某些遗憾,明儿看他的眼神像极了他记忆中一个模糊的小小身影。
某天,依约前来霞芳坡,他看到明儿正躲在大石后盯着草坡上的一匹马驹,那匹马上已经系着疆绳,看来是从凤家堡逃脱出来的马儿。
“需要帮忙么?”卓远策突然从明儿身后贴近低语。
明儿浑身一震,侧目看了卓远策一眼,道:“没关系,我……”话未尽,就见卓远策忽地向前奔去,原来是耳力灵敏的马儿已经发现动静开始狂奔,没时间思考,明儿也跟着追了上去。
卓远策轻功了得,早截去马儿前路,马儿嘶声鸣叫转移方向,正好朝随后奔来的明儿方向而去,他一惊才想叫明儿小心,就见那位他一直以为瘦弱的青年侧身让马奔过之际,出手捞住缰绳、步伐一蹬的跃上马背,身手漂亮利落。
卓远策在原地吹了声哨,表示对明儿身手的欣赏。
但只见明儿虽利落上马,却感觉被颠得快掉下来了,明儿只好又高喊了声:“七哥哥!”
跟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一样,他跃落在明儿身后的马背上,双手从身后握住明儿持缰绳的手,在身后教导明儿如何稳住身抓准时机收放缰绳,让马儿冷静下来。
直到马儿停下来,他自始至终都没发现怀中的人僵直着身子任他搂着身、抓着手,一副灵魂都快出窍的样子。
下马后他见明儿仍呆坐马背,只好双手搂住明儿的腰把他给抱下来,怎知明儿落地后突然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抱着他激动道:“七哥哥,我喜欢你。”
傻愣、呆懵、震惊、晴天一道霹雳都不足以形容卓远策当下的心境写照。他不会笨到发生了此情此景,仍认为明儿对他只是崇拜的喜欢。
瞧!人家把他抱得、勒得多紧,身子还微微颤着。
这下卓远策尴尬、明儿紧张,双方没人敢动,两人似乎抱得有些久,连一旁刚被他们连手驯服的马儿都看不下去了,发出嗤之以鼻的嘶鸣。
无可奈何,虚长三岁的兄长只好出声控制局面。
“明儿,你先放手,听七哥哥说。”他必须使些劲儿才能挪下脖子上环着他的手,把低着头未语的明儿拉到两人最常坐着谈天的大石上打算好好劝导。
“你这年纪容易冲动,刚好遇到让你崇拜又年长的对象,是容易把感情跟孺慕之情混淆的。”卓远策自认为自己说得有理,明儿应该听得进去才是。
“七哥哥才大我三岁。”被说容易冲动的青年不服气的小声抗议了。
“年纪大就是大了,差几岁不重要,我觉得你年纪尚轻,既然对人上了心,我想应该无关内涵,而是因为皮相。”
卓远策毫无羞耻心的指着自己的脸意有所指,再道:“可是男子喜欢男子毕竟不是常理,如果你喜欢的是七哥哥的长相,我倒是有个建议……”他停了会儿,像是在思考什么。
看明儿似乎有兴趣的抬起头望着他了,他硬着头皮再继续说:“我呢,老家有个妹妹,算算明年应该也及笈之年了,重要的是,我们两兄妹长得真的挺像,你既然喜欢我也一定会喜欢她,要不你等我,明年我再把她接来锐剑山庄,我跟你认识这么久了,知道你的好,把妹妹交给你我放心。”
“我不要你妹妹,我只要七哥哥。”
明儿又低下头,卓远策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他再劝道:“我知道你一时间没法接受换个对象,你可以回去冷静想想七哥的提议。”
须臾,明儿突然抬起头,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不发一语看着卓远策一会儿,才缓缓坚定的道:“明年,我等你。”
“好,明年,就这么说定。”没有发现明儿刚才特别加重了最后一字的语气,卓远策自以为已经说服他了。
当时这俊美青年坚定的眼神就这么深深烙印在卓远策心上挥之不去。
卓远策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老家,也没有什么妹妹,这一切只是他想渐渐拉开他与明儿距离的缓兵之计。
随后几天,他正打算慢慢减少两人见面的次数,好淡化明儿对他的心思时,没想到锐剑山庄突生风波,导致他必须得尽早离开。
他的师兄尹天应终究还是发现他的武功更胜一筹,好胜心强、将天下第一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尹天应打击甚深,行事开始变得偏激,为了不让尹天应身边的人遭受伤害,他选择离开锐剑山庄。
因为事发突然什么都没来得及安排,但他却希望能好好跟明儿告别,所以在他们固定约好的时间来到霞芳坡。
“七哥哥要离开?”明儿觉得自己听错了,心里一阵慌乱,他从来没想到两人会有分别的一天。
“是的,而且就在今日,所以来跟你道别。”卓远策有些无奈。
“为什么?怎么好好地说走就走,七哥哥要去哪?”
