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邺二刀气煞的说不出话来,众人对他的眼神充满敌意与怀疑,他知道就算他脱光了衣物让大家搜身也没有人会相信他,再加上卓远策深不可测的武功让他无法反击,只好咬紧牙关,飞身一跃先逃再说。
邺二刀飞身遁逃的同时,有几名黑衣人立即追去,骆云飞也扑身向尹蔚泱抱住他,彷佛在拦阻他,并且大喊:”别追了,那本秘籍已经带来太多麻烦,现在被人偷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反正你早已学成,有没有秘籍对你来说都无差别。”
始终站在原地根本一步都没踏出的尹蔚泱冷眼看着骆云飞,用眼神意示他放手,骆云飞却将他搂得更紧,背对着大家轻挑的对他眨了眨眼。
“好了,这场闹剧也该谢幕了,各位请回,今后武林一切是是非非已与锐剑山庄无关,恕在下不送。”虽然卓远策面上一直都带着温和无害的笑意,仍留在现场的黑衣人却莫不害怕的尽速离去。
所有不速之客走光之后,尹蔚泱一个闪身便脱离骆云飞的怀抱,冷声不悦的说:”戏都演完了?”
“对呀!终于演完了。”不同于刚刚哭哭啼啼的窝儾样,「饰演」家仆的男子从卓远策身后现身,用庭园中的池水将脸上的血污净去,露出一张几乎可与尹蔚泱媲美的俊美面貌,唯一不同的是两人的气质。
若说尹蔚泱总是带着一股清冷正气,这位假家仆则是全身上下俏皮不正经得很,他走向骆云飞,眼中多了几许赞赏的伸出手:”在下柳劭阳,是卓先生在南方收的徒弟,你反应很灵敏嘛!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知道我的用意。”
卓先生?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骆云飞笑着伸手回握住柳劭阳,报上自己的名字,并赞扬道:”你这一劳永逸的方法才真是让人佩服。”
被柳劭阳这么一闹,江湖上心怀贪念的人便会转移目标,锐剑山庄才会回复真正的平静。
两人相视一笑、交握的手让一旁的尹蔚泱心中浮起一丝不快,原本就面无表情的脸更加冷酷。
卓远策敏锐的注意到尹蔚泱的情绪波动,眼底闪过一簇笑意。
“主要是因为我了解小泱,他不会对仆人下这么重的手,也决不会在这时将秘籍交付他人,让其他人为他担险。”骆云飞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瞬也不瞬的直望着尹蔚泱。
尹蔚泱被看得不自在,转向卓远策,唤了声:”师叔……”
“乖师侄,师叔真高兴你还没忘记我。”卓远策感动的想给尹蔚泱一个拥抱。
他不着痕迹的闪过卓远策的怀抱,看着一旁残破颓倒的凉亭以及那颗孤伶伶倘在庭院中的桃树,冷冷地继续把话说完:”记得将这里恢复原貌。”然后调头离去。
卓远策笑容冻凝在嘴边,这么多年没见,没有感人的重逢戏码就算了,怎么还特么的冷淡,当年萌嫩可爱的小泱泱到哪去了?
他看着满地狼藉,再看看徒弟。
“不干我的事,我来的时候你这破事已经干完了。”柳劭阳看卓远策吃了鳖的表情笑歪了腰,一点都没有个徒弟样,还赶紧撇清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有事弟子服其劳。”卓远策理所当然的叫。
“我只知道一人做事一人担。”柳劭阳不以为然的回。
狠狠瞪了眼不顾师徒之情的小徒弟,他再看向另一位大徒弟骆云飞:”我知道你一直想找机会留在锐剑山庄对不对?”
“你呀!这么多年了,狡猾的个性还真是一点也没变。”骆云飞摇头叹气,认命的接下这修砌的工作。
因为卓远策说中了,他是真的很想找借口留在锐剑山庄,只是始终苦无机会。
“这几日就留下吧!我会跟蔚泱说,咱们多年没见,你想我想极了,定有许多话想跟我聊聊。”卓远策故作宽宏。
“看来你不只狡猾的个性没变,连个性都跟以前一样自大。”他毫不客气的回应卓远策一记大白眼,再望向柳劭阳:”但收的这徒弟倒是不错。”
对没一点师父样的师父没一点尊师重道的态度,他欣赏!
