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叔,两个时辰内带我娘跟庄内其他人全撤到后山石洞,明日天亮前不可回庄。”当一群不速之客离开后,尹蔚泱立刻向一旁的石秋交代。
石秋年约四十开外,是锐剑山庄总管,也是尹天应生前唯一的心腹。
“可少庄主,他们不是说要给我们两天的时间考虑?”何必这么急着安排?两个时辰内要撤走山庄内数十人?
“那些人今晚会动手。”
石秋摇头吁叹,不得不承认少庄主的顾虑是对的,由方才那群人眼神流露出的贪婪与算计,若说他们今晚突然夜袭锐剑山庄也是可能。
不再多做耽搁,石秋决定立即去执行尹蔚泱的交代,离开厅堂前还不放心的看了眼尹蔚泱:”少庄主,您可千万小心。”说完后,并不期望得到尹蔚泱的响应便转身离去。
几名跟着石秋离开的老家仆们心中不免一叹,唉!少庄主小时候明明这么讨喜可爱,却因为已故庄主对他的严厉而变得心性冷淡、寡言少语,使得山庄内的众人各个都对他感到戒慎恐惧。
还记得当年策公子跟骆少爷在庄里的那四年,庄内笑声不断、气氛融洽,只是现在事非人散。
__________
黑夜笼罩整座锐剑山庄,在月明云清的夜晚,这座无人的山庄静谧无息,空气中任何的风动都让人格外敏感。
栖身暮色中的夜枭在树桠上缩颈戒备,彷若嗅到一丝危险气息,忽地展翅逃飞而去。
一道黑影直奔尹蔚泱所在的庭园凉亭中,来者身型高大硕挺,有着一身古铜肤色,将发随性束于身后,俊朗深邃的轮廓上,那双漆黑双眸因愤怒而更显锐利。
“怎么,连你也觊觎那本心法?”面对来者的怒气,尹蔚泱仍是纹风不动的坐在亭中替自己斟杯茶水,就口,喝下。
“你这是做什么?!为何撤走庄内所有人?”骆云飞几乎是气急败坏的怒道,锐剑山庄目前的情况简直就像门户大开,接到秋叔传来的消息时他简直不敢相信,撤走不会武功的老弱妇孺也就算了,竟连所有护卫都给撤了。
“留下来,麻烦。”他只用简短的字句说明一切状况。
“所以你想自己应付一切?”
“我可以。”面对骆云飞的愤然,他语气波澜不兴。
“怎么应付?你真以为你练了那该死的心法后就可以所向无敌?对手可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就算你武功比他们高又如何,双拳哪敌得过众手?”
尹蔚泱眉间轻敛,敏锐的耳力除了忍受骆云飞连珠带炮的怒吼,也听到不远处传来些许动静,他冷声道:”走,别留下来碍事!”
不是他高傲瞧不起骆云飞,骆云飞外型到还可以唬唬人,但对他知根知底的尹蔚泱非常清楚,骆云飞的武功是真的不行到让当年教他武功的师父掩面哭泣的程度。
骆云飞双手交放于胸前,用一副「就是不走,你能奈我何?」的痞样回应尹蔚泱,他早已决定,就算他武功再么不济,无论如何今晚也一定会守在尹蔚泱身边。
没有机会让两人继续争执,数名蒙面人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姓尹的,心法到底在哪?!”
经过下午的试探,邺二刀等人本不想跟尹蔚泱正面交锋,才选择夜探山庄找出传说中的绝世心法,但所有人早已翻遍锐剑山庄每一个角落,却遍寻不着。
没有人甘心空手而回,人多胆大,他们决定仗着人多势众,强抢心法。
“唷!这些打哪来的盗匪?真有气势,抢劫竟可以抢得这么理所当然。”被质问的人尚无反应,倒是骆云飞先出声反讽。
“臭小子,你是谁?”众人这才注意到尹蔚泱身旁有人。
“你们自己都蒙脸见不得人了,凭什么还要别人先报上名字?”
