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约一刻钟左右,觉得他呼吸均匀,估摸是睡着了。
王书华悄悄探起身来,田骕骦受伤的胳膊在另一侧,所以只好伏在他的上半身掀起被子一角。
刚刚伸出手探及他的手臂,就被一只大手握住了。
“三弟做什么?”
王书华一低头,正好瞧见田骕骦一双虎眸直直地看着自己。
一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我······”
“嗯?”田骕骦坐起身来,把他压在身下:“夜黑风高,可是要行不轨之事?”
王书华顿时气愤道:“不是!”
“哦?那是什么?”田骕骦把他的手举了起来,紧紧压着他逼问。
王书华的气焰又低了下去:“我,我就是看看大哥你的伤口好了没有。”
“此言当真?”
被他贴在身前,王书华多少有点儿不自在,再说自己的举动实在有些唐突,因此眼睛都不敢抬起来,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田骕骦这才把人松开,笑道:“这有何难?”
说罢自己解开亵衣带子,露出右臂来示意他看。
王书华只得硬着头皮抬眼去看。
☆、第 15 章
昏暗的帐内,借着外面的月光和火把能看到田骕骦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腹肌,受伤的那条手臂更是青筋裸露、健壮有力。
王书华一时不敢细看,只粗粗瞥了一眼,瞧见那处箭伤已经愈合,留下一个丑陋的疤痕。
“好了。”他垂下眼帘,默默等着田骕骦穿好亵衣。
谁知手臂被他一把攥住,拉至身前:“三弟不妨仔细看看。”
在他凌厉的眼神之下,王书华的手不知为何有些颤抖。
他试探着碰触:“还疼吗?”
田骕骦被这天真的问话惹得闷声笑了起来。
王书华见他如此,嗔了一声:“大哥!”
顺势摆脱了他的控制,藏进被窝里,平息着急促的心跳。
田骕骦笑够了,这才伸手给他整了整被角,又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快睡吧。”
王书华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宁静起来,缓缓进入梦乡。
次日清晨,田骕骦早早地起来洗漱。
王书华却赖至日上三竿,直到小狗崽蹒跚着凑至床前,才张开一双无神的眼睛。
“你怎么过来了?”他伸手去摸了摸狗崽柔软的毛发,唤了安竹进来:“可是忘了给它喂食?”
“呦,这小家伙,早上喂过了,估计是想您了。”
“昨儿的玉兰可种好了?”王书华边穿衣边道。
“已经种得了,就摆在门口。”
他起身转过屏风,见田骕骦不在,估计是出去巡营了。
门外一侧摆了那盆玉兰,迎风摇曳,在阳光下白灼耀眼。
他不禁笑了起来。
小狗崽紧跟着他的脚步,王书华觉得脚边痒痒的。
一把抱起了它,手正放在腋窝处,它的两只爪子举起来做投降状,两眼茫然懵懂,小脑袋歪个不停。
王书华被他逗得乐了起来:“你呀!”
安竹也在一旁跟着笑:“爷您给它起个名儿吧。”
“叫阿呆怎么样?”
正说着话,田骕骦迈步进来了:“什么阿呆?”
“给它起名字呢。”王书华抱着小狗崽往他面前递了递。
小狗崽伸出舌头来舔了一下他的脸,田骕骦当时就僵住了。
王书华没忍住嗤笑出声:“哈哈哈,好乖!来,亲我一下。”
说着把狗崽转到自己面前,小家伙果然也伸出舌头开始舔他。
田骕骦这才松了神色:“如此欢蹦乱跳、天真烂漫,不如就叫它金童如何?”
“大哥不愧是王爷,果然起的好名字!”
“哦,三弟不也是圣上新封的逸亲王吗?”
“就是听上去唬人,我哪里比得了您!”
田骕骦把他手里的金童抱给安竹:“不可妄自菲薄,快去洗漱。”
王书华摸着后脑勺笑了笑:“是,大哥。”
吃完饭闲来无事,他就抱起金童出门遛弯儿消食。
也没走出多远,就顺着大营绕了小半圈。
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发现田骕骦的幕僚们都在,而且一个个神情肃穆。
“大哥,出什么事了?”