☆、第 5 章
风定城,邻近于北方边疆,整座城宇磅礡坦荡,坐落于平野旷地之上。因交通四方八达,驿道交错,自然成为关内与关外商人交易买卖的荟萃之地。大批丝绸、陶瓷器、茶叶,皆可由此处销往北域外族,其城内富裕繁华之荣景可见一斑。
风定城主骆一风膝下有两子,长子骆敬齐手腕强势,顺理成章将接手风定城的管治之业,次子骆云飞在学问上资质平庸,但天生力气惊人,所以骆一风让他从小学武,冀盼两个儿子一商一武,将来可以让风定城更加壮大富庶,但高兴没几年,终于接受骆云飞连武学资质也平庸的事实。
要骆云飞学武他却迷上敲打建造的工艺,与其放任骆云飞整日在家不学无术、拆屋挖土的闯祸,在骆云飞十四岁那年干脆把他送到距离风定城郊仅十余里外的锐剑山庄学武,也能跟江湖第一大庄庄主尹天应套乎套乎交情,将来多少能对风定城的平安多一层保障。
但谁也没想到四年后,骆云飞竟然被尹天应以”四年无所成”五个字从锐剑山庄扫地出门,大家都心知肚明骆云飞肯定闯了什么人家无法接受的祸,不然尹天应对于资质平庸的人顶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无视即可,何必对上得罪风定城城主的风险,将人家儿子给赶出庄。
骆一风怎么也问不出原因,横竖被这小儿子气得吹胡瞪眼却也没辙,所以彻底放弃、放任至今。
“看来你对建造还真的挺有一手,我还以为你当年只是玩玩罢了。”走进庭园里,卓远策发现被他捣毁的凉亭不过两日已重新修砌得差不多,甚至比原先那座更加美轮美奂。
“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师父。”骆云飞蹲坐在凉亭顶上贴完最后一片瓦片后跃身而下,最后两个字还特别加重语气。
“你们也是师徒关系,那你岂不是我师兄?”跟在卓远策身旁的柳劭阳颇为惊讶,他今年已及弱冠,听说骆云飞足足大他有四岁,表示卓远策与骆云飞年纪差不了多少岁数。
“别乱喊,当年我不过教你一些拳脚功夫,根本不能算你正式的师父。”卓远策赶紧澄清,他明明还年轻,却总是被小他没几岁的人师父、师父的喊个不停,感觉都被喊老了。
“你离开后我就没再习武了,但那几年来你也的确教我不少,是我自己无心习武,武功才会这么不济。”骆云飞也不讳言的老实说。
骆云飞从小就喜欢敲敲打打、搭砖砌土的。学武,只是因为爹娘要求,应付应付而已。要不是因为不想跟尹蔚泱相差太远而用心练过几年,他现在的武功绝对会更加不济。
卓远策撇了撇嘴:”知道就好,你这臭小子。”
听到卓远策不留情的回答,骆云飞越想越觉得不平:”我说我武功不济只是谦虚,不要拿我跟你这个怪物比,前几天那些个高手随便抓一个来跟我单挑,我肯定能赢。”
“不管怎么样,我们也算师兄弟关系了,我打算在风定城定居,以后就烦劳师兄你多多照应了。”柳劭阳商人个性展露无遗,骆云飞是风定城城主的二公子,多了这层师兄弟关系,以后他在风定城经商可就方便多了。
他跟着卓远策从南方来到北方,主要是为了拓展家业,卓远策为避免让他惹上太多江湖纷争,所以约定好,他必须扮演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而卓远策只是他传道授业的教书师傅。
“彼此彼此。”骆云飞朗笑回应,两人一见如故。
柳劭阳看了看刚建造好的凉亭,满意的点点头,他拿出身上的一张构造图给骆云飞看:”怎样,有没有兴趣帮忙?”
那是一份位处北方风定城显少见到的庭园流水酒楼构造图,骆云飞看得眼都亮了:”你要建酒楼?”
“嗯,等找好地点即刻动工,到时肯定需要师兄帮忙。”
骆云飞毫不犹豫点头答应,南方园林风格的大型酒楼,可真是项挑战。
“云飞你这几年跟蔚泱可有联系?”卓远策在一旁打断两人热络的交谈,他说的内容也的确引来骆云飞的注意。
锐剑山庄在尹天应猝殁后,暂由尹天应的妻子赵紫菱打理着,等待由尹蔚泱接任庄主之位。离开了几年,再次回到锐剑山庄的这几天,他都在和赵紫菱及尹蔚泱商议锐剑山庄将来的方向,也顺便观察着尹蔚泱的变化。
“我写过不少信给他,但都没有回音,直到这两年尹庄主开始让小泱办理庄外事务,我才在风定城偶遇过他几次。”
当年卓远策离开锐剑山庄后,他也被尹天应赶下山庄,这些年来总是偷偷的传递书信给尹蔚泱,但始终未得到响应,看来应是被尹天应给拦截下了。
这两年与尹蔚泱在风定城的几次偶遇也让骆云飞心里难受,当年总是黏在他身后跑的小泱看着他的眼神竟像是在看着陌生人似的,他不知道在尹蔚泱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也问不出结果。
直到尹天应身故的这几日,他才能够再进入锐剑山庄继续缠着尹蔚泱。
看着卓远策蹙眉的表情,骆云飞直接了当的问出:”你知道小泱变成这样的原因。”
骆云飞的语气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卓远策跟尹蔚泱当年到底瞒了他什么秘密?