“别再跟他废话,他们一定是同伙。”所有人看着骆云飞的眼神里多了分戒备。
“欸,小泱,你那本该死的心法可真了不起,让这么多武林高手甘愿沦为宵小也想得到。”骆云飞故作亲昵的搭搂着尹蔚泱的肩。
尹蔚泱径自拨开他的手,仍维持一贯的漠然态度不作响应,连正眼都没瞧骆云飞一眼。
“别这么冷淡嘛!他们都说我们是同伙了,当然要表现给他们看。”骆云飞不死心的再度贴近尹蔚泱身边,表面上仍是嘻皮笑脸,但搭上尹蔚泱肩膀的手却紧紧扣住他的肩头,想将他护在身边。
感觉到骆云飞的意图,尹蔚泱心底有些讶然。骆云飞武功虽然不行,但不知为什么天生神力,力气大到令人咋舌的地步,他小时候可没少见过骆云飞徒手碎大石这等的精湛表演,所以也就没再浪费力气去拨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别不知好歹,锐剑山庄夺人心法在先就是不对,把心法交出来!”被骆云飞讽刺为宵小的蒙面人们恼羞成怒,反正已被识穿,所幸扯下脸上的布巾不再蒙面。
尹蔚泱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从这群人白日硬闯山庄开始,他就对夺人心法这项指控心生不快。
众人见尹蔚泱仍是不为所动,便心急的一涌而上,打算以人多取胜。
骆云飞一开始仍可接下数十招,但逐渐的被敌人发现其身手根本不足为惧,所有人纷而合力转向攻击尹蔚泱,只留下两人继续与骆云飞缠斗。
只见尹蔚泱手持长剑以疾风之姿旋出无数剑花,将围阻上前的敌手们纷纷吓退数步之外,紧接着聚气于剑,使出迷踪剑式,招式时虚时实,使敌人陷于混乱之中无法出招。
数招过后,看得出尹蔚泱居于上风,一人可敌众多顶尖高手,使得现场众人冷汗直流,尹蔚泱深邃的眸光染上杀气更是摄人,威震人于无形,黑衣人不敢靠近,相互使了眼色,拉开攻击范围,想让尹蔚泱损耗更多体力。
仍在一旁遭受困斗的骆云飞心知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对手分明是想以人海战术削弱尹蔚泱的体力,此时的他着实痛恨自己当年为何不好好学武,以致今日因为武功不济,无法顺利带尹蔚泱脱离险境。
围困他的两人再次对他出招,他险险一避而过,愤然回以对方胸腹一拳,彷若听到骨裂的声音,被骆云飞一拳击中的黑衣人窝身倒地痛苦不已,怕是肋骨已断。
另一位黑衣人瞠目看向骆云飞的拳头,后来再攻上去时因为忌惮他的力气,总是保持距离不敢近身,也因此减低了杀伤力,无法及时拿下骆云飞。
但缠斗时间一长,骆云飞急了,他无心恋战却也无法脱身,心念着尹蔚泱那处的情况想立刻奔去帮忙,情急之下徒手抱住一旁桃树使劲一扯,桃树竟然瞬间连根拔起,黑衣人再次瞠目还来不及结舌就被挥过来的桃树给击出数尺之外,吐血不起。
就在骆云飞抱着树干想冲过去尹蔚泱身边对付另一群黑衣人时。
忽然,对手中有人呼痛一声,倒了下去,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
数十尺外弹射而来的石子力道丝毫没有减弱,纷纷击中敌人们手腕、脚踝及肩骨处,混乱间就见黑衣人一个个跪地、摀肩,虽未中要害却也一时之间痛得动弹不得。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大伙全停下攻击,警戒四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须臾,只见一名斯文尔雅如书生的消瘦男子悠然步入庭中,男子面上漾着温润笑意,气质淡雅如风,看似一脸无害,手中仍抛玩着刚刚被当作攻击武器的小石子。
尹蔚泱见到来人,脸上表情未动,但心中却是惊讶。
“臭小子,你来的太慢了吧!”骆云飞虽然嘴上咒骂,但脸上却露出欣喜之情,随即把手上的粗壮树干丢在一边。
“你…你又是谁?”邺二刀对突如其来的局势变化感到不妙,全身戒备的看着只靠几颗石子就击倒大家的陌生男子。
“在下卓远策。”
☆、第 4 章
相貌清雅的书生微微一笑,有礼貌的向大家点头致意,然后取出袖中一柄象牙玉扇把玩着。
众人相互对望,没人听过这个名字,看来或许不是足以为惧的对手,更何况他们人多势众,当下退了几分惧意,转身欲对卓远策群起围攻,这时忽有一人惊呼,道出一连串的疑问:
“卓远策?尹天应那个小师弟?他不是死了很多年了吗?”
出言的人是与锐剑山庄往来较为密切的武林人士,当年在锐剑山庄内见过卓远策几面,他相信自己没认错人,但眼前的人当年应该已经坠谷身亡了呀?