“这……一言难尽。”要去哪?卓远策自己都还没个底,只知道锐剑山庄他是待不下了。
他那嗜武成痴的师兄尹天应,为了赢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再不离开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端,他深深望了明儿一眼,据实以告:“我也不知道会在哪落角,走一步算一步了。”
接下来,明儿虽然无法接受卓远策突然提出的分别,却也挽留不了。
他不顾明儿挽留狠心离去,赶去与他师兄尹天应赴约一战,打斗中,他与徒弟骆云飞合谋,由骆云飞事先在山壁间搭好机关,好让他在决斗中能够刻意上演坠崖戏码脱身。
原本一切都非常顺利的照着他与徒弟骆云飞的计划而走,但两人没想到的是,在假装坠崖的那一霎那,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明儿。
明儿竟然从刚才就一直跟着他,他看到他跟尹天应的决战,也看到他坠崖的这一幕。
明年,我等你。
明儿说这话时那双坚定不移的眼眸,在看到他坠崖的这一刻,竟照映着绝望、震惊的恐惧,那是卓远策挥别阴暗的过去跟着赤须道人学武后,第一次尝到心疼的滋味。
只因坠崖时,与那青年一瞬间的眼神交会。
☆、第 3 章
武林,从来都是高手辈出,没有一个人、一个门派能够在武林巅峰处傲视群雄超过二十年。
就像当年凌霄阁,称霸江湖武林数年,却因阁主叶凌霄恶事做尽,终遭各派围剿葬身炎朗峰谷,凌霄阁众门徒也就此消声匿迹。
随后再起之秀-严峰,风光不过几年又被锐剑山庄尹天应挑下盟主之位。就此,锐剑山庄声势如日中天,慕名而来的投靠者纷至沓来,严然就是众所公认的江湖第一大庄。
尹天应在武林中已经视同坐拥盟主之位,他本人却只守着锐剑山庄专研武学,从不管武林之事。这几年也从未有人能够打败尹天应,盟主之位因此悬宕多年。
另有一道谣传,尹天应并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他有一位屡屡挑战也赢不了的对手,自负甚高的他因此发誓,若不打败对方,不登盟主之位。
数日前,一则惊人的消息迅速在江湖中蔓延开来。据说尹天应练功走火入魔之后经脉断尽而亡。
消息一出,震惊江湖武林,也让盟主之位再度遭人觊觎。武林纷乱再起,许多关于尹天应的江湖传言开始沸沸扬扬传开。
其中众人最关注的,就是尹天应生前武功盖世,除了其师赤须道人传授的绝世武功外,他还拥有一本神秘的绝学心法,习得此心法之人,内力可大为精进、功力倍增,逐得以驾驭武林成为新盟主。
谣言传出后,有野心之人纷纷想趁势取下锐剑山庄,夺取传说中的神秘心法。
如同此刻,武林中数名顶尖高手借着为锐剑山庄已故庄主尹天应凭悼为由,强势闯入锐剑山庄。
大厅中只有一名身形颀长的白衣男子背门而立,丝毫不受闯入者影响,静静凝望厅上高挂的匾额,匾额上刻画着「天下第一」四字,题字苍劲有力、气韵不凡。
“少庄主,他们硬是擅闯山庄,小的实在拦阻不了。”此时一名家仆急匆匆的随后赶到,惶诚惶恐的向白衣男子禀告。
锐剑山庄虽为江湖第一大庄,但已故庄主尹天应生前从不收徒,庄内都是江湖投靠者担任的武师护院,就算加上家仆,人口也只足六十余人,自然抵挡不住数十位武林一等一的高手。