众位幕僚纷纷向他行礼,田骕骦朝他招了招手:“刚才朝廷发来公文,圣上驾崩了。”
突闻噩耗,王书华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知道乾元帝的身体一向不好,可是前些日子这人还下圣旨给自己撑腰,眼下他还没有见过一面,人竟然这么快就没了。
田骕骦把公文递给他看:“太子即位,改元永宁。”
王书华接过公文,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知道这是事实无疑了。
他一时间不能消化这个讯息,转身进了屏风后面自己发呆去了。
田骕骦蹙了蹙眉,示意幕僚们继续商议。
龙驭宾天,举国尽哀,万民缟素。
一应的事情安排下去,人们都走了,田骕骦绕过屏风来看他。
王书华还坐在床榻上胡思乱想呢。
田骕骦坐在他身旁,揽住他的肩膀道:“听说他走的时候很安详,也算是有福了。”
王书华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个素未谋面的人,可是自己仍旧止不住地为他难过。
王书华转身把头搭在他的肩上:“他待我很好。”
待田骅骝也很好。
话说出来,眼里也噙了泪。
“人都会死的,”田骕骦拍了拍他的后背,“你我也不例外。”
王书华听了更加难过:“我不要你死。”
“好,我一定比你活得久,”田骕骦正过他的身子,擦掉他的眼泪,“你看如何?”
王书华这次破涕为笑:“君子一言。”
田骕骦专注地凝视着他道:“驷马难追。”
王书华又埋进他的肩头:“陛下在天上看着呢。”
田骕骦淡淡应道:“嗯。”
他转过头来看田骕骦:“大哥,今生有幸识君,怕是我十世修来的福分吧。”
田骕骦抿起嘴角,把他抱得更紧:“我也是。”
安慰好了他,田骕骦就忙碌了起来。
每日王府大营来回跑个不停。
国丧期间,禁绝歌舞、停止婚嫁。
王书华自己准备了些香纸,默了些《地藏经》《心经》焚了祭拜乾元帝。
过了一个多月,渐有传闻,说新帝骄奢淫逸,轻贤慢士,暴戾恣睢,滥杀无辜。
新登基的永宁帝田骁是乾元帝的第七个儿子,今年二十六岁,生母是如今的太后沈静霜。
一出生就立为太子,管教极为严厉。
之前他也一直表现得谦虚谨慎,量大容人,没想到仅仅登基一个月,就杀了三十来名大臣。
有曾经得罪过他的,有出言指点他的,也有单凭小人几句谗言就灭了满门的。
一时间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连带着幽州都不得安生。
田骕骦常常与自己的幕僚们聊至深夜,更是对王书华约束得紧了。
谁知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永宁帝一道旨意下来,宣顺王即刻进京。
之前没有风声传出,也不知此举到底何意。
可是不能抗旨,田骕骦把大小事情吩咐下去,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要启程。
『随机任务:跟随田骕骦进京。完成奖励:寿命三个月,失败惩罚:寿命三个月。』
田骕骦刚刚要上马,就见后面有人追了出来。
“何事?”