“放心,你没见鬼,我是人。”卓远策对他颔首轻笑。
“别废话,管他是人是鬼,阻碍我们的就是敌人。”邺二刀说完便率一票众人对卓远策群起攻之,怎知就算是十余人一起动手,却始终没有人能勾着卓远策的身上任何一处,大伙从疑惑转为惊畏。
尹蔚泱身手如行云流水,使剑招式狠冽,速度奇快,尚可以一挡十与众高手过招数百回,武功高强确实无庸置疑。
但这个卓远策……根本不是与他们过招,而是耍着他们玩。
他们各个好歹也是江湖武林闯有名号的高手,集众人之力竟仍无法动到他一根寒毛,这人武功实在高出他们太多,简直不是同一个水平上的,这等武力,就连尹天应,可能也不是他的对手。
在众人因体力耗尽渐渐停下攻击时,卓远策一派轻松的倚在凉亭柱子旁,将手中扇晃开对脸搧了搧凉风,一派儒雅的轻声说道:”以前卓远策在江湖中默默无名,但今天起,你们最好记住这个名字。”
说完,暗运真气于右臂,对着身旁梁柱出掌轻轻一击,整座高大坚固的石造凉亭应声而塌,掀起一阵漫天烟尘。
现场除了骆云飞与尹蔚泱,所有人无不面露惊恐倒抽凉气,心中暗暗庆幸方才卓远策只是闪躲没有反击,否则他们哪还有命在,这人的内力实在深不可测,甚至可能……无人能及。
一片鸦雀无声下,卓远策露出看似无害的笑颜,嘴角因为笑意而漾出两抹梨涡,让他的样貌又多了几分好看,只是现在没人有心情欣赏。
卓远策见众人畏惧,满意的开口:”在下是尹天应同门师弟,保护锐剑山庄责无旁贷,从今天起,锐剑山庄退出武林盟主之争,当然,盟主之位也与在下无关,若有人仍执意想向锐剑山庄挑战,那我卓远策决不会坐视不管。”
所有人这时毫不怀疑,原来传言是真的,卓远策必然就是尹天应那位屡屡挑战也赢不了的对手。
“少庄主、少庄主…”伴随着一声声凄厉无比的叫喊,一位长工扮相的家仆奔进庭内,慌张地连帽子都斜盖在脸上了。
尹蔚泱蹙眉,秋叔不是已撤走庄内所有人,而且虽然没仔细看清楚此人面相,但这声音身形也好是生份,他不记得庄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少庄主,小的罪该万死,您吩咐小的好好保管的那本秘籍不见了!”那名家仆表情扭曲,哭丧着脸跪在地上抱住尹蔚泱的大腿。
在骆云飞打算动手将他拉开的时候,那名家仆当众被尹蔚泱「踹」飞出去,翻滚了数圈才落地,吐了一地的血。
众人皆不以为然,认为尹蔚泱对一名下人出手太重了,但他们更关心的是那本密笈究竟到哪去了?
尹蔚泱则是面无表情看着自己「肇事」的腿。
他确信,方才他不过想抽回脚,半点内力都没使上。
骆云飞若有所思的注意尹蔚泱始终保持淡然的表情,再望向挣扎着要起身并且又夸张的喷吐了满脸鲜血的家仆,他嘴角勾起微笑,有戏。
骆云飞朝着家仆严厉的开口:”这么重要的心法秘籍竟被你给弄丢了,不好好跟少庄主解释清楚,小心你这条小命不保。”
“少庄主饶命啊!”年轻的家仆脸上有一半被血迹沾污,让人看不清样貌,他匍伏在地上瑟缩发抖的解释着:”小的方才听候您的命令,在书房上方的阁楼里护着那本秘籍,但…但后来小的实在忍不住去了趟茅厕,一回到阁楼发现有一名蒙着面的黑衣人从里头出来,就知道大事不妙了,果然…随后回阁楼一瞧,秘籍也跟着不见了。”
蒙面的黑衣人?
在场的人听了,莫不以警戒、不信任的眼神相互对看,原来秘籍已落入今晚夜闯锐剑山庄的其中一人手中,众人结盟都是怀着对秘籍居心不良的心思,当然没有所谓的信任。
“?你可有看清楚那名黑衣人的长相?”骆云飞趁势继续追问。
“他蒙着脸,小的根本什么都没看到。”原先苦着脸的家仆下一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精神大作:”对了!虽然没瞧见长相,但他身上的刀子在夜里特别亮晃晃的,小的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此番话引起一阵喧哗,谁不知江湖武林中,兵器乃是身分的表征,有了兵器想要缉凶就不难了。
“哦?那你倒是说说那人持何兵器?”
“小…小的看见那黑衣人的身后系着两把大刀。”说完,家仆彷若在公堂上指控”大人,老爷轻薄我”的丫鬟,举袖掩脸、十分害怕的躲到卓远策背后去。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邺二刀身上,邺二刀双手正各执着一把大刀,江湖上谁都知道,那是他惯用的兵器,也是为什么人人都称他为”二刀”的原因。
“臭小子你胡说什么!”遭受指控的邺二刀气愤的上前想一刀砍了那名家仆,却因为顾忌卓远策而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转身对着尹蔚泱咆啸:”姓尹的,你居然敢栽赃。”
“别做贼的喊抓贼,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栽赃。”骆云飞不屑的冷叱:”反观你趁夜伙同众人在我们山庄内大肆翻找在先,动机十分明显是为了秘籍,如今秘籍丢了,再加上我们有人证,你还能狡辩什么,快把秘籍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