“行了,下去。”清冷的嗓音没有温度,不带任何感情,家仆畏惧的急忙退下。
“想必这位就是尹少庄主,在下鸿山门派掌门邺二刀,听闻尹庄主噩讯,特前来悼祭。”闯入者中看似为首的男子先行报上名号后,其余的人也纷纷报上名字。
待所有人介绍完自己的来历身分,尹蔚泱仍维持着原来的姿态,没有转身招呼来客的打算,大厅内一时间笼罩着一股尴尬的氛围。
“尹前庄主自喻天下第一,却也难逃此一劫数,真是令在下扼腕痛惜啊!”邺二刀像是试图说些话来缓和一下场面,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话中夹带着一丝嘲讽。
“若只是来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就请回,恕尹某不便招待。”
“臭小子,你那什么态度?”其他人开始耐不住性子的叫嚣,他们早对尹蔚泱不肯转身的无礼态度感到不满。
邺二刀单手举起,意示大家稍安勿躁,对尹蔚泱说道:”既然如此,在下便直说了,今日咱们众兄弟主要是为了帮戒念神僧向贵庄讨回一本秘籍。”
见尹蔚泱毫无反应他也不以为意的继续说:
“江湖上无人不知戒念神僧有一本绝世武学心法,老神僧已在他的戒律岛上避世隐身三十余年,这本心法却在十多年前落入锐剑山庄已故的尹庄主手中,使得这些年来武林中人人心惶惶,我邺某人实在不能再置身事外,只好义不容辞出面替老神僧讨回心法。”邺二刀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满脸的正义凛然。
饶是永远冷静自持的尹蔚泱,也不禁想回头看看可以说出这番假仁假义说词的人是何嘴脸。
他一转身,大厅内众人全抽了一口气,心中无不惊叹:好个俊美无俦的男子!只是那彷若精工雕琢的五官虽美,但眼底的冷意及一身的寒冽气息却也让人心生惧意。
“在下虽不知家父是如何得到那本心法,但戒念神僧若亲自要求锐剑山庄返还,在下一定双手奉还,用不着你们多事。”他冷眼凝视众人:”除非,是你们自己私心想将心法据为己有。”
锐利的眼神及毫无温度的嗓音让现场众人不寒而栗,想辩驳却又不敢出声反击。
尹天应在江湖上可以算是未正式正名的武林盟主,功力之深众所皆知,但其子尹蔚泱行事却极为低调,甚少踏出锐剑山庄,大家对他的武功及样貌一无所知,只是江湖上人人都推论尹蔚泱必定修练过那本绝世心法,功力不可小觑。
因此他们对尹蔚泱就早有所忌惮,不想跟他一对一交手,才会集结众人一起上锐剑山庄,想胁吓他乖乖交出秘籍,没想到尹蔚泱全然不把他们看在眼里,可见武功必定十分过人,才能有这般的自信与气势。
为首的邺二刀见十余人的气势竟压不下一个年仅二十出头年轻小伙子,只好讪然开口:
“你少污蔑我们,我们只是看不惯锐剑山庄强夺他人之物的行径,为了武林安危才挺身出面主持公道,尹少庄主,可别说我们仗着人多欺负你年少,给你两天的时间准备,若再不交出心法,别怪我们对锐剑山庄动手。”邺二刀彷若宽宏大量说完,带着一群人鞠躬作揖的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