“蔚泱这几年因为被他父亲强迫修练了殁心诀的关系,性情变得冷淡无比,很少有情绪波动,再这么下去情况可能不乐观。”殁心诀就是几日前众多武林高手急欲争夺的绝世武学心法。
见两位徒弟仍是不解的表情,他再解释:”殁心诀,殁心,会将人的七情六欲消蚀殆尽,再不受情绪波动。”
众人只知殁心诀可以让人武学登峰造极,但不知的是,倘若该心法修练到最后一层,将丧失七情六欲,修炼者会变成无欲无求、无喜无悲。
“难道殁心诀的影响真的无法可解?”骆云飞语气中满是心急,尹天应身故后这些日子,他就时常跑来锐剑山庄缠着尹蔚泱,尹蔚泱虽然没有排斥他的接近,但身上那股孤绝冷漠之气,总是让他感到忧心,从前的小泱是个多温暖的人…
“倘若有人将殁心诀修练到最后,或许就真的难以挽回,但据我这两日观察,他很有机会恢复。”卓远策说出自己乐观的看法,他发现尹蔚泱仍是有些情绪波动,虽然并不明显。
“真的?”骆云飞欣喜万分。
“看来我当年离开锐剑山庄前跟他说的话,他确实有听进去,没有修练到殁心诀最后一层。”卓远策欣慰道。
“太好了,我还以为…”他还以为尹蔚泱这辈子就这么冷情冷感的过下去。”为什么尹天应总是对小泱这么残忍?”其实他不在意尹天应到底在想么,他在意的是,尹蔚泱面对严酷无情的父亲时心里的感受,只有他知道尹蔚泱是多么渴望父爱。
然而尹蔚泱早已全然变了个性,冷漠无比的态度让他担忧不已,怕殁心诀早已侵蚀尹蔚泱的心性。
卓远策开口:”你们年龄相近,以后就靠你跟劭阳多多亲近他,尽量别让他独处。”停顿了下,他对骆云飞正色道:”尤其是你,就尽量发挥你死缠烂打、死皮赖脸的功力,甚至惹他生气也是有帮助的,你只要发挥出你的长项就好。”
骆云飞闻言扁了扁嘴:”你这家伙,随时都不忘损我。”
卓远策眉眼尽是笑意,徒弟当然是拿来欺负的,但心底愉悦没多久,又开始愁眉苦脸。
本来以为从南方回到风定城,没了尹天应的纠缠他终于可以自在快活的闯荡江湖,没想到锐剑山庄目前的局势却将他困在这进退不得,他有责任保住锐剑山庄,只是他算算至少也得一年半载的时间山庄才能恢复稳定的局面,卓远策哀叹,郁闷啊!
骆云飞问道:“对了,你既已回来,要告诉凤家堡那小子么?”
总是自若随意的卓远策想到当年那位俊美的青年,难得蹙了蹙眉:“不了,我只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就够了,再见面对明儿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他这些年时常想起明儿,但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人家早将他忘了也不一定。
“他现在过得怎样我不知道,你刚离开那几年,他三天两头的缠着我要你的消息,直到三年前突然之间就没再出现过,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奇怪的是,我到凤家堡问过,他们根本没人认识叫明儿的青年。”
骆云飞想到那小子就一阵哆嗦,当年他简直就是痴缠到底,而且依那小子后来出现时的衣着看来,应该不只是一位家仆之子那么简单。他提醒卓远策:”明儿这人的身分有些问题,你自己小心点。”
卓远策苦笑道:“我相信他不会害我,反正也不会再见面了,许是已经把我给忘了,这样也好。”
☆、第 6 章
夏夜,北方山里的夜晚依然相当冻寒。
一个小男孩瑟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石洞中,虽然身穿袄袍、覆着毛毯,却也抵挡不住冷风刺骨,小小的身子不住轻颤。
阵阵窸窣声响吸引他的注意,从膝上抬起苍白的小脸瞧向洞外。
“哎!出来。”石洞口探进一颗脑袋瓜,在夜空中洒落的月光照映下,让人看清那颗脑袋瓜的主人有一副俊朗的脸庞。
小男孩认得他,他是上个月才进入山庄内习武的一位富家少爷。他还知道这位少爷总在他练武时,躲在隔壁院落的大树上偷看他习剑。
“不行,我爹要我在这儿反省,没他的远许不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