“我跟着您进京,万一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此一去吉凶难料,休得胡来。”
田骕骦没理会他,自己上马走了。
旁边的人都来劝说,王书华无奈,只得又回了大营。
任务失败不说,整日里坐卧不安,茶饭不思。
夜里少了一个人,连睡觉都觉得不习惯。
安竹看在眼里,少不得劝慰几句。
因着田骕骦会时不时地与自己的幕僚联络,所以他常常去探访苌先生。
苌安宴为人豁达,极为聪敏。田骕骦特意把他留在幽州看家。
这一天进得帐来,但见苌安宴神色有异,王书华立即察觉出来,追问不止。
苌安宴无奈说了原委:“我家王爷触怒君王,被打入天牢。”
王书华这下坐不住了,说什么也要去趟京城。
苌安宴有心阻拦,可他毕竟是一朝的亲王,哪里拦得住。
一路上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心急如焚,终于在第七天赶到了京城。
到了以后先去和田骕骦的幕僚夏俊达、湛飞舟等人会合。
几个人见了他都大吃一惊。
王书华顾不得其他,连忙询问情况如何。
“此事说大便大,说小便小。”
原来田骕骦刚一见了永宁帝,就被指责行礼不恭。后来说了两句话,永宁帝就开始逗弄自己跟前的宫女。
田骕骦见状劝了几句,没想到永宁帝就翻了脸。
当即下令把他关了起来,但也没说是什么罪名。
几位幕僚已经在四处找关系救人了。
夏俊达年纪最大,也最稳重,他道若想将此事大事化小,一定要挖动永宁帝身边的人。
如今永宁帝最宠信的一位宦官甘茂才,据传此人不爱金银珠宝,只爱名人字画。
湛飞舟将搜集来的几幅珍品献上,甘茂才喜不自胜,满口答应了此事。
同时他们又准备下骏马奇珍,请他代王爷献给永宁帝。
王书华这才算放下心来,谢过几位幕僚。
夏俊达等人看在眼里,知道他是真心地为王爷着急。
稍事休息之后,王书华便找来夏俊达,言道探监之事。
田骕骦被关押在天牢,按说是不能探望。
不过事在人为。
夏俊达打点好了一切,请他深夜前往。
天牢里尚算整洁,监人的态度也还算好。
烛光摇曳,王书华看着栏杆后躺在稻草上的背影鼻头一酸,险些哭了出来。
分别之时可曾料到,再见会是这副情形?
强忍着把眼泪收回去,来至田骕骦面前。
“大哥。”
田骕骦闻言一震,他刚刚就远远地听到有人来了,原以为是提审自己,没想到竟然是这人来了。
他转身坐了起来:“三弟,你来这里做什么?”
☆、第 16 章
一旁领路的监人退了下去,王书华从怀中取出来一包糕点,递给他道:“我来看看你。”
田骕骦接过来打开一看,是玉兰花蒸糕,捏了一块含入口中,松软香甜。
“是用家里的玉兰花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田骕骦其实不太爱吃甜的,但此时他只是道:“难为你这么远带来,我尝着很好。”
王书华见他神态平和,精神也不错,心里更加踏实了。
“你不知道,你走之后金童天天趴在你书案上睡觉,还差点儿弄湿了你的公文。”
田骕骦笑如春风:“好大的胆子,都是你纵容的。”
“它长大了一些,你回去之后一定得抱抱它,不然该不认得你了。”
田骕骦柔声答应:“好。”
絮絮叨叨说了一些琐事,王书华又道:“你且安心住着,夏先生他们已经在想办法了。”
“我知道。”
最后有人来催促,王书华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回到别院之后等消息,正等的心焦之时,这日清晨下人报有客来访。
来者是陶浩波。
他被点了状元之后,经吏部选试,授正九品校书郎。
每日校勘典籍,也没什么大事。
听说逸王来京,特意前来拜望。
王书华忙请之书房待茶。
陶浩波看上去比之前长高了一点儿,气质越发高华。
两人见过礼,陶浩波就提起了顺王被囚之事。
“我听恩师说,今早甘公公给顺王美言,圣上龙心大悦,估计很快就能回府了。”
陶浩波的恩师是当朝太傅居信鸿,他所说的话必无虚假。
王书华一颗心中算落了地:“多谢贤弟前来相告。”
陶浩波又宽慰了他两句,就告辞离去了。
合府的人等到下午,果然让准备去接人。
王书华和几位先生都去了。
把人迎出来,田骕骦先拜谢了几位先生。
众人忙把他请进马车,王书华随后跟着也进了马车。
田骕骦刚一坐稳,就觉得自己的衣襟被人揪住了。
“大哥,”王书华紧紧攥着他的袖口,嘴里不停埋怨,“你做什么要多管闲事?皇上喜欢调戏宫女你就随他去,平白的惹这一场祸事······”
这些日子的不安和害怕透过他颤抖的手传递给田骕骦。
在他的眼中总是支撑着一切的人突遭不测,而系统却一反常态没有发布任何任务。
可是他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慌乱。
恐慌一直埋藏在他的心底,此刻才突然爆发。
田骕骦轻轻搂住他肩膀,静静地听着他数落自己,嘴角止不住地上翘。
一行人回到王府别院,商议道京城形势动荡,不宜久留。
遂只稍稍休息了一天,就启程回奔幽州。
回去的路上,田骕骦接到密报,神情严峻。
“大哥,怎么